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杨领◎
薄云开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唐安怀疑他已经出事。
后来方嘉悦黑着脸过来，问唐安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走。
唐安这才知道, 薄云开在B市摆了方嘉彦一套, 人带着情报已经消失无踪。
“我们查到黄杨领的一个秘密基地就在附近。”方嘉悦找了张椅子坐下，深呼吸几口，显然还被气得不轻, “原本定在一个星期后动手，但大雪阻碍了一些友军的行程。现在薄云开得到了情报, 联邦总军那里估计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我们预备明天动手。你要跟着我们去吗？”
“我二叔也会来吗？”
“原本的计划是让唐二叔带兵到B市, 我们再拿出征召令，将人马合二为一，现在薄云开带着情报回去，确实可能打乱计划。我哥今天晚上就会到丰收镇，之前一直是他与唐二叔联络的。”
“秘密基地在哪里？”
方嘉悦抿唇。
看来她不去，就不会告诉她地址。
没想到方嘉悦很快说了一个地点：“这两天我们派了好几拨人去勘察，已经确定两个入口。但没人能进得去, 不知道里面情况具体如何。”
丰收镇的夜晚没有黑暗，因为这里彻夜亮着光。所有人都得到了明天动身的消息, 今晚没人睡得着。
就连大春的亲兄弟大阳，也在忙忙碌碌检查装备, 再没空陪几人玩。
唐安跟着他们在楼底下转了几圈，觉得无聊，又往外溜达。
除了朱荷领和嘉木领之外, 还有飞月领的家族参与其中, 他们手臂上绑着的是半轮金黄月亮。
黄岩和碧崖两个领地虽也被朱荷收入囊中, 但因为过程闹得不愉快, 没有家族被邀请参加这次行动。
唐安在镇子最边上，看到了一个眼熟的面孔，断了一根手指的朱怀玉。朱家的位置原本紧挨着方嘉悦的三层小楼，没想到两天不到，立马就被换到了丰收镇最外沿。
朱怀玉也看到了唐安，他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怨恨。唐安噙着一抹冷笑与他对视，但对方只狠狠地瞪了她几眼，转身走了。
原本以为要动手的唐安感到遗憾。
远处突然射来刺眼的光芒，不是来自镇内，而是来自镇外的马路。
地上还有雪没化，车灯映着雪，让人睁不开眼睛。
唐安微侧过头，她听见发动机的轰轰声，还有车轮碾过碎雪的声音。
这么大的阵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车子开得也快，转瞬就到了丰收镇外。
车队就连刹车声都整整齐齐，看到车上朱红色的荷花，大家欢呼起来。
所有车发动着，却不开走，将丰收镇围住，一起摁响喇叭，仿佛在回应大家的欢呼。
唐安受不了这种臭屁行为，只想捂耳朵。
一辆车从车队里开出，向镇里走，离唐安十米远时开始减速，到她身边正好停下。
副驾驶车窗降下来，方嘉彦戴着墨镜，还是留着他的板寸，他将墨镜推到头上，笑出一口白牙：“唐小姐，你特地在这里等我吗？”
怎么可能。唐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上车，我带你一程。”
唐安想转头就走，但转念一想，走回去是挺远的。
她打开后座车门：“那就谢谢了。”
“我们之间还谢什么。”方嘉彦将脑袋转过来看她，笑得眼睛都弯了，“我们在这里相遇，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大家迟早都是一家人，或许我们应该多增进增进感情……”
唐安打断他：“你能联系上我二叔吗？”
方嘉彦说：“能。待会正好吃个夜宵，我们可以坐一起，你想吃什么，这么冷的天，或许来碗羊肉汤是个很好的选择……”
“我需要联系我二叔。”
“好啊。你吃不吃羊肉，悦悦不喜欢吃羊肉，每次吃烧烤她都不陪我吃羊肉串，一只羊腿我也吃不完，次次浪费……”
“我要问我二叔在哪里。我吃羊肉，但我也不会跟你吃烧烤。”唐安忍无可忍，打断他的喋喋不休，“你吃烧烤配番茄酱，我们吃不到一块。”
方嘉彦闭嘴了。
过了一会，快到三层小楼时，方嘉彦幽幽开口：“其实加一点点辣也可以。”
唐安才不会理他。
方嘉悦早就听到动静，她迎上停下的车，一声哥刚喊出口，没想到下来的是唐安。
唐安摆手：“不用这么客气，喊姐就行。”说完直接朝楼里走。
方嘉悦脸色变了又变，直到方嘉彦从车上跳下来。
她上下打量自己亲哥，摇了摇头。
方嘉彦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你干嘛？”
“你穿这个就出门了？”她指着方嘉彦一身火红运动套装说。
方嘉彦疑惑：“我不是一直这样穿的吗。”
方嘉悦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也进了楼。
宵夜是有的，但不是羊肉汤。
羊肉这几天已经消耗完毕，方嘉彦出门又大多带的武器装备，他们最后吃了顿素饺子，当做行动前的最后一顿大餐。
天不亮，他们就要出发，方嘉彦没再纠缠唐安增进感情，作为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他确实挺忙的。
不过再忙，还是在走廊喊住了唐安，递给她一个手机，朝她比了个手势。
唐安低头，发现手机显示通话中。
“喂。”她说，“二叔吗？”
“安安？”唐承民在电话那边惊讶地喊了一声，“你怎么会，你，你怎么……”
“三叔都跟我说了。”唐安一边走，一边找空房间，但很可惜，每个房间都有人，她只好向上，回自己住的地方。
在此之间，唐承民一直没有说话。
就在唐安怀疑电话是否被不小心挂断时，唐承民疲惫的声音重新响起：“你都知道了啊。”
唐安关上房间的门，没有开灯，她站在房间里，轻轻嗯了声。
“三叔，这趟浑水，我们不要掺和了，跟我回庄园吧。”
“安安，我们早就在泥水里，不是想走就能走的。”唐承民说，“这次行动是总军下令，如果我走，就是违抗军令，就是背叛联邦。”
唐安忍不住，她短促地冷笑一声：“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总军，哪里还有什么联邦？只是各大家族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撕咬而已。你看方嘉彦，他打黄岩和碧崖，死了多少人，总军和联邦站出来说过一句话没有？为那些无辜丧命的人讨过一点公道没有？他们要么已经与方嘉彦狼狈为奸，要么不敢站出来，更有的，还等着在背后分一口羹。这次打黄杨领，无论结果如何，都只是为其他人做嫁衣，我都看得明白的事，二叔，你看不明白吗？”
唐安这一通骂，倒是把她三叔也骂了进去，于是唐承民沉默得更久。
“我这次带了455个士兵，如果我一走了之，他们怎么办？全交给方嘉彦？他们大半都是我教出来的学生，我没法丢下他们不管。”
唐安豪横地说：“都带到庄园，我养得起。”
唐承民显然也惊了，他说：“安安，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如果不是T市太远，我都想把三叔拉回庄园。”
……你还说你很冷静。
“安安，虽然世道已乱，但二叔还是想尽全力做点有用的事。”
“你想做的有用的事……是帮方嘉彦打地盘？”唐安欲言又止。
唐承民很严厉地说：“当然不是！”
“那是帮联邦收复失地？”
从现在看，这是一个很难完成的任务，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很难完成。
首先，现在没有哪个领地是真正意义上被私人控制的。尽管大家都知道实际情况如何，但联邦没有发话，领地被侵占的事实，就总是蒙着一层纱。
其次，联邦很大，领地很多。不看别的地方，只看眼下的嘉木、飞月、黄岩、碧崖，前两个领地自愿归附朱荷，而后两个领地被迫归顺，加上朱荷，总共五个领地，凭唐承民和455个士兵，怎么攻得下来。就算456个人都是异能者，超常发挥干趴了方嘉彦的人，又该怎么守住领地？
既不占官方道义，又不占武力上风，收复失地这件事，非常难完成。
唐承民没有回答，他也知道他做不到。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继续坚持？为着早已经烂了的联邦，和已经四分五裂的总军？二叔，如果你想守护一个地方，让里面的人安居乐业，免受其他势力的侵略，那快乐庄园是很好的选择，就从这里开始吧，重新找到你的信仰。”
已经烂掉的东西，没有办法拯救。
如方嘉悦所说，现在已经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任何试图挽留从前的人，只会被抛下。
唐承民或许也想到了这点，但他忠于联邦三十年，一时仍无法释怀。
而唐安邦，他在十年前已经看破，可他选择的是加入泥潭，虽然知道一旦踏入就无法脱身，但泥潭里仍有无数奇珍异宝，足够满足他的欲·望。
如果没有这场末日，和平或许能继续维持一段时间。但没有末日，还有别的，一切迟早会爆发。
唐安等着唐承民的回答，但她的二叔依旧需要一点时间。
他说，他会改变行军路线，大概在一到两天就会到达丰收镇。到时候与唐安见一面，再给她最终答案。
身后的门被敲响，唐安开门，是方嘉彦。
他换下了运动套装，穿跟方嘉悦一模一样的全套黑色作战服，胳膊上夹一个全包头盔，唐安看他腰带，上面挂满武器。
别说，看惯了穿松垮运动衫的方嘉彦，乍一面对全身精干的他，还有点不习惯。
“一个小时后我们就出发，你去吗？”
唐安眼波微转：“我去。”
方嘉彦露出一个笑，他仿佛早就知道唐安的答案。
“那去换衣服吧，基地里不知道有什么，我们要做万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