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金丹碎裂后(修真)>第13章 杀戒

  听了楚晏清的话,那妖道浑身一个激灵,一把将楚晏清推倒,他摇摇头,喃喃道,“疯了。楚晏清,你真是疯了。”

  楚晏清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诚然这些年里他曾疯过,可现在却是无比清醒。风霜煎人寿,他终于能够好好歇歇了。

  妖道冷不防地一个激灵。明明眼前这人金丹碎裂、犹如废人,明明他已身受重伤、危在旦夕,明明他被捆仙绳、离魂丹掣肘。可不知为何,妖道却没由来的心慌。

  仿佛命悬一线的不是楚晏清,而是他自己。

  “太奇怪了,这真是太奇怪了。”好像每次面对楚晏清时,自己总会平白矮上一截,思及此,妖道只觉胸闷气短,再不愿多看楚晏清一眼。他转过身,一跃而上,接着便传来假山挪动的声响,火光乍灭,洞内一片漆黑。

  楚晏清虚弱地趴在地上,他半眯着眼睛,只能看到一片无际的黑暗。

  这妖道想的不错,他的确不惧捆仙绳。

  捆仙绳的做法并不复杂,乃用百年生长之藤蔓,浸润灵气丰盈之活水七七四十九日,再灌以灵力法术,藤蔓便成了无法挣脱的捆仙绳。

  无论被捆绑之人是如何挣扎、用力,火烧、刀剪,甚至是缩骨、变幻,这捆仙绳都能根据所捆绑之人的变幻而变幻。

  当初刚上长澜山时,他就时常偷偷溜下山去,为此没少被师父、师兄责罚。

  那时,他的师父润泽仙君总是会拿出捆仙绳来,将他绑在政务厅或是练功房里,晾他个一天半日。于是,楚晏清很快便学会了化解捆仙绳的秘法。

  而这些,就连师父与师兄都不曾知道。想来,这妖道也是算误打误撞了。

  楚晏清捏了个口诀,捆仙绳便倏地松弛下来,软趴趴地缠绕在他身上,只随意拨弄两下便脱落下来,看上去宛如一段寻常麻绳。

  只是,他虽得了自由,周遭却只有一片黑暗,身体也愈加虚弱起来。

  体内的疼痛仍在加剧,他能感受到生命如沙漏般一丝丝流走,血液从口中不断溢出,而体内薄弱的灵力则抑制不住地外溢。

  随着灵力的奔泻,楚晏清更加无法抑制金丹伤口的疼痛,还有离魂丹不断释放的毒性。

  实在太疼了。他闭紧眼睛,声音愈加粗重起来,他浑身紧绷,用力抵抗着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痛楚,纵然咬紧牙冠,仍无法抑制地大声喘息。

  这疼痛愈加剧烈,他辗转反侧,握紧地拳头不断颤抖,眼角滑落出生理性眼泪。

  他忍不住在地上翻滚起来,胸前突然被一个硬物硌住,意识迷离间,他模模糊糊地抓住了胸前的玉佩。

  这玉佩本是他行走江湖时,在人间的摊贩那里随便买来哄江衍开心的。

  玉非好玉,却是他当初用心头血沁润又灌注灵力化作的通灵玉佩。那时他将这玉佩一分为二,一半送给了江衍,一半自己留着,只要手握通灵玉、用心感受,便可以向对方传递信息。

  当初,江衍很喜欢这小玩意,总会借着通灵玉佩向他传递话语。

  只是后来,他在丰都身负重伤,对江家兄弟彻底寒了心,从此便再没收到过江衍传来的信息。

  这玉佩只是人间凡物,需要定期注入灵力方可发挥作用,楚晏清这些年闲来无事,总有意无意地将灵力输入这通灵玉佩中维持灵性。不过,想来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江衍早把它抛在脑后了吧。

  楚晏清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如今,他扪心自问,自诩从未真正怨恨过江衍,可他毕竟不是圣人,做不到不迁怒于他。所以他们之间也只能做陌路人。

  只是……

  只是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口,往日种种如走马灯般一幕幕回旋,原以为那些肆意的青春岁月早已卷进了长澜萧瑟的秋风里、淅淅沥沥的冷水中,如今终于一一涌现。

  他想起杨城的飞花与落叶,想起玉翎酿造的美酒,想起第一次见到江衍时,清瘦少年眼神中的倔强干净。

  后来的迁怒是真、陌生是真,可当初一起走过的路也是真,曾经的情谊更是真。

  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这些年里,他真的很想念江衍。

  混沌间,楚晏清突然感到一汩温润的灵力从胸前回荡,糯种的通灵玉佩在黑暗中发出隐隐的白色光芒,楚晏清将通灵玉佩捏在手中,恍惚中,他仿佛听到江衍在千里之外急切地叫着他。

  “哥哥,哥哥。”

  “晏清,你到底在哪?”

  楚晏清体力和灵力几乎消耗殆尽,神识愈发模糊,他的眼前突然显现出一片白光,而在这白光中,江衍的身形愈发清晰起来。

  他不知自己是在做梦,亦或是已经堕入地狱,他的理智在剧烈的疼痛中逐渐消退,意志在故人的关切中土崩瓦解——

  “江衍……”

  “阿岩,阿岩,我现在,真的好痛啊……”

  楚晏清记不得自己浑身冷汗地昏死过去多少回,直到一阵震天撼地的轰隆声将他从杂乱的梦境中惊醒,直到天光终于照进地牢,直到血腥之气塞满鼻腔——

  楚晏清强忍着眼皮的酸涩撑开眼皮,洞口外,他看到江衍一袭青衣被染得血红,那一身的腥甜直冲楚晏清的鼻腔,而后,江衍一跃而下地同时,将他从冰凉的地面捞起。

  就着洞外的光亮,楚晏清看到了江衍硬朗英俊的脸,还有那双清澈明亮、唯有在梦中才能见到的眼眸。

  他微微扯了扯嘴角。

  江衍来救他了。

  他伏在江衍的身上,细密的疼痛让他死去活来,浑噩与清醒交错间,他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庆幸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

  直到江衍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楚晏清的体内,他才总算找回了自己断断续续的理智。他看着江衍,勉力发出声音,“你流血了?”

  江衍深吸一口气,他用力摇了一下头,说,“不是我的血。”

  “哥哥,是我大开杀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