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第112章 重逢

  秦问声日夜不敢停, 但等她马不停蹄赶回辰陵之下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天。

  辰陵在极西之地,虽然临着芜羌两州, 却还有重重莽林相隔, 更前面亦有千里无人荒野。现下,荒野中绝不会出现的枝蔓随处可见,尖锐的碎石散落一地,其上满是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和火焰灼烧而过的焦黑。秦问声敏锐地在碎石堆中发现了一块温润的玉石,心头重重一跳。

  想要控阵控得更好, 在阵石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姜宁入了机关阁, 在对待阵石时常常会犯懒,用锉刀轻轻在阵石上刮下一道印便是了。

  但眼前一切,都明明白白告诉她, 阵崩时的危险, 绝对不止他们三言两句间表达出来的那么简单。

  而且, 她临近辰陵时, 明信的传信也断了。

  夜归认谢无尘,不认她,白知秋给了她一缕灵息,能让她断断续续得到一个大概的方向。秦问声手指一松,身形已经消失在空气中。

  洛郡的事宜已经由白知秋接过, 夕误这边, 是绝对不能出现岔子的。只有学宫抢占先机,白知秋对上白宇云时候才能心无旁骛。

  雷声在天穹之上滚动,由东至西。电光劈散层云, 势不可挡地落在阵中, 炸起满地砂砾。电光乱石之间, 若有实形的黑气扭曲蠕动,在人群中肆意游走,刮过时带起令人作呕的腥风。明信一剑斩出,正正替旁边的一位长老挡住没来得及躲开的黑气,下一瞬,灵流震荡从相接的地方炸开,几乎把两个人一起掀出去。

  三界隔绝后,留在人间还见过血疫的老一辈已经无有几人了,即便留在学宫,也早已找了某个清净地方,不再过问外面风风雨雨。此物一出,诸人根本认不得是什么,瞬间就乱了阵脚。

  “别让它们近身,这是怨煞。”明信冷喝,初时的愤怒降下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无尽悲哀,连声音都显得嘶哑。

  其他人不了解,他却是见过不知多少次的。沉重的黑云,浓郁的血腥气,每一次出现,都代表着遍地的尸骨。

  “破错了。”明信身后,一名身材矮胖的长老擦了下额头上急出的冷汗,险之又险避开袭来的怨煞,脚步却没落稳,让地上冒出的树藤一鞭抽向脚踝。骤然跌倒的同时,他手掌一翻,一只落好灵玉的阵盘“咔嚓”碎裂,雪白阵光扩展飞出,瞬间撑出一方结界。

  他结结实实摔在地上,龇牙咧嘴,嘴上却道:“好了好了。”

  明信:“……”

  明信掐住了眉心。

  当今学宫掌事的长老们,没有一个真正面对过大灾大难。白知秋在映花潭中所起的绝地台,放在以前只能算一个舒络筋骨的地方,以至于他们在此时,并升不起什么危机感。

  明信目光穿过一层稀薄的屏障,看向不断撞来的浓重的煞气,眼底有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沧桑。

  “你从黄泉道上回来,只是为了报复吗 ?”他低声问。

  声音轻轻撞上结界,引起细微的波动,远远传出去。

  没有人回答他。

  明信沉默地站了一会,在这一会时间里,身后乱做一团的长老们已经从混乱中回过神,你一句我一句地唉声叹气。

  “不好破?”明信问。

  “花点时间,”先前摔了个大马趴的长老回话,“一道小阵还要用这么多弯弯绕绕,该说阵主点什么呢?”

  “心思周密吧。”好半晌,明信道。

  长老鼻孔朝天:“尽是阴招。”

  “不是不让他们做阵中阵啊,”那长老见明信不接话了,也看不出心情如何,顺口就找了个补,“这种遮遮掩掩的阵,没有费心思的必要,不如直接拆了来得快。”

  明信略微一垂眼,不动声色道:“那拆了吧。”

  话音一落,几个长老集体抬头望向明信,眼睛里写得明明白白:谁来拆,拆哪个?

  夕误上一次拆阵后,灵力对冲造成的破坏还近在他们眼前。一次拆到阵心还好,若是拆不到再来这么一次,怕是在场诸人都要遭受池鱼之殃。

  “我来,或许闹出些动静反而会让姜宁他们注意到。”明信手腕一翻,一柄淡银色的长剑出现在手中,灵力流转间,剑光直直劈向长老所点出的位置。

  那道剑光伊始极微,穿过结界时甚至是无声无息的。但它离开结界,撞入怨煞时,便势不可挡地扩展出去,披散了挣扎着的黑气,轰然劈入地面。

  几位长老默不作声地将结界又加了一重。

  灵流炸起,在旷野中掀起又一场飓风,明信站在最接近风眼的地方,衣袍猎猎作响。他好像在狂风中看见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一手提剑,一手挡在眼前,往前方走了几步,站在了结界边缘。

  “掌门!”有人在风中喊道,“小心!”

  视野尽处,一线光芒升起,眨眼间又被黑气吞没。剑光撕裂出的缝隙没有维持片刻,就长虹吸水一般汇聚了更为浓沉的黑色,直直劈过来。

  透过表面那一层怨煞,无数碎魂交织出破碎的面容与幻境在眼底交替闪过,短得没有反应的时间。

  明信微微一愣,长剑险些脱手,直到身后一名长老千钧一发之际打出一张卦象,才险之又险地将他拉回下一层结界内。

  他退了一步,闭了闭眼,将剑握紧,才在几位长老犹疑而担忧的目光中呼了口气:“看见了一点过去的东西。”

  “等回去再伤春悲秋也不迟。”旁边立马就有人插上了口,但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就颤巍巍抬起手,指着明信身后,“那是什么?”

  方才情况太过紧急,其他人没看到,但明信是看见了的。被吞没掉的那线白光在短暂消失后,有如旭日破晓,刺开层叠的黑暗,在荒芜的地面上铺开一层几乎炫目的白霜。

  “是四方取象的白虎,不过……”

  不过,余寅的本事显然没有到这种程度。

  白虎之后,朱雀虚影掀起狂风,肆无忌惮卷入阵局,翅羽拂过之处,阵眼接连松动,灵力带起的电蛇噼啪四蹿。先前指挥明信攻击阵眼的长老已经顾不得自己的结界在阵法攻击下也是岌岌可危了,整个人目瞪口呆:“这是破阵还是毁阵?”

  四象席卷下,这边的压力小了许多,身后长老絮絮叨叨道:“瞌睡有人送枕头,太巧了。”

  可不是太巧了。

  他们上午还在念叨找不着人,夕误挖下的陷阱太多,晚上夕误便明火执仗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生怕有人发现不了似的。

  只是,那凤鸟和白虎显得后继无力,在阵局摇摇欲坠之时,凄惨一声唳鸣,翅影掀起最后一道灵流,继而溃散成漫天星点。

  在它溃散之前,明信已经抬起长剑,无数剑光沿着星点坠落的轨迹,一同投向大地。几位长老虽然不靠谱,但也不至于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几乎同时,无数咒法紧跟而上,掀起另一场波澜。

  宏大的灵流炸开,刮过已经被夷为平地的荒野。荒野尽处,无数林木拦腰折断,一层推着一层倾倒在地,砸出一道道长长的叹息。

  学宫最外围的屏障,被激起一层些微的灵光,一闪而逝。

  结界外,电光稍歇,诸人在黑气尚未再次聚拢起来前已经迈出结界,放出灵识去感应朱雀升起的方向。

  对方应当也察觉了他们的动静,从那个方向传来的感应虽然细微,但到底是没有再动了。

  于是,暗无天日的阵局就这样被他们从中间撕开,随着双方的接近,灵力波动也愈发明显。

  余寅如释重负,毫无形象地躺倒在地,丝毫不顾地面的震颤,冲夕误比了个不知道是什么意味的手势:“早这样不行吗?”

  “不行,”夕误淡淡反驳,“他们露面我们才能露面,不然瓮中捉鳖,被捉的会是谁?”

  余寅已经没有劲回骂了,又转头去问姜宁:“还要等多久啊?”

  姜宁背着谢无尘,看他一眼,又看向前方的黑气:“这道阵还能撑小半个时辰。”

  夕误却沉默着,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会天色已晚,抬头连星子都不见,正因如此,远处剑光和灵力碰撞时候炸起来的光亮便极为明显。

  它们愈来愈近,本该是让人安心的。但在被光芒不断穿透的黑气中,却渐渐显现出一道人影。那人影伊始融在黑气中,是极为模糊的,直到另一边的攻击逐渐减弱,甚至犹疑着停下的时候,他终于站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白衣胜雪,长发散落,一手提一柄淡蓝色的短剑,一手执一把湛白的纸伞。周遭炸起的砂砾,乱飞的灵流,肆虐的黑气,好像一分一毫都触及不到他。唯有风扬起他层叠的衣摆与发梢,成了此间唯一能够影响到他的东西。

  灵光照耀下,他露出的下颌苍白而消瘦,又带着一种与世隔绝一样的清冷与孤绝,就像传说中山巅上的仙人。他站在那里,对四周的乱象视而不见,以至于连不轻不淡投向世间的一眼都像恩赐。

  以他为中心,平白画出一条分界线,隔绝了狼狈的两方。

  “好像小师兄。”余寅一骨碌爬起来,撑着膝盖喃喃道。

  夕误和姜宁面沉如水,早已绷紧了背。

  对面,诸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唯有明信握紧了剑,感觉剑柄上的花纹深深刻入掌纹中。

  “好久不见,明掌门。”好一会,站在中间的那人终于微微抬起了伞面,视线轻飘飘落在明信身上,“您更希望是他,而不是我,对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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