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五欲之国，观音竟是真正意义上得知了一件事。
一个如眼前这块经过五十多年战争，所有大地上的生命却至今还未完全绝迹的消息。
毗那夜迦说了那样一句话。
而观音在亲耳听到这句话时甚至也不用往下问更多了,因为光是那句一个人活下来了,他就全部听懂了。
他不需要再去想自己将来是否还能找到回家的路，甚至他人现在在哪里,这些如今都无法阻止他的个人前行。
因为，从此刻开始,他已经真正地不再属于过去的他自己了。
“我觉得,我现在就好像王城里那些平民们一起种在地里，又被收割后变得光秃秃的黑麦麦秸。”
因为这个，观音这一晚和毗那夜迦一起望着月光时也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人是坐着的，但一双从来没有反射情感的眼神在冷清而平静地抬头看着天上，还因此生出了这样一个感想。
最近，他好像总在往前走,但外表上还是没变化。
照理观音本来就处在十九岁的年纪,个子应该是一天一个样,可他的一切还是停留在原地。
可他以前的个子其实也不高也不矮，和他的面孔一样。
他的体型也是一种处于男性和女性之间的模糊感,很难让人去界定他属于哪种性别的外表。
而当观音这段时间走出佛国后不止是外貌,气度有了和以前发生了一些虽然还很小的变化,他所经历的一切,也令他开始蜕变出真正的带上一种能被称作成长的东西了。
“哦？为什么？”
毗那夜迦一听转过头时也弯了弯自己那双邪魅无比的血红色双眸，他过去从来没听到过观音有这种感想过。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还是想听听看。
“你当初不是早就见过我的身体是什么样子么，你从来就知道，我和人长得不一样。”
看这个人还在和自己装听不懂,观音一脸冷淡对于这件他们俩从来没主动提过的事也没有隐瞒什么。
而注意到毗那夜迦此时也没主动说什么，观音也继续说话了。
“还有为什么一开始给我的衣服是裙子，我一直知道是为什么，我从小到大也早就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我是菩萨，不是人。”
观音的话无疑有些直接了。
他的确早明白自己根本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所以最初的他才会对毗那夜迦为什么要自己这件事感到不是很能产生共鸣。
毕竟，毗那夜迦本人其实完全可以去选择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成为他的妻子，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没必要的时间。
而观音以前的身体，之所以在佛国时都经常被人非议。
就是因为一点，那就是观音一直到十八岁成年了，他都没有没有成年男人的胡须毛发和男性生殖器官，更没有和成年女人一样有胸部长发和女性生殖器官。
这一点，一定程度是为什么文殊和普贤都对他始终袒护，哪怕自己吃苦，也从不把他拖入危险的原因。
文殊和普贤和他其实不一样。
那两个人虽然同样是菩萨。
但因为他们是双胞胎。
菩提树下一母同胞的双子注定会分担和代表着最初佛教中的两性关系，所以那两个人降生在世上就是弥补了对方各自存在的有缺点的。
文殊和普贤生来就有着比一般男女，兄弟或者是夫妻还要奇特的联系。
哪怕他们俩从出生开始就整天排斥对方，从来都恨不得对方赶紧消失，但他们生来就拥有着契合而奇妙的精神，身体和血缘联系。
但观音是一个人单独来到人世间。
他也就面临了一个问题，他一个人却杂糅了男女两种性别，代表了另一种两性特征。
那两个人一直都知道观音身上的这个问题，但他们都没有去说过什么，反而挡在他的面前一直袒护着他。
而观音天生没有性别，他整个人甚至不能用完全的他和她来形容。
“我是和你不一样，我不是凡人，你那晚就知道了。”
观音像个假人一样抬起了眸对上了蛇发魔王的眼眸。
这一点，乍一听是很难理解，但不得不说，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大概是世上第三个明确知道这件事代表什么的人了。
换句话说就是，毗那夜迦早在那一晚亲手脱下他衣服时，看到的那个观音就是一个没有性别的菩萨。
所以，毗那夜迦此时一听这话也笑了起来。
紧接着，蛇发魔王抬起手，故意诱惑他般将指尖触碰在他眉间往下一点点滑落。
然后，长发魔王那张和观音整个人气质都截然相反，写满了勾引人欲念和贪婪的魔国美人脸此时还不以为耻地低声凑近他的耳垂色诱道，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也亲眼看到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我从来也没说过那一晚，我看的人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女人，我只说过我的眼睛亲眼看到是观音。”
“观音是男是女，这个问题连佛都不知道，连佛都不在乎，但我当时亲眼看到的那个观音就是很美，美的哪怕他的没有生命感，还是独一无二的，因为美丽的东西从来不需要用性别去界定，不是吗？”
“而且，你难倒忘了么，我是拥有一头蛇发和代表色欲的魔王，我赐予凡人孕育繁衍的爱，也带给凡人们一切关于性的启蒙，我就该天生沉迷淫欲和欢爱，甚至是一天天大胆到垂涎和肖想一个没有性别的菩萨呢。”
“我无耻又下流地做了凡人都不敢做的，给了一个没性别的菩萨不同凡响的初次，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我们两个……还挺天生一对的？”
“……”
这话，可真是不要脸了。
毗魔王之前装了那么久，到底因为一句话还是恢复了他色欲魔王的老本行了，可他的叹气又魅惑的令人无法去推开他，色欲魔女给了她这个唯一的儿子太多面孔上的优势。
毗那夜迦就像一个坏的让人不会讨厌的禁忌果实，鲜红，甜美，他的声音，他的淫荡都是具有诱惑的。
而或许就像他说的，在这世上连佛都不知道观音到底是男还是女。
而那一夜，白色菩萨服下如莲花一样的身体固然很美，像一具没有生命感觉的美丽假人一样，但是任凭谁紧接着发现真相都会觉得观音很怪。
因为毗那夜迦其实全程都一清二楚地看到了观音对于性欲根本不可能产生感觉的无性别身体。
观音十九岁了，但他其实连自己是男是都不知道。
那些佛国高僧不知道，以前见过的观音的人也不知道，只有毗那夜迦亲眼看到了观音在床帐后真正展露出来的身体。
可他这具第一次被人看见的身体，观音也很确定自己其实着实算不上什么美的。
哪怕他脸长得再如何，同时拥有着这样的躯壳，其实也意味他是没有灵魂，空洞而可怕的一具假人。
因为这具比假人还要缺乏特征的身体除了手脚四肢根本就光秃秃的，很不好看，而且没有任何属于男和女的性别器官也意味着他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只是一个菩萨，就是观音生来的性别，正常人看到他这种奇怪的样子，大概都会觉得观音是个怪胎了。
因为他长得再好看，可就是缺乏两性的特征。这就意味着这种和别人不一样的身体根本不能使人产生性欲。
而当时，观音其实也以为毗那夜迦在看到他身体那种样子，根本也不会再碰他了。
可是他还是没想到对方不仅碰了他，把他这具冷冰冰的假人像给予性爱意识般抱在了怀中给予了温度当成了人，之后反而一直都将他视作了常人。
毗那夜迦给他吃了假人不该吃的苹果，鸡蛋这些食物。
让假人知道了那些活着去分辨善恶的道理，还把假人带到了有其他人生活的地方。
在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有生命的活人会爱上一个没性别的假人。
而且，这个假人自己明明从以前开始还只会吃饭，睡觉，说一些没有人味的话。
没有人去真正地把假人当成一个人。
可毗那夜迦对他这个假人的一切做法本来就很超出常人理解，但对方确实让一个假人都意识到了做人的可贵。
而观音原本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和他人的性欲了，可毗那夜迦其实也不在乎，他真的将观音视作了一个人，把什么都告诉了他。
这种感觉，其实反而使观音从自己对于性别的未知感中感觉到了自己是一个人。
甚至，这个人一方面一直认同了观音自己一直以来做男人的这点，又给他穿上女人衣服让他自己去体会了女人的感觉也让观音这时开口才说话了。
“可其实在你告诉我这件事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到底是男和女，只是因为佛国需要更能走上战场的佛将，需要我去一次次去赢，我才从小希望自己能成为男人。”
“我和我的师兄们生下来不一样，但是我也不想去想这是为什么。”
“我以前和他们一起洗澡，吃饭，睡觉，但是我从来不会去感觉到有任何认同感的感觉，我也不知道做人到底好不好。”
“而我也并不是觉得做男人一定很好，才去对别人撒谎说。只是因为是一个男人，大概我就可以和其他人一样了，但我现在也觉得自己以前想的太简单了，因为做男还是女，本质上都是自己的选择，男人有男人的优点，女人也有女人的优点，帝释花是这样，色欲魔女也是。”
“男和女是不一样，可他们也都是活生生的人，我和他们最大的区别原来在这里，也许我一辈子都听不懂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观音此时在毗那夜迦的面前亲口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表情可言，但他真的难得说了回自己的真心话。
可他的心里真的一直以来对自己是男和女一点感觉都没有。
只是观音以前总是听到大家都说男人更强，能保护别人，他才想做像文殊普贤一样的男人，甚至是在意别人觉得自己不够像一个男人。
也是这时，见观音竟然对自己非常明确第一次表露了这点。
毗那夜迦倒也挺平常，他一真的点不觉得意外。
因为他本来就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所以他当下对这小子所也似笑非笑有点引诱般低下头亲亲他的手指来了一句。
“哦？所以你现在这句话的意思是，是你已经想好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了是么？”
“没有，我还是不知道。”
可观音听了他这话，也继续像个浑身上下没活人感的菩萨般实话实表达自己没想好的心态。
“但是，我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喜欢穿裙子。”
“我不是很喜欢穿裙子，但是我觉得我穿上之后好像也不难看，是那些人说我才让我觉得自己很奇怪，如果不是因为觉得难看，那我应该只是真的不喜欢。”
“而我觉得带上耳环和长发不会讨厌，我喜欢带耳环和留长发，我也没觉得这样会有不好的感觉，这应该我心里的确喜欢的事。”
“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现在还是听不懂，可是我的心也不会讨厌。我记得你那晚做的事，虽然我目前没有感觉，可是我知道那种过程也不是完全的疼痛，我也知道如果我有感觉了，可能就会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了。”
这一句句的是观音从来没和别人说过的真话了。
他和毗那夜迦说，是因为只有他不把自己当假人，他把自己当一个人，观音也会开始想做人了。
可不得不说，观音最近身上这种从前根本无性别，但有了一点变化的模糊性别感，使他从无性别的菩萨少年开始有了微妙的改变。
这种很微小的改变，甚至是当初他本人之前经历了毗那夜迦给的初夜后都没有的。
毕竟他当时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但他现在好像意识到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也会因此去表达自己的看法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己可以先试着去做做不同的我自己。”
“不用在乎性别，去做一个只是叫观音的人。”
“就像现在那些土地上被一把火烧光了的麦秸一样，下一次如果有机会，我可能就真正知道了。”
大地上烧光的麦秸，这从他嘴里又一次反复提起的话语也令毗那夜迦这次终于是不说话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观音在长发魔王的身边的这段日子整个人真的也不再像当初了，哪怕他自己不说，可观音真的在让自己变得更往前走了。
只是，对于观音来说，他现在的这个念头来的其实并不突然。
至少佛教初世代的每个人，未来的四大菩萨都的确因为这把燃起在僧珈蓝摩土地上的大火而走出了佛国。
也是这时，说话没起伏，但真的好想去做人的观音才又一次想努力摆脱他美丽假人的外壳对他又一次一字一句开口了。
“因为现在的我和这些麦秸一样也经历了一场烧光了我生命中的一切的大火。”
“曾经我也以为我的人生已经全部结束了，只想着这把火把我生命中所有的事物都毁灭了，却没想到我现在还能看到这些事。”
“我终于亲眼看到了之前那场大火为什么会发生的原因，因为，我就是麦秸，众生就是土壤，我之所以会来到每个人的生命中，是要用一生去普渡他们的，而一场新的生命也要开始了。”
这话，观音对毗那夜迦的口气竟是不再像一个少年人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连本来没有生命感的身体和面容上都开始褪去过往地青涩真正地拥有了一种奇特的力量感。
他或许，真的最初还不懂那场大火意味着什么。
可当他来到了这里，结合眼前在他面前经过农耕期后大火焚烧的土地，他现在也已经懂了。
因为，连魔国最平常的老人妇女都知道，已经被每个人收割完黑麦的土地，如果不经过这一轮焚烧，那些光秃秃的麦秸就不会一点点成为灰烬并化作营养滋养着土地。
文殊，普贤，观自在。
三人生来身体所带的无上的佛经妙法支撑着他们的佛教身份和心中普渡众生的信仰，虽然他们一直以来的理念和志向都不尽相同。
但如今一步步走出菩提树的他们不再是僧人，不再是菩萨，而是开始靠自己的智慧，勇气和身体去历世渡劫，真正意义上地经历真佛所说的成佛前的考验。
他们就是那散落在人间的一把麦秸后散落的灰烬，终将借助大火飞向人间的四面八方，走入众生之中，化作养料滋养着佛国大地。
他们的一生不再以简单的向上生长而目的，更在于实现真正的普渡意义，正是因为不懂的人会以为这把大火只代表了毁灭，他们才不知道希望就在下一年的春天，这块土地再次萌发新芽的时候。
如今，正是一切要真正开始的时候了。
……
只是或许也是因此，这一夜像是各自化身为后世佛教壁画上佛度魔的辉煌艳丽一幕般。
在这场无边的情爱所交织又启发的人欲中，那如同佛教最淫邪的神话中爬出的一条通体黑色，半人半蛇的欲望之身竟又一次攀附上菩提佛座上的白色莲花，并解开了菩萨所化的莲花腰上的那根白色衣带。
在散落了一地的白衣和菩萨巾包裹的肉体中，又一次从身后褪去了外衣的白色莲花依旧如同最纯洁的处子般柔顺而宁静地躺着。
它所存在于世间出生下的圣洁而美好却完全被黑色长发，半裸着褪下人身皮囊的魔国男子完全地欺压在它的蛇神威严下。
在这被掩盖在黑色中，微妙到令人脸红耳热的香气和战栗汗水中，这朵美的无欲无求的莲花和好色贪婪的蛇依旧什么肉体的实质关系也没发生。
可这条又妖又美的黑色蛇神缠绕住莲花后，还是顺着它花身自上而下的抚弄亲吻而达成一种欲望的表达。
这条邪气妖娆的蛇神把禁忌的魔国毒药人的欲望到底衔到了这眉目慈悲菩萨的面前，并哄骗着对方张口吃下了。
白衣菩萨化身为真实的莲花，在佛教禁忌感所带来迷乱而失真的幻觉中，蛇神和菩萨相拥缠绕为一团红色漩涡，他们一起通体蒸腾出鲜艳的颜色，从耳垂彻底地红到了脚趾。
圣洁无垢的佛菩萨在欲望毒药的催生下肉身化莲，洁白的莲花的接近花蕊的地方被打上了露水，一边发着抖微微从雪白中开始发红，紧接着莲花的一片花瓣也被这传授七情六欲的蛇神张开蛇牙一口吞没过好像完全融为一体了。
而色欲魔神还是在夜色情绕解不开的爱欲下如魅惑淫荡的美蛇一般圈着宝物。
又对那朵它已经施舍过一次甜美甘露的佛前莲花附耳亲吻他变得鲜红欲滴的眉心痣张口说了一句引人堕落沉沦般的话。
……
“菩萨。”
“我的……好菩萨。”
“好好享受这一刻与我一起做人的快乐，记住我一点点留在你身上的一切俗念，生生世世可别忘了我，也看一看你我快乐无边的眼前，因为这人间从来佛魔一念，我所求的极乐世界从来只有一件。”
“只要我的菩萨还留在我的怀中，做我一个人的菩萨，这……便是你我永远的极乐，这就是你我永远的西天。”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想再写点，但觉得停在这里刚刚好哈哈哈下章多写点嗯嗯！
话说大家猜到了观音的问题嘛，为什么他俩之前很像小朋友打闹哈哈哈因为他是观音呀，当然这其实也是东来这篇文一直以来的一个固定主题啦。
为什么正文里顾东来最后会在成佛之后成为男女双身的样子，而观音为什么一出生就没有性别，他们两个人所经历的其实都是佛教中必须走过的一段路。
观自在以前是个没性别的菩萨，他一直因为自己的这种畸形而感觉到无法融入常人。
大势至度了他，在第一世让观音知道了什么是人欲伦常，和他成为了夫妻。
不过从这里开始，他基本上也开始拥有明确性别了。
观音到底是怎么意识到自己想做什么的呢，请看下章分晓！
不过，我们的观音这下也真的要一步步变成未来那个大家所看到的大美人啦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