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距离太近了,棘说话时的热气都喷洒在白悄的耳垂之上。
棘垂眸,看着比他矮了一头的女孩,白白脸颊透着粉,嫩乎乎软绵绵。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女孩停下了嘴中吹气的动作,然后——
羞得快要爆炸了。
白悄头本来就低,这会儿,愈发像只想把自己脑袋埋进沙子里的小鸵鸟。
他头低得,都快钻进自己胸膛里去了。
“内裤太小”
“穿不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悄简直要羞晕过去。如果他真是一个女孩,那棘说得就完全没问题,但事实就是,白悄自己也是个男孩子,又怎会不知道男性内裤的尺寸问题?
其实是,他当时拿衣服的时候,已经往大里拿了,毕竟那一眼瞥得可太精准了,白悄想不注意到棘的都难。
而问题恰恰出现在这个地方——白悄先在脑子里估摸了一下棘的尺寸,觉得自己手里的这块布料肯定能兜住。
他非常自信地认为,此次内裤尺寸的选择绝对是正确的、万无一失的,不可能出现尺码不合适的情况。
但没想到……
棘非但没说合身,还说拿小了?
这、这是在炫耀什么!
白悄的内心,突然被一股羞到极致的恼意给席卷了。
明明同为男性,棘却发育得如此傲人,而他自己却穿着裙子、装作女孩的样子也丝毫不显得别扭……
白悄那点微弱的男性自尊心,就这么被棘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给激了出来,像破土的小芽,转瞬间便成长为大树,枝叶一下占据了他的脑子。
为了维护这临时的、突发性上升的男性自尊,白悄脑子里哄哄乱炸,想都没想,就别别扭扭哼哼哧哧地道:
“你、你骗人的吧!你才没有到那种程度呢……你夸大了事实!”
他不尴不尬地站在原地,头也不敢抬、眼睛也不敢睁,无论是神态还是站姿都一点气势都没有,小嘴却叭叭叭的,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乱说一通。
要是白天晓在,一定会被白悄这幅逞强的小模样逗得笑出声。
但棘作为白悄口中的当事人,可一点不觉得他说的话好笑。
岂有此理!
涉及到男性尊严问题,好笑吗?
尤其是,被白悄——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质疑真实性!
这对于任何一个天性好强、热衷雄竞的雄性来说,都是天大的侮辱。
肉眼可见的,棘沉下了脸色,他面庞板得极为严肃,整个人旋身,从白悄的背后来到衣柜面前。他重新拿了一条内裤穿上,又迅速套上了灰色运动裤。
布料摩擦肌肤时发出的轻微声音,在无比寂静的地下洞穴内,清晰而又明了,甚至连裤腰上的松紧带,啪一声打在肌肤上的动静,都清脆明白。
“睁眼,我穿好了。”
棘冷冷说道,他两三步来到白悄面前,在离白悄不到一米的地方就停住了脚步。
眉毛蹙得极紧,薄唇抿出一条僵直的线,任谁来看,这都不是心情好的模样。
白悄抖着睫毛睁开眼,面对的就是面无表情、但又从眼角流露出旺盛胜负欲的棘。
怎么又臭着脸啦……
白悄腹诽了一句,他视线触碰了一秒棘依旧赤裸的上身,又很快向旁边滑去:“你干嘛只穿了裤子不穿上衣……”
棘伸手抓住了白悄的脸蛋,把白悄偏过去的脑袋摆正,让他正对着自己:“看着我。”
白悄:?
棘又拉住了白悄的手,迅速、准确、有力地带着人手按在了自己的腹肌之上,并且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愿,活像个诉衷肠的忠诚骑士,只不过人家是拿着国王的手捂在自己的胸膛之上,他是握着白悄的手按在肌理分明的八块腹肌之上——
“摸我的腹肌。”
白悄指尖发烫,手心贴着火热的肌肤,块块分明的硬实肌肉下,蕴含的是令人血脉贲张的性吸引力。
他抽不出手,想要缩回五指并拢成拳,却被棘立刻敏感地察觉,覆着白悄小手的手掌一用力,便把白悄乱动的手指给重新压了回去。
棘牢牢盯着白悄,仿佛在做什么严肃正经的课业汇报:
“是什么让你怀疑我的尺寸问题?你是女孩,你不懂这些,我不跟你计较,但是现在我要纠正你错误的思想,如你所见,我是一个身心健壮、并且各方面能力都很到位的男性——”棘顿了顿,特意加重了“到位”这个词。
“——无论是器官大小、还是身体素质,亦或是最原始的繁殖本领,我想我都优于绝大部分男性,这不是臆想,而是事实。”
棘眉头紧锁,差点就要引经据典来为他的发言增添说服力了。
“白悄,你必须具备认知男性身体的能力,并且拥有正确的审美观念,知道只有选择我这样的身材,才能更好地繁衍后代……”
“等一下!”
什么繁衍后代?什么审美观念?
此时的白悄,表情一片空白。
棘不情不愿地止住了话头,高高挑起一边的眉毛示意白悄继续讲话。
白悄吞了口唾沫,对从未像现在这样话多的棘感到无比的困惑。
如此的长篇大论,甚至还上升到了审美观念的高度上——棘过于严肃的态度让白悄感到一阵紧张。
但再紧张,他也得把这话问出口:“……我不太懂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悄忐忑地问完,视线往下掠过两人交叠在棘腹肌上的手,又跟触电一般快速缩了回来。
“……”
棘这会儿又沉默了。
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像个小孩一样说话的大男孩,此时却跟被人毒哑了嗓子一般,半天没点动静,犹如老僧入定。
但一抹可疑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棘的脸颊,与此同时,棘的眼神朝旁边移了过去,落在虚无的空气之中,就好像那处纷飞的空气粒子有多吸引他似的。
“……所以呢,我没懂,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白悄又问了一遍。这会儿轮到他像只嗡嗡响的小蜜蜂,围绕在棘身边一圈一圈飞,不问出棘的真实想法誓不罢休。
“……”
棘沉默地和白悄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在白悄不明所以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我就想说……操,”棘咬着牙,耳垂连着脖颈一片血气方刚的红,“我就想说我没夸张!我那儿不小,你一开始给的内裤我真的穿不了,没骗你!”
最后一句话跟喊出来差不多,因为在重荆藤密布的洞穴内,此时竟然有微弱的回音出现,“没骗你”那几个字反复重复了三四遍,简直余音绕梁。
等尾音消失了,两人又大眼瞪小眼地相对无言。
半晌,“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悄笑得全身发抖,他绷不住似的弯了一点腰,脑袋差点撞到棘身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原来、原来你想说的是这个……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了,知道你很厉害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悄眼角笑出了泪,边笑边喘,停都停不下来。
而就在白悄憋不住放声大笑的期间,棘的表情已经由原来的阴沉严肃,变成了如今的生无可恋。
他放下握着白悄的手,一言不发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手肘搭着膝盖,双手做拳抵着额头——
自闭了。
棘上半身还裸着,弓起的脊背弯出一道苍劲有力的弧度,肩胛骨连接着后背的肌肉线条明显,肩膀宽阔、大臂肌肉鼓涨,满身都是爆发的荷尔蒙。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身材可以媲美顶尖男模的大男生,硬生生被白悄陡然爆发的笑声给笑蔫了,那垂头丧气的狗狗样,像个得不到小玩具的五岁小孩。
尽管那应该并不是嘲笑,但在信誓旦旦地和女孩保证自己身体素质十分强悍后,得来的却是这样一个反应,棘脸上根本挂不住——
有什么好笑的!
他又没说假话!
棘低着头,真的要气死了,他甚至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情感涌上心头。
那种,情窦初开的青涩男孩,在经历漫长的暗恋之后,鼓起勇气向女神表白——结果女神惊讶地睁着眼,笑出了声:“哎呦小弟弟,毛都还没长齐,就敢跟姐姐我表白呀?”
——差不多,类似的情绪反应。
棘坐回沙发上时,白悄还没有完全止住笑,但棘长时间的沉默,令白悄心下感到一丝的不对劲。
他其实并没有嘲笑棘的意思,只是棘——
太可爱了!
要知道,白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棘这种“人”,哪怕是年龄比他小的白天晓,也是习惯性地照顾他。
如果说秦一铭和白悄经常吵嘴,让白悄感受到他和秦一铭之间的关系有种微妙的势均力敌,那么萧泽之于白悄的感觉,就是完完全全的上对下。
而棘不一样——
一个有趣的、虽然会用一大段话笨拙地掩饰自己,但通常生涩得像个赤诚小孩的,年下的角色。
很神奇地让白悄卸下了心防,在棘面前表现出自己轻松大笑的一幕。
但这恐怕会让棘误会。
意识到棘的心情可能不是很好,白悄停住了笑,快步走到棘面前,蹲下了身子,歪着脸蛋去看棘的脸色:“棘,你怎么啦?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很……”
“很可爱”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啪嗒掉下来的眼泪直接把白悄想说的话砸回了嘴巴里。
“……!!”
白悄慌了——
“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