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乱碰瓷,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颜嫣表情先是震惊再是疑惑。

  这个陌生男人怎会知晓她的名字?

  难不成……又是一个与她前世有缘的“爱慕者”?

  有了池川白这个前车之鉴, 颜嫣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组团来找她碰瓷儿?

  可她这十六年来都不曾走出妖界十万大山呀,谁会这般大费周章地来戏弄于她呢?

  着实想不通, 颜嫣索性也就懒得去想了。

  只是眼前这位仁兄力气着实太大了些,又这般疯疯癫癫……

  颜嫣不敢招惹一个脑子有大病的不知名物种,只能尽量压制住自己的不耐烦,柔声与他说道:“兄台,你抓疼我了, 你看……能不能先放个手?”

  谢砚之微微睁大了眼。

  似在震惊颜嫣怎会说这种话。

  可他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并已恢复一贯的从容, 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女。

  少女身穿烟紫色齐胸衫裙, 不施粉黛, 未佩钗環, 只在鬓角戴一串鲜嫩的紫藤花, 与记忆中的她生得一般无二。

  说话时的语调与音色亦不差分毫。就连生气时, 嘴角向下拉出的那个细小弧度都一模一样。

  两个人生得再像, 都不至于会像到这等程度, 根本不是“轮回转世”四字能用以概括的。

  谢砚之已然在心中盖章, 她定然就是颜嫣。

  可她为何不认识他?

  瞧她这副模样也不像是装的, 莫非是……失忆了?

  谢砚之越想越觉胆战心惊。

  又不敢去质问,生怕会因此将她吓着。

  他微微垂下眼睫, 遮挡住眸中翻涌的情绪,连同说话时的语调都被掌控地刚刚好:“抱歉, 是我认错人了。”

  说这番话时, 他仍抱着试探的心态,可眼前的少女不曾露出半点破绽。

  她当真把他给忘了?

  还是说, 她不是颜嫣?只是个与她生得一样的陌生人?

  不论哪个答案, 谢砚之都不敢去多想, 而颜嫣本人心里倒是清楚得很,眼前这位仁兄大抵是没认错人的。

  她的确时常被友人唤做阿颜,全名则为颜嫣。

  这两个字还是岚翎当年翻遍韵书,精心挑选而出的。直至今日,她都记得岚翎为她取名时说得那番酸话。

  “韶颜稚齿嫣然含笑顾盼生辉,你这般姿容当真配得上‘颜嫣’二字。”

  至于,颜嫣为何没怀疑他便是那个在点苍山渡劫的大能?

  理由很简单,没能渡过雷劫的都被劈成劫灰了,渡过的也都早已飞升,又怎会灰头土脸地躺在杂草堆里给她当肉垫踩?

  可事已至此,颜嫣绝不会轻信任何人,被那名唤池川白的人修骗也就罢了,其他人休想再取得她的信任。

  念及此,颜嫣客套且疏远地朝谢砚之笑笑:“行,那我们先走了。”

  他没有跟上去,就这般静立于原地,眼睁睁看着颜嫣的背影一点一点被黑暗所吞噬。

  他宁愿她继续恨他,也好过把什么都忘了。忘尽前尘往事的她究竟还算不算是从前那个人?谢砚之不知道,亦不敢去深想。

  青冥寻来时,晨曦已至。

  谢砚之仍一动不动地立于原地。

  晨光微醺,日影斑驳,浅金色阳光洒了他满身,青冥却从他身上感受不到半点暖意。

  不明真相的青冥下意识以为他是因登仙路未开启之事而伤神。

  尚未靠近,谢砚之那寒冰碾玉般的嗓音冷不丁响起:“我看见她了。”

  谢砚之口中的那个“她”还能是谁?

  青冥愣了小片刻,当即反应过来:“啊,那夫人她如今在何处?”

  谢砚之缓缓摇头,前言不搭后语。

  “可她什么都已经忘了。”

  他的执着,他的不甘,他的苦苦挣扎,犹如一场引人发省的笑话。

  信息量太大,且还都来得这般猝不及防,青冥消化得颇有些艰难,缓了好半晌,才大致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可巴不得谢砚之与颜嫣永世分离呢!安慰是不可能安慰的,得趁火打个劫,落井投个石才是。

  青冥眼珠子一转,忙不迭点头。

  “啊!对!对!对!都已经转世且把君上您忘得一干二净了,她们还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言下之意:她早已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家搞事业吧。

  譬如说,先杀上九重天,斩他千儿八百个仙兵神将什么的。

  又是长达十息的沉默。

  谢砚之突然唤了声:“青冥。”

  青冥连忙应道“是”,并暗搓搓在心中想,这下君上总该要放手了罢?

  青冥想法很简单,君上既不肯承认他与魔神乃是同一人,自也不该把转世且失忆的那个人当做颜嫣来看待才是。

  颜嫣既已不再是颜嫣,又何必在此继续逗留?总该回家好好想想这登仙路咋突然就没了不是?

  青冥想得倒挺美,下一刻,便闻谢砚之道:“你回魔宫一趟,取些衣物过来。”

  青冥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君上,您的意思该不会是……要在此处长居罢?”

  谢砚之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青冥:“……”

  做人能不能别这么双标?说好的没有记忆便不能算做同一个人呢?

  当然,他也只敢在心中碎碎念。

  依旧任劳任怨地替自家君上干起了苦力活。

  就在青冥离开不久,消失了一整夜的池川白也在马不停蹄往哀牢山所在的方向赶。

  百里之外,时刻关注着哀牢山动态的须萸山山主亦蠢蠢欲动。

  显然他已经发现结界被天雷击破一事。

  池川白隔着老远便瞧见了形如刀刃的哀牢山。

  哀牢山地理位置独特,相当于妖界门户,又是妖界十万矮子山中数一数二的高峰,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这也正是哀牢山结界刚破,便被须萸山山主知晓的原因之一。

  它太扎眼了,很难让人忽视掉它的存在。

  见此状,池川白心中愈发急切。

  颜嫣修为如何,他心中已然十分有数,倘若这结界是被须萸山山主攻破的,后果简直不敢想。

  念及此,他又加快了御剑的速度,眼看就要抵达哀牢山山脚。

  忽有一阵极其强大的妖气掠来,直冲天际。

  这股妖气于池川白而言并不算陌生,他怔了怔,当即避开。

  若再晚上几秒,定会与青冥迎面相撞。

  事已至此,池川白又怎会不知自己来晚了一步?谢砚之终还是抢在他之前找到了颜嫣。

  新仇旧恨搅作一团,池川白手掌紧攥成拳,指骨根根发白。

  险些被怒火烧干的他终还是保留了几分理智,他定不能就这么贸贸然跑去与谢砚之抢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而另一边,青冥才离开不久,谢砚之便隐去身形,紧随颜嫣身后。

  彼时的颜嫣正在哀牢山上传授自家小弟她独创的保命之法。

  只见她清了清嗓子,故作老成地说道:“强有强的活法,咱们虽弱,却也有弱的活法,无需自扰。”

  语罢,开始手把手教自家小弟苟命秘诀的最高奥义——

  “落单时若遇强敌,千万记得,莫要与人家正面对上。”

  “若能跑,自是得在第一时间跑,跑不掉优先选择跪地求饶,再趁其不备,扳动机关,射出暗器。”

  颜嫣正说到关键处,却被某小妖横插一句打断:“可万一,人家先看穿我的破绽,挥刀朝我砍来呢?”

  颜嫣笑着道:“无非就两个结果,被他砍死或是躲过去。也正因如此,比起进攻,咱们需多练防御之术,争取能在那群大妖的围剿下活下来。”

  那小妖才没这么好打发,仍不依不饶地道:“那我若是怎么都躲不开呢?”

  颜嫣眉头已然微微皱起,却依旧保持微笑:“那就尽量用手护住关键部位,譬如脖颈,胸腹,其他的断个手断个腿照样能活。”

  小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本以为他终于能消停了,岂知他还在喋喋不休地问着:“那他若是专盯着我胸腹和脖子砍,我又躲不过呢?”

  至此,颜嫣的耐心已彻底被耗尽,小妖若敢再废话,她怕是得暴起打人。

  “那你就乖乖躺好装死,指不定还有一星半点的活命机会。”

  ……

  从头至尾,谢砚之的目光都牢牢黏在颜嫣身上,他观察得很是仔细,没放过半点细节。

  她耐心将要被耗尽时,眉头会微微皱起,嘴角微抿,说话声倒是一如既往地轻柔,丝毫看不出她将要生气。

  可谢砚之知道,即便真生气了,她那把细细的小嗓音也毫无威胁力。

  谢砚之看着被小妖缠得几乎就要炸毛的颜嫣,不自觉扬起唇角笑。

  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

  她一点都没变,分明还是从前那个颜嫣。

  晨间时光飞速流淌,颜嫣在将要生气与沉住气之间反复横跳,转眼就到了晌午。

  隐去身形的谢砚之仍寸步不离地跟着颜嫣,眼下是用午膳的时间,今日的她尤为忙碌,往嘴里扒饭的速度都比平日里快上许多倍。

  她口味依旧像从前那般,无辣不欢,爱食肉,不喜食青菜。

  纵使吃得这般急,菜里的配料不论是葱蒜还是辣子统统都要挑出来。

  她喜欢的食物永远都要留到最后,攒金子般将它们攒在碗里,整个过程只扣扣索索吃上几口,待到碗里的饭和素菜都被扫空了,再一把将那堆肉塞进嘴里,满足地眯上眼睛。

  这些通通都是她年幼时流落街头所形成的习惯。

  有些记忆纵使被遗忘了,身体也依旧会记得,哪怕她已然转世投胎,也仍是颜嫣。

  事已至此,谢砚之也不打算深究颜嫣为何会失忆,那些于他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还在。

  有那么一瞬间,谢砚之甚至在暗自庆幸,她将那些不堪的过往通通都遗忘了。若非如此,他又如何能看见一个这般生动、这般真实的她?

  青冥的传音恰在此时传来。

  谢砚之最后再看了颜嫣一眼,折身返回山脚。

  同时间,须萸山山主也正带着自家小弟往哀牢山上冲。却不想,竟与正在下山的谢砚之撞了个正着。

  须臾山山主犹自发着懵,心想此人是谁?谢砚之已然掀起眼帘,瞥向他。

  看见谢砚之的第一眼,须萸山山主甚至都没认出他便是传说中的魔尊。

  只觉眼前之人虽是一副被雷劈焦了的狼狈模样,却有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仿佛生来就要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众生万物都该匍匐在他脚下俯首称臣。

  第二眼看去,又觉这黑漆漆的不明生物着实是难得的盘靓条顺,都已经这样了,亦难掩其姿容。

  生性好色且男女不忌的须萸山山主不禁心神荡漾,已然动了要将此人掳回自家洞府这样那样的龌龊心思。

  他那双眼睛几乎就要黏在谢砚之身上,却不知为何,他瞧越觉眼前之人当真眼熟得紧。

  待他想起眼前之人究竟眼熟在哪里时,流淌在眼中淫.秽之色一扫而空,肝胆俱裂,竟是连站都快站不稳了,不停地打着摆子,险些跌坐在地。

  还得多亏身侧的小妖扶了他一把,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不断在心中咒骂自己昏了头,已然在脸上堆出假笑,恭恭敬敬与谢砚之行了个大礼。

  谢砚之自是不识眼前之人。

  虽不知他领着一大帮子人气势汹汹地跑来哀牢山是要做甚,却不想在这等关键时刻开杀戒,以免吓着颜嫣。

  他远远朝须萸山山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下颌一抬,示意他快滚。

  须萸山山主非但滚了,还滚得十分麻利。

  只是他心中依旧十分惶恐,一路忧心忡忡。他既能稳坐山主之位这么多年,自是蠢不到哪里去。

  故而在看见魔尊大人的那刻起,便已确定,岚翎家的小童养媳定是谢砚之在找的那个“夫人”。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这般忧心。

  毕竟,他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哀牢山麻烦,很难保证那小童养媳不会向魔尊大人告状。

  念及此,他闭上浑浊的眼睛,缓缓吁出一口气。习惯性地呼唤那狗腿子鬣狗精的名字,却无人再应。

  某个瞬间,须萸山山主觉得自己喉咙里像是卡了根刺,猛然惊觉狗腿子已死的他悲从中来,想要除掉颜嫣的决心愈发坚定。

  ……

  青冥来得比谢砚之想象中还要早。

  原本需要花上一整日的路程愣是被他缩短到半日。

  只因他突然想起,压根不用自己亲自跑一趟,传讯唤人将衣物送来便是。

  被青冥挑中的倒霉蛋正是影。

  谢砚之还只是个凡人时,他便已是贴身暗卫,自打青冥出现,便被升职,丢去做将领了。

  可这年头还有谁敢招惹谢砚之?所谓的军队都拿来做摆设了。

  影这日子过得可比当暗卫时潇洒太多,他练兵之余,日日缩在军帐中莳花弄草,收到青冥传讯时,正在给一个姑娘写信。

  自打有了传讯玉简,便很少有人再用书信交谈,他与信那端的姑娘是个例外。

  影小心翼翼将信纸折好,再用空间术法将今日清晨盛开的第一朵桔梗封入信中,做完这些,他方才回魔宫去拿谢砚之的换洗衣物。

  谢砚之梳洗完已是下午。

  终于不用躲躲藏藏,可以光明正大地来见颜嫣了。

  日头西斜,青冥与影一左一右杵在谢砚之身侧,三个“巨人”般高大的男子排排站,将一巴掌大的小妖逼至某个隐秘的角落里。

  小妖瑟瑟发抖地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只觉自己眼前像是立了道高耸入云的人墙,简直令妖窒息。

  三人中面相最为和善的青冥向前一步,伸手指碰了碰它背上的硬甲。

  用自以为最温柔的声音问道:“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们山头上这么安静?”

  “还有,你们山主可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妖?隔壁山头的大中午跑来此处可是为了寻仇?”

  青冥还有一肚子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小妖竟就这么被吓破了胆,神志不清地昏了过去。

  腰和脖子都弯得十分艰难的青冥上一秒还想着要将那小妖提溜起来问话呢,瞧它如今这副模样,竟像是被吓死了?

  青冥:“……”

  他蹭蹭蹭后退两步,很是慌张地摇起了头:“不关我事!真不关我事!!!”

  谢砚之收回落在那小妖身上的目光,启唇道:“的确不关你的事。”

  犰狳本就胆小,称其为世间最胆小的动物都不为过。

  闲来无事时自己都能把自己给吓死,纵是成了妖,也只有芝麻绿豆那么点儿大的胆子,没将它吓死已是万幸。

  青冥听完不禁松了口气。

  依谢砚之所言,刨了个坑将它藏进去,希望它从洞中醒来时不会又被吓晕。

  哀牢山上的小妖怪们可真是……太脆弱了,青冥再也不敢轻易去抓哀牢山上的妖怪来打探消息,若真给吓死了,夫人定会找君上算账,君上定不会轻饶他。

  这消息十有八九是打探不成了,既如此,君上该如何接近夫人呢?

  青冥盯着谢砚之看了半晌,突生一计,嘿嘿笑道:“君上,您看,要不这样……?”

  谢砚之听罢,对此表示怀疑。

  “此计当真可行?”

  “戏折子里不都是这么演得么?”青冥点头似捣蒜,眉飞色舞,“君不见有多少缠绵悱恻的故事都是这样开始的。”

  “当女人开始心疼一个男人的时候,便是她为之疯狂为之沦陷的开始!”

  ……

  半个时辰后,分头探路的青冥与影同时传音给谢砚之。

  “君上/尊上!夫人朝您所在的方向走近了。”

  虽觉青冥那个法子不甚靠谱,谢砚之听完,仍是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趁颜嫣还未靠近,又调整了下躺姿,力求能够做到以假乱真。

  长风掠过及膝高的粉黛乱子草,整片草丛犹如海浪般拂动。

  谢砚之一动不动躺在柔软的草丛里,听着不断从头顶呼啸而过的风声与颜嫣渐近的脚步声,心跳早已乱了节奏。

  那脚步声已然近在咫尺,谢砚之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睁开眼睛去偷瞄。

  这一眼,只见粉黛乱子草修长的叶脉在头顶招摇,搅碎所剩不多的残阳。

  颜嫣裙摆划过叶面的声音也在某个时刻变得格外清晰。

  “沙沙沙……”

  “沙沙沙……”

  鲜艳的裙摆如刀刃般刮过他面颊。

  他眼前掠过一抹绯红,快如天际一闪而逝的流星,抓不住。

  她却不曾朝他所在的方向多看一眼,径直从他身边经过。

  谢砚之既困惑又失落,是草木太深,将他遮挡得太过透彻了吗?

  又过半盏茶工夫。

  谢砚之整理好仪容,躺在了溪边某块显眼的圆石上。这次,定然不会被她看漏。

  结果大大出乎谢砚之预料,颜嫣今日所要处理的杂事颇多,无暇关心十米开外的河滩上是否躺了个人。

  她手中拿着阵法图,边走边思索,还有哪些机关需要再进行调整。

  走着,走着,忽闻溪畔传来阵阵呼救声。

  颜嫣思绪就此被打断,循声望去。

  只见一紫衣男子侧卧于溪石上,撑着半边身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救命,好疼啊,我可能要死了,快救救我……”

  木头人般的演技,干巴巴宛若念经、毫无起伏的声音。

  这不摆明了是在把她当傻子糊弄?

  颜嫣怔了片刻,嘴角抽了抽,然后默默收回目光,捏紧阵法图,拔腿就跑。

  别以为她长得天真就好骗。

  这年头,路边的野男人可不兴捡。

  前些日子她还在话本子上看了这样一个故事。

  是说某个边陲小国的公主在路边捡了个漂亮男人,然后被骗心骗身,到最后全族都被杀了,她也自尽了。

  再往前推个半年,她还看过一个诸如此类的故事。

  是说某个前途光明的女夫子在路边捡了个男人,然后,被囚禁,被□□,折腾了大半辈子方才得以挣脱。

  连狗血话本都在劝说不要在路边乱捡野男子,如她这般机智,又怎会轻易上钩?自是有多远跑多远。

  至于那男子究竟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暂不在颜嫣思考范围内,哀牢山结界破了,如今不论在她面前出现什么人,她都不会感到奇怪。

  见颜嫣一阵风似的跑了,谢砚之豁然起身,不发一言地盯着刚现出身形的青冥,躲在暗处望风的影也冒了出来,斜着眼去瞅他。

  一切尽在不言中,青冥顿觉压力巨大,他十分头秃地挠着下巴,竭尽所能地使自己说出的话显得委婉。

  “君上……您这表情,嗯,稍稍有些僵,语气嘛也干巴巴的……着实无法让人心疼得起来啊……”

  余下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总之,怎么看都像个别有用心的坏人,莫说失忆后的夫人,搁他……他也是万万不敢去救的哇。

  谢砚之倒也不是个胡搅蛮缠之人,自是知晓自己演技有多拙劣,此事说来自也不能全怪青冥。

  青冥见他脸色稍霁,又接着道:“要不……咱再试最后一次?”

  “不管怎么说,夫人都该对您眼熟了,您就算是再用别的法子去接近她,怕是也会被一眼识破,倒不如故技重施,主动挑起夫人对您的兴趣?倘若还不行,咱们再去想别的法子。”

  谢砚之还能怎么办?只能按照青冥所说,故技重施,换身衣服继续躺在颜嫣的必经之路上。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此番躺得愈发利索,说倒就倒,毫不带犹豫,连动作都无需重新调整。

  颜嫣隔着大老远就瞅见了他,着实遭不住了,不懂他三番两次的是要作甚,没好气地道:“怎么又是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未曾想到真能与颜嫣搭上话的谢砚之眼角眉梢俱是笑意,仍没忘记还要接着演戏:“我受伤了,姑娘能否将我带回去医治一下?”

  微微上扬的语气,藏不住的好心情。

  颜嫣是真觉得这人约莫有病。

  哪有人受伤了还笑成这副德行?她如实说道:“抱歉,我还真不会给人治脑子。”

  眼看颜嫣要走,谢砚之连忙伸手扣住她手腕。眼见她眉心微颦,他又以最快的速度松开手,改为拽住她衣袖。

  “阿颜……”

  “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颜嫣垂眸看了眼被他攥在掌心的袖角,眉心越皱越紧。这人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撵都撵不走。

  这伙人也真是的,折腾来折腾去,来来回回都是那句话,就不能换句台词么?

  颜嫣是真的很头疼。

  可眼前之前她明显打不过,必须得维持表面上的礼貌,不能轻易撕破脸,否则,怕是得吃大亏。

  她调整好表情,用调侃的语气道:“莫非阁下也与我前世有缘?”

  不待谢砚之回话,她又笑意盈盈地道:“前尘事前世了,与今生的我又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