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认错白月光是要火葬场的>第25章 【重写】

  ◎这又算是什么?打一巴掌再赏颗蜜枣?◎

  谢砚之推门而入时, 一眼就瞧见了被颜嫣推翻的桌椅与满地狼藉。

  而始作俑者颜嫣,正闭着眼蜷缩在被子里。

  夕阳被窗外斑驳的树影搅碎,窗棂的影子投映在光滑的地板上。

  谢砚之踩着光与影, 一格,一格,向前走。

  他走得越近,看得越清晰。

  颜嫣的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

  长且卷翘的睫上挂着尚未干透的泪液,眼尾染着一抹红。

  看着很委屈。

  这是颜嫣与谢诀联手后, 对谢砚之的第一波考验。

  其目的, 是为了验证颜嫣在他心中究竟占多少分量, 关系到他们二人的下一步行动该如何实施。

  大白猫谢诀神色慵懒地趴在桌上, 密切注视谢砚之的一举一动。

  谢砚之缓步而来, 停在床畔, 盯着颜嫣湿漉漉的眼睫看了半晌。

  终还是伸手, 为她擦拭掉那滴摇摇欲坠的泪。

  冰凉的液体“啪嗒”一声落在手上, 比水多了几分粘稠。

  谢砚之看着颜嫣哭得绯红的脸颊, 神思恍惚。

  这么多年过去, 她依旧是个爱哭鬼。

  过去的那八年间, 他都快记不清颜嫣究竟在他面前哭过多少回。

  睡醒找不到他时要哭,被冷落了要哭, 就连生气闹别扭前也得先哭上一回。

  说她是水做的,一点不为过。

  明知她大多数时候都在假哭, 他仍没办法彻底狠下心来。

  这次, 亦如此。

  谢砚之常年握剑,指腹稍稍有些粗粝, 擦过面颊时的触感格外明显。

  颜嫣心中无比惊骇, 她假哭不过是为了博可怜, 顺带在谢砚之面前示个弱。

  万万没想到,素来喜洁的谢砚之竟会用手帮她擦拭眼泪?

  纵是如此,依旧无法磨灭颜嫣对谢砚之的恐惧。

  她在努力克制,让自己别在谢砚之指尖下战.栗。

  谢砚之将颜嫣的反应尽收眼底,在她即将忍不住的时候,收回了手。

  他既已决定要将颜嫣留在身边,有些事还是不捅破得好,大家都有回旋的的余地。

  可在颜嫣看来,他这人未免也忒奇怪。

  颜嫣不懂他究竟要做什么,只知,她装了多久的睡,谢砚之便守在一旁,盯着她看了多久。

  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颜嫣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她着实装不下去了,垂着眼帘,捏着被角,眼睫一颤一颤,就是不想抬头,去与谢砚之对视。

  谢砚之仍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垂着脑袋的样子看上去好乖。

  可她从未乖过。

  也就生了张柔弱可欺的脸,实则,胆大妄为得很,放眼整个修仙界,怕是都找不出几个比她更胆肥之人。

  颜嫣心知,这么与谢砚之闹别扭也不是办法,该面对时仍需面对。

  想通了的她抬起眼帘,决定直面谢砚之,偏生谢砚之又在此刻挪开了视线。

  颜嫣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与他微微滑动的喉结。

  趴伏在桌上的那只大胖猫如今正被谢砚之强行抱在怀里,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挠着“猫咪”的下巴,也不知在想什么。

  颜嫣现在倒是不怕了,看着神色狰狞的“大胖猫”,内心很复杂。

  这可是谢诀啊……

  本还好端端蹲在一旁看戏的谢诀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他在谢砚之怀中拼命挣扎,想跑又跑不掉,只能用眼神向颜嫣求救,满脸写着“救救我救救我”。

  颜嫣到底是个讲义气的。

  明明自己都慑于谢砚之的淫.威,不敢轻举妄动,却鼓起勇气,从谢砚之怀中抢走生无可恋的谢诀猫猫,且拍着桌,色厉内荏地为自己壮着胆:“它是我捡回来的!”

  尾音才落,好不容易抢来的猫又被谢砚之抢走。

  不待颜嫣做出反应,他已扒拉开大胖猫脖子上长长的茸毛,翻出一块系在它颈上,拇指大小的玉牌。

  玉牌上大刺刺地刻着“谢砚之的猫”五个大字,看得颜嫣瞠目结舌。

  谢砚之朝她挑挑眉,表情很嚣张。

  颜嫣是真无话可说,趁谢砚之没注意的空当,偷偷与谢诀交换了个眼神。

  谢诀表示他也很懵,他就随便找了只猫附身,谁能想到,竟是谢砚之养的。

  不过……他没事养什么猫啊?

  他像是那种有耐心养宠物的人?

  颜嫣与谢诀四目相对时,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困惑。

  隔了半晌,颜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脸无语地看着谢砚之:“它就没有自己的名字吗?挂上你的大名算什么?”

  谢砚之神色不变,轻挠大胖猫肥嘟嘟的下巴,用商量的语气问它。

  “你需要自己的名字?”

  听闻此话的谢诀困惑且迷茫。

  他是否该在这种时候“喵”一声来配合谢砚之?

  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谢砚之已然开始自问自答。

  “不需要。”

  谢诀:“???”

  颜嫣:“……”你开心就好。

  此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谢砚之揉了几下毛茸茸的猫耳朵,终于对它失去兴趣,擦拭干净手指,扣住颜嫣手腕。

  在他袭来的那霎,颜嫣身体瞬间绷紧,显然已进入戒备状态。

  她并不想在谢砚之面前表现得这般明显,是身体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谢砚之对此视若无睹,垂眸望向她:“换身衣服,我们出去玩。”

  顿了顿,补充道:“外面有好吃的。”

  他当然知道,颜嫣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可他既已决定让颜嫣留下来,那么,一切都将回到从前。

  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当颜嫣是在与他闹别扭,又像从前那般,躲起来偷偷地哭。

  她时而像块没骨头的牛皮糖,时而硬气得很。

  真受了委屈,反倒不肯轻易与他说。

  扭着头,死活不让人去看她的脸,非要在这种时候展示出她的傲骨。

  偏偏又被那汹涌的泪水给出卖,一颗接一颗地滚落在地上,洇湿一片。

  那些年他是真被她给哭怕了,又不会哄小姑娘,只能干巴巴地说。

  “泗水街上新开了家糕点铺。”

  一听这话,本还在悄悄抹眼泪的小姑娘立马抬头,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砚之哥哥,你这是要带我出去玩吗?”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是贪玩,他微微颔首,向她伸出手。

  可他却忘了,她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才不要牵手,这等好时机就该抱抱。

  抹掉眼泪,一把跳进他怀里,长长的睫上犹自挂着泪水,却笑得格外甜。

  “走咯~去吃新出炉的点心~”

  回忆中那张稍显青涩的脸与现实中的重叠在一起。

  听闻此话的颜嫣却无半点反应。

  谢砚之盯着她看了半晌,继而又补充道:“今晚有花灯会。”

  颜嫣最喜欢凑热闹,听闻此话,果真抬头看了他一眼。

  可实际上这个时候哪有什么花灯花?

  不过,谢砚之既然说有,就一定会有。

  为她办一场花灯会本就不算什么难事。

  难的是,该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它办好。

  .

  婢子们举着银质托盘鱼贯而入。

  颜嫣一动不动地坐在水镜前,任由梳头婢子折腾她。

  那梳头婢子听从谢砚之差遣,正绞尽脑汁在为接下来的花灯会拖延时间。

  颜嫣脸小个子也小,撑不起繁复的发式。

  梳头婢子便特意选了个看似简约,工序却尤为复杂的垂髫分肖髻。

  将她满头青丝分成若干份拇指粗的发束,再一绺一绺结成环,绕在头顶。

  加之梳头婢子有意拖延时间,折腾了足有两个时辰才梳好这个髻。

  谢砚之不喜颜嫣佩戴太多饰品,越是简约素雅越能衬托出她的美。

  颜嫣是个俗人,就喜欢满头珠翠,却不知,戴在她头上的那枚看似不起眼的步摇,足矣让整个修真界动荡,哪怕是镶嵌在其上最不起眼的那颗宝石,都能让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元婴大能争个你死我活。

  谢砚之从不知节俭为何物,用在颜嫣身上的东西向来都是最好的。

  也只有过惯了好日子的谢公子会这般穷奢极侈,就连颜嫣用来做罗袜的布料都是仅存在于说中,有市无价的天蚕丝。

  七星门曾有位长老侥幸得到一件天蚕丝法衣,足足摆了三日流水席,向所有亲朋好友显摆够了方才收手,将天蚕丝法衣供在府中压箱底,至今都未穿过第二回 。

  若是被他知晓,颜嫣一介凡女寝衣罗袜皆为天蚕丝所制,怕是得气到当场归西。

  奈何颜嫣是个不识货的,从不知晓自己是座移动的矿山。

  故而,也无所谓珍惜不珍惜,磕磕碰碰弄坏衣裳是常有的事。

  颜嫣对镜梳妆时,外面的世界闹哄哄。

  谢砚之轻飘飘一句话落下,如今整座城都笼在一片光彩溢目的灯海中。

  这一夜,不论凡人还修士,皆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头晕目眩。

  莫名其妙多了场灯会也就罢了,入场游玩还能白领灵石,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差事?

  不消片刻,游花灯会领灵石这等好消息便如插上翅膀般传遍全城。

  街道上人满为患,精心装扮后的颜嫣与谢砚之并肩而行。

  感受到这扑面而来的人气,颜嫣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今天是什么日子?竟有这么多人?

  谢砚之在灯火阑珊中凝视她的脸,见她眼中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亦不自觉扬起唇角。

  街道两旁,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谢砚之难得主动,替颜嫣买了包玫瑰糖。

  从前,都是颜嫣缠着他要买这买那。

  她什么都想吃,奈何街上好吃的着实太多,吃不完又舍不得丢掉,什么都要拿在手上。

  看见新鲜玩意儿,也不考虑自己还有没有手去拿,继续缠着谢砚之去买。

  发现自己着实空不出手来拿,又眼巴巴瞅着他:“砚之哥哥,你帮我吃一点好不好呀?这个玫瑰糖可甜啦~”

  谢砚之喜洁,怎会轻易去碰别人吃过的东西?

  可颜嫣向来胆大妄为,踮起脚尖,仰头将那块糖渡入他口中。

  甜丝丝的滋味顺着唇齿渗入四肢百骸。

  向来不喜甜的他那一刻在想。

  原来,甜竟是这种滋味。

  从往事中抽回心神的谢砚之若有所思地看着颜嫣手中的玫瑰糖。

  察觉到他的目光,原本一口都不想动的颜嫣把糖片掰碎,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塞,直至再也塞不进了,方才停下。

  谢砚之忍不住皱起眉头,从她手中夺过油纸包。

  鬼使神差地捻起一块糖含入口中,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东西,他却吃不出一丝甜味来。

  那块糖在他口中发涩,涩地他舌根都是苦的。

  原来,有些东西只能停留在回忆里。

  二人一路无话,继续向前走。

  拐过前面那个巷口,便是花灯会与普通街道的交界口。

  那里人来人往,花灯尚未挂好。

  谢砚之不想让颜嫣发现一切都出自他的手笔,伸手揽住她腰,示意她往回走。

  出于本能的恐惧,谢砚之把手伸来的时候,无意识地向后退了小半步。

  也就是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动作,让谢砚之陷入沉默。

  他垂着眼帘,一言不发地看着颜嫣。

  颜嫣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样做有些不妥,为了将功补过,勉为其难地牵住了他尾指。

  谢砚之心情愈发烦闷,面上已隐隐透露出几分愠怒。

  识时务者为俊杰,颜嫣手又向上挪了挪,行,那就再多抓一根手指吧,不能更多了。

  谢砚之却趁此机会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比她大了足有一圈,握起来毫不费劲,能够完完全全将其包裹住。

  颜嫣动了动,想从他掌心抽离。

  他握得更紧,穿过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谁都不曾开口说话,就这般手牵着手,静默无言地在街道上游荡。

  被谢砚之这般折腾,颜嫣早无先前的喜悦,渐渐地,她发现这个夜一点都不寻常。

  街道上明明有这么多人,却半点都不拥挤,过往的行人像是在特意避开她与谢砚之。

  某个瞬间,颜嫣突然什么都明白了,仰头看着谢砚之。

  烟火在头顶炸开,瞬间点亮夜空,他的脸笼在一片耀目的光辉中,是从未有人见过的温柔。

  可颜嫣一点都不快乐。

  她如今再看这些只觉讽刺。

  这又算是什么?打一巴掌再赏颗蜜枣

  还是说,他以为做错事,稍微给些甜头就能全部抵消掉?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在他心中,她是不是也如同那只猫一样?只需烙上他的印记,连自己的名字都可以摒弃?

  可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脾气和性格,不是写着他名字的宠物,不是他想杀就杀,想宠就宠。

  所以,她不领情。

  比起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她更需要的是一个解释,一句道歉。

  不,道歉也没用,有朝一日,她要让他加倍体验她所遭之苦。

  谢砚之看着颜嫣在漫天烟火映衬下也依旧冰冷的目光。

  那一霎,他突然明白。

  原来,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烟火升空又熄灭,湮于天际,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就像一去不复返的那八年。

  .

  回到客栈已是深夜。

  谢砚之今晚未与颜嫣一同睡。

  他抱着断剑无念倚在梧桐树下。

  天上浅浅一弯月,冰冷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道不尽的孤寂。

  颜嫣正躺在床上发呆。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连睡觉都是种奢求,脑子里乱糟糟的,越是逼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杂事,心绪乱得越厉害。

  谢诀假扮的那只大胖猫一动不动地趴在书案上,眯着眼看了会儿颜嫣,又望了眼窗外披着一身清冷月光的谢砚之,纵身一跃,隐于夜色中。

  昨夜落了场雨,木香花被风掀落一地。

  直至天亮,谢砚之仍未出现在颜嫣眼前,一切的一切都似昨日那般,唯独他消失不见了。

  谢砚之就像凭空失踪了似的,连着好几日都不见人影。

  颜嫣也乐得清闲,悠哉悠哉地在客栈中静待谢诀自己找上门来。

  入夜后,谢诀果真又顶着那张猫皮来与她交涉。

  见到谢诀,颜嫣第一句话便是:“你准备何时让我‘验货’?”她受够了这种行尸走肉般的活法,迫不及待想要改变现状。

  谢诀眯着那双碧绿的猫眼,懒洋洋地道:“再过十日就能让你验货。”

  说完,微微睁大眼,目光定定望向她:“就是不知你是否愿意离开这里,跟我走一趟。”

  听闻此话,颜嫣顿时心生戒备:“你想带我去哪儿?”

  她的确不愿意留在谢砚之身边,可并不代表她就愿意跟着谢诀四处乱跑,她虽有要与谢诀合作的打算,却做不到百分百信任他。

  颜嫣的反应全在谢诀预料之中。

  他早有准备,拽下一早就系在大胖猫脖颈上的传讯玉简,推给颜嫣:“你不信我,总该信池公子罢?”

  颜嫣所不知的是,自那日相遇,谢诀便与池川白暗中勾搭上了。

  池川白想让颜嫣脱离谢砚之的魔爪,谢诀想利用颜嫣绞杀谢砚之,二人一拍即合,便有了现在这个计划——以颜嫣为诱饵,设下陷阱来引谢砚之往下跳。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谢砚之对颜嫣“余情未了”的基础上。

  于是,便有了这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与考验,如今,谢诀已得到想要的答案,是时候把他们的计划告诉颜嫣了。

  他将一切和盘托出。

  也就是这时候,颜嫣才知道,原来,想杀谢砚之的远不止她一个。

  金陵池家、汝南周家、还有昆吾派、云华门、轩辕宫……可以说,整个修仙界都想除掉谢砚之。

  谢诀失踪的这几天,正是在与池川白商讨该拉哪些人来一同设埋伏。

  颜嫣也是万万没想到,杀个谢砚之而已,至于弄出这么大的排场?

  谢诀闻言,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你一定没听过那场诛魔之战。”

  “彼时的谢砚之不过是堪堪元婴后期剑修罢了,却能凭一己之力屠尽三世家四大派中化神期大能。”

  至于谢砚之为何专盯化神期大能杀?

  理由很简单,化神以下的他懒得杀,化神以上的,又没这个闲工夫跑来围剿一个元婴后期的小娃娃。

  也正因那一战,谢砚之正式晋级为修仙界头号危险人物。

  口碑更是两极分化。

  那段时间里,但凡谁家小孩不听话,爹妈便会用‘再吵,我就把你捆紧了丢魔窟里喂谢砚之’诸如此类的话语来吓唬自家娃娃。

  可别说,治小儿夜哭,效果堪称一绝。

  然,修仙界毕竟是个以实力为尊的修罗场。

  故而,也不乏有拿谢砚之来当正面案例给自家小孩树典范的。

  就是那话听着多少有些三观不正。

  类似于:‘你看,只要自身够强大,哪怕全修仙界都看你不惯,你照样能干翻全场,活得很滋润。

  谢诀越说表情越严肃,眸中染上些许肃杀之气。

  “而今又过近百年,也不知他修为精进到了何种程度。”

  好歹谢诀也是挨过谢砚之揍的人,虽说,彼时的谢砚之尚未使出全力,只将修为压制在金丹期以下,但他又岂会不懂窥一斑而知全貌这等道理。

  听完这段科普,颜嫣突然就释然了。

  原来根本不是她菜,分明就是谢砚之那狗东西太过反人类!

  如此一来,颜嫣愈发感到惴惴不安,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道了句。

  “你又如何确保他一定会上钩?”

  和谢砚之打了这么久的交道,颜嫣自是知晓那狗东西脑子有多好使。

  在明知是陷阱的情况下,他能闷头往下跳?

  谢诀看向颜嫣的眼神变得格外意味深长。

  “所以说,你这个‘饵’才是最为关键的一步。”说到此处,话锋陡然一转,忽道:“只要你愿意跟人假成亲。”

  颜嫣也是万万没想到,话题会往这种打死她都想不到的方向延展,不待她接话,又闻谢诀道。

  “你可千万不要觉得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别忘了我当年是如何被他发配去血渊禁地,即便不爱,他也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给他头顶添绿,更遑如今已证实,他对你余情未了。”

  颜嫣被谢诀这番话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

  倒也不是颜嫣突然被降智了,她只是不相信谢砚之能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外加还不曾意识到,戴绿帽对男子而言是多大的耻辱。

  谢诀仍在笑,语气十分笃定。

  “同样身而为男人,我自是比你懂。”

  颜嫣沉思片刻,才道:“假成亲什么的问题不大。”

  她甚至都没纠结自己会和谁假成亲,只关心自己的切身利息:“可你没让我看到你的诚意,迄今为止都在跟我画饼。”

  谢诀就知道颜嫣没这么好打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颜嫣迎上他的目光,条理清晰地说道:“第一,我需要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所说的那具肉.身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第二,你需说清楚换肉.身后有何副作用?以及这具肉.身能用多久,是否有灵根来修仙?”

  “第三,我要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来替我换肉.身,除你之外,是否还有人知道这个法子。”

  她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语罢,朝谢诀抬了抬下巴。

  “你可以开始回答了。”

  谢诀并未按照顺序回答颜嫣的问题,却也答得十分详尽,可以说是掏空了自家老底。

  颜嫣这才知晓,谢诀之所以能这么频繁地换肉.身,皆因他家有个祖传的秘法。

  外人没有这个血脉,自是做不到像他这般换皮囊如换衣服。

  如颜嫣这等没有特殊血脉的凡人想要换肉.身,就相当于是夺舍,修士夺舍尚且不易,更别说她一介凡女。

  如此一来,她所要夺舍的对象,便只能是个无力反抗的“木头”,或是那些先天少一魄的傻子,或是真找块木头来夺舍。

  颜嫣自是做不出夺舍活人这等凶残之事,况且,傻子也不符合谢诀所说的完美肉.身。

  她所要夺舍的对象还真是块木头,名唤接骨木,藏于魇熄秘境中,滴入精血,用灵气养个百来年,便能幻化成人形。

  只不过,转生后的那副躯壳为妖。

  这也是唯一的副作用。

  颜嫣并不在意转生后是何种族。

  在她看来,只要能修炼,能一步一步变强,不论是何种族都一样。

  相对来说,她更在意的是魇熄秘境秘境的开启时间,距上回开启已过五十年,魇熄秘境一甲子开启一次,也就是说,还要再等十年,它才会重新开启。

  十年太久了,她等不了。

  早知颜嫣会这么说,谢诀即刻接话:“不用等十年,秘境会在七日后开启。”

  这也算是个意外的惊喜,自畏天死于谢砚之剑下,谢诀便密切关注着魇熄秘境的动静,若不是发现魇熄秘境会提前开启这一关键要素,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找上颜嫣。

  而他之所以要带颜嫣一同前去魇熄秘境,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

  颜嫣必须咬破指尖,将精血滴在接骨木上,亲自动手砍下那截木材,方才能捏出一具与她完全契合的肉.身。

  颜嫣没有立刻给出答复,仍在权衡利益得失。

  谢诀也知她有何顾虑,笑着道:“不用着急,三日后我再来找你,届时给我个答复即可。”

  .

  谢诀离开不久,神隐数日的青冥突然出现在颜嫣眼前。

  也不知他这些天经历了什么,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虽然颜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从一只跳蚤脸上看到这些。

  可他看上去的确很正经严肃。

  察觉到颜嫣的目光,青冥忽然又变得十分别扭,扭扭捏捏道:“看什么看?老子没跑,之所以消失这么久,是为了确认一件事,如今既已得到答案,是来与你解契的。”

  颜嫣一直知道青冥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却也不曾料想,他竟这般直接。

  但也仅仅是意外罢了,她什么都没过问,十分利索地应下此事。

  颜嫣想得很清楚,青冥心在谢砚之那里,强行留着,非但没用,还要分出神来防着他。

  费力不讨好的事,没必要去做。

  见颜嫣这么爽快,青冥反倒更别扭,哼哼唧唧道:“老子也不是个知恩不报的白眼狼,解契后,还能帮你再做件事。”

  颜嫣半开玩笑半是真地道:“我若是想逃跑,离开谢砚之身边,你也愿意帮?”

  青冥不假思索:“这是当然。”

  颜嫣反倒更疑惑:“你怎答应得这么爽快?你不是一直都向着谢砚之么?明知他不会轻易放我走,你也要帮?”

  颜嫣既已把话挑明,青冥也懒得再装下去,直言道:“正因为向着他,才觉得,不应该让你继续留在他身边。”

  说到此处,青冥神色变得尤为深邃:“他不该拘泥于小情小爱,留你,是祸害。”

  颜嫣可不觉得自己有当红颜祸水的潜力,倒是被青冥对谢砚之的态度给吓一跳,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青冥闻言,白眼都快翻上天。

  “谁还没点秘密了,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的秘密未必就肯告诉我?”

  是这么个道理,颜嫣耸耸肩。

  而后,话锋一转,道:“再问你个事,换肉.身难吗?”

  青冥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若不难,老子为何还这么憋屈地在这里做跳蚤?”

  颜嫣打心底里觉得他这话说得对。

  若非如此,柳月姬当年也不必费尽心思找来龟蛊来给柳南歌疗伤,夺舍所需的外在条件着实太多了。

  青冥目不转睛地盯着若有所思的颜嫣,惊道:

  “你该不会是想夺谁的舍来换肉.身罢?修士夺舍尚且九死一生,你这凡女别异想天开了,就你这样,夺谁的舍?夺块木头的舍还差不多。”

  可别说,她还真准备去夺舍一块木头的舍。

  颜嫣沉默不语,至此,终于确定谢诀所说不假,一句都没诓她。

  既如此,她没理由不跟谢诀合作。

  时间过得飞快,接下来的几天,谢砚之仍未出现,倒方便了颜嫣与谢诀暗中往来。

  这期间,颜嫣也多次用传讯玉简与池川白联系,三人没日没夜地商讨逃跑计划。

  谢砚之的行踪无从追溯,可他之所以会来玄天宗,是为了参加三日后的论道大会。

  届时,他定然分不出心神来关注颜嫣。

  逃跑时间正式敲定。

  .

  夜色薄凉,轻烟袅袅升起。

  谢砚之的脸隐在雾气中,教人看不真切。

  过于寂静的夜里忽地响起一声脆响。

  “咔——”

  不算大的声音在空旷的房内久久回荡。

  徒手捏碎茶盏的谢砚之却浑然不觉,直至匍匐在脚下的黑影沉声唤了句尊上,才堪堪拉回他飘飞的思绪。

  他食指轻揉眉心,嗓音很淡:“继续盯着,有进展再来汇报。”

  就像有人在平静的湖面丢掷了一颗石子,谢砚之再也静不下心来。

  颜嫣想逃,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

  所以,他非但不阻拦,甚至,还主动给她创造机会。

  就是为了让她切身体会,任她如何翻都无法逃离他掌心。

  如今,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他却莫名有些烦闷。

  甚至隐隐有些动摇,是否该趁这个机会放手,让她走。

  谢砚之垂着眼帘,一动不动地在书案前枯坐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