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别用眼眶里不属于自己的那双眼睛，与对方目光交接。
一上一下。
一半是心若冰霜，一半是心如死灰。
听到我喉管里挤出他名字的玥邪，缓缓向窗口外的我探出了身子，他兴趣盎然地启唇问我，道：“需要我帮忙么，陆清鸯？”
他压下来的脸颊，离我越来越近，几乎要与我鼻尖相贴。
我的手腕都快要脱骨了，指腹抠在水泥的表面，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玥邪却仿佛在观赏一场颇有喜剧气氛的表演，他负着双手，黑白分明的瞳子近乎看穿我的灵魂！
“说啊，陆清鸯，说你需要我，”猩红的舌尖勾舔着唇角，玥邪宛如饮血的魔鬼，“说你也不是故意要背叛我的。”
和上一次在墨墟的山洞里时一样，玥邪又开始对我说一些关于过去的胡话。
那些我从来都不曾了解过的过去！
“玥邪，我是陆清鸯，不是你的涂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从牙缝里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字字清晰地提醒着玥邪。
玥邪就好像没有听懂我的话。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十分古怪，纵使眼眶里的两只眼瞳并不是他的，但那抹属于他旷世已久的悲伤，仍然那么清晰透明地一泻千里。
“那时的我那么爱你，那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世间最干净的你，连你的脸颊我都不舍得去亲吻，生怕你有那么一点点的褶皱…我竭尽全力去克制自己对你所有的爱的冲动，可是呢，可是最后呢？
最后我还是亲手为你描唇画黛，亲手为你盖上盖头，亲手把你送上别人的花轿…我目送你出嫁，目送你进了洞房，再目送你入了他的红帐…陆清鸯，你永远不会知道那天我在你离开的方向，到底看了多久，又站了多久……
从那往后，我盼啊盼、望啊望，计日以俟地等你回来，可是到头来，我等来的是什么？
是我玥邪族门灭绝、血覆疆土，国与你皆失…！”
一滴饱含心酸的眼泪，从玥邪的眼角滴落。
恰好落在我的唇瓣，冰冰凉凉。
我不太清楚，玥邪究竟是顶着怎样的情绪说出这些话的。
我只看得到，他眼里那铺天盖地的悲痛，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很快就转变为了痛彻心扉的恨意！
“啊！！！”
我一声痛嗤！
玥邪负在背后的手，猛地按住了我抓在窗台边缘的手！
他原本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也在顷刻间疯狂生长，变成了狐爪特有的尖锐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我的手背！
很快，一串串的血珠就从我的皮肤下，随之渗了出来。
玥邪是故意的。
他分明就是故意在报复我！
“疼么，陆清鸯？疼就对了，疼就松手啊，”玥邪噙着笑意，洁白的虎牙如凶兽的獠牙，“让我看看，你是会默默忍受这份痛呢，还是会丢下你的闺蜜呢？”
如果我丢下何蜜蜜，我的手就不会那么痛。
我低下脑袋，看了看正从我另一只手中一点点在脱离的何蜜蜜。
又重新抬起脑袋，仰面对着陌生的玥邪凄凄一笑，沙哑地告诉他道：“我不会忍受这份痛，但也不会丢下我的闺蜜。”
玥邪的眸色乍然一沉！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手腕带着我的手在他的指甲下，用力一转！
他锋利如刃的指甲绞烂我的皮肤，我挣脱了玥邪，同时也选择撒开了手。
我与何蜜蜜像两颗离了枝头的果实，一同向楼下坠去，我抓得何蜜蜜的手更紧了。
“陆清鸯！”
玥邪见状，他低吼一声，目光里全是对我的震惊与愤怒！
时间与画面仿佛被放慢了速度，仰面坠落的我与玥邪隔空四目相凝，这一刻，全是释然。
然而，就在我等待着和何蜜蜜一同砸地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却并没有按照坠落的轨迹而坠楼。
那些缠绕在何蜜蜜下半身的枫藤，似乎充满了生命，它们居然渡过何蜜蜜的身躯，也缠上了我的身子，并将我们两个人一同卷进了厚厚的土壤当中！
视线变得一片漆黑，脑袋昏昏沉沉。
似乎被带过了很遥远的路程，直到“嘭”地一下子，缠在身上的枫藤松开，我和何蜜蜜摔倒在地，一同在地上连连打了好几周的滚儿。
同时，听到不远处，断断续续有几个活人呼救的喊声——
“又有人来了！又有人被它弄来了！救命！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