“哦,你指的是‘文革’时期针灸治疗聋哑人的事呀。哈哈,不过,现在还真是这样。”

  “再看看这个街道的名称——龙宫,还有门牌号,简直就是为他起的。”胡亮大笑起来。“老天安排得真是周到。”古洛也笑了。

  两人说笑着,进了上楼的电梯。电梯门刚要关,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电梯工赶快摁开正在关闭着的门。“下班啦?”电梯工是个三十多岁的农村模样的妇女,待人很是热情。

  “对。”来人应了一声。这个人身材矮小,尖尖的鼻子,小眼睛有些往里凹,头发零乱,穿着深色的西装,打着条红领带。他看了一眼古洛和胡亮,就避开视线,略微低着头看着电梯门的下面。由于电梯工只摁了一个楼层,古洛估计这个人很可能是那个刘铁树的邻居。但他转念一想便问道:“你是刘铁树先生吧?”

  “是啊。”小个子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我们……等到了再说。”古洛看看瞪着好奇的眼睛盯着他们的电梯工。电梯工毫不避讳地看着他们,特别是对身着警服的胡亮。

  一下电梯,刘铁树就说:“是不是为了姬红雨的事?”

  “对。”古洛答道。

  刘铁树走到家门前,摁了摁门铃,一个女人过来开门。她看了一眼刘铁树身后的人,把门开得很大。古洛感到了她的欢迎,就笑着点了点头。但女人没有应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胡亮。古洛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农村妇女,她还没有失去农妇的质朴,尽管这种纯朴有时是令人很尴尬的。

  刘铁树连看都没看自己的妻子一眼,只是将手里的提包递给了她,说:“拿两双拖鞋来。”他的妻子一边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两双拖鞋,一边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睛里是讨好的目光。“可能没有工作。”古洛想。

  刘铁树住的房子很大,五室两厅两卫。客厅很大,足有三十多平方米,里面还有个厅,在古洛的位置上不能完全看见,但似乎也不小。房间装修得很漂亮,像宾馆一样。地板上还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是好几张拼的,光这毯子就得一大笔钱。“是个富裕的家庭。”古洛没有估计出刘铁树的财产,但胡亮认为几百万甚至上千万总是有的。

  “坐吧……哦,请坐。”刘铁树让古洛和胡亮坐到沙发上,自己也坐到对面的沙发上。他的妻子急忙端来了茶。

  “这是什么时候沏的?”刘铁树问道。

  “今儿头晌。”

  “倒了,换新的来,要大铁盒里的,那是最好的。”刘铁树说。他的语气并不激烈,脸上也没有生气的表情。但他妻子已经手忙脚乱了。

  “不要客气。”古洛说。

  刘铁树没有说话,只是严肃地看着古洛。这种人在我们生活中常有,他们不苟言笑,对任何事情都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没有人能猜透他们在想什么。但在这种人里有的心肠很好,沉默是宅心仁厚的表现,他们常常会用行动证明自己是个好人。但也有很歹毒的,不善言谈正好能掩盖住他们凶残的本性。古洛摸不清刘铁树是前者还是后者,不过,以他的经验后者的人数要多于前者。

  “打扰了,我们找你,是要问一些情况。想必你已经知道姬红雨受恐吓的事了吧?”古洛看刘铁树点头,就继续说:“是谁袭击了她,或者打恐吓电话,你心中有没有数?”

  刘铁树像是没听着一样,看着古洛,没有说话。古洛也没有追问他,只是看着这个小个子男人。他有的是耐心。

  一声响声,震惊了屋子里所有的人,是瓷器打碎的声音。古洛看到刘铁树的妻子毛手毛脚地在地上捡着碎瓷片。茶杯掉得很凑巧,恰恰是在两块羊毛地毯没有衔接上的一块露出的地板上。

  “让你小心点儿,你是咋整的?”刘铁树先是怒吼了一声,但随后便压低了声音。不过,眼睛并没有看客人。

  “谁知道。”他看着妻子跑进了厨房,忽然说道。

  “一点儿估计都没有?”古洛说。

  “我寻思这和我们公司无关。公司谁会恐吓她呀,她个新来的,跟谁都无冤无仇的。”

  “对方的恐吓好像并不是仇恨,而是说姬红雨知道了些什么,怕她说出去。”

  “她知道啥?来那么几天就是……”刘铁树忽然住了口,他感觉到自己说的有些不妥当了。

  “她可是财会人员,公司的事她会知道一些的吧。”古洛是不会放过一个笨蛋的疏忽的。

  “她?哼!”刘铁树刚说完,又意识到他说错了。但他不像一个说漏嘴的人常常会用相反的话来遮掩,他对自己的聪明有着很好的估计,于是,索性就不说话了。古洛笑了笑,明显地是在蔑视刘铁树的智力,但他的这一招并没有见效,刘铁树视而不见,却用手指着妻子说:“快沏茶!”

  “不客气。这么说她对公司的事,当然是财务方面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这就怪了……”古洛停顿了一下,装作思考的样子。果然,刘铁树被古洛的表情打动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古洛,在等着古洛说下去。

  “你们公司这么信任她,难道她对公司的事就一点也不知道?”

  “不知道。”刘铁树得意地说。但和上几次一样,他又后悔了,“光是财务业务方面的事,她当然懂。但她来得晚,对整个公司业务情况知道得不多。”刘铁树小心翼翼地说。

  “这么说,恐吓她的人和公司没有关系啦?”古洛喝了一口刚端上来的茶,好苦,他差点儿把茶水吐了出来。他看到胡亮也皱着眉头,再看看那位贤妻良母,她很高兴地笑着,似乎在说可把茶沏好了。

  “没有,绝对没有。我敢打保票。我们公司的人我都了解,那种流氓地痞是一个也没有。就是有,我们也有办法制他。你当简总是白给的?”他的眼睛里露出了凶狠的光。

  “好吧。就说到这儿吧,以后我们可能还会找你。”古洛站起身来。

  “急啥?吃了再走呗。要不咱们到外面整点儿?”刘铁树笑了笑,脸上浮现出和他年龄不相称的皱纹。

  “不了,谢谢。要是想起什么给我们打电话。”胡亮递给他一张名片。刘铁树也急忙拿出两张,给了古洛和胡亮。

  出了门,迎接古洛和胡亮的是傍晚的凉风,飒飒吹来,树叶在轻声吟唱,风比刚才进去时要凉一些,所以也更令人愜意。太阳的余晖越发弱了,已经失去了金色的光亮,只是将透亮的一半蓝天染成淡淡的玫瑰色。吃完饭散步的人很多,他们穿着随意,有的带着孩子,有的带着狗,享受着平和、美丽的夏夜。路灯已经慢慢亮了起来,预告着黑夜即将来临。

  “这个人似乎不爱说话,不过却告诉了我们不少事情。”胡亮笑着说。

  “平常肯定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城府却不深,他的沉默主要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古洛说。胡亮笑了起来:“肚子里空空如也。”古洛也笑了:“好,这双关语用得好。但我想还是见过那个姬红雨的前男友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