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大殿内，一群大臣七嘴八舌，对战况议论纷纷。
“陛下！为何容许悉杉殿下如此操作？我们的队伍实力变差本就是他的责任，现在竟然还要启用心环的人，这是何等丢人！”
“是啊，陛下，眼下如此危机的情况，怎么能用他们的人？这不是将性命胜败交托于他人之手吗？！”
“悉杉殿下养兵不善，已是失职，如今又冒此巨大风险，陛下断不能轻率纵容啊！”
悉杉本人上了战场，这里只有一面倒的指责。
国王掏了掏耳朵，觉着这每句话听着都差不多。他语气和缓如聊家常一般问：“嗯，那众位大臣可有什么好的提议？不妨都说说看。”
“这……”诸大臣却又回不上话。是啊，以因循目前的情况，确实没什么其他的好法子。
“那就暂且如此行事。”老国王不理会下方众臣难看的表情。他知道他们都站在伊潘一边，平时用得顺手了他可以让胡言乱语有发挥的场合，但这次是大事。他视线扫向下方，伊潘保持着谦卑的表情立于殿上，既不言语也不看其他人。
这时一位官员站了出来，“可是，陛下，那些人还提出了要求，他们要让心环居民都进入紧急避难所才答应上战场，那些地下安全区早就被毁损了，我们上哪里寻来呢？”
“是有这事。可能解决？”老国王将目光移走，但伊潘知道是在问他。
“禀陛下，安全区大部分虽已毁损，但距离乐园最近的一个由于地理原因还完好保存着，若是将就一下，也是够用的。”
“那就这样。无论什么法子，此战不能败。”老国王说完，深沉地望了一眼大殿上方的穹顶。离椽星系的每一颗星星都被精巧地雕塑于此，方圆之间，风云迭起。
……
在这个纷乱又昏暗的时刻，人们开始流动起来。
“走！快点儿！”一名侍从驱使着一队心环人，从聚居区迁出。没办法，能上战场的人都走了，现在只能派他们这些人来。
“你们想干什么？说清楚！”惊惶的人群中冒出一道嗓音。
心环人在风雪中停了下来，队伍一下子停滞不前。是啊，这么没缘没由的叫人走可怎么行？现在外面可是在打仗呢！
“对！说清楚！不说清楚我们不走！”又一道嗓音冒了出来。
一双双眼睛沉默着，盯住了那些腰间别了武器的人。侍从们看向他们的老大，等着他发话。
“让你们走就走，不听话可没有好果子吃！”这位头头抹了一把脸，大声吼道。寒冷的温度让他的睫毛和眉毛都结上了厚厚的霜，这使得他越发不耐和烦躁。
人群一动不动。无论男女老少，他们都是经历过太多的普通人了，终于学会了在有限的能力范围内抗争。他们的包裹里放着最后的食物和能源砖，除此之外只有生死是重要的。
“嘿！你们！”头头被派来干活本就气不顺，见此情形就想杀鸡儆猴，教训一下这帮心环人。他搓了搓冻红的手，拿起了腰间的武器。
“头儿，那边儿有虫群要过来了！”一名手下急急喊道。他们不比士兵，遇上虫群说不定自己也要被扒层皮，更别提完成任务了。
“知道了，你喊什么，我又不瞎！”头头将手下骂了，往前走去，随后不情不愿地吼了一声：“心环的穷鬼们，赶紧出发去安全区避险，不走的就在这等死吧！”
“快点！虫群要来了，真想死吗？”底下人再次催促，人群终于开始移动。
安全区，这三个字对每个还活着的心环人来说都代表了一段灰暗且悲痛的回忆，以至于听到这个词都心有余悸。再次进到那里，等着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漫漫长路，风雪交加。心环人走向了地下，新到岗的战士们则飞向了天上。
半个小时之前。
“我奉劝您，最好还是配合我的工作，劝他们赶紧和我走。”童厉冷着脸大声说。“我知道他们都听你您的话，不过若再不走，等到外敌入侵已深，我们将彻底失去优势，不管是心环人还是因循人，都会葬身于此。”
说完，童厉目光转向楼下，那里有他带来的人，也有上面派来的人。
“什么？你是说那些人里有……有……”樊老不可置信地低语，那深陷的双眼迸发出长久暗淡后的第一缕希冀。
童厉转过头，小声说：“是，您别担心，一切都安排好了。都怪我不好，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诉您，害您担心了。”
“活着就好，他还活着就好，我还以为他早就不在了。”沧桑流淌在樊老的脸上。
童厉点点头，接着大声说：“您能明白利害是最好的。如果您的人能立功，对关在这里的人，对外面的人，都有好处。”
樊老十分配合，装作一副被说动了却又为难的样子，私下却说：“你把人带走会不会有危险？”
“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现在战况吃紧，顾不上我这边的。只要从您这带走了人，我自有办法把人调包。您在这儿要保重身体，未来心环还需要您。”童厉关切地说。
樊老点头，“好好好，你好好的，他也好好的，我就没什么不好的。我这把老骨头，一定挺到最后。”
童厉即刻带着手下去点人了，点够了人，他回头望了一眼楼上，樊老向他挥了挥手。那一眼包含了太多东西，童厉暂时只得全压在心下，冲向外头的风雪中。
十分钟后，这些人被紧急送往了作战前线，训练有素的心环雄鹰重新回到了天空。
“认证成功。”离椽星系最先进的战舰识别瞳孔后发出机械的提示音，穆衍集中精力，将手放在操作台上。此刻的他变成了一个面目普通的心环退伍兵，代号为“麻雀”。
“即刻启程，支援前线！”地面指挥发出命令，而后二十多艘战舰齐齐升空，在风雪中的天空划出一道道白色的轨迹。
战舰们被编成三只队伍，分别是补1队、补2队和补3队，意思很直白，就是临时补充的队伍。
三只舰队很快到达作战的最前线，并听从调度，与其他战舰形成统一阵型。至此，穆衍和他的人终于见到了敌人的真面目。
“就是他们！”士兵金巴的眼里燃起了火光。他依然和小路搭档，控制一艘战舰。
“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小路观察了一会儿，说。
“因循人现在已经这么弱了吗？连这也打不过。”金巴哧哧地笑。
小路却突然睁大了眼睛，问：“你没接入通讯吧？”
金巴列嘴，“当然没有！他们怎么指挥我可不听，我只听咱们大人的！”
“1队，注意前方缺口会在10秒内形成。”穆衍冷清的声音平稳地传来。
“来活儿了！我负责冲，你负责打！”金巴猛地一转换，舰身嗖地加速，身形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曲线飞出。
“明白！”小路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手上，边察看情况边准备开火。其他战舰也伺机散了开去，在金巴和小路身后跟着。
“殿下！补1队擅自行动！”属下焦急的声音传入悉杉的耳朵。
“补1队，听从命令，服从指挥！补1队，听从命令，服从指挥！”悉杉气急败坏地吼道。他料到了心环士兵可能和战队还需要磨合，却不想他们行动如此鲁莽！本来还指望补充队伍来了能缓解一下压力，这下可真是乱中添乱！
补1队并没有听从悉杉的命令，甚至通讯都无人回答，这让悉杉本就紧绷的神经突地一跳。
“童厉！这就是你找来的人？！”悉杉愤怒地捏着通讯器。
“殿下，请您先看看他们的表现。”童厉克制地回答。
悉杉放下通讯器，又看了一下眼前的战况，却忽然顿住了。原本被纠缠住的无法打开的局面被补1队冲出了一个缺口！这怎么可能！
心环士兵的突破令人惊讶，但悉杉马上调整好了心态，再次下令：“03小队，马上配合补1队，尽快建筑防线，形成合围！”虽然心有不满，但悉杉知道，补1队选的角度好，行动速度也快，动作莫测，他们需要人来配合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穆衍并没有脱离队伍太远，他带着所在的补3队前后游离着，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02小队的队长抱怨道。“都到这个时候了，怎么这么不靠谱！”
“队长，他们好像在和我们打配合！”一名队员在通讯里答道。
“配合？你确定？”队长不屑地说。
队员擦了擦额上刚惊出的冷汗，“是的，刚才缠着我的一艘敌舰被他们打掉了！就在20秒之前！”
队长这才留意到，补3队游离于外的状态并不是在摸鱼偷懒，而是在伺机出击！
“我们继续和敌舰纠缠！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能耐！”队长说。他的队员们战斗了这么久，彼此的配合理应更加默契，但想不到刚来的补充队伍居然能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形成自发配合，比他们原本的计划还更好。
“全员注意！敌军正在加大火力！全员注意！敌军正在加大火力！”悉杉刚缓解了一点的紧张又冒出了头。
在补充队伍的加持下，敌方渐渐失去了灵活迅速的优势，无法用纠缠法则再来收割，他们随即放弃了这种战略，而是选择集体火力全开！
“到前面去！我们的闪避比因循有优势，顺便解决一部分苍蝇。”穆衍坚定地看着前方，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战舰如一只轻灵的鸟儿，挥舞着翅膀，他和新战舰毫无磨合问题。
“麻雀，你做什么！”通讯器里传来质问，穆衍关闭了它，聒噪顿时消失了。
“所有人，注意掩护自己和队友！”悉杉此刻也顾不得管补123队了。混乱的火光和激光交织，斑斓的线条在空中形成无数乱轨，不时有“花火”闪现，即便是他本人也得操控着战舰四处逃窜。
猛烈的攻势持续了那么一会儿，密集又纷乱。过了一会儿，因循人发现逐渐能看得清前方的战势了。
“是我看错了吗？头儿！对方的战舰好像变少了！”05小队的队员磕磕巴巴不可置信地说。
“确实变少了一些……”队长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这么一会儿功夫，发生了什么？”
有了补充队伍的配合和穆衍的判断，因循舰队很快占据了上风，敌方在损失了一批战舰后果断撤后，选择了离开。
这一路上敌军都没有遇到阻拦，就像他们来时一样。
“看！他们的舰尾上有个记号！”05小队队长突然说，有人眼疾手快地将它记录了下来。
一个长圆形，里面嵌套了三个大小不一的六边形，中间还有一个漆黑的圆点。
“这是……”敌方走了，疑惑却仍留在心间。
……
半小时后。
“这很可能是一种区分军职的特殊记号，据我们分析，和遥远的红腊星系有一定的文字关联。”历史学家兼星系学者方索望着挂在墙上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图案说。
“那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有明确的答案？”悉杉问。他还穿着那身作战服，甚至连那群不听话的心环兵都还没收拾利索，就赶来了。
方索沉吟，“在我们理解的范畴里，它代表了与“先”“前”“第一”等有关的意图。”
悉杉的表情也变了，“您是说，我们击退的只是敌军的先遣部队？只是侦查试探的战舰？”
“恐怕是这样的。”方索回答。俩人的视线聚焦在那个陌生的图案上。
此刻国王的大殿里正欢声沸腾，臣子们庆祝着这场战役的胜利，还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被悉杉丢下的部队则是另一番场面，受了伤的士兵们纷纷被送去了医院，还能正常活动的人松懈了下来，有人站在外头边抽烟边代谢战场上受到的刺激。穆衍的人混在其中，并不与因循人交谈太多，都沉默寡言地独坐一边，有人来询问就摆出一副冷漠拒绝的样子。
悉杉想：也许现在喘息还为时尚早。心环人的勇猛虽然帮他击退了敌人，但马上还有第二波第三波敌军。此外，实力衰退的因循战队也让他不得不忧心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