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索信的来源还没查清,又出现了一个海外包裹。

  谨宁觉得蹊跷,他的家庭住址等个人信息都是非公开的内容,而且一般勒索信会寄到博约集团,由公关团队向他报备,从未出现跳过公司精准地寄到他家里的情况。

  而那个海外包裹更有意思了,它被海关扣下,谨宁收到要交税的短信才知道它的存在。

  国外的包裹……交给他查可以弄明白吗?

  谨宁看着手机上的联系人思考半晌,编辑了一封邮件发出。

  吩咐完事情,他走出办公室,看见球球在做家务,晋允榕在旁边帮忙。

  晋庆安常说他想不明白,晋允榕在自己家一点家务活不做,怎么到了他们这里变这么勤快?

  谨宁和他解释说是他想错了,晋允榕那不叫做家务,叫帮倒忙。此刻,晋允榕就在和谨宁挥手时,把沾着泡沫的手套甩飞了。

  不明物体从眼前一闪而过,自然引起了球球的注意。它的视线从地板升到空中,降落在谨宁身上。

  以球球现有的智商而言,它很难一心二用。谨宁有工作不能打扰时,它专心打扫房间,或者健身;谨宁有空时,它的精力便只剩下关注谨宁。

  “捡起手套”的优先级在后面,球球很快做出判断,径直走去厨房把煲好的鸭汤端出来。

  它只盛了一碗,晋允榕看到,一边嘟囔着自己最惨,小叶叔叔偏心偏到太平洋了,一边把手套捡回来。

  谨宁其实不太爱吃这些东西,但叶近秋喜欢投喂他,以至于他在设定复制体时把“给程谨宁做好吃的”定成了一条铁律。

  谨宁随意喝了一口汤,转头和大快朵颐的晋允榕说:“等会儿我要去Mute工作室那边换助听器,晚上酒庄的酒会也需要我参加,允榕帮我在家照看一下小叶叔叔,好不好?”

  “包在我身上!”晋允榕中气十足地答应下来。

  谨宁再转头,用手轻轻刮了一下球球的鼻子,弹出设定窗口,降低了部分数值。球球目前的理解力不太能带到复杂的环境里,容易暴走伤人,待在家里对别人安全,也对它自己负责。

  人小鬼大的晋允榕不知道谨宁在做什么,在她眼里,这是一种极其宠溺的行为。她捂着嘴咯咯笑:“好腻歪哦谨宁哥哥,羞羞~”

  谨宁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大鸭腿,之后才出门。

  虽然博约集团有一套非常完整的居家办公方法,谨宁作为老板都能远程上班,但不代表其他公司也如此。

  Mute工作室就是普通的朝九晚五打卡上下班制度,位于瑞城的创业园。当初谨宁要做收音机的项目,叶近秋说可以把Mute那帮人拉回来,才有了现在的工作室。

  担任工作室经理的是叶近秋曾经的秘书袁秘,他从来都很敬仰叶近秋。当叶近秋向他发起邀约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回来,还带回了一批元老。

  Mute对谨宁来说也有特殊的意义。叶近秋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是Mute研制的唱片机,走之前送给他的最后一个礼物,则是整个Mute。

  我们有奇妙的缘分。

  ——这是谨宁在接手Mute独立工作室时对员工们说的第一句话。

  袁经理对此印象深刻,新老板和叶总凌厉的风格完全相反。他们可以怀疑他的动机不纯,比如说眼红Mute的利润,但鲜少能拒绝他打出的感情牌。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装出的好领导模样,袁经理都从心底服气谨宁。每次谨宁来都是他亲自接待,轻声细语地和谨宁汇报工作室的情况。

  袁经理首先提到谨宁投资了两年的项目,总结道:“修改后的装备效果不错,下个季度可以批量生产这种新型缝纫机。”

  这是个好消息,博约集团有自己的服装厂,如果能尽早使用上新设备,益处多多。

  不久新的助听器送来了,袁经理说:“云开实验室寄回了最新的助听器,您戴上试试。参数是按上次调整的,您听听有没有问题,有我们马上就能再调整。”

  助听器芯片的贴合改用磁吸的方法,谨宁试着扯了扯,比以往都要牢固。他很满意这次的改动,不过听到的杂音依然很大。

  他明白想要一次性让听力恢复到正常水平是不可能的,只能是慢慢来,于是说:“先这样吧。”

  “您要走了吗?我们下午有团建,能邀请您参加吗?”袁经理指着玻璃门外趴着偷看的一群人,无奈地叹气,“您也知道,他们一直很欢迎您来。”

  早在听闻谨宁要接手Mute时,Mute的员工就疯狂了。谨宁初次来,人都没进创业园,他们便在创业园门口等着,焦急地讨论:那个一通电话就能把叶总从会议上叫走的人来了没有?

  门外的人头时不时攒动,谨宁很吃惊:“这么多人吗?”

  矜持的袁经理笑得咧开了嘴,说:“您出去和他们合张照吧,网上的营销号也很久没有新照片可以更新了,不利于他们打造您‘财经圈第一美男’的人设。”

  因为谨宁不经常露面,有正脸的照片未经程氏允许,不得发布在公共平台,许多营销号都快把他的旧照片盘点盘包浆了。

  “……”谨宁沉默,然后说,“这个人设可以不要。”

  袁经理建议道:“还是要吧,我看过他们写的稿子,不然他们就要塑造您‘财经圈公主’的形象了。”

  谨宁:

  和Mute的员工拍完合照,谨宁出发去酒庄。在路上他渐渐回过神,袁经理为什么要去看营销号的稿子?他是“财经圈公主”派吧?

  谨宁愣住,心说:小袁,一天的工资要和你说再见了,今天我是冷酷无情的资本家。

  ……

  晚八点,Luki酒庄。

  麻百川在这里举办了一场户外的派对,除开邀请本市有产业的人,他还邀请了不少外国人,名义上是请人品酒。

  谨宁以耳朵不舒服的理由留在屋内,站在二楼半圆形的阳台上往下看。夜晚的微风吹来,树叶发出轻柔的声音,像海浪拍在沙滩上,他开始考虑今年夏天去连海平市度假。

  就是不知道麻百川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休息。

  谨宁换了一个姿势,用杯中的酒润了润口腔再吐掉。他的酒量不好,但麻百川说这种场合不喝就是拂了他的面,要谨宁嘴里留点酒气装装样子。

  他对别人都是不喝不行,对谨宁这样已是最大的让步。谨宁也聪明,会看他的眼色,知道什么时候该自己上去社交。

  他端上掺水的香槟,手扶着楼梯慢慢往下走。

  法国有一句谚语“楼梯上的灵光”,大致意为在下楼梯时想到了绝妙的反驳之辞,但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谨宁走到一楼时,想起自己是如何失掉先机的。他和麻百川合作,是为了让麻百川帮在股市帮他。做快消服装的市场大,但几家龙头企业就占掉了百分之八十的份额,谨宁刚做出一点成绩,就有人想收购博约。

  谨宁让麻百川牢牢拿稳不那么危险的股份,进可防止别人恶意收购,退可保住自己在博约集团的否决权。然而那场车祸让他昏迷四个月,麻百川偷偷购入博约集团的股权。所谓趁你病,要你命,也就是这样了。

  “程先生,难得见你出来一趟啊。”年轻美丽的女子摇着细骨扇,扇面用的轻纱底,再用蚕丝绣出牡丹。谨宁记得,这是麻百川上个月要求他请绣娘一针一针缝的。

  麻百川的这位新宠挽住他的手臂,崇拜地说:“麻老板真厉害,我说想见见程谨宁,您就让他来了。”

  谨宁没什么表情,他来是给麻百川面子,又不是给他的女人面子。

  “程先生,来和我跳一支舞吧。你今天穿了燕尾服,不跳一支可惜了。”那女子说完又看一眼麻百川,抱紧了他的手臂。

  麻百川很享受温香软玉在怀,笑着对谨宁说:“去吧,年轻人就该多动动。”

  【这男的女的算什么?他们说跳就跳?系统,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这里的总电闸给我关了。】

  灯光在一瞬间消失,在郊外且没什么路灯的酒庄让人们的恐惧感倍增,他们发出的尖叫声听得谨宁头痛。助听器的杂音本来就大,荒乱的现场制造出的噪音还让他晕,他无法确定刚才是不是他的幻听。

  那个声音太熟悉了,那句话也是受伤以来入耳唯一清晰的句子。他在黑暗中摸到桌子的边缘站稳身体,又听到一句。

  【他脖子上的疤怎么回事?】

  【昏迷太久做了气切手术,我们反派还做了好多手术呜呜呜……心疼死了呜呜呜……】

  谨宁按住自己的胸口,努力藏住眼里的不敢置信。可他的心率快得吓人,手环已经发出了警报。

  【我的天,我们反派心率太快了,我得把灯打开,应该是太黑吓到他了。】

  【别开,我都到他身边了,被他看到脸解释不清的。】

  谨宁感觉自己的手很冰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要靠近他的人推开了,低声呵斥道:“别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