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东来>第90章

  201X年

  龙泉山顶。

  远处是一片终年大雾, 界线笼罩的凡人世界, 山外正常那一边的人间城市,今天依旧被隔绝在一道金光阵法之外。

  第二场比赛出现的这种两两平局。

  即代表着, 接下来的法会大赛必须迎来了一场异常凶险激烈的最终决战了。

  其中有欢喜者, 有忌惮者,但在这最终对决开始之前,或许两方僧团心中都没有提前设想过这个结果。

  而一轮轮初赛这么一天天下来, 到此时也给了最后一场法会大赛充足的准备时间。

  按惯例,放大蒙山第五轮, 也是风险最高的一轮的这场决赛这次将会在四天后进行。

  四天备选,当场比试三轮。

  车轮战中, 不得半路换人, 不得临时打断, 不得起杀人心。

  所以这最后的四天, 既是两派最后的一次对决, 也是双方僧人所能派出的最高水准佛法实力的展现。

  历代法会上,常有僧人们因为佛心动摇,只为了一场输赢而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生死之争。

  佛门之中, 常讲究渡人渡己, 既是公平论法,同道便不该被痴迷妄想迷惑双眼, 但真若是遇强者,最后丢个半条命都是正常的。

  从双方当前实力来说,实叉难佗作为一个成功飞升过一次的正佛。

  和一般意义上的准佛之身是有一般意义上飞升前最大一步的距离的。你可以说两者之间实则只相差一步。可这一步, 恰恰也是一个凡人和一个佛最大的区别。

  人到佛所需的条件到底是什么。同理,佛的心中是不是也有人会有的弱点。

  究竟这其中差别在哪儿,就看这最后一场法会之争上的实际对比了。

  至于,代表着一山之名的方法僧这遭能否突破这一成佛前的劫数,现在也已经不在于旁人,只在于这一代龙泉山实力顶峰下的自己了。

  也是为了能使这决定输赢的最终一场比试能使关乎龙泉山的佛门荣辱继续传承下去,某两人自打上一场决定了平局之说又打完回来,就一块又开始玩消失了。

  这两个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可二人说是第二场之后就一起消失了,其他师兄弟们其实都一清二楚他俩到底在哪儿。

  只是,此刻大家现在也都不敢去打扰这两个人。

  因为,只要是天亮和天黑以后,还有一个乒乒乓乓和生死相搏般打架和两道雷火从天上恐怖降下来的地方,一定是某位法僧师兄和明王殿下又在专心办正事了。

  4:05

  地点:龙泉山寺庙

  时间:决赛倒计时三天半

  “轰隆隆——”“轰隆隆——碰碰碰——碰!轰——”

  蹲着两个兽头金顶寺院中一轮边缘泛金的晨光刚升起。天蒙蒙亮的寺庙台阶上,龙泉山三人组正在庙中吃早点。

  三个人都是一脸犯困。脸上黑眼圈很重,光溜溜的大脑袋一点点小鸡啄米状抱着碗。

  坐在自家两个跟罗汉似的的师弟当中的海鹏师兄本来还有点睡眼朦胧。

  当他伸出一条胳膊,并用手上发着抖的一双筷子夹了块云耳黄瓜往嘴里塞,冷不丁被这后山上‘地震’般的动静给吓得一激灵。

  筷子上的一片晶莹剔透的凉拌云耳险些落了地,被胖师弟凌空一夹稳住,又瞪起铜铃般的眼珠子,拨浪鼓一样使劲晃了晃脑袋才醒了。

  可此时半空,只见爆/炸似的笔直从后山飞来一个巨型不明物体。

  那摩擦过半空的燃烧物体依稀像个火光冲天的紫色流星状大石头。

  三人身后这早上才四点钟,传来山石被劈的四面倒塌下来,瀑布炸开的声音令他们知道那两个人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而胖师弟这才一迷迷瞪瞪地哇哇大叫又一蹦起来,作金鸡独立状举着筷子做出防备睁眼,这一大块如同流弹般飞到这里的冒着紫气雷电的碎石刚好就这么掉了下来。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三人从庙中探出头去,就看见台阶下方已经是一个大坑。

  这陨石般砸的地上一个大洞的大石头,比他们三个的脑袋加起来都要大。

  这一下,可不得了。这年头,要是没会点保命腾云术想出个家真是要命啊,心想着这点,把正蹲在庙门口的他们三个给看得习以为常地抽了抽嘴角。

  方海恨:“看来……今天早上,这前八十招是明王殿下赢了?”

  方海孽:“你是不是忘了,这前前八十招,咱们法僧师兄是怎么把游客中心后面的大半座山头炸到寺庙大门口来了么……”

  方海恨:“不不不,我觉得师兄还是温柔一些的,明王殿下一次次都炸山头,我要是师兄我已经被这波给搞得要恐地震了……”

  方海孽:“这就是高手对高手,英雄惜英雄啊,你没听说过他们当初在人间就是一起打了绿度母,狮子白象,迦楼罗的好搭档嘛,这默契果断满分啊!不仅打别人还自己人!法器之下从无交情,只论输赢才是男人的浪漫呀!”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师弟三人组们这么说着不由得一个个目送远方,点点头称是对远处流露出钦佩之情。

  可回头再一看到门口的惨状,眼前已经被这两宿不分白天晚上八十招八十招给整的没脾气的方海鹏还是当下面色煞白地摔了碗,抱头捂脸对着后山举起条胳膊痛哭了起来。

  “可,可这不对啊……苍天啊!大地啊!我佛啊!”

  “我那败家的法僧师兄和那不差钱的明王殿下啊!”

  “你们两个人现在为了能打败那个实叉妖僧师弟我心里着实能够理解,可师弟我花了两万盖起来的超市屋顶,我这富丽堂皇的风景区,这就全部没了啊——”

  “快救救师弟吧——”

  12:30

  地点:龙泉山寺庙

  时间:决赛倒计时两天半

  “轰隆隆——”“轰隆隆——碰碰碰——碰!轰——”“轰隆隆——”“轰隆隆——碰碰碰——”

  明明早饭刚吃没几个钟头,午饭时间就又来了。

  虽然对于此刻的这一座偌大的佛门寺院来说,比起往常通知大家吃午饭的山顶敲钟,现在更为准时就会来到反而是那外头的‘陨石雨’。

  可相比起早上只是稍显凶残一点的碎石掉落,此时大中午的这一波才是真正的致命恐怖。

  眼下,庙里大多数人已经都戴上了方海孽师弟友情赞助的吃鸡专用二级头,没有法器也找了就近的铁锅,铁盆暂时戴在了头顶。

  因为就在中午早一些时分。

  本寺的特邀大赛主持人兼何小明秘书无意中走在庙中央时,还差点被头顶掉下的这‘流弹’击中过一次。

  虽然经过一番抢救,我们的裁判兼主持人何秘书目前人基本已经没事了。

  但作为一个凡人,何秘书也再度展现了他能给有个人做秘书必须扛得住天雷,撞得了陨石的顽强生命力。

  可这还是架不住见此情形的光头师弟们带着一个个护甲开始保命,并哆嗦且害怕地含泪一下下挥着手中的锅铲,生怕下一个被不幸砸到了的倒霉蛋就是自己。

  龙泉山KTV金曲三人组正一块排排坐用鬼哭狼嚎的歌声呼唤着自家法僧师兄。

  可三人没有令后山上恐怖又刺激的‘流星雨’停下,却使坐在他们庙顶上却一直没吭声的某三人组暴躁了。

  “唱的难听死人了,闭嘴啊,底下的三个白痴!”

  当下,屋顶上方传来叫骂。三人口中吱一下捂着头往房顶上看,却见蹲在他们庙上方捂着耳朵,也带着一个铁锅的竟然是千斤弥勒,灵芝头陀和花斋仙子组成的华严三人组。

  “喂。”

  很惊奇会在自己庙里的大本营见到他们三个,方海恨这个小弱鸡才迈着小碎步跑出来,又捂着头顶指着上方开口道。

  “你们三个来干什么!想帮你们那个妖僧师傅窃取我们法僧师兄的情报是不是!还是想蹭午饭哼哼?”

  在此之前,这华严三人组可还是大伙的敌人。

  可经过上一轮,这三人好像也重新在所有人心中定义了他们的反派形象。

  尤其,上场结束后这一点就变得更复杂了,因为显然以他们之前的表现回去没被自己师傅杀了都算是小事,而性格暴躁的灵芝头陀作为三人的师兄,只不忿地顶着头上的锅又朝底下开口道,

  “方弱鸡,谁要看你们那个面瘫脸师兄!我们三个来是为了想看看明王殿下的!”

  “而且我们三个已经不是坏人了!我和我师弟已经听明王殿下的话,把那些人质游客都先安排上车票旅完游回家了!现在连我师傅都已经此生再也不准我们三个回反派阵营了!”

  “不过没关系,我们三个已经决定好要从此追随明王殿下后头做他的粉丝了!”

  灵芝头陀他们三个家伙这和小粉丝一模一样的小表情,可把底下的龙泉山三人组给看无语了,再听他们三个家伙在这儿诋毁自己法僧师兄,底下这三个更是抄起家伙就公开较起了劲。

  “呔!大胆妖人!谁说我们法僧师兄是面瘫脸!法僧师兄可是我们师门第一玉面小帅哥!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简直就是冰清玉洁!高岭之花!”

  “呵呵!胡说八道!明明是明王殿下更胜一筹!看看你师兄被打的无反手之力!明王殿下才是佛门第一美男子,艳冠群芳!美不胜收!”

  “法僧师兄手中帝释威震佛门!”

  “明王殿下魔箭一发众生皈依!”

  “法僧师兄!法僧师兄最帅!!”

  “明王殿下!!明王殿下最帅!!”

  两边一阵鸡飞狗跳,互扔锅盖,又莫名其妙和斗急了眼的小学生似的吵了起来。

  坐在屋顶上和房梁下掐起来的两边光头和尚将先前赛场上的竞争意识到底带到了赛场之外。

  好在,华严反水三人组跑来庙里的小打小闹,却也稍微冲淡了一些寺庙中此刻紧张恐怖的备战气氛。当天,他们不仅留下蹭到了一顿午饭,甚至一直到下午都还没走。也是到天暗下来,后山轰隆隆的动静竟又开始了——

  21:40

  地点:龙泉山寺庙

  时间:决赛倒计时两天

  “轰隆隆——”“轰隆隆——碰碰碰——碰!”“轰隆隆——”“轰隆隆——”——碰碰碰!轰——”“轰隆隆——碰碰碰——碰!轰——”

  又是一个决赛之前的不眠之夜。其他白天吱哇乱叫的师弟们这会儿都已经不在了。

  就连华严三人组都在这儿蹲守偶像活生生给守困睡觉去了。

  一团白气笼罩夜色朦胧中,后山那两个人还是没出现,方海问还一个人披着件外套,站在后门口和两个人聊天。

  眼前,那一头半卷的黑发垂在气色有些白的面颊上。

  平常总是为了教导师弟,很守佛门规矩的男子手里夹着只烟,抵着门在淡淡地嗅着手上的一点残余的味道。

  他文质彬彬的脸上,那一道颜色很淡的疤痕已经好转。曾经受困于妖魔手中因而修炼而成的淡白色双眼,和手指上的一点点烟灰在沿着脚边落下。

  在他面前,那两个初中生打扮的阴阳脸小沙弥和他一起看了会儿远处那两个在后山冲顶的画面。这时,一场三人之间的对话却也跟着发生了。

  方海问:“多谢你们在昨天比赛最后一块放了水,我很明白,那一场比赛一旦认真起来会很难打,不管我们谁输谁赢,对龙泉山现有的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也会不利,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背着你们师傅放水,不过大概是你们也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和打算。”

  白法:“你这个勾引人的狐狸精不要自作多情,抽烟有害健康,还会提前绝/经,不孕不育。”

  黑法:“不是勾引人的狐狸精,是玩弄人心的死狐狸,而且他是男的,就算提前绝/经,不孕不育了也没事。”

  方海问突然复杂默默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烟:“……”

  讲话模式还是很奇怪的阴阳脸小沙弥一起排排坐着。这次还是和之前那般,你一句我一句说相声一样。

  一般人估计都会觉得他们俩作为实叉难佗的徒弟应该防着一点。

  但坐他俩旁边听到这话的海问师兄倒是地没忍住像对待小孩般温柔地笑了起来,又坐到他们俩身边,数十年难得一次真的低头露出一点兴味。

  方海问:“嗨,别紧张,我觉得你们俩确实不像他的一路人,可年纪才这么小,实叉难佗怎么会放心大半夜他一个人呆着,反而把你们赶出来离他这么远呢。”

  黑法:“不要想套话,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更不知道他的那些来历不明的伤是怎么回事,眼前未知,你我一样。”

  方海问:“眼前未知,你我一样?只是你我,不是别人,所以,这是说有些横插在你我眼前的力量,其实不会帮实叉难佗到最后的意思?可为什么这场法会本身会来到呢,你们来的时候,总该知晓自己为什么会来吧?”

  黑法:“人一定会知道自己当下在做什么么,就像十六罗汉的传说一样,有成佛者,有不屈者,有背叛者,每个人此刻都是身处于因果之中,只能被迫随波逐流而已,我们所有人此刻也只是在历劫的一种,一旦进入劫数,就没办法改变有些事了。”

  方海问:“哦,这一句我倒是明白了,所以小师傅的意思是,你们果然也提前知道,眼前有一场未知的即将来到劫,却和我们一样不知道怎么应对?可既然入劫前你们就已经知道了部分结果,那实叉难佗这一次的输赢呢,你们认为自己处于胜者一方,败者一方?”

  这话暗藏机锋,黑法无论怎么说都得被方海问试探出个端倪来。

  ——和心思弯弯绕绕,有本事三四十年被关在妖洞深处,最后还能混的不错活下来的人讲话果然很费力。

  明明今晚根本不是来免费送情报的。这个脑子心机和一般人不同的人总能每句话用问句结尾,又故意下一个假设性的结论,让你不得不回答他口中下一个新的问题。

  一时间,那个黑法小沙弥性格明显做事更成熟,冷静,却也意识到无论自己怎么说都不对,所以被卡了一下,面无表情地不准备继续透露自己的目的了。

  而就在三人气氛正微妙着坐在这寺庙后门口。

  四周围气息有些流动状的方海问和黑法处于对峙交涉彼此心意时,一旁有个不会讲话,却偏偏很会破坏正经冰冷谈话气氛的人却突然打破僵局开腔了。

  白法:“实叉难佗肚子里又没怀我们俩的孩子,我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关心,难不成要对他负责。”

  方海问:“……”

  黑法:“……”

  仅凭这一句话,两方原本正经严肃的谈判的气氛全无,看来这对话也是进行不下去了。

  到结束这场三人之间互相试探彼此用意的对话。

  某个当三师兄的才一个人扫了扫身上的烟味走回来,见这会儿其他人都先撑不住呼呼大睡了,他抬头就看到屋顶上还有个人。

  房梁上没睡的对方躺着没动,只意识到他来了便,冲他招招手。

  方海问在庙前站住和他对视了眼,接着,二人索性一人扛着一把梯子,坐在修白天砸坏了的寺庙屋顶看起了星星。

  这么看,他俩光看脸上这一模一样的黑眼圈是已经几宿没睡好了。

  但谁让他俩的亲师弟这冲顶眼看还没出关。所以,此刻这两个当师兄的也只得抖着腿,一块像两个老大爷一般穿着军大衣蜷缩在天寒地冻的屋顶上又一脸沧桑年迈地唠嗑了起来。

  “你又一个人跑出去了?”

  张天纵躺倒着,不用闻他身上的味道都一清二楚的问。

  “嗯,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地干躺着屋里也是一直咳一直咳,出去走走总比不停做噩梦好受,反正废人一个了放纵点也无所谓。”

  这大冷天,止不住地脸色很白,手脚发冷,方海问闻言也只是用嘴掩住嘴唇咳嗽了下又端坐着答。

  “你再这么放纵下去,早晚咳死,知道自己身体早废了,还不知道死活。”

  张天纵说。

  “我有选择死的权利么。如果我有,就不会在这场只有痛苦的因果之中了,即便活着回到了龙泉山,也时常感觉到自己依旧没有找到因果的答案,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才好。身上的职责没完,罪孽也没赎干净,怎么死呢。”

  “谁知道……那些当年就来过一次,是不是还在暗处盯着龙泉山那么多年的‘东西’到底在哪儿。”

  方海问口中这话,很有些二人私下才有的气氛。张天纵听了没吭声,半晌只是睁开自己那一双一点没有懒惰味道的眼睛,和身旁这人一起坐在这山顶对面又冷淡地吐出一口冷空气下的白气。

  “无论因果如何,做好自己就好,能不能打破劫数只看个人命数,现在像个废人似的在这儿自怨自艾,长吁短叹,也没人会同情你。”

  “呵,是啊,你嘴里永远不会对我有一句好话,只差没嫌我两句。”

  海问师兄听了也没生气,只淡淡扯了扯气色不好的嘴角。

  “我需要对你有好话么,还是你这种人也开始需要我对你有好话了。”

  和他这么怼了半辈子,从不客气的天纵师兄听到这话也这么回答。

  二人闻言具是不置可否。

  大概是因为这两天,整个寺庙里都因为外来者的进入而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惯了,他们俩似乎也从中找回了一点混在当中的过往少年时的轻松感,这时,二人才望着对面说话道,

  “话说,对面那两个从前天开始到现在多久……不吃不喝没睡觉了?”

  当下,做师兄的灰色长发男人撑着头倒在房顶上,攒着袖管这么原地缩着开口问,看他这老头子过冬必备的红秋裤配着这手打毛线衣,就知道这大半夜有多冷了。

  “两宿加一天……差不多快四五十个多小时了。”

  同样把手揣在袖子里的海问师兄人也端坐在屋顶,他的双手搁在曲起的腿上,双眸在夜色中为淡白色,在他落在对面半面山峰上的眼底却只能看到两团颜色不一,却相辅相成的雷光在闪烁。

  “定海这一次也许真的快要有突破了,能否在这个未知的大劫之前跨过自己最重要的一步,就看他……和那紫气东来一起准备怎么应对了。”

  听到这话,一副流氓状的大师兄只睁开自己颓废状总是闭着的一双眼睛,又随着灰白色长发落在面颊上才摇摇头长叹气道,

  “……这才是真正的打架斗殴狂啊,他们俩是不是不饿不累,根本也不觉得这么来很枯燥啊?”

  “定海打小就在佛法修炼之路上专注执着到不正常,东来现在也跟着他一起,肯定比以前还执着,不过他们俩可真是天生能玩到一块去。”

  海问师兄回答。

  “是啊,话说,对面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呢。”

  枕着条胳膊,像是想到了什么的天纵师兄这时又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半山腰问。

  “实叉难佗么?不知道,但那两个小子中的一个刚刚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话。”

  “他说,十六罗汉中有成佛者,有不屈者,有背叛者。十六罗汉,是指的那时候获得最后一个飞升机会的实叉难佗?还是别人?这话不明不白没人清楚。”

  “但这让我,总觉得对面身上一点没有佛家弟子味道的上师……还有未弄清楚的后招,东来和我说,他上次偶然有察觉到实叉难佗身上有种熟悉的味道,当然,现在这种情况,就看定海和东来现在怎么想的了。”

  “不过以他们俩那种个性,是不可能使出什么卑鄙下作的手段的,要赢也一定要在所有人面前赢得光芒万丈,这估计也是他们俩现在这样专心准备的缘故。”

  “所以,有些事只能所有人自己一起注意着点了。”

  海问师兄说到这儿只摇摇头,又下了个结论。

  “哎,服了,这大半夜我又给活生生打困了,这两个人乒乒乓乓打架还能越打感情越好可不多见,不过这世上也只有顾东来能有这个耐心陪着方定海一宿宿地,反正他们俩也乐在其中了,走走走,睡觉去睡觉去……”

  “行,让他俩接着打吧,睡觉去,还有,麻烦把你身上所有剩下的佛门违禁品都拿给我,再给我刷个牙好好睡觉。”

  说着,某位大师兄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下屋顶前不忘叮嘱某人道。

  “我又不和人亲嘴,大半夜刷什么牙。”

  “你想亲也行啊,而且,某人昨晚不还懒得走回屋里去,赖着和自己师兄睡了一个被窝,我现在要求你睡前刷个牙怎么了。”

  “我们俩算上十几岁还在偶尔比谁尿尿到底更远,到天天在妖怪洞里打地铺,零零总总加起来快睡了小一百年的被窝了,麻烦你现在能别说的这么奇怪么。”

  “就是因为都老熟人了,所以只能每次都找找看还能不能产生什么新感觉,比如现在,我就觉得我的好师弟突然对我害羞那么一下的样子,真是要了人命的可爱。”

  “……”

  “脸红了二皮脸。”

  “是啊,只差没小鹿乱撞了,我的好师兄,到底走不走。”

  “走,小心点,别摔了,不然还得在底下接着你。”

  两个说话氛围和老油条似的大的这么一边胡扯,一边打着哈欠地聊完,为这打架节奏依旧堪称重复变态的一天做下一个总结就也只能先一起去睡了。伴着纵身一跃,两道一青一白影子一起原地消失,接着空气中才只剩下后山的‘大动静’了。

  ……

  22:30

  地点:龙泉山寺庙

  时间:决赛倒计时一天半

  夜深人静。

  头顶。唯有一只只受前方气流改变而受惊的鸟雀刮擦叶子的野林子里,一只红眼珠子的乌鸦停在黑色半山腰的树梢上。

  和龙泉山处于对立状态下的半山腰上,鼻息在山顶寒冷的空气中凝结出一团白雾,实叉难佗岣嵝身体,脸色阴狠,金色戒环在耳朵上依稀摇晃,一身西装上已经满是绷带拆开后的鲜血暴虐,那充血的双眸更是布满血丝。

  那些一根根从他脖子里,肚子上拆开,恐怖地掉落在地上的白色绷带。

  统统都是这一位佛陀身上不知名流淌出来的大块大块的红色凝固状鲜血,他回忆起上一场法会上自己的狼狈和自己徒弟们的选择,只暴躁恼火用手掌发出一阵阵怒吼,掌心还另有更多血浆在往下滴落。

  “哈哈哈……”

  “叛徒……一群猪狗一般一辈子听话不得的叛徒……”

  “司徒感应……你真是活着令我失去尊严……死了也要把我的荣誉脱下地狱……你真该死……你真该死……”

  “十六罗汉……呵呵……哈哈哈……”

  “滚开,滚开……什么可笑的十六罗汉的传说……什么飞升成佛……统统……都是骗子……那遥远的西天从头到尾都已经不在了,这都是一场害死人的……骗局……什么佛,连魔都不是!连魔都不是!”

  这些断断续续流淌出黑色血液,像是做噩梦般的话,这一位挥出一掌以黑色佛光,扫过眼前丛林掀起一整片树木原地爆裂的佛陀显然已经在怒火攻心的边缘了。

  他口中的所谓十六罗汉的谎言是什么,骗局又是什么并无人清楚。但实叉难佗似乎对此怀恨在心,以至于多年后也痴心不忘要回到龙泉山替自己当年‘讨回公道’。

  而最令这已陷入半疯魔状态下的现世佛陀无法令自己有片刻休息合眼的事也摆在了眼前。

  那就是从三天前开始,对面那个他所一刻不停紧张注视着的山峰背后,有两个他如何都不能忽视的力量正在以令他心头发冷的恐怖速度变强大。

  飞鸟。

  树林。

  甚至是一团团半空中的白色云气。

  山上一切会动的活物,死物都在下意识地远离那个不断有两道白,紫佛光交汇碰撞,杀气极重的地方。

  那力量,已是接近于某种令众生都开始心生畏惧的某种力量了。

  而在同样感知到这一切对面山峰内部变化的实叉难佗数百年的修行生涯中,他曾经见过许许多多天赋极佳,能一夜赶超旁人的修佛者,甚至就连实叉难佗自己都是少有的天赋强大者。

  可他这一辈子,却还从未见过,世上真的有两个人用三天时间就做到能从准佛冲顶至佛狂状态的。

  可他是名正言顺,飞升历劫而化的正佛。是不该怕这两个人。绝对不该。

  这两个人本不配被他所放在眼里,更应该被他蔑视踩在脚下的,自己为什么要害怕他们!为什么!自己何所畏惧!就是一块来又如何他依旧能杀了他们!

  这些源源不断的熟悉嫉恨像极了当年的那一幕幕。可越是这么强压下这份恐惧,逼自己正视自己强大的力量。

  那来自对面山顶那整整三天的变化,却让陷入不安和恐惧的实叉难佗对于胜利有着更病态暴怒的执着。

  这时,就在黑暗中,一个神秘到几乎看不清楚是男是女,是老是幼的人这么站在龙泉山的树木阴影中叫了一声上师。

  这躲着什么才到这儿的来人,以及那熟悉的称呼和口气使一脸嗜血无情的实叉难佗一掌挥出,已经将那个毫无反手之力的人打在了对面树上。

  “滚!给我滚!你这条根本没用处,反而还坑的我那么惨的狗,现在竟然……还敢来我这儿了……”

  “是谁当初在我来之前告诉我……龙泉山都是一群混吃等死,无能软弱的废物!!又是谁把那些人所谓的‘弱点’都告诉了我……结果呢!!我非但没能打败方定海,还被那一群混吃等死,无能软弱的废人给毁了脸面!!”

  “就是那一群你口中根本不堪一击的废人!不仅打败了我的徒弟!现在还堂而皇之把我的徒弟也成为了他们的自己人!”

  这一字一句,这位现世佛陀那仿佛淬了毒,更没有丝毫慈悲心的心肠完完全全在这夜色中展现。

  那个倒在地上的‘神秘人’被实叉难佗指着鼻子怒骂竟也不敢反抗,只一下被扔到树上又砸在地上,一双猥琐惨白抽筋般扒在地上的年轻的手抖了两下,却也挣扎着真像一条狗一般乖乖爬了起来。

  【“上师……饶命!!上师……我也没有想到……那个叫顾东来的会赶在这个节骨眼打破这原本的‘劫数’出现在这里……”】

  【“是他,是他和方定海把我们设想好的一切夺下龙泉山的计划……都给毁了!!方海恨还有那些废人的弱点我绝对没有说错……是方定海和顾东来把这些好事都给搅黄了……”】

  【“上师……正因此如此,我们才更不能输了明天的比试……”】

  他哆嗦着,喘气着,努力解释着,却也在像个丑陋无比的真走狗,真败类一样一步步爬到了实叉难佗被鲜血和绷带染红了的绷带前摸了摸,才卑躬屈膝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开口道,

  【“上师……求您相信我,再相信我一次。”】

  【“上师是佛陀之身……那群废物能败在上师手里……这才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结局……”】

  【“他们一定会败给上师的……请您放心……】

  也是说到这里,那露出一只年轻的手的这个‘神秘人’怪笑着露出自己带血的一排牙齿,和那一双满是对龙泉山恨得一天天不见好转的血痕伤疤道,

  【“在这场必须要发生在龙泉山的法会迎来真正的‘结局’之前。帮您打败龙泉山…这就是我与上师之前的约定。”】

  【“弟子……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

  3:30

  地点:龙泉山寺庙

  时间:决赛倒计时一天

  正如所有人所猜测的这样。此刻雷电在阵法界线下的半山腰上,两个正在一起接连两宿不吃不喝,也不休息的人还在一心沉迷于打架。

  二人正无声地隔着一大块龙泉山顶的溪水坐着。

  一个僧人打扮,一个俗家修行者双双在此打坐。胸前除了偶尔略有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只如同两个被遗忘了的人一般存在于山底。

  最上方是一大片隔绝了所有人的绿色树荫。

  一抹斑斑块状的破碎天光透过树叶洒在二人身上。

  当身处于这山林湖泊间的空灵和缥缈中,坐在四面由金光法阵布下却依旧被炸得相当狼藉的两处瀑布下,一人一边坐着。

  这自从一起闭关后,二人几乎不分昼夜地实战了数百场,堪称不可开交。

  此时,也正是双方以佛光划出一条左右结界,并约定暂时停下的‘中场休息’。

  一眼望去,这两个人身上几近褴褛破损的僧衣和衬衫都被汗浸透,双手臂膀搁在膝盖上,并且袖子后背大半都已经破损不像样子。

  在他们身上衣领扣子被劈烂,活生生半敞开胸膛的情形下,这沐浴在各自佛光中,护法专注状态下的两个人倒也没什么忌讳,就这么收起吐纳,原地打坐半刻。

  期间,这二人除了一天天打架,连主动和对方说话都没超过三句。

  打累了,就互相一句话不说直接倒下睡。

  不到半刻,脑海中地意识稍微回来了一点,就二话不说立刻继续打。

  两个一心只为了求得登峰造极的大男人不会有那么多计较讲究,无非是打到对方和自己都根本没有力气了接着自动喊停,又倒下睡到醒了继续打,所以这三天三夜下来,方定海和顾东来已经接近于是两个半佛狂状态了。

  ——何为佛狂。

  简单一点来说,即只有在佛法世界中,才有一种只为斗法生存竞争才有特殊下才能的状态。

  普通修佛者十分罕见艰难才能进入佛狂。

  因为一个人一旦佛狂了,尽管能使人的佛力一刻之间达到从未有过顶峰,却也需要付出极凶险的代价。

  佛狂是冲入正佛境界的最大一个门槛。

  但佛狂下的僧人往往是杀心极重的。且在六亲不认,心中唯佛的前提下,极容易造成对所有阻碍自己的无差别的攻击。

  可下一场,方定海和顾东来即将面对的即是一位实力超过他们俩的正佛。

  在心里知道胜算本身会和龙泉山的一切扯上关系的前提下。他们将如何破除眼前万难进入佛狂,并拥有佛狂支配下的赶超正佛的实力就成了他们对敌的唯一办法。

  这个危险却也是他当下唯一一条路的办法,本身是方定海自己必须为此番龙泉山劫数的选择。但就在他踏出这一步时,有个人却义无反顾地和他选择了一起。

  二人都没解释更多。只带着如果不能顿悟不出佛狂之心,也要将这三天原原本本不浪费掉的心态就留在了这儿。

  但当下,他们经过三天初试,已经开始失去某种人性色彩的双眼都开始冰冷到一模一样,并且都在心底一声不吭回忆着先前以法器对阵时对方所使的一切招数。

  从身法,到法力,没有丝毫意志和悟法上的分心。

  接着,休息完毕的二人已是一个招呼都没打就从地上又一起爬起来动了。

  这一次,二人在山顶之中依旧是以攻为主,一时间法力流窜的佛光使四周围死物再度朝外面炸开,方定海和顾东来又一次佛狂开始动真格的了。

  眼前所见,只见年轻僧人一身被砍到面目全非的白衣后背已经全是汗和血,右侧系带松垮下,他的胸口衣衫被撕碎了数条,那素来禁欲冷漠的脸上是佛法专一潜心的冷。

  那一柄遭受重创的琉璃禅杖帝释被抓握在一只手中朝对面那人面门挥出去,胸膛后背各有四五道紫电划破的痕迹。

  他的眼中对这个人没有一点作为挚交朋友的感觉,在脑子和身体已进入冲顶状态下他眼中,此刻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对于他也只是陌路人。

  他不认识什么顾东来。甚至,他的脑子已经连他自己是谁都几乎忘了。

  而二人约好暂时一块都不出去之前,就已经说好这两天什么都不干都只打架了。

  所以理所应当,在他对面,披着长发的顾东来那一只被他刚刚险些直接打中的手危险而冰冷蜷着,肩膀处衬衫已经完全被撕碎了,入定状态下的双手依旧有一股紫色雷电在积攒。

  一眼望去,脸上没表情的顾东来在夜色中鼻梁高挺,嘴唇薄削。

  他在眼珠子转都不转地观察着着面前方定海,又像是在看着一个和周围这些被他打烂了的山石没有任何区别的死物。

  那一头披散着打架打的几乎全部潮湿贴着面颊的长头发,双眸杀气腾腾没一点往常讲究地席地而坐在身旁这和尚对面,而一旁磨损严重的孔雀镋也已经说明了这两人是来真的了。

  他这两天基本就和对面这个人一起躲在这山中,担当一个能使方定海完全被刺激起彼此战意的人,而要说这世上还有任何一个人能如此了解方定海的一切弱点,并且做到对世间大多数法器能做到了如指掌。

  顾东来绝对算是一个了。而好一好算算的话,他们俩到现在,加起来正好四十多个小时没正经合过眼了。

  正常人是肯定不可能有他们两个人这种本事,能做到这像二人这样精力充沛到像一切都转化为打架力气的变态。

  可他们硬生生却在这后山一路,没留一点情地将以佛狂状态,陪着彼此冲了三四天的顶。

  也是这边打边总结经验,随着二人默契度的提高,他们和手中帝释还有魔箭的配合度也在一点点提升,帝释划过半空使一条黑色的摩呼罗迦巨蟒法身朝着半空的金身孔雀袭去,两个天生为仇敌的法相下的坐骑嘶鸣怒吼着斗到了一起,却也在将近半小时后才又一次带着满身汗水差不多停下了。

  两个人再度衣衫凌乱地一言不发气喘吁吁,双眼冰冷,杀气腾腾地放开法器倒在了地上,却感觉到这一次他们离佛狂的境界又近了一步。

  “……”

  二人闭紧双眼,不断在这夜深人静的林间起伏流汗的胸膛中三种关于法的力量正在流窜,使地上蚊蚊震动下的法器都跟着主人的意识而变得澎湃了起来。

  加上,二人都是手握一把世间独一无二护法法器的准佛之身,如今眼下能在这危难仓促之时,真正做到帮助方定海临时冲顶,突破境界的,也就只有他顾东来了。

  即便二人是曾经的对手,如今的好友。

  但在这不正常的外部压力催化下,他们俩也素来是公私分明,根本不会对面前这个人一丝一毫客气可言。

  毕竟,对自己的对手尊重,即是对自己最大的尊重。

  佛门修行,从来都是心怀开阔,富有胸襟,光明无畏者才能领悟更高境界。阴暗宵小之辈,在正大光明的佛法世界中注定只能和阿鼻道恶鬼妖魔为伍。

  这种几乎接近于野人和疯子放肆狂纵式的相处方式。不外乎只有法僧师兄和顾明王这两个人能够做的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几乎完全做到了不眠不休的整整三天三夜才会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是如此有意义和万分重要。

  “杵。”

  “棍。”

  “刀。”

  “银轮。”

  “还有花。”

  ——“见过用一朵鲜花杀人的么。”

  “没有。”

  “那现在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我佛如来拈花一笑,走。”

  “你还记得,帝释是怎么和你产生像现在这样完全分不开的默契的?”

  ——“我十一岁出家,从成为和尚开始,一日不落修行,我到底想从博大缥缈的三千佛法世界中感知到什么。”

  “当你和我一起过完这八十招,我们给彼此一个答案。

  ——“不破不灭,不死不生。”

  “那什么又是你的佛。”

  “众生为佛。”

  “何为众生。”

  ——“三千世界,每一世界皆为众生,花为众生,草为众生,芸芸众生,所目所望尽是众生。”

  “以你我此刻的境界,要是真败给了那一个佛怎么办?”

  “不过一无所有罢了。”

  “我败的起。”

  ——“但在此之前,我觉得我能做得到。”

  ——“何为杀。”

  ——“何为法。”

  这些发生在二人一次次心神互通下,并未开口一次次悟法后的极其简单的对话,正是帮助二人这三天中能够以如此恒心坚持下来的缘故。

  无情无感无心,一方自在天地。

  那长发如血,身披五色霞光,用一只手中所握着的一朵鲜花杀人的绝艳男子沉醉于鲜血和杀伐之中,第一傲,第一勇,第一狂,当长发男子的身形接近于那一掌唤出白色雷电的白衣僧人,天地之中,于这痴迷于悟佛之路的二人已经是道不完的气魄,说不尽的震撼。

  外人并不可能知道,这三天三夜中,他们到底要接近于用自己杀了对方多少次,又得是在彼此生死之中赌了多少把,才能突破其中真正的那一次使众生皈依下的佛狂。

  也是在这三天来彻底抛开一切外在因素。

  和某人回归杀戮本性的魔鸟孔雀十足燥热地一把抹去了嘴唇上的汗,又弯腰舀了泼龙泉雪随性地顺着自己雪白的喉咙,脖颈和胸膛往里灌。

  他这才一拳砸入刺骨冰冷的水中。一滴滴的水花当即溅入了胸口衣襟内里。

  当这一拳头入水,二人面前的水面当即绕着周围爆炸了开来,一滴滴上方落下刺骨寒冷的水溅落在长发男人一下闭着眼睛陷入余韵之中的面颊上,他心底又刺激又爽快的无以复加,只恨不得再抓着这人和他再来一场。

  可在此之前,眼看天光破晓之际将至,一句令二人困于此地三天三夜的话已经是令二人双眼默契,炙热,前所未有地一起睁开对上彼此,又一下望着彼此一起开口道,

  “方定海。”

  “顾东来。”

  ——“我已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