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金丹碎裂后(修真)>第84章 搏斗

  山洞静得吓人,唯有水滴声“啪嗒”、“啪嗒”作响以及掌心中的火苗烧得“噼里啪啦”。此情此景下,他们不由得放缓了呼吸,以至于连彼此的喘息声都听不到了。

  突然,他们耳边传来一阵轻幽的声音,“笑话,荒唐,你以为说出这样的玩笑就有人相信么?”

  那声音虽在质问,却不显愤怒,反而低沉悦耳,如同多情公子在耳边娓娓道来。起先楚晏清与梅依雪尚未反应过来,然而只是刹过后,两人同时从地上弹了起来,一个手持镇龙剑,一个将玉笛放在唇边,转过身的同时,楚晏清朝着洞外的方向厉声喝道,“谁在外面,速速现身!”

  江衍亦回过神来,他将江惊鹤的尸骨置于一旁,拔剑护在楚晏清与梅依雪身前。

  洞口处旋即传来几串飘忽的笑声,这笑声时而远、时而近,时而悦耳如天籁,时而诡谲似炼狱。伴随着多变的笑声,脚步声亦渐渐响起,似有千军万马,又好似唯有一人。洞内三人屏息凝神,顷刻间,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席卷而来。

  这力量不似修仙正统的浑雄,却也不像宋余白、陈逾静所修习的诡术一般诡谲怪异,而是兼具了两者之长,灵动、精纯、强大。

  楚晏清看不到洞口的来人,他的视线随着那飘忽的脚步声与笑声而移动,眼见这人有意与他玩捉迷藏,楚晏清深吸一口气,放声道,“分明是人,何必在此装神弄鬼?!”

  飘忽的笑声与脚步声仍在耳边,楚晏清心向下一沉,冷声道,“江河,我知道是你。”

  诡异的笑声霎时收住,两串脚步声自洞口而来,每一步,声音都更重了几分,直到江河逼近到他们身前,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山洞中响起,“如你所愿。”

  刹那间,一团明亮的火光在江河的身侧燃起,这熊熊火光照亮了山洞中的每一个角落,露出洞中那一个个或锋利,或袅娜,或嶙峋的钟乳石。而在火光的照射下,楚晏清三人终于分辨清楚,那钟乳石上淡淡的红色,竟全是江惊鹤留下的、经久不曾褪色的血迹!

  就在此时,隔着二十余年的时光,楚晏清似乎闻到了山洞之中弥漫不散的血腥,水汽之中,氤氲出来自多年前的那场猎杀的惨烈与凶悍。在模糊的横飞的血肉中,楚晏清吞咽了一下,他勉强从幻象中抽离,堪堪忍住自己干呕的冲动。

  暖色的火光映趁得江河身上的金丝白衣熠熠生辉,定睛望去,只见他宽肩窄腰,剑眉星目,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嘴角浮着一抹柔和的微笑,哪里有半分陈逾静或是宋余白那般入魔的样子?

  江河的声音中不见有丝毫起伏,全然看不出他们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晏清,好久不见。我早知道你还会来找我的,你早晚会回到我的身边。”

  楚晏清不由得一滞。江河还是那个江河,他立在半近不远的地方,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像佛,像神,却独独不像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

  站在江河身侧的,是一白衣少年,这少年手持长刀,生得清爽利落,年纪虽不大,却端得沉静稳重。楚晏清只觉得这少年面容熟悉,却怎么都叫不出名字,就连江衍也是细细打量过后才发现眼前这人竟是白松!

  白氏兄弟年纪虽小,却实属三清派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无论江长鹤、江河亦或是江衍自己,都将白氏兄弟视为得意弟子,而江河更是时常将这兄弟二人带在身侧。如今,白露已死在了云川派,只剩下白松一人,伴在江河身边。

  想到白露,江衍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沉,他剜了江河一眼,对白松道,“白松,别再跟着他了!可知白露究竟因何而死。”

  自从楚晏清与江衍在云川群雄宴上公开背叛了四派八门以后,江河便命令三清派诸弟子加强防守,是以这些日子白露带着师兄弟们轮流把守三清要塞。

  今晚,就在白露当值时,突然听到师弟说起山中有野狗狂吠。白松在三清待了十多年,狼见过、猴见过,可唯有狗没有见过。鬼使神差地,白露便问起师弟狗吠的地方,没成想正巧碰到了江河,江河听闻后山有狗吠后脸色大变,当即就带着他一同前往后山查看。

  白松只当师父谨慎过了头,杯弓蛇影,等进了山洞以后,才发现洞中之人竟是楚晏清与江衍!他顿时又喜又怕。喜的是终于见到了师叔与晏清仙君,怕的是师父不肯相信师叔与晏清仙君,双方大打出手。

  当白松听到江衍问起自己知不知道白露究竟因何而死的时候,他心中一忖,缄默中,却听到一旁的江河也问道,“白松,你可还记得白露究竟因何而死。”

  在此之前,白松早已得知白露是为了救沧海阁的小师妹洛昭明而死,是因为受诡气诱导入魔之人而死,而他也听闻,诡气与楚晏清甚至是自己的师叔江衍都脱不了关系。

  然而,白松与江河相处多年,自然知道江河是个怎样的人,而他与楚晏清自四莲山相遇以来,虽相处的时日不常,却感念楚晏清的仁慈善良。若说江衍、楚晏清二人会修炼什么魔道诡术、为害人间,白松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哪怕这种说辞是出自自己的师父之口。

  白松垂下头,他嘴唇翕动,却终是沉默。虽然江河与江衍都在问他这个问题,可他不想回答,也不敢回答。他相信江衍与晏清仙君的为人,可他亦相信自己的师父。

  见白松不言不语,江河冷笑一声,“白松,你难道忘了白露的深仇大恨了?你难道要让白露死不瞑目?”

  “不……”听到江河的话,白露痛苦地喊道,他瞪大了双眼,用力摇了一下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捂住自己的耳朵,第一次,他不想听到师父的话,亦不敢再听下去。

  他怕江河接下来要说的,会彻底毁掉他的整个世界。

  见状,楚晏清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是相识、共处过的小孩,而白露又死在自己面前,所以,纵然白松的师父不肯疼他一点,楚晏清却不忍他痛苦挣扎。楚晏清心中堵塞,他看了江河一阵,眼神中尽是失望。

  不知怎地,看到楚晏清投来的这个眼神,江河心中竟莫名慌乱,他移开眼神,片刻之后,听到楚晏清悠悠说了句,“事到如今,我竟然还会对你失望。”

  话音未落,楚晏清便笑着摇摇头。这些日子以来,他只当自己已经见到了江河最无耻下作的样子,却没成想江河竟还能一次次突破自己的认知。

  江河清了清嗓子,片刻过后,那一闪而过的慌乱便淹没于平静的深潭之中,犹如一颗小石子投入其中,只肖得刹那,便再无波澜。

  望着眼前的男人,楚晏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扯了扯嘴角,目不斜视地盯着江河,“江河,你父子二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江衍亦望着自己的兄长,将他对楚晏清说过的话原原本本还给了他,“江河,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闻言,江河大笑几声,似乎觉得很有趣,玩味地说,“晏清,瞧你说的,你与我三清派的叛徒厮混在一起,大晚上放着正门不走,偏偏混到我三清派禁地,却在这里恶人先告状,说我在搞鬼。”正说着,江河的声音更冷了几分,“看来以前是我太宠你了,竟放任你无法无天起来。”

  楚晏清觉得荒唐至极,事已至此,明明他们已对彼此厌恶至极,竟还能在此打起太极。

  一种恶寒从脚底蔓延,他的嘴唇抖了一下,头皮亦开始发麻,他勉强保持镇定,刻意没提及江河在云川派时对自己的种种诬陷,反而悠悠道,“你不是说,我们这样终是不成体统,而我又成了废人,自然做不得三清派的掌门夫人么?怎么现在堂堂三清掌门又眼巴巴地等着我来找你、盼着我回到你身边了?”

  说着,楚晏清垂了垂眼眸。这些日子以来,他四处奔波,比久居长澜山时清减不少,一袭素衣,更惹得江河怜爱。

  江河脸上的微笑虽不减,神情却在与楚晏清四目相对时陡然变化,他上下打量着楚晏清,眼神贪婪,犹如在草原上奔走了几天几夜的饿狼盯着一只断了腿的兔子。

  须臾过后,江河唏嘘道,“可惜,可惜了。”他“啧”了一声,看向楚晏清的目光更加赤、裸,“可惜,你生得如此颜色,就要殒命于此了!”

  话音未落,江河如一道鬼魅,飞身跃起,手持玄冰刀径直攻向楚晏清三人!

  楚晏清三人自知江河口中的寒暄都是障眼法,因此早有准备,不等江河近身,三人便“蹭”地一齐攻上,江河一边持刀抵抗,一边发出地狱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就算你们一起,也伤害不了我一丝毫毛!”

  正说着,江河的玄冰刀与楚晏清手中的镇龙剑撞击在一起,霎时,火光四射,江河一怔,心道楚晏清何时得来这等的宝贝?他惊道,“晏清,你手中的是从哪儿偷来的宝贝?”

  楚晏清不受他激将法,只趁他分心之际,更加快了手中的攻势。

  江河眼见楚晏清手持宝器,一时间难以应付,而江衍与梅依雪亦不是好对付,不由得急躁起来,眼见白松仍是愣在原地,心下恼火,怒道,“白松,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

  白松嘴唇哆嗦了几下,摸向长刀的手也在发抖,他拔刀出鞘,向缠斗的几人亮去,可腿却酸软得厉害,几丈远的距离,白松连一步都迈不开。

  江河看白松实是烂泥扶不上墙,愤怒之情更甚,“混账玩意儿,难道白露就这样白白死了是么?杀兄仇人就在眼前,你却连报仇都不敢!”

  “不……师父,师叔,你们不要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他手持长刀,颤颤巍巍地向几人逼近,双目之中,流出一行行浊泪,“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梅依雪不由得嗤笑,“江河,曾经我还当你是条好汉,没成想你只会为难一个孩子!”

  江河冷笑,“梅依雪,我只当你是个识时务的女子,却没想到你非要以卵击石!”

  说话间,江河聚气掌间,一股前所未见的强大气息瞬时将其笼罩,这股气息锋利凛冽,像是来自数九寒天。这气息逐渐扩大、蔓延,弥漫在整个山洞。

  江河的双目变得通红,他咬牙切齿,怒火在胶着地打斗中持续积蓄。他身上笼罩的气息越来越浓厚,而他的力量也在这股气息中变得越来越大,挥舞着玄冰刀,狠厉毒辣,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是要将眼前的三人置于死地。

  在江河势如破竹的攻势下,楚晏清、江衍与梅依雪只能拼尽全力,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三人都大汗淋漓,灵力与体力在激烈的争斗中逐渐消耗,他们手中的招式亦不觉慢了下来。而江河却攻势更紧,就好像有着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能量!

  他们三个身上出现一道道刀痕,血迹溅落,那些生长了数万年的钟乳石有些被刀削剑砍,碎落在地上,碾成粉末,有些则沾染上了鲜红的血迹,在乳白的世界中,长成一串让人触目惊心的腊梅。

  楚晏清三人眼神交错间,彼此已然发现问题。

  江河虽已有元婴修为,可楚晏清、梅依雪亦有元婴修为!他们俩的实力固然不若江河,却不该有如此悬殊的差距,更何况,他们这边还有一个江衍!在如此形势下,江河竟能以一敌三,除了身负诡术,再无其他的解释。

  楚晏清体内的灵力仍在不断消耗,丹田处传来阵阵锥心般的刺痛,他脆弱的经脉因灵力的枯竭而干涸,周身无一处不觉得疼痛难忍。

  他睁大眼睛,视线却逐渐模糊,眼前的江河却步履稳健,招式利落,每一刀都几乎震碎他浑身的骨骼,虎口也愈发酸麻。大地在他面前摇晃、飘忽,他的脚步慢慢虚浮、踉跄。

  江衍与梅依雪的情况亦没有好太多,他们合力抵挡着江河的玄冰刀,每一次抵抗,气势都更弱了几分,江河放声大笑,他将周遭的气息汇聚掌心之中,将蕴藏着巨大能量的一掌朝楚晏清三人的方向推去!

  三人合力接掌,在悬殊的差距下,他们不断后退,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顺着下颌向下砸落。

  与他们的负隅顽抗不同,江河愈战愈勇,他掌中的力量越来越大,最后竟如排山倒海一般倾泻而来!

  楚晏清、江衍与梅依雪咬紧牙关,却在这庞大的力量面前犹如蝼蚁,他们发丝凌乱,血痕满身,心中无一不想着,这或许就是埋葬他们的坟墓吧。

  江河腥红的眼睛死死咬住楚晏清,旋即爆发出一阵狞笑,“去死吧!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死亡迫近的刹那,江衍与楚晏清望向对方,他们握住彼此的手,心中只剩宁静。

  三人纷纷闭上自己的双目,然而,想象之中的力量却并未汹涌而来,那恍若天河般滔滔不绝的力量竟倏地停滞了。

  江衍睁开眼,却看到一把锋利的长刀,径直穿透了江河的胸膛,刀刃上的血珠凝聚,正顺着刀尖如注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