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东来>第83章

  正统禅宗千年僧团, 和方外世界降临人间的佛陀的挑战。

  五局三胜制。

  只剩下最后一个昼夜时间的赛前突击。

  当晚头一次提前谢绝游客进入参观的龙泉山山顶, 就这么在这样一种紧张而不可言说的赛前气氛中度过了一夜。

  由于明早的第一场放蒙山抽签,将会决定在这五轮中谁占据了第一顺位, 和下一场的出场顺序。

  因此, 负责守庙这一边的僧人们也紧锣密鼓地做了诸多准备。

  关于这些‘神秘’的准备到底是什么。

  此刻,暂且还没有人知道。但可以猜测的出来,某位法僧师兄和某位外援明王都一块为此出了一份力。

  他们共同的这一份力。将会在接下来的法会赛场上带来一个最直观, 惊险,或者说震撼所有人的改变, 更为这二十天内的龙泉山彻底带来一场刺激的赛事。

  2:35

  一只眼珠子血红色的三眼乌鸦飞过龙泉山半山顶上。

  底下面朝山林留下数个窟窿的公路上,一圈结了霜的白色公路栏杆被外圈蹲着的一只只青面獠牙的阿罗汉给守着。

  那四五辆路上抢来的旅游大巴正横插在林子外部的阵法中央, 远处是打坐护法的黑袍华严僧人们, 正中央的实叉难佗和身旁五个白天曾在寺庙中挑衅的弟子们也在篝火中央。

  地上摆放着一些拆开袋子的压缩饼干, 罐头, 薯片, 几瓶矿泉水,还有一些打火机和烟盒。

  大家刚刚也已经在山中各自寻了修炼地,进行了四五个周天的打坐对阵。

  而实叉难佗这个做上师, 在将花了四五个半空圆形的双手收归下腹, 咽下喉咙中咳嗽使黑色佛光落在盘起的腿上,这才睁开两只颜色不一样的残疾眼睛, 看向面前的弟子们。

  他身披的这一圈黑色佛光,笼罩在身后一团若隐若现的巨兽法相中。

  这神秘的蛰伏在他体内,到现在都没有过一丝动静的法相, 令这个光头僧人的法力充斥着深不可测的神秘感,也令他周身的佛力压制着面前的众多弟子们。

  “师傅,为什么我们今天还要给他们一夜的准备时间,不说这一晚对那帮废人到底有没有用,光凭那群龙泉山的酒囊饭袋真的能比得过我们几个么。”

  这话,那灵芝耳朵的瘦僧拿着一口水果罐头一边吃,一边口气无比轻蔑地说着。

  他的法号名为灵芝头陀。是实叉难佗座下三弟子,他也正是白天在山上主动挑衅的一员之一。

  眼下,华严十八僧团核心成员都在。

  他自问在法术修行方面和他的师兄弟们佛门境界中数一数二的。

  尤其是这次,他们华严僧团又是有备而来,所以灵芝头陀就更不觉得有必要礼让那群早上的废物了。

  而他身旁那个体型如小山般,名为千斤弥勒的胖弥勒僧人刚刚吃光了四五个水果罐头。见他吃得少,想笨拙地伸手拿他的罐头,却被这瘦僧给一巴掌不耐烦地拍了回去。

  “今天修炼了……很久,所以,饿,吃……吃……”

  用手指点了点大肚子,口齿不清的千斤弥勒用眯眯眼委屈而茫然地看着自己师兄。

  “吃什么吃!我们不过才在这里练了多久!你没看到对面庙里,可是到现在灯都没灭!千斤,你整天就知道吃!到底还有没有出息!”

  正好在和师傅说着正事,灵芝头陀看四师弟这样更不痛快了,四只灵芝耳朵一起张开,像一条眼珠子爆出来的鱼一样裂开嘴不停地训斥胖弥勒。

  千斤弥勒块头大,嘴却笨。挠挠头想要争辩,灵芝头陀却在他耳边不停地喋喋不休。

  而他俩这一吵,两个躺在睡袋里的阴阳脸小兄弟已经睡了,却在这时捂着耳朵翻了个身。

  对此,那个穿着阴柔妩媚,正在照镜子的光头武僧见此用一根手指嘘了嘘,又嗔怪着警告了他们俩,倒令两个鸡皮疙瘩猛地一起集体地冒出来的胖瘦二人组老实了。

  “你们两个讨厌的大男人有完没完吵够了没有!大家都是师兄弟吵什么吵!没看到师兄们在睡觉么!”

  “花斋!你个娘/炮,离我们远点!再过来动手动脚的,小心我们揍你!”

  灵芝头陀对着自己师弟嘶吼着冷冷威胁,却见那个光头武僧这时又很娇俏地叉着腰,就挥动着手指甲又是捂嘴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你来啊你来啊!吵着两位师兄睡觉你们待会儿吃不了兜着走!人家这次还怕你们是不是!而且不要叫我花斋叫我仙子!贫僧叫花!斋!仙!子!”

  这烈焰红唇下的花斋仙子作为灵芝头陀的亲师弟,那口中既雄壮又娇滴滴的嗓音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灵芝头陀一步退回到旁边嘴角抽搐,又憋气又恶心,却也奈何不得了这个家伙。

  对此,实叉难佗这个做师傅的听的实在有点不耐烦,一掌轰向这次和他一起回到人间的弟子们身后,眼看公路上被他打中的车子玻璃都撞碎了下来,他才表情阴冷地俯下身撑着一边膝盖呵斥一声道,

  “够了,花斋,灵芝,千斤。”

  这训斥让五弟子们老实了。围坐一团却也不敢继续放肆了,实叉难佗见状嫌恶无比地看着他们这副不上进的模样又如此开口道,

  “他们是一群酒囊饭袋,你们这五个就有绝对的胜算了么。”

  “别忘了,这里是龙泉山,每一代的佛门法僧可是都出自这里,而今天你们也看到了,今天可不止有那群酒囊饭袋,有让你们不敢轻易动手的人,还有两个很不好说的人。”

  实叉难陀这令人后背一紧的话语中所提的两个人。使人一下想到了白天骑着自行车出现的那两个‘不速之客’。

  现在想来,这二人虽然举止言行很不正常,实力确实不同寻常,至少绝对不是那么好对付。

  而自从出现,就对这一次法会实际目的成谜的实叉难佗想到这儿却也用一只手捏着自己耳朵上的金色戒环,使篝火映照下的鹰钩鼻露出一丝狠辣无情道,

  “而且,这次下凡,说是为了法会,你们却也一直没弄清楚为什么我一定要夺下龙泉山不是么,你们可知道这法僧的称号到底对一个佛门弟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这个问题,被称作花斋,灵芝和千斤的三个邪僧都在自己师傅面前不敢吱声。

  而实叉难佗作为早在多年前,就和这座庙中结下仇怨的顶端佛门弟子却也这么开口道,

  “今天最后一起出现的这两个人。”

  “和为师一样,却也和为师不太一样。”

  “我应该很早就和你们说过。”

  “我们所处佛法世界从来是由无数个人间之外的世界构成的,经历了神佛世界当年的毁灭,如今在人间之外,各路神通广大的佛陀菩萨魔神都有可能还活在人间,以轮回,肉身,历劫的方式等待重新复活过来。”

  “佛,魔,人在这样的人间从不少见。”

  “为师虽然早已经是佛陀之身,却不是真正意义上曾经已经打败过其他佛,拥有名号和信众的正佛之身,没有凡人最基本的信仰,无法感悟佛的境界,就不是真正的佛,这也是为什么我得不到世人承认的缘故。”

  “而这一切,有一个当年明明落败给我,甚至早就已经死了的死人,反而在那之后像是替上天给为师耻辱一般,轻松拥有了。”

  “那个人……就是远处这座该死的庙里的那个上上代法僧。

  提到那上上代法僧,三个邪僧弟子却也心头了然。因为他们几个都知道,实叉难佗这辈子最恨的恰恰就是这个龙泉山的第二代法僧司徒感应。

  这个人,作为他们师傅当年同时代的僧人。听说有着极光明坦荡,却也十分为人所铭记的光辉过去。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了不起的人,却也是他们师傅这辈子最恨之入骨,厌恶至极的人。

  “当年也是这样一场汇聚当时神佛世界顶端的法会,明明最后一个选择,我做出了一个僧人必须该有的选择,结果反而是他成为了法僧,而我成为了罗汉,我本以为我成为了罗汉,就是佛了。可到头来,除了我自己,那么多年下来根本没有人承认我是佛。”

  “我修炼多年,能得阿罗汉身,又打败司徒感应。”

  “可我依旧只是这可笑至极的罗汉,不是法僧,更不是真正有了信众的佛,百年来我走遍神魔世界,没有一个人对我解释过为什么,连一句都没有,反而是为师的尊严,荣辱,修炼佛法多年的虔诚再这漫长的求取正法的同时,一次次被龙泉山这个存在给践踏了。”

  “而要拥有法僧的称号,就能以人化为摩呼罗迦身,拥有一只妖目,摩呼罗迦是古佛经中半蟒半人的法神,此种生灵生来拥有执掌因果轮回的能力,就连八部魔王都要忌惮,是彻彻底底最接近于佛境界的一种存在。”

  “我为佛,却从不为人所知。”

  “他为人,却享尽凡人的尊敬,拥有凡人的信仰,这种事你们说,公不公平,可不可笑。”

  “世道如此不公,为佛何用,为人又如何,而你们来说,这龙泉山上下于为师又该不该死,这些一代代传下来,叫法僧的人又该不该死?”

  这些印刻在这个现世佛陀骨骼皮肉上的耻辱和仇恨。

  使头皮上一根根青筋都要爆裂的实叉难佗露出一丝恨不得将龙泉山上下剥皮拆骨的残暴恨意。华严僧团的弟子们听了再不敢多说什么,却仿佛能感受到自己师傅这么多年为什么要再度找上龙泉山,夺取法僧之名的决心。

  也是在这被这护山阵法所暂时牵制住,两边都没能立刻的动手的赛事前一夜,双眸狠厉的实叉难佗才一掌击中自己一条盘起的腿上,又一字一句开口道,

  “杀了那个法僧方定海,打败这座庙里的所有人,我们就能得到龙泉山的所有留下的佛门秘密。”

  “所以,明天第一场,无论是你们中的哪一个人,都得必须给我赢下,无论用任何办法,这一次绝对不得将这种耻辱再落到我们华严十八僧团的身上,法僧之名,必将属于我。”

  “眼前的这座龙泉山会是我们的,这一整座寺庙……也是我的,那一只妖目和摩呼罗迦之身更会是为师的,听懂了……没有?”

  ——“是,师傅!弟子这次一定尽全力做到!”

  4:50

  当白天和马拉松一样跑了一个下午山头的大火从山顶一路浩浩荡荡回到寺院。

  折腾了大伙有大半宿‘训练’一直到后半夜才算结束。

  那两辆轮子和前筐都差点给骑掉了的自行车被远远停放了大门口。夜晚,赶在一帮子比要参加高考还累的师弟们都四脚八叉地累的先去睡了,有两个人正抱着厚厚的棉被在寺庙里踱步。

  庙因为在山上,夜里就比山下要冷很多。

  这两个人一路从前院这么一块走来。

  一个穿着件日常的僧衣,即便入夜也只加了件相对保暖的淡色僧袍在外头。另一个却套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手上顺带还拎着一热水壶前院打来的开水。

  他们脚上是一模一样的棉质拖鞋——但二人看来都拒绝了那一件寺庙文化气息很浓重的‘龙泉山,必胜’。

  年轻僧人手上还有两个人的毛巾脸盆刷牙水杯等日常洗漱用具。

  这么看着,造型简直像大清早公园老大爷遛弯般的二人组,想也知道会是谁。

  为了这法会救人和验证后山二十天后劫数发生的事。此刻,顾东来也只得暂住在了这方法僧多年来甚少离开过的龙泉山上。

  可顾东来做凡人那么久,却也一天没过过这种还需要自己睡前打开水,扛着棉被,和一群吱哇乱叫的师弟们打打闹闹的日子。

  所以面对今夜,他倒也没有特别抵触。只是一副初来乍到的样子跟着身旁这人,又看着半天都没到地方,才给二人找了个话题。

  “这都快天亮了,随便找个地方睡一觉都得走这么远。”顾明王说着一手抱棉被一手拎热水壶。“而且开水自己打,你就不能给我这个客人在你们庙里随便哪儿开个房,能不能不要这么抠门。”

  “这是寺庙又不是山下,每个人从来都是按照规矩住在自己的禅房里的。”

  方法僧帮他俩拿着洗漱用品开口,口气依旧一副四大皆空的样子,却也对这个从找他麻烦的人难得开口解释了。

  “哦,那所以呢,现在我们是去哪儿?我今晚睡你们庙里哪一个人的禅房。”

  偏偏顾东来一听这话就来劲了,当下,环视了下二人身边这和后山几乎快要挨在一块的空荡荡的寺院又故意找茬般地问。

  “不过,我可不是一般随随便便的地方都睡的。”

  “屋里有没有装空调?床大概几米?浴缸大概有多大?”

  “最好,还要有一张老年按摩椅,白天这都在外面累了一天了,正常人肯定需要一个老年按摩椅适当全身按摩一下是吧?”

  方定海:“……”

  这个人口中简直比佛祖下凡来他们庙里还要要求很多的一通胡说八道,简直能把一个脾气最好的出家人都被搞得不淡定了。

  “我的禅房。”

  方法僧终于冷飕飕地开口了。

  “你今晚睡我的禅房,满意了没有。”

  这话成功使方才并肩走过一路的他俩都顿了一下。

  顾东来站在这人眼前,远远已经能看到一间一看就和其他人明显不在一个地方的禅房又脚下一停,却见某位法僧师兄这时好像和他一样也都不乐意的样子。

  “我们俩,还有别的选择么。”顾明王转头看他挑挑眉问。

  “没有。”

  方法僧负手回答。

  “不然现在就是去睡屋顶和后山,其他人不会和你一起睡的,你走不走。”

  这话,可是把这二人俩本来就三句话就要吵起来的氛围都给弄得更窒息了。

  三年没见,现在一见就又得抬头不见低头见,不仅如此,还要大晚上两个人挤一个禅房,这种待遇,也就只有他们俩这种运气能一次次撞上了。

  而一时间,没多解释。

  他俩只能这么将就着先去了法僧师兄那么多年都没外人敢进去的禅房。

  等他们一块一进去。首先闻到里面一股如昙花般清淡又冷感的线香香味。和某人一起进来的顾东来抬头看了一眼却也不算陌生,因为这地方曾经一度他还真的在梦中来过。

  此刻,这整个寺院中唯一还保留了古老佛门清净的僧人卧寝里,只有一张还算宽敞平整没有一丝皱褶的床榻。

  里头当然没有电视机没有空调没有浴缸。这堪称活着只能算了无生趣的地方就只有和方定海这个人一样空白而单调的颜色。

  那床榻旁边是两块写着的轮转经文蒲团。

  中间隔断外人视线的是迦蓝纱和一串串白玉珠子的珠帘,后头还有盥洗的一个沐浴木桶。

  旁边有一张木质长几,几上是数本某人偶尔给师侄们上早课时用的佛经,还有两件日常由其他师弟们送来换洗的淡色僧衣,除此之外,这人的屋里就只有一朵养在白色瓷盆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从屋外挪到了床头的紫色莲花。

  这朵花,不可谓不眼熟。

  可顾东来走进来后第一眼看见了却没说。反而是眼看方法僧紧接着真和招待客人似的周全仔细地把他今晚留宿的东西都留下,又一副转身自己作势要走的样子才叫住了他。

  “喂。”

  顾东来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使方定海即将一步跨出门去的脚步停了下,又顶着二人一块所处的月光头也没回地开口一句。

  “除了你想要的空调,按摩椅,浴缸,这里什么都有,还要做什么。”

  “那你现在这是去哪儿,这不是你自己一直住的的禅房。”

  顾东来一副故意到不行的样子和他在这儿兜圈子,一头长发披在肩膀上将双眼衬得邪气,当下抱着手臂抵在门前这么问他。

  “我一个人去外头走走。”

  这个整天除了他自己闷的不行的人这是又开始了。

  “比如呢,屋顶和后山?”顾东来问。

  而就在这两个人这一问一答时。顾东来这时却已经先一步突然一句话不说地插着兜走上去,把方定海方才正要走出去的那扇禅房门给单手关上了。

  门由长发男子的手一合上。

  外头照进来的光就消失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了。

  然后长发男人才抬眸吐出一口气,一手懒散地抵在门上,倾下身感受着二人身形相抵却也充满着和彼此永远在较劲的一种冲突感,站在僧人的身后小小声咬耳朵了起来。

  顾东来:“师兄~”

  方定海“……”

  这尾音部分甜蜜无比,带着顾某人独有撒娇感的两个字。把感觉到某人的长发顺着他脖颈滑进来摩擦着彼此皮肤的方法僧耳朵和后颈都肉眼可见搞得往旁边侧了一些。

  可他越一声不吭地冷淡禁欲往旁边,离这人远一点。

  顾东来却偏偏要跟上去,期间,这个长发混蛋还用那一只手故意顶着那门,和耍赖似的硬把头和鼻子埋在年轻僧人的肩上,致使方法僧不得不开口警告了。

  方定海:“顾东来。”

  顾东来:“干什么。”

  方定海:“你有完没完。”

  顾东来:“没完,不过,现在还会觉得自己心里替你那帮师弟们感到放心不下么,或者还觉得对眼前的一切未知觉得不确定么,法僧师兄?”

  这句话,成功使方定海落在对方手上和他一直在闹着玩的手一顿。

  两个人之间莫名停顿了片刻。当下,却也令这个从来都喜怒不显于他人的年轻圣僧不得不再一次承认一点。

  顾东来还是顾东来。

  即便,旁人都看不出他这种人整天在想什么,这个人却总是能那么简单,却又恰到好处地读懂他。

  而从小到大一直在这远离现代人间的寺庙中里长大,根本也都没碰上过这种人的方法僧对此很无言以对,只得保持三分理智低声道,

  “小点声,要是把大师兄给惊动了,他待会儿又要过来训我。”

  “不怕,你师兄的禅房离这里两个走廊的前院,你以前每一次半夜在屋里一个人偷偷干什么,他都根本听不到你在干嘛,第二天还会被你糊弄过去。”

  顾东来和方定海说着悄悄话,根本就是在恃无恐。

  “你果然还什么都记得,刚刚一路上过来还在装傻。”

  方定海说。

  “那是当然,我怎么着也算亲眼看着有个人是怎么长大的……哦,对,还有有些人怎么大半夜一个人偷偷在后山练功,我都记得清楚……”

  说着,顾东来松开一直落在他胳膊上的一只手。

  他往后摊开手顺势退到一旁,又整个人这么往他的那张床榻上一点不忌讳地倒头摊开了自己的手臂。

  床头,他送的花,和他的人都一样。长发垂肩,面容俊美的孔雀明王这舒服地闭上眼睛一躺下。把这半张床都给占了,他的一条腿支着,身子像是自由地躺在星空月光下一般。

  他终于时隔这么久亲自来到了这个地方。但这里的一切却好像冥冥之中从未改变。

  也是这么想着,顾东来先坦荡而自由地一手挪开旁边的蒲团,又伸手轻快地拍拍旁边的位置。

  这举动,显然是在示意对方再不过来他自己独占他这床了。

  而看着他这一点不见外地在这自己睡了床榻上惬意地躺着,以前都不准别人靠近自己一切东西的法僧对此倒也由着他,并眼看顾东来一下朝他侧过身,两个人才拿枕头互相袭击对方一下。

  “——!”

  这一下,闷闷的互相扔枕头应声传来。

  他们俩这除了干正经事之外,就没一刻能消停住,都要找机会斗个你死我活的的样子又开始了。

  那双手带着一点点体温的手落在对方脖子里却像是逗对方玩。顾东来往后退,却还要恶劣无比地往方定海身上和半大少年互相玩笑打闹般的瞎闹。

  对此,法僧师兄虽然平常不怎么爱说话,却在有些事上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就给不客气地还了回去。

  “你再这样,我要用雷火了,顾东来。”

  法僧师兄的声音清冷又禁欲,年轻而帅气的面容恰到好处地令人感觉到他身上的圣洁光明,尾音有着一丝严厉之外的微妙纵容。

  “你来啊,白天训了一下午你师弟现在正好还没过瘾。”

  “……”

  “哈哈!喂,你来真的,喂……方定海,哈哈,哈哈哈,好了,喂,你这人够了没有——”

  这伴着闷笑声,和伸手推攘下的斗嘴把两个人都给闹的不轻。

  禁不住眼睛彻底发亮,嘴角往上翘着的顾某人拿腿半真半假地去轻踢这人,他的肩膀随着和方定海的推攘倾斜着往后倒,身上穿的好好的衣服却也跟着搞得完全皱了起来。

  这就像是,两个找到了同一种爱好的半大少年之间的恶作剧。

  尽管,他们都不是少年了。也早过了和他人还会有这样无聊的时候,但有个人却总能这样简简单单地把方定海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以这种方式让他变得像个活人。

  这一刻,曾经属于二人的共情那段记忆下的少年方定海和少年顾东来好像又一次在这遥远的龙泉山上相遇了。

  直到,这两个人这闹着玩似的都快收不住了。

  顾东来和方定海才一起枕着手臂倒在这张少年时,曾在某个回忆的梦中他们两个也一起躺过的床上低头发出笑声。

  这一笑,顾东来一脸很张扬外放,方定海却只是脸上很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笑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但二人只要凑在一块,就总会变得和平时不一样二人才算过了瘾。

  关于白天目前为止的没解决麻烦和明天即将开始的那一场法会,暂时在这一刻都被两个人的私人时间给占据了。也使他们在这样的晚上好像一下都放松自由了很多——

  “你说,我们俩准备的‘秘密武器’明天能不能派上用场?”

  “不知道,一切只能看他们自己的运气。”

  “哦,那你说那个实叉难佗到底是不是二十天后的那场劫。”

  双手枕着头,突然一夜之间变得问题很多的顾明王问。

  “不知道,但他和他的弟子对龙泉山的一切确实有一种杀意,其实我甚至连我师傅的师傅,也就是那个司徒感应到底长什么样子都不太记得,更别说是他留下的因果了。”

  也跟着他变得幼稚好多,却保持着冷静自持和对这人各种问题的耐心的方法僧如此答。

  “你说明天会上场不会第一个就抽到你和我?到时候我要怎么介绍我自己,方法僧重金聘请的魔境第一强者外援?”

  “王栩他舅,我和你就算实际按岁数都是应该算作首座组,也就是老年组,第一轮肯定不会是你和我。”

  “所以,麻烦你不要想这种有的没的。”

  “哦,你真的不准备明天第一场,再多想想其他办法帮一帮你那帮师弟?”

  “不想。一切只在于一场公平竞争,而且,他们只是始终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一个佛到底是什么罢了。”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顾东来这时像是有点兴趣地撑着一边头挑挑眉才问,却听永远好像对这世上的万生万物有着一种别样看法的方法僧如此闭目又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尊自己的佛,众生都可以成佛,众生自己眼中的那个佛也都不一样。一切缘来如是,方定海有,顾东来有,芸芸众生谁的标准都不同。”

  “我是龙泉山这一代的法僧。”

  “生来就是为了守卫人间佛法秩序,可我也并不是真的天天要逼着他们去做自己都不认识的人,他们是僧人,先为僧,却也是人。”

  “他们当年一个个被我师傅带回寺院里出家的时候,每一个人内心都有自己的一段作为普通人时的尘缘往事。”

  “正因为如此,他们也从来没有真正想过自己生下来以后除了做一个和尚之外,还能做什么。”

  “可如果他们不自己想办法突破这层境界,那些心里的难关就永远被他们自己战胜。”

  “一个人出家,成为佛门弟子并只是为了能有一个吃得饱穿的暖的去处,一个求取利益的特殊途径,而是该真正地感悟佛法,以及当做自己这一生的一场修行,对佛祖从来没有敬畏之心的人,更不会把佛法作为内心所追求的理想,也不在乎渡不渡人。”

  “所以这一次无论输赢,结果本身已经不重要了,让他们自己弄明白,心中一直以来的佛到底是什么,这才是这场法会……每个人真正应该得到的输赢罢了。”

  ……

  201X年

  7:30

  “嘟嘟——”的调试喇叭声传来。

  一大早伴着景区景点往常使用的公共广播里的一段响彻整个山谷的嘈杂音乐。

  寺庙大门口,北冥师祖和三斋师祖的景点铜像的手上都被插上两边助阵的小旗子。

  寺庙正前方大殿上,十分正式地在佛祖头顶悬挂着‘第4X届三千佛法世界旨龙泉山僧团法术研究大会’的横幅,后面还非常诡异地跟着一小串赞助商的名号。

  旁边设有一排大会主办方观景台。上方摆着茶水,瓜子和一些素斋点心,而唯一端坐在上方的就是本寺住持方海心老先生。

  而在这场四十年一次轮回的公开赛事开始前,龙泉山山顶冲顶宝塔下,一个足足能容纳数百人的公开竞技场却已经被数个站桩,无数根大红色横幅,还有四面围起来的主看台给包围着了。

  这个中央结界团是一个白色莲花法印主竞技场,离周围其他人所处的看台是高出一段的。

  旁边的一个个莲花形状的金属站桩,和旁边半透明的金色护法法阵将会有效隔绝旁人插手阻扰比赛结果的可能,也这意味着此一次法会大赛是全程公开,公正,公平进行的。

  “师兄——师兄们加油——打败他们——”“啊呜——啊呜呜——啊呜呜呜——嗷嗷嗷嗷!”

  这两边不断传来摇旗吹喇叭的喝彩声和敲锣打鼓的声音,使这场法会大典的第一场还没开始已经是陷入了一种白热化。

  这时,作为这一场法会的特邀主持人。

  伸手拉住一边拉杆,又像只猴子般喘着气艰难爬上来的何小明秘书才一身西装革履,顶着两边第四代僧人和阿罗汉们的‘欢呼’‘竞争’,又以一个凡人初次见识这种场面的紧张心态,面对这群特殊的参赛者就可办着举起了手中的话筒。

  “那个,尊,尊敬的寺庙领导,本次活动的赞助商,两边各位长老,上师,首座还有到场的……龙泉山后山上赶来助阵的妖魔鬼怪朋友们。”

  “自我介绍下,我是今天法会大赛的支持人兼临时裁判何小明,也可能是在场唯一不懂法术的一个凡人。”

  “为了弘扬当代佛门弟子斩妖除魔的传统佛法精神……也为了感恩佛祖一直以来对凡间的保佑和普渡,第4X届三千佛法世界旨龙泉山僧团法术研究大会再一次时隔四十年如期来临……这一次的法会,汇聚了两岸三,不,不是,是天上人间最顶尖的僧团法众,而首先要为大家介绍的就是本次法会挑战者的一方——”

  “这一边!”

  “就是拥有千年佛门苦修精神·三千佛法之光·释迦摩尼的精神传承人·地狱业火的复仇呼啸在燃烧之——华严十八僧团!!”

  这一句中二感爆棚,伴着何小明秘书振臂高呼,洒出一把佛牌指向左边下首位的话,使全场围观比赛的阿罗汉都捶打着自己黑乎乎的胸口,欢呼掌声一下响起。

  一身黑色西装,金耳环的实叉难佗坐在一张塑料凳子上表情冰冷,稳坐如山,阴阳脸沙弥,灵芝头陀等那五名高矮胖瘦无一的弟子们也相应地抱胸冷冷望向一边。

  而这时,已经引燃了场内外的激情,主持人状态已经完全上来的何小明秘书又猛地收回手,一脸眉飞色舞地将手用力指向另一边竞赛场的方向道,

  “而这一边,也了不得了!因为他们正是国家级5A著名景点·千年佛教传承地·药师如来的光明治愈守卫人·四百年的佛门荣誉在沸腾之——龙泉山男子天团!!”

  这一句效果简直震撼到不行的介绍词落下,场内外的欢呼声更强烈了。而顶着这令人震耳欲聋而欢呼声,这一边同样也是一排站着的龙泉山参赛者也算露出真面目了。

  一眼看去,方定海和顾东来站在最中央。

  方法僧和顾明王的颜值摆在那边,这造成两边对效果还是很强烈的。

  至于,长相气质同样对比常人鹤立鸡群的天纵和海问师兄各站在两边。

  他们四个人各自风格长相差别很大,却一人一件并不合适的绿色军大衣,带着副像盲人算命般奇怪浮夸的大墨镜抱手站着,致使龙湖后山跑来围观的母夜叉们都加油声强烈了许多。

  而这诡异无比的统一装扮,还从左至右地延续到了他们身旁各自站着的‘老弱病残弱’师弟们上身上,致使这一整个庙里的年轻和尚们不像是来开法会的,像是一帮子专门来打群架的。

  这一幕,落入敌方华严十八僧团的弟子们眼中,只嘴角抽搐着恶狠狠就在心里发誓,等一下一定要痛扁这群开景区的白痴和尚。

  而很快,真正严峻紧张的时刻来了。

  因为伴着主席台上方海心老主持调整了一下话筒,喝了口茶水咳嗽了一声,又看了看盘香,对比了下自己手腕上的表,老僧人才慈眉善目地缓缓开口道,

  “抽签时间到,第一轮,放大蒙山。”

  这话落下,即意味着至关重要的第一轮抽签终于来了。而伴着两边所有人一起伸出一只手,随着阵法之中那盘香向着中央莲花图案掉落,金白色光芒一时间迸发出来。

  紧接着,随着两边赛场上类似转播大屏幕的生死轮光屏上出现了两张面孔和名字——何小明裁判的欢呼声和所有人的鼓掌声再一次响彻了整个龙泉山上——

  “好!第一轮的抽签已经决定!”

  “我现在宣布,第4X届三千佛法世界旨龙泉山僧团法术研究大会现在正式开始——”

  “首轮首赛第一场选手——”

  “华严十八僧团——千斤弥勒,对阵龙泉山——方!海!恨!”

  作者有话要说:  我越写这中二的要死的法会越想笑,怎么办,2020年才开年,本扑街文学羊就要这样走上一条沙雕之路么……

  不过,如果现在回头看当初共情那一段,就会发现当时舅舅的心理想法就是。要是师兄小时候需要一个朋友,自己也许能做这个人的朋友。

  哎呀,莫名觉得这种没有杂质,就是很想哄哄对方开心一下的好基友打闹甜的不行是怎么回事,捧着涨红的大脸嘿嘿嘿。

  害!方定海!顾东来!

  你们这两个打着办公事旗号光明正大搞基的小改改!不要继续再人民群众的眼皮子底下装直男下去惹!(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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