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东来>第227章 大势至8

  (1)

  说完最后和观音的告别,普贤就这么一个人走了。

  不知为何,他当时独自离开的背影在观音看来总带着一种古怪的衰败病态感。

  普贤怎么了,他根本不可能告诉任何人。

  但他那一头短发哪怕花白,衣衫也是朴素,在这乱世之中,普贤这两个字都是那么绝世罕见,光芒耀眼。

  因为,他这个人从少年时就这样,从不在乎世人如何评判自己。

  他的个人魅力也并不以长相来定论。

  普贤的胸中有的是真正离佛一步的普渡救世之心,这才是真正的他。

  可就像是某种命中注定,又或者普贤之所以这么着急走,本来就是他提前知道了什么,所以不想见有一个人。

  所以他前脚刚走,第二夜已经有一个人已经出现在观音的面前了。

  这个人是谁,似乎又回到了佛国三兄弟一开始生下来的那段记忆了。

  那时候,有这个人在,有普贤在。

  他们三个人哪怕是同吃一那块饼都是那么满足积极,可惜如今一切也无法回头了。

  而这两个人以前的身份就很像是一对共同养大观音的父母。

  他们过去也一直都用作为兄长那全部包容和情感,去为观音曾经的人生铺设下无数的道路。

  哪怕这对‘父母’彼此从来都是一个去故意针对另一个。

  谁都试图拒绝和对方多说什么。

  可当那某位人人都说他已经拿下八成魔国领土的平等王带独自轻装潜入魔宫。

  他的到来却还是更像一个观音真正情感意义上的大哥一样,是要来时隔多年首先带走自己的亲弟弟的了。

  (2)

  这话为什么会这么说,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因为以平等王这三个字的权威性来说,如果他真的要出于利益赎回一个对接下来的战争有用的年轻佛将,或是想要向毗那夜迦公开索要人质。

  他根本不用自己现在亲自来。

  一个已经占据上方的胜利者来交换一个没有话语权的俘虏。

  如强大的平等王其实完全不必一个人只趁着今夜毗那夜迦已经去和不动联合商讨战局才出现。

  所以,这个高大英俊,带着奴隶面具,留着一头狮子般长发的男人此时的出现。

  他明显也不是把他自己再当做一个佛将战衣加身的平等王,而是只属于观音一个人的哥哥了。

  这份兄弟不可磨灭的坚定情感,观音不可能不明白。

  正因为他明白,在这场封魔大战打响的前夕,他才更感到对于这三个人,他真的难以选择。

  再等到明明早有预料的他亲眼看到这个长发男人真的来了。

  白衣,红痣的美丽青年也几乎一秒就看穿了对方铁面具下时隔五年也已经越发成熟,体态上略带一些沧桑感的男性化面庞。

  可文殊如今来到魔国是来带走观音的,观音此时却根本不可能立刻丢下毗那夜迦和文殊一起走了。

  然而观音这次甚至还走没上前,或者怀着多年再见的心情去叫他的名字。

  他最重要的亲生大哥已经自行摘下铁面具,又用双手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膀,朝着自己的怀中抱住了观音。

  “如果,连你不知道现在该叫我什么了。”

  “也别叫我平等王。”

  “我出现只是为了能见你一面,所以什么也别说,让我时隔整整五年第一次再抱抱你吧。”

  “善善。”

  这声音粗狂低哑如同一头雄狮的长发男人对自己弟弟唯一的一点请求可真是令人动容了。

  半生戎马,叱咤佛国的雄狮将军也会有对亲生弟弟万般柔情,抱在怀中呵护的真情。

  可的确,这就是文殊的真心,因为这一下,是他们小时候才有的默契。

  这也使得观音一时间眼神怔怔,仰头看对方,被自己大哥的话弄得也立刻想起了多年前的大瓜和小瓜。

  想起了他们一天天在一起打架却从不记仇的兄弟感情。

  这一刻,他先前去见定光时,针对二人的无情因此留下的对文殊和普贤选择的不认同感,在此时都无法发作了。

  而在这种近距离的观察下,观音好像才更能够不带有距离感地去看到了自己大哥的这张面庞。

  可观音他这么去看对方,他也发现了,在这条成为这个平等王的路上,文殊这么多年来看来不比任何人来的轻松。

  因为普贤才三十岁,已经老成了一个人满头花白头发的衰老样子,同理,文殊今年也三十岁,他竟也苍老成熟的好像身体经历了血海刀山才走出来一样,无论是神态,还是眼神都啐着磨砺刀刃后才积攒的旧疤了。

  文殊这个当大哥的也老了。

  他这一生也有自己的伤疤,艰辛和隐忍不被人所知。

  这种情况下,观音再去亲口问自己的大哥为什么不可以放下战争,放下权利,去达成他心中那些理想主义的想法,根本也不现实。

  可他们三个明明有同样的出发点,现在好像谁也说服不了谁。

  因为三个人道路不同,选择不同,使得观音面对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都无法找到方向。

  但此时文殊到底也亲口问了观音一个问题。

  (3)

  和我一起回佛国吗。我把我的狮子也带来了。只要我们一起走,没人能够阻拦。

  文殊问他。

  你该明白我为什么选择现在才出现,魔国如今的崩塌只是时间问题,不多日我就会亲自率领大军逼宫,不动的这一战已经注定必败了。

  而我现在也需要你的帮助,因为波旬真正的生死才是决定下一段大地统治权的关键,善善,你已经长大了,也该和我一起为佛国的振兴而征战了。

  可当文殊见观音听到这话低头冰冷地凝固着脸庞不回答。

  这个既然能一个人跑到魔宫的平等王仿佛也看穿了什么,又对他补充了句。

  所以,你真的对那个当年欺辱你的魔动心了么,可你们两个人这样的关系注定不可能延续长久的。

  再或者,你有没有想过,千年后别人说起你观音菩萨的名字,都会把你曾经和一个魔王做过夫妻的事旧事重提。

  世人那时候会怎么去想一个菩萨呢。

  观音菩萨是高洁的,慈悲的。

  正因为你是一个不被外物世俗影响的菩萨,众生才会相信你,但如果连菩萨的身体也是不洁净的。

  你的信徒还会拜你这个观音吗?

  要说文殊不愧是真佛的长子,在针对观音现如今面临的问题时竟也把世上最不堪的真话告诉了观音。

  但他不是想伤害观音。

  他只是要亲口告诉观音,这个问题哪怕很尖锐,也是观音自己未来做出选择后要面对的。

  但本还面无表情的观音在明知道文殊这么问不在于责备他,而是要一句他自己的亲口回答,也冷清地垂眸停顿了下淡淡回答道。

  “如果我心里现在在想什么,仅仅只是因为自尊就和你否认,这就是一种菩萨的纯洁么。”

  “哪怕一个人自始至终心如白雪,可只要他的身体一出生沾上一点尘埃,他就是活该不容于世的么。”

  “以前你们总和我说善和恶,佛和魔,可到头来连一个佛分辨善恶的办法都不是发自心灵,而是仅凭身躯的干净来判断,那世上有那么多身不由己堕入泥潭等待被他人救赎的女子,老人,疾病者,迷途知返者,又有谁能够再给他们一个重来的机会呢?”

  “我不觉得观世音这三个字需要的只是身体的完全洁净,正因为我一个人亲自来过些满是苦痛,眼泪,血污的人间,和每个受苦受难的众生有过一样的经历,我才会懂得,他们是和我一样的人。”

  “只要是人,心中怀有善心,那么观音就会和他们永远同在,不离开他们。”

  “所以,到底是个人的自尊重要,还是说出真话重要,让一千年后的每个人也都来笑观音曾经的堕落,我并没有所谓,我只遵从我此刻的心。

  “因为我还是不能走……无论是你,还是普贤,世上的谁来问我,我都只有一句话,我要为他一个人而留下,这是我早答应了他的。”

  这样的话,再度证明了文殊和观音谁也说服不了谁了。

  五年了,观音已经长大了。

  他也拥有了自己评判现实和理想的独立价值观,在这种冲突下,哪怕是亲兄弟都不可能决定对方的选择。

  而就在观音冷冰冰说完又等着文殊说什么话时,让他根本没想到的事却发生了。

  那就是这个即将进攻魔国的平等王再听到这话后,似乎也认同自己应该遵从真实意愿,所以这一次尊重了他的决定,并不知为何笑了起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那个躲着不想见到我的人之所以不要你手上这颗佛心的原因。”

  “我以为发生改变的是他,没想到的最后懂得改变的竟然是你,善善。”

  “原来一直站在原地的不敢去面对现实的,到底是我和那个人罢了,可要是我和他……也能像你现在这样说出这句话就好了。”

  长发佛将嘴角这有些说不清意味的无奈一笑,脸上依稀露出怅然若失表情好像是真的懂了什么。

  但他口中那个不见他的人是谁,文殊似乎也不想对观音说明白。

  可这一刻,他眼底真的是没有任何真正笑意,只有一种既为观音的长大而满足,又对自己的人生略感遗憾的复杂之情。

  文殊也在后悔,可他的心中后悔的又是什么,只有他明白了。

  但普贤之前没有要那颗佛心,现在文殊也没有要一定观音和他走。

  他们两个经过这五年好像都变了很多,又好像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没变,但相同的是,这一次,他们都说,让观音自己去选。

  这两件事冥冥中到底有什么联系,这两个人自己谁都没有去解释,可最后文殊还是同意了观音的选择,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可以为你在乎的那个人留下,观世音菩萨,这从来是你自己的选择。”

  “但,你说的没错,有的时候人们活着就必须伪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每个人都羡慕你的原因。”

  “活的真实,不怕现实,永远敢于对自己最在乎的那个人说出真心话是一种宝贵的勇气。”

  “至少……我没有和你一样的勇气,我永远也说不出你现在这样爱一个人的实话。”

  “谢谢你,观世音,文殊现在已经真正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