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处的肌肤被两颗尖锐利器抵着时,白悄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被刺破血管的痛感像电流一般鞭打至大脑皮层,他才怔怔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是吸血。
白悄蓦然睁大了眼。
如果不是现在身处的环境是在水汽弥漫的浴池里,他几乎会以为自己回到了那天——在去往激发异能的路上,被陌生男人压在无人的小道上啃脖子。
身体里的血流克服了地心引力,汩汩不断地倒流回脖颈上的伤口,喉结吞咽的声音、又重又急的吮吸声,和白悄无力拍打水面的挣扎声,混杂在一起。
他受不了地叫:“啊……唔!!”
白悄孱弱娇弱的手指到处乱抓,摸到一截火热躁动的肌肤便是一缩,坚硬的指甲毫不客气地在那处刻下几道红痕。
颜御洲不为所动,手臂上的轻微疼痛只会让他愈发激动,像最小的婴儿那般,揪住提供母乳的妈妈就是一顿疯狂地吮吸。
香甜的血液从食道漫进胃腔,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瞬间涨满了躯体,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能够完全提供他的吸血需求。
他对白悄索求无度。
白悄哭着闭上了眼睛。
饥饿、劳累、困倦,又被人按在怀里狠狠吸血……
他脸色苍白,视野晕眩,全身脱力地往池底滑去。
颜御洲手臂一撑,立刻反应过来,捉着白悄的腰把他提拉上去。
男人轻轻皱起了眉,意犹未尽地松了口,舔着牙缝,满脸不爽地抬头望去:“你怎么搞得——”
再滚烫的温度和浓稠的水汽,也不能修饰白悄脸色的苍白。
他歪着头闭着眼睛,鼻间的呼吸微不可闻。
.
“……”
“……颜公子,虽然特招生有义务给您提供抚慰帮助,但切记不能过度贪求,这次是您送过来及时,要是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这位本身也是白氏出身,身子骨弱又是精神系,真出了什么事我们校方这边也不好交代……”
细碎的话语传进白悄的耳朵里,他闭着眼睛反应了很久,才逐渐理解来人说话的内容。
刚刚苏醒过来,白悄头晕目眩,睁开眼时,视野焦点都对不准。
但很快,他看清楚了眼前的画面。
一男一女站在他的床边,女人身穿白大褂,身前挂着代表治疗师的牌子,说话的语气不怎么好。
另一个男人则沉默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听着治疗师的嘱咐。
颜御洲身体绷得很紧,从白悄的角度看过去,走线僵硬的肩膀和收紧的下颌骨显得他有一种强撑的镇定。
但如果仔细一点就能发现,男人灰色的瞳眸正在眼眶中轻微地发着颤。
他的双手揣在裤兜里,似乎就要摸出一根烟,点燃它,然后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白悄收回目光,出声打断这两人之间的对话:“我这是怎么了?”
治疗师转过头来,几步快走到床前:“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你本来就低血糖,还失血过多,所以晕了过去。我刚才已经用异能治疗了你,不过还需要养上几天才能好。”
“这次情况还是很严重的,一般只需要医师出马,但你这次很危急,所以由我来治疗。不过不用担心费用,颜公子已经……”
白悄垂下眼睫,再一次打断她:“我怎么还在这里?学校怎么说?”
“……”
女治疗师沉默片刻,微微叹了一口气,正想再次开口,却被颜御洲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她闭了嘴,从颜御洲的卧室走了出去。
房门咔哒一声被人从外面关了起来,房间内只留下一站一躺的两个人。
颜御洲走了过来,坐在床边,垂下视线去看白悄:“你待在我这里能恢复得更好,所以学校同意让你留在我这儿。这次是我的错,为了将功补过,学校要求我不得在你生病期间差使你,同时延缓你身为特招生该履行的义务。”
男人伸出手,想要去触摸一下白悄的脸颊。
他刚有所动作,就发现白悄偏过脑袋,紧抿的嘴唇细细地发着抖。
颜御洲停在半空中的手一僵。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半晌,他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白悄摇了摇头,突然问出了一个问题:“你是那时候吸我血的人吗?”
颜御洲点点头:“是。”
“在把我从卫生间里放出来时,你就认出我了吗?”
“对。”
“你是血族吗?需要吸别人的血才能活?”
“……是血族。”颜御洲的眉头一点一点皱了起来,他现在有点摸不透白悄在想什么。
他的确早就认出白悄了,白悄的血很对他的胃口,他承认把白悄调到自己身边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把白悄养成专属于他的血袋。
血族靠吸血为生,一般家禽的血就能维持生命所需,大部分魔物的血十分难喝、但可以补充大量能量,而人类的血则看运气,遇到对的人,人血香甜又能增加实力,遇到错的人,人血比臭水沟都难以下咽。
血液香甜的人类可以和血族结下契约,成为血族的专属“血袋”——伴血人,同时血族也需要在契约的要求上,给予人类想要的东西,例如金钱、保护、寿命,甚至于……性。
血族天生外貌优越,许多人都会想和他们谈恋爱甚至结婚生子,由于数量稀少、不显于人群,就更受男男女女的追捧。
对于很多人来说,成为一个血族的专属血袋,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事情。毕竟血族受异能管理部约束,只能猎杀魔物、不能以人为食,这就意味着,只需每月供一部分的血,就能和实力强盛的血族换取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一个血族身边专属血袋的位置,是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抢着的。
颜御洲突然明白了白悄为什么要问他这些问题,却对刚才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他本来由于白悄昏倒而感到不舒服的心绪,陡然放松了大半。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白悄,眼底重新升起一股极其轻微的嘲讽意味。
……原来这就是你的新花招吗。
“你是很聪明,白悄,”颜御洲挺直了脊背,看透白悄、重新掌握了主动权的感受令他像极了一头高傲慵懒的花豹,“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就是血族。”
“你的血很合我胃口,而且这次的确是我的错,我吸血过度让你受伤,理应给你补偿。那么——”
“伴血人的位置,我可以给你,作为这次对你的补偿。我们可以现在就结下契约。”
“不过,你不能提出以下要求,”颜御洲慢悠悠道,灰色眸子眯了起来,语气强硬不容拒绝,“第一,你不能要求和我恋爱或者发生性.关系。第二,你不能要求和我结婚。除此之外,金钱,权力,寿命,庇佑,只要你想,你都可以提。”
白悄脸上没有表情,看在颜御洲的眼里,是由于过度惊喜,所以呆怔做不出反应。
他心下喟叹一声“果然”,最后轻蔑道:“当然,虽然你的血很合我胃口,但我不是克制不住自己的人,我每个月的吸血需求只有四百毫升,异能者的造血功能超出常人,这对于你来说应该很轻松。”
颜御洲说完,好整以暇地抱臂,坐等白悄高兴得小脸绽出花来,然后扑到他身上就求他立马结契。
白悄太好懂了,他一下就看透白悄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在浴池里时,白悄故意说自己没有勾引他,使用欲拒还迎的手段,勾起他的兴趣;
后来,白悄巧妙逃走,穿着湿哒哒的衣服爬上水池边缘,凹出诱人姿态,就为了让他失去理智、抱住白悄吸血;
再之后,白悄借着自己身体弱,顺势昏倒,这样一来,他就必须将功补过弥补白悄;
而弥补白悄的最佳方案,就是让白悄成为他的伴血人。
这每一步都环环相扣,白悄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当他颜御洲的伴血人!
也不知道白悄是在什么时候发现他血族的身份的,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确实着了白悄的道。
现在,白悄做出如此脆弱、惧怕他的模样,就是为了引起他内心的愧疚,从而在接下来的结契谈判中提出过分的要求,利用他的愧疚心理诱逼他答应。
好有心机的白悄!
但白悄休想和他恋爱上床,他颜御洲没那么傻,不会上这个心思不正的人的当。
颜御洲心下警惕,紧紧盯着白悄,大脑飞速旋转,思考着如果白悄提出类似于要和他恋爱的要求时,他该如何反应。
白悄:……
伴血人是什么?
谁说要当他的专属血袋了?
恋爱上床和结婚又是什么?
是他疯了还是颜御洲疯了?
颜御洲凑近白悄,仔仔细细地观察白悄的表情,轻啧一声:“怎么?高兴傻了?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悄张了张嘴,问题太多,他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甚至觉得,颜御洲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好像和颜御洲沟通不了。
白悄闭了闭眼,他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易困嗜睡,颜御洲刚才的话又信息量过载,以至于他十分心累自闭,连话都不想说了。
他现在只想颜御洲在他面前消失。
颜御洲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伸手打算把白悄偏过去的脸颊扶正,却不想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