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第79章 师传

  谢无尘稍稍想了下, 反应过来。

  他离开顺安时顶的是夕误的名号,此后,谢府和夕误的消息都断了。他们而今对许多事情不知不晓, 多少要留两分心。

  “如何易?”谢无尘问。

  白知秋探手入袖, 窸窸窣窣摸了好一会,将一堆不知装着何物的瓶瓶罐罐放到了小几上:“我来。不过提前说好,仙道院的易容术我用得不如千象院的法子好,易丑了不怪我。”

  谢无尘没动,看白知秋直起身, 侧身摆弄瓷瓶:“不怪你, 怪我?”

  白知秋侧眸,眨了下眼,唇畔微微勾起。

  这人眼睛太漂亮了, 平日里冷冷淡淡, 偏又藏得住千言万语。谢无尘觑着那点心思, 喉结一滚, 自己把后面的话吃下去,板板正正坐好了。

  偏生白知秋没有半点自觉:“你会么?”

  谢无尘:“……”

  这个问题很致命。

  虽然易容术在仙道院的确常用,但白知秋显然不是不满意自己面相的那种,谢无尘也不是。故而在一件相对而言很简单的事情上,反而要花更多功夫了。

  白知秋用手指蘸上瓷罐中的粉末, 俯下身, 食指在谢无尘额心、眉骨、鼻梁、下巴上分别抹过去。

  “我丹青还可以,你的骨相也不差,不会丑到哪。”白知秋垂眸, 手指顺着一个方向将粉末涂抹开。

  但是丹青和易容并不能相提并论。谢无尘默默想道。

  他盯着白知秋的动作, 开口道:“你若是将我画丑了, 自己不亏吗?”

  白知秋手指一停。

  然后是瓷器相碰时“当叮”一声响,白知秋换了另一只瓷罐,拇指抵着让他抬起下巴,语气淡淡的:“试一下?”

  谢无尘眼角让白知秋手指一碰,不由自主眯起来:“小师兄,你为难我。”

  “嗯。”白知秋应声,手指继续往下描摹。他涂得认真,广袖因为动作滑下一小段,露出骨线流畅的手腕。微凉的指尖在皮肤上划过,带起一阵颤栗。修仙之人五感敏锐,此刻尽数集中到面部,扰得谢无尘颇为心不在焉。

  他颇为不自在,又说不出原因,正想睁眼,眼尾又被点了点:“闭眼。”

  “……”

  行吧。

  车厢里起符放阵的,暖和得很。谢无尘倾耳听着白知秋动作间带起的声响,过了一会,觉得车厢内太燥热了。

  于是白知秋手指落下来时,衣袖带起的一点风便极为明显。

  谢无尘又不甘寂寞地开了口:“白师兄,你不易容吗?”

  “为何要易容?”白知秋问,最后抬指贴着谢无尘唇瓣描画一周,退开,“好了。”

  谢无尘掀起眼皮,见白知秋倚靠在车壁旁捻着指腹,捻得指尖绯红。可能是见他半天无动无衷,不耐地“啧”了声:“你何时将我的帕子还我?”

  谢无尘目光追着他的指尖,满脸狐疑,手却伸向胸口:“你涂了什么?”

  “胭脂。”

  他递帕子的手僵在半空,唇瓣一抿,尝到了些微的甜味。

  “……”

  “你为什么,会带胭脂……”谢无尘缓过一口气,狐疑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不解。

  “秦师姐做的,挺漂亮。”罪魁祸首满是问心无愧,甚至目不斜视地端详着他,目光盈盈,边擦手指边道:“带镜子了么?你先看看?”

  谢无尘狠狠叹口气,忽而一手扣住白知秋手腕,一手撑住车壁,俯身吻下去。

  有些人的天赋真的很奇怪,细数来其实没有几日,某些事情做起来是愈发娴熟了。白知秋后背抵在车壁上,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在桎梏中,他侧眸的视线都逃不出去。手伊始是抵着对方的肩膀,最后却扣住了。

  狭小的车厢内,连风声都不能透入,一时间,只剩两人交错的呼吸。

  谢无尘如愿以偿,将嫣色染上了另一个人的唇。

  白知秋皮肤白,连唇色都白,沾上一层浅红,反而艳丽起来。他抿着唇,将胭脂抿匀,声音温柔,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天地君亲师,人理伦常,夕误教过你尊师重道吗?”

  “教过。”谢无尘回道,后一句便不怎么礼貌了,“还教过欺君罔上。”

  这是夕误能教出来的东西。白知秋心道,师门不幸。

  “那你怎么不学学欺师灭祖?”

  谢无尘沉默了好一会,视线从唇瓣一直往下滑,看颈线入衣领,垂眸瞧着衣襟上的云纹。他的心随着目光躁动起来,最终,他别开视线,手贴上自己脖颈,含糊道:“不敢。”

  白知秋就笑,又侧过头向外望去。

  他身形偏薄,搂在怀中没有太多分量。人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可没了皮相,再美的骨也是徒劳。白知秋有这样的骨与皮,中间是一层薄薄的血肉,触手之时不至于让人觉得太过孱弱。

  可谢无尘还是觉得他太瘦。

  他在车辆颠簸间,目光扫到了车外的黄沙,想起他们快要入关了。浮州不算好地方,唯独夏天景色好些。残阳晚照时候,千里荒漠一片赤红,像是铺天盖地烧了一把火。

  而这个时节,地上满是寒霜,等到中午能消失一会。落日同样不甚好看,昏沉地升起落下,不值得人抬头。

  谢无尘又靠了过去,从后面抱住人,吻到了发顶。

  ***

  松州只有与芜州接壤一块有地方停人,再往东往西都是荒漠,很难走。但若是从中苍沙洲往浮州走,多是顺着苍山走,路上也舒坦不到哪里。只有快到浮州时候,空气才能逐渐湿润起来,人烟也能多些。

  不过这块,不熟悉的人轻易没法落脚。一身财贯进去,能不能安稳出来需得另说。

  要入关进浮州,还有一段路要走。为了赶在宵禁前面找到地方落脚,谢无尘掐了两张缩地成寸符,结果却因为不熟地形,差些跑错路。

  入关后,路自然好走许多,客栈同样来得规矩。谢无尘辞拒了小二的殷勤,掩好门,一回头,见白知秋坐在床侧,褪了鞋,却不准备睡的样子。

  “何事?”谢无尘捧着灯盏放到床头,问道。

  “嗯?”白知秋微一愣,盯着谢无尘的脸凝视漏刻,想起自己给他易了容:“你说要找你先生,知道他而今在哪么?”

  “不能肯定。”谢无尘回道,“我想了许久,先生送我上学宫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曾经以为,只是为了让我离开顺安。现在想来,远远不止于此。陆师兄察觉北函关兵败有异,先生在谢府十年,他察觉的,应当更早。”

  所以他才是最早传至学宫的那一道信。

  但他对北函关的兵败全然不知,更无从得知其中的蹊跷。白知秋或许察觉过异常,却没有追究下去。

  最终为他们的疏忽,付出代价的人,却是本不该卷入其中的陆积玉。

  白知秋的手藏在袖中,摩挲着那块碎玉佩。

  他们从离开学宫开始,就走入了对方为他们布就的局中。进入浮州后,被窥视的感觉更强了。白知秋不喜欢这种被人操纵的感觉,但他而今对破局仍然毫无头绪。

  谢无尘稍稍一顿,拨暗灯火:“若先生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给学宫示警,那么,先生断然会留在我能够寻到的地方。”

  当时圣旨前来,要他去的并不是北函关,而是浮关阙以南的浮州都营。

  “北函关被北越所占,市贸三城贸易终止,浮州都营又有顺安的耳目……以先生的谨慎,反而是在市贸三城的可能更大些。”

  先生既然顶替的是他的名头,最直接合理的应当是浮州都营。但是,浮州都营真的安全吗?

  谢仁战败,北函关易主,下一个遭殃的就该是浮州。“谢名”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一个毫无用处的世家子,各方博弈中被放弃的棋子。浮州都营还有浮州州府姚连乐的关系,哪怕他去了,能有什么作用?

  他一生里,离开顺安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中与北函关相关的,只有这三个地方。

  白知秋沉默许久,低声道:“积玉陨灭在浮关阙附近。若是如此,夕误或许知道更多,对我们而言很重要。”

  “能给先生传信吗?”谢无尘问。

  白知秋轻轻摇头。

  想来也是,若是可以传信,白知秋大抵不会亲自来寻人。

  白知秋盯着自己袖口,忽而道:“……当年,你先生,与我分歧极大。闹到最后,断了与学宫的一切联系,生死自负,再与学宫无甚干系。我那时闭关,明掌门寻不着他,再后来……”

  白知秋轻声一叹,没再说下去:“算了。”

  谢无尘微讶,完全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窍。

  但顺着这么一想,碧云天上师姐师兄们对“夕误”的微妙的芥蒂,白知秋有时若有若无的偏袒,都有了原因。

  谢无尘接过外袍,顺口问道:“是大是大非吗?”

  至少,在白知秋这里,他还是承认夕误的,那么当时的分歧,在白知秋眼中,或许没有那般严重。

  怎料,白知秋过了很久,才慢悠悠回答:“要看你怎么想。”

  作者有话说:

  眼看着出没时间越来越阴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