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瞒天过海,好一个借刀杀人。◎

  七日后, 谢诀果真依约来找颜嫣。

  他来得很不是时候,颜嫣正在厨屋里揉面,扭头看了他一眼:“我快忙完了, 你且再等等。”

  再过三日,便是谢砚之的生辰,近些天她都在跟厨娘学习做长寿面。

  语罢,颜嫣神色专注地干起了活,再也没搭理附身在宫娥小叶身上的谢诀。

  就这般被颜嫣晾在一旁的谢诀心中分外不是滋味。

  他当然知道谢砚之的生辰就快到了。

  从前, 每逢谢砚之过生辰, 颜嫣都会绞尽脑汁为他准备惊喜。

  而他……颜嫣却连他生辰是何时都不知晓。

  谢诀心中酸得厉害, 厨娘仍守在一旁教导颜嫣该如何调节水与面粉的比例。

  他纵是想对颜嫣冷嘲热讽也寻不到个合适的机会。

  那碗长寿面出锅, 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也不知可是笃定颜嫣将来只能依靠他的缘故, 谢诀近些天来是愈发会摆谱了。

  这不, 颜嫣前脚才打发走厨娘, 他立马开始阴阳怪气:“想不到你竟还这般贤良淑德?”

  酸当然没用, 可他就是见不得颜嫣对谢砚之好, 见不得她的区别对待, 哪怕明知颜嫣这么做定然有目的, 他也仍会嫉妒。

  嫉妒本就是人世间最复杂的情感之一,哪有什么道理可言?

  颜嫣对谢诀的嘲讽充耳不闻, 将那碗煮好的长寿面放在八仙桌上。

  启唇道:“这是我煮得第一碗面,想尝尝是什么滋味吗?”

  谢诀当然想尝了, 若非如此, 他也不至于酸成这样。

  更别说,这还是抢在谢砚之前面吃到颜嫣亲手煮的长寿面。

  颜嫣清楚地捕捉到了谢诀的情绪变化, 单手托腮, 仰头凝视他。

  一字一句, 温柔缱绻,“这碗面是为你而煮,与谢砚之无关。”

  她话止于此,双目含情,眼角眉梢俱是笑意,仿佛天底下只他一人能入她眼。很难让人相信,她所说之话统统都是假的。

  谢诀心中那点醋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夹起一筷面,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许是颜嫣忘了放盐。

  面汤很淡,淡如白开水的那种淡。

  谢诀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只一眼,颜嫣便瞧出这面不合他口味,满脸关切地问着:“怎么啦?不好吃吗?是不是面汤太淡了?”

  旋即,她一拍脑门,很是懊恼地道:“哎呀,我都没给你做过吃的,故而这碗面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来做得,你吃不惯倒也正常。”

  谢诀握住筷子的手一紧,垂着眼帘,也不知在想什么。

  隔了许久,才道:“你给我做过。”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颜嫣很是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那大抵是我忘了。”

  短短两句话,又在谢诀心中掀起波澜。颜嫣的确给他做过吃食,且也是面。

  那是在颜嫣被他捡回去的第一个年头。

  十三岁的颜嫣比同龄姑娘矮了一大截,像根弱不禁风的豆芽菜。

  许是担心自己会被谢诀赶跑,又要出去挨饿,她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想尽一切办法来讨他欢心,被谢诀带回家的第二天就为他煮了碗面。

  那时的她手艺其实远比如今好。

  直至现在谢诀都还记得,那碗面里卧了颗焦焦脆脆的煎蛋,还有三片碧油油的青菜与两勺红彤彤的油辣子,就连那乳白色的面汤都是她亲手熬制的筒骨汤。

  那时的他只淡淡看了一眼,便将那碗面倒了。

  且出言嘲讽道:“你最好不要对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抱有幻想。”

  颜嫣把他说得每一句话都听进去了,这句话更是记了六十年之久。

  后来,她果真再也没对任何人抱有幻想。

  谢诀却后悔了。

  说不清此刻究竟是种怎样的心情。

  他神色恹恹地吃着那碗没滋没味的白水面,心中思绪万千。

  颜嫣当然是故意的。

  她记性再差,也不可能忘掉那碗被谢诀倒掉的面,自也记住了谢诀与她一样,嗜辣,是个重口味。

  她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唤醒谢诀的记忆。

  以此来提醒他,她曾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是他不珍惜,亲手把它摔碎了。

  人性本贱莫过于此,得来太过容易的东西总是不会被珍惜。

  当年那碗她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做好的面被他毫不犹豫地倒了,如今这碗淡如白开水的面他却奉若珍宝,每一口都吃得小心翼翼。

  颜嫣单手托腮盯着谢诀看了许久。

  眼看这碗面就要见底,直奔主题地与他说起了换魂之事。

  谢诀闻言收回了胡乱飘飞的思绪。

  与颜嫣坦言,他回血渊禁地翻阅了数十本古籍,今日来找颜嫣,就是为了替她提前换魂。

  他为颜嫣做这些当然是有条件的。

  可在这碗面面前,他说不出口,便也没打算再提,左右颜嫣也逃不出他手掌心。

  颜嫣听完谢诀的话,抑制不住地翘起了嘴角,她的喜悦溢于言表,可同时她也有些忧心。

  她勉力压下漾在唇畔的笑,与谢诀道:“你这次可千万不能再出卖我。”

  谁听到这种话能开心?

  可到底是谢诀理亏,故而,也没反驳。

  颜嫣思来想去,仍觉谢诀此人不可靠,又道了句。

  “不行,你得再跟我发一遍誓,说你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许是心虚,又或许是那碗面起了作用,谢诀今日难得没与颜嫣唱反调,格外配合。

  颜嫣早已在心中打好腹稿,她说一句,再让谢诀跟着念一句,让他发誓,绝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

  谢诀统统都照做了。

  一番折腾后,二人寻了个隐蔽的去处,开始为换魂做准备。

  接骨木虽已被江小别种在了极阴之地,却还未生根,而颜嫣这边也还有要事未办,自不能轻易离魂,谢诀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来解决此事。

  这法子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是将颜嫣七魂六魄中的主魂各抽出一部分,装在盛有谢诀精血的容器中。

  谢诀之所以有这样的神通,皆因他那神奇的血脉,故而,他的精血能让颜嫣部分魂魄离体后仍保持原有的状态,不会因缺魂少魄而变得痴痴呆呆。

  待接骨木生根,便能将被谢诀精血浸泡过的部分魂魄移入结婚木中。

  再往后,只要颜嫣毁掉自己现在这副肉身,残留在她躯体内的魂魄便会被吸入接骨木中与浸泡过谢诀精血的残魂重组。

  抽魂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快,颜嫣却无半点不适。

  她小心谨慎地收好装有自己部分魂魄的容器,过几日还得想法子把它转交给江小别。

  .

  既已办完正事,也该送谢诀离开了。

  谁又曾料想,二人刚从小树林里钻出来,便迎面撞上了谢砚之。

  确切来讲,这并不是偶遇。

  明眼人都能看出谢砚之早早便守在了此处。

  原本空无一物的院子里凭空多出了个小几,小几上摆了副盘棋。

  棋盘上黑白二子厮杀正惨烈,是场无人能破的死局。

  今日天气甚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暖烘烘的日光照在人身上,彻骨的凉。

  颜嫣与谢诀同时打了个冷颤,动作整齐划一地向后退了小半步。

  这是他们潜意识里的恐惧在作祟,根本没经过大脑思考,便已凭借本能做出反应。

  好在谢砚之没抬头,他一手捻白子,一手执黑子,盯着棋盘沉思。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未施舍给他们二人,压迫感却如影随形。

  “呼——”

  起风了,漫山枝叶“哗哗”作响。

  他手中黑子“啪嗒”一声落下。

  局势紧张的棋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乱,甚至还有不少棋子因此而溅出棋盘外。

  “嗒,嗒,嗒——”

  那些棋子弹起又落下,每声撞击皆如击鼓雷鸣般震耳发聩。

  谢砚之依旧没抬头,不疾不徐地在收棋子。

  浅金色阳光斜洒而下,他白得耀眼的肌肤上泛着玉石光泽般的冷调,如玉雕成的手背青筋根根爆起。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杀机。

  颜嫣盯着他叩在棋盘上的手看了半晌。

  世上没几个真正了解谢砚之的人,她算是为数不多的那个特例,不说了如指掌,也勉勉强强能揣测出他的心情。

  于是,她壮着胆子,缓步走到谢砚之身边,侧身坐入他怀里。

  随着颜嫣的到来,谢砚之松开了紧叩棋盘的右手,棋子也不收了,顺势揽住她的腰,勒得很紧。

  此刻的谢砚之心情很差,差到想用铁链将颜嫣重新栓回寝宫,只让他一人赏。

  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颜嫣了解他,他又何尝不了解颜嫣,若不想彻彻底底地失去她,唯有一个“忍”字。

  于是,他强忍着怒火,决定再给颜嫣一次机会,她若能说出个合理的解释,他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至于谢诀,他今日必须得死。

  谁都没说话,四周安静得可怕。

  谢诀就这般直挺挺地立于原地,冷眼注视着一切。

  霎时间又起了阵风。

  “呼——”

  平静不到五息的枝叶不断摇曳。

  谢砚之像是才发现“宫娥小叶”的存在,撩起眼帘,轻描淡写地瞥他一眼。

  这是场无声的较量,只一眼,便已决出胜负。

  谢诀深感无力地垂下了脑袋,他输了,谢砚之眼中的蔑视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掴在他脸上。

  无声,却是痛彻心扉的疼。

  谢砚之此人向来如此。

  他若想羞辱人,连嘴都不用张,只需一个眼神,便可将人踩入泥潭。

  颜嫣对他们之间的暗涌恍若未觉般,突然伸手指向谢诀,笑容很甜。

  “砚之哥哥,你可知他是何人?”

  此话一出,谢砚之与谢诀同时皱起眉头,唯恐会从她口中听到自己不愿去听的话。

  好在颜嫣也并没打算卖关子,很快便闻她道:“他是谢诀。”

  静,死一般的静。

  谢诀立马变了脸色,满目惊愕地瞪视颜嫣。

  颜嫣毫无出卖同伴的愧疚感,咬着下唇,委屈巴巴地往谢砚之怀里钻。

  “你凶我也没用,没办法,我不想和你纠缠的,是你非要逼我。”

  短短一句话就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谁都没料到颜嫣会来这招。

  空气又一次凝滞。

  谢砚之掐住颜嫣腰的手明显松了松,好整以暇地望着谢诀。

  谢诀本不是易怒之人,此刻的他却被颜嫣气得怒目切齿。

  既已被颜嫣和盘供出,且倒打一耙,他再装下去也于事无补,索性破罐子摔破,将她一同拖下水。

  他竭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想让自己看上去显得镇定,可越是如此,他表情便越是狰狞。

  “阿颜,你究竟想做什么?莫不是要背叛我?”

  他把重音全压在“背叛”这两个字上,其用意不言而喻,明晃晃的威胁。

  分明是在警告颜嫣,他们二人本为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若死了,定也不会让她好过。

  颜嫣依偎在谢砚之怀里,笑得眉眼弯弯,天真烂漫。

  “你也不听听自己说得都是些什么话,我分明就是受你胁迫,又不是与你同谋,既如此,哪儿来的背叛?”

  很好,非常好。

  谢诀硬生生被颜嫣气笑了,气急之下,竟生出了要与颜嫣同归于尽的念头。

  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早已动过得不到便要将颜嫣毁掉的念头。

  此刻的他甚至觉得,与颜嫣一同死在谢砚之手上也挺好。

  至少,谢砚之也得不到。

  如此一来,他也不算是输得太惨。

  理清思绪后的谢诀甚至隐隐有些亢奋。

  立下血誓又如何?左右他也不是没违过誓,两次跟一次又有何区别?

  可当他做好准备,要将自己与颜嫣的秘密说给谢砚之听时,却恍然发觉,自己根本说不出与换魂有关的任何字眼。

  谢诀不是傻子,也就糊涂了这么一时。他瞬间醒悟,是禁言术!

  颜嫣定是在那碗面里加了东西!

  怪不得了……怪不得她突然哄着他说出那番话。

  原来她早就做好准备要舍弃他。

  好一个瞒天过海,好一个借刀杀人。

  想必她早已对他动了杀心,连带她上次所说之话也都是精心编排过的,其目的,不过是为了搅乱他的心神,一步一步引他入陷阱。

  颜嫣仍在笑,看似天真的笑容里藏着几分不易被察觉的冷意。

  谢诀没猜错,她的确早就对他动了杀心。

  她说过,她这人心眼小,有仇必报。

  可这次,不仅仅是因为谢诀背信弃义令她身陷囫囵。

  更为关键的一点是——

  他不该杀那个无辜的孩子,这是生而为人的底线。

  所以,他必须死!

  到这里,这场戏也差不多该落幕了。

  谢砚之没心情看着他们二人继续拉扯下去,手掌微抬,谢诀便被身披重甲的金吾卫团团包围。

  做完这些,谢砚之又低头瞥了颜嫣一眼。

  颜嫣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仰头迎上他的目光,嗓音很冷。

  “砚之哥哥,他多番骚.扰我,意图对我不轨,这等宵小鼠辈留着本就是个祸害,若不亲眼看着他死,难解我心头之恨。”

  谢砚之没接话,若有所思地盯视着颜嫣。这个发展已然超乎他的预料。

  早在穗城的那一夜,谢砚之便知晓颜嫣仍与谢诀纠缠不清。

  他从未把谢诀放在眼里,之所以留谢诀不杀,不过是想趁此机会看清颜嫣对谢诀究竟是何态度。

  这个结果倒是很让谢砚之满意。

  可不知为何,他心情仍有些郁郁,并未因此而感到欢喜。

  谢诀知道颜嫣心狠,却没想到,她竟狠到这等程度。

  这下,他是真有些慌了,再也顾不上所谓的颜面,扭头望向谢砚之,颇有些急切。

  “你不能杀我,你欠我爹一条命,你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全靠我们百里家人,你若杀我,那便是忘恩负义!”

  这才是谢诀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谢砚之亏欠他们百里家。

  他幼时亲眼目睹谢砚之杀了他父亲百里烬,又眼睁睁看着百里家数位先祖打拼下的江山落入谢砚之手中。

  他血脉中所继承的记忆还在不断提醒他,要效忠谢砚之,这让他如何能忍?

  谢砚之当年若把他一并杀了,亦或者是将他驱出魔宫,他或许还不会生出妄念。

  可谢砚之非但没杀他,还将他收为义子留在身边,如此一来,他便愈发觉得是谢砚之心中有愧。

  许是看穿了谢诀的心思,谢砚之唇畔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

  “你可知本座为何要收你为义子?”

  谢诀眉头紧锁,缓缓摇头。

  谢砚之唇角的古怪笑意又漾开了些,“待你下了黄泉,你爹自会告诉你。”

  在这关键时刻,颜嫣突然开口:“等等!这副肉身是小叶的。”

  她忽而掀唇一笑:“砚之哥哥你只管震散他的魂魄便是,莫要伤了小叶。”

  谢砚之若直接毁掉这副躯壳,谢诀兴许还有万分之一的逃生机会。

  颜嫣却让谢砚之对准他的魂魄来攻击,他便只剩死路一条。

  而这些,偏偏又都是谢诀自己亲口告诉颜嫣的。

  谢诀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她的每一句话都是陷阱!

  想通一切的谢诀不禁仰头大笑,笑着笑着竟也释然了,他直视谢砚之的眼睛,无悲亦无喜。

  “听见了吗?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心,我的现在便是你的将来。”

  谢砚之没接话,他寒冰碾玉般的声音直直刺入谢诀脑海中。

  “那又怎样?”

  他早已领教过了。

  在畏天的预言里,在蜃妖编织出的幻境中,在无数场梦里,在新婚之夜,在与她相处的每时每刻……

  他知她心狠,知她的甜言蜜语皆为假,知她时时刻刻都在想办法利用他,知她就是冲着他命来的。

  可那又怎样?能怎样?

  谢诀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死了。

  颜嫣双目放空盯视着前方,心中仍有些不踏实。

  谢砚之一眼便看出她的不安,本不想说话的他鬼使神差地道了句。

  “他魂魄已被震散,这次是真死透了。”

  颜嫣点点头,不曾流露出半点不舍,仍有种脚没踩在实地上的虚幻感。

  她还在发呆,谢砚之一瞬不瞬地盯着正在发呆的她。

  她成长得太快了。

  或许,她本就是羽翼未丰的雏鹰,而非需要祈求上位者垂怜的莺雀。

  他突然很想知道,那些年颜嫣究竟在蚀骨深渊底下经历过什么?

  话到嘴边却不敢去问,知道了又能怎样?只会徒增伤悲。

  他曾亲手折断她的羽翼,而今又要将她锁入金丝笼中。

  后悔吗?他在心中问自己。

  大抵是不后悔的。

  知错,并不意味着会改。

  若能重来,他仍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捆在身边。

  许是谢砚之的目光太过炙.热,颜嫣这下连呆都发不好了。

  她总觉谢砚之像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已然做好准备,静待下文。

  却不想,谢砚之张嘴便道:“我不管你们之间究竟有何秘密,他既已死了,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莫名好笑,颜嫣下意识想反驳。

  “我和他怎么了?我和他清白得很,从头到尾都是他在纠缠不休,反观你与柳南歌,那才叫不清不楚。”

  她也不知自己今日究竟是怎么了,突然说了好多不该对谢砚之说出口的话,可她没打算要闭嘴。

  “一直以来我都被人说是她的替身,直至现在都有人在拿我跟她做比较。该反思的是你才对,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些?”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颜嫣不后悔,只觉痛快,比杀了谢诀还要痛快。

  谢砚之目光平静地凝视着她,有笑意自他琥珀色的眼瞳中闪过,“你在吃醋?”

  此刻的他心情突然变得很好,比颜嫣毫不犹豫地杀了谢诀还好。

  颜嫣却在心中想:我吃你大爷的醋!当然,这种话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对,我吃醋了,吃了近六十年的醋。”

  语罢,歪头望着谢砚之,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所以,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她在谢砚之的注视下越凑越近,轻咬他耳垂,吐气如兰:“要不要试试在秋千上?”

  黏稠的话语一股脑往谢砚之耳孔里钻,他面无表情掰开颜嫣凑上来的脑袋,嗓音冷淡:“不要。”

  “是真的不要,还是假的不要呀?”

  颜嫣弯着眼角,表情焉坏,像只坏心眼的小狐狸:“可是……你耳根又红了哎。”

  谢砚之无力反驳,索性用手捂住她那张胡言乱语的嘴。

  颜嫣像没骨头似的歪在他怀里狂笑,说话声也断断续续,“嗳,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可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掌心,很痒。谢砚之静静凝视着她,没说话。

  谁也不知道此刻的他究竟在想什么,他突然松开手,俯身,以唇堵住颜嫣的嘴。

  这场游戏,从来都不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