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金丹碎裂后(修真)>第71章 复仇

  江衍脸颊微红,他怔了几秒钟,抬起头时,方看到摇曳的烛火下,楚晏清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他的心脏颤了两下,紧跟着便在胸腔中锣鼓喧天起来,他清了清嗓子,随后褪去鞋袜,直挺挺地躺在楚晏清身侧。

  二人虽有过肌肤之亲,可毕竟那夜良宵苦短,风雨太紧,后来楚晏清先是不留片言地离开,而后自己又蛊毒发作,是以直到现在,他仍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没什么实感。

  要知琉璃易碎彩云散,越是心向往之、越是美好,便越是如同孩提用肥皂水吹出的泡泡,稍稍触碰,美梦便碎了。

  而楚晏清就是江衍心底最美丽易碎的梦。

  起初,江衍尚且不敢靠楚晏清太近,唯恐惹他不快,所以紧贴在床边儿上,半边身子都僵着。

  楚晏清瞧他这副样子觉得甚是好笑,心道以前口口声声说想他念他爱他时怎么不知害羞?现在戳破了窗户纸,反而害起臊来。

  于是,他微微起身,吹灭了烛火,霎时间,竹楼内只漆黑一片,纸窗上映出一轮模糊的月亮。

  黑暗中,楚晏清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则抚上了江衍半僵的身体,他低声笑了两下,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江衍半个身子都酥软了,他不敢动弹,脑子中乱成一团,却不知楚晏清的笑声与叹息究竟是恼怒还是欢喜。

  他虽惦记了楚晏清那么多年,可在做旁人的道侣方面却犹如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又哪里知道这些恋人间的心绪?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楚晏清曾让他买过的人间的话本子了,只可惜当时看那封面的图片画得甚是直白,题目又全然没什么文采,竟没想到打开品鉴学习一番。如今看来,当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江衍胡思乱想着,楚晏清柔软细腻的手突然划过他的脸颊,最后指尖在他鼻头上轻轻一点,语气中有三分嗔怪七分揶揄,“我就在你身边还走神啊?想什么呢?”

  江衍一愣,连忙收回心神,“我……哥哥我错了。”

  楚晏清怎么看怎么觉得江衍可爱,就连他对情爱的无知懵懂都显得难得可贵,他笑了两下,更靠近了几分,无奈道,“阿岩啊,哥哥又不是怪你,怎地道起歉来?”

  江衍这才舒了口气,茫然地想,他竟不是在怪我么,难不成……难不成他是在与我调情?

  这个想法只肖得一闪而过,就足以让江衍浑身发烫,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想说些什么回应,脑子却彻底宕住了,“我……”

  幽幽深夜,静谧安宁。楚晏清的眼睛亮亮的,眉眼弯出一道柔和的弧度,他的嗓音比平日轻缓了许多,是江衍极少领略过的温柔,“说呀,究竟是想什么想得这般入迷?”

  刹那间,像是烟花在心底炸开,江衍的心被楚晏清炸了个精光,除了眼前的美人便什么都不剩了,他痴痴望着楚晏清,“我是在想……书到用时方恨少,每本书都自有它存在的道理,我或许该好好看看那些人间的话本的。”

  这下,愣住的换成了楚晏清,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似乎没跟上江衍跳脱的节奏,“什么?”

  江衍清了清嗓子,“我们在云川时,你不是曾托我买几册话本么?我挑了书铺中的榜首,带回来的好像叫什么《霸道仙君爱上我》、《病美人俘获修仙界》、《我和反派魔尊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楚晏清表情一滞,心中浮现出那几册画风清奇、语言直白火热的书,不免老脸一红,心想这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当初他只说要江衍给他寻些好看的话本子,却哪里料到人间的故事已经发展到如此境地。

  他支吾了片刻,勉强说,“倒也不必样样都要从书本中学,古有云,尽信书,不如无书。”

  江衍微微点头,可过了半响又说,“可学学总是没坏处的。等以后闲下来了,我将那书铺中畅销的那些话本子全都买来看看,也好跟人家学学……到底该怎样做道侣。”

  楚晏清扶额,他忍住不笑,他更贴近了江衍几分,吐气如兰,温温热热地打在了江衍的脸上,“你想知道如何与人相爱又何必看书本?阿岩,哥哥教你啊。”

  到底年轻气盛,江衍再无法忍耐楚晏清的撩拨,他深吸一口气,便将遥远的月、梦中的花,天边的彩霞拥进怀中,喃喃道,“好啊,你教教我,哥哥。”

  明月皎皎,许久过后,两声满足的喟叹搅乱了如水凉夜。

  这一夜,他们睡得极为踏实。远离中原的异域让他们暂且忘却了诸多烦恼,仿佛身处桃花源中,一时间,不辨年月,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翌日清晨,他们是被鸡鸣声吵醒的,简单地洗漱后,二人一同走下竹楼。昨夜夜黑风高,又是匆匆忙忙,是以他们到了现下才知,这吊脚楼的第一层竟是些鸡、鸭、猪、牛,人与牲畜生活在一起,就连族长所居住的那座三层吊脚楼也是一样的,倒也是稀奇。

  吊脚楼的一旁有几个水塘,水塘两侧是菜圃,身着粗布短衣、腰间系着围裙的男人们在其中往来穿梭,喂鸡、喂鸭、挑水、采摘。

  江衍觉得甚是稀奇,明明昨夜在巫疆见到的都是女子,怎的一觉醒来,便只剩下了男子?于是,他随意挑了个做事最麻利的汉子问,“不知瑶姐此时身在何处?昨晚那手持八宝铜铃的女子又在哪?”

  那男子见有生人来,顿时局促起来,他把手往腰间系的围裙上一擦,正欲说话,却被一边一个更为年长的男子拦住了,那年长的男子伸出手指狠狠往这年轻男子的额头上一点,压低了声音说道,“休要和外人讲话,你有几个小命?小心让长老看见了,把你丢进澜江里喂恶龙!”

  那年轻男子打了个寒颤,顿时慌张起来,只低下头干活,再不敢与楚晏清、江衍二人说一个字。楚晏清哑然失笑,没再问些什么,只远远望着村落紧后面的悬崖。这悬崖足有百丈高,崖底是条湍急的大江,恐怕就是这年长男子口中所说的澜江了,却不知那传说中的恶龙究竟是真是假。

  江衍觉得错愕,这巫疆女子各个性情热烈泼辣,又擅巫蛊之术,却没成想巫疆男子却是这等的小心局促。正欲与楚晏清说些什么,却听到村落最中心的那座三层吊脚楼中,正传来一阵激烈的争执之声,细细辨认,正是仡徕瑶的声音。

  楚晏清眉心微蹙,心道仡徕瑶刚刚与家人团聚,怎地又吵闹起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昨晚手持八宝铜铃的女子便从那座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的吊脚楼中疾步走出。这女子走到二人面前,急声称自己是巫疆护法仡徕瑶,说是仡徕瑶与族长有请。

  二人一怔,随这女子步入吊脚楼中,到了二楼的会务厅,发现此间坐满了巫疆女子,老少俱在。江衍和楚晏清才知,原来巫疆的女人们都聚集在了此处。

  江衍忍不住问道,“在你们巫疆都是女子读书习武、男子喂鸡种菜么?”

  席间的人们本是愁容满面,听见他们好奇此处的风土人情,护法便随口解释说,“男人嘛,生性癫狂,做不得大事,平日照顾照顾家庭便足够了,真要让他们保卫巫疆、传递巫蛊之术,那是万万不行的。”

  江衍笑了两声,片刻之后,不仅回想起故去的母亲,由此更是对巫疆女子肃然起敬。

  楚晏清与江衍二人落座,见周围都是女子,楚晏清不觉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问,“不知瑶姐与族长叫我俩前来可有什么事情?”

  仡徕瑶眼神坚定,“不错,我叫你来是有要事。请你把中原四派八门的事情向我们讲讲,我与江长鹤深仇大恨,不能不报。”

  楚晏清与江衍皆是一愣,身为江长鹤血脉相连的“亲人”,江衍不便开口,只得由楚晏清出面劝阻。“瑶姐,江长鹤已经进入化神之境,说是法术独步天下也不为过,更何况他身后还有整个四派八门,就算巫疆与我二人联手,也未必从江长鹤和他的三清派手中讨到什么好果子。”

  仡徕瑶冷笑,“怎么,不是你们求我的时候了?难道与江长鹤有深仇大恨的只有我一个不成?”说着,仡徕瑶伸手指向江衍,“晏清,难道这小子吃的苦都白吃了?”

  楚晏清正襟危坐,他深吸一口气,严肃道,“瑶姐,我与江衍和三清江氏新仇旧恨还未清算,中原更有诡气一事更是迟迟未有结果,我就算豁出性命也会将这两件事解决,届时,自不会放过江家父子。只是,这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见楚晏清不赞同仡徕瑶冒然报仇,仡徕云微微舒了口气 ,她目光复杂,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姨母……我们巫疆百余年前就曾立誓隐居此地,再不过问中原之事。四派八门法术精妙、人才济济,三清江氏更是四派八门之首,我们贸然前去三清复仇,只怕出师未捷——”

  还未等仡徕云把话说完,仡徕瑶便“嘭”地一声将桌子拍得震天响,她固执地打断了仡徕云的话,“休要说这些丧气话,四派八门法术精妙,我巫疆巫蛊之术就技不如人么?他三清江氏人才济济,难道我巫疆一族就后继无人?”她声音愈发尖锐,几乎要将房顶掀开,而仡徕云与诸长老、护法却异常沉默。

  过了许久,仡徕云缓缓开口,“姨母,阿云身为巫疆一族的族长,自然要为全族考虑。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仡徕瑶冷笑,“阿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了、你怕引火烧身,是不是?”

  仡徕云挺直了胸膛,正视着仡徕瑶,坦然道,“不错,我是怕了。我怕巫疆一族毁在我的手中,我怕巫蛊绝学从此湮灭于人世,我怕你带着全族以卵击石!”

  仡徕瑶发出几声嗤笑,“阿云,无论此番巫疆是否出手,江衍与楚晏清一定会回到中原,届时,江长鹤见到江衍安然无恙,定然猜到是巫疆之人出手相助。到了那时,我巫疆照样是江长鹤的眼中钉、肉中刺。就算我们信守祖宗的承诺,绝不插手中原之事,只怕三清江氏也绝不会饶了巫疆!”

  仡徕瑶看似疯狂,却一针见血,此言一落,席间顿时嘈杂起来,无论是德高望重的长老,还是年轻的族长与护法皆是冷汗直流。仡徕云眼神中的慌乱一闪而过,片刻后便恢复如常,她惨然一笑,声音却沉静无比,“若真如此,我们还可以走。”

  “哈哈哈哈”,仡徕瑶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发出大声的嗤笑,“我巫疆一族隐居避世,直至澜江之畔,如今已是退无可退。阿云,难道你说的躲,是让我们大家伙投身崖底、去喂那澜江的恶龙不成?”

  刹那间,整间屋子静得可怕。

  仡徕瑶说得对,他们一路从南境退到滇越,从滇越退到澜江之畔,如今,他们已经退无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