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的两个问题让洪尔克勒直接愣住, 平素淡然的脸上都破天荒出现了裂痕。
他紧紧地盯着吴良，要不是因为他和孟梦关系匪浅，洪尔克勒已经忍不住动手了。
“如果我没记错, 你特招入异特局才没多久？怎么会知道我做过换丹手术？当年那场手术的事又是谁告诉你的？”
吴良从包里取出几张照片，放在桌上。
最上面的一张合影里有三个年轻人肩并肩环站着，最右边的人留着一束和年纪明显不相称的羊角胡子, 正是洪尔克勒。
最左边的人浑身上下背着奇奇怪怪的电子设备，笑的一脸憨态。
被他们二人挎在中间的男子, 约莫四十岁左右，笑容爽朗, 还穿着莲花医院早些年的外科制服，细看和吴良有五分相似, 正是他去世刚满一年的爷爷吴天。
洪尔克勒看清照片，再看看吴良，眼眸猛然睁大，“你是……吴天的孙子？”
吴良点头，“是, 如果我没猜错，当年爷爷外派去南岭的那一年, 就是给你和潘云做的换丹手术？”
怪不得吴良会知道这件事，洪尔克勒收起敌意, 重重的叹了一声，“没错, 当年就是我们请吴天过来做的换丹手术，没想到一晃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二十年前, 洪尔克勒和潘云在异特局还是意气风发的战斗队员, 却因一场外派巡检双双身受重伤, 洪尔克勒更是直接金丹湮灭，命不久矣。
潘云和他生死相交，又因喜欢贩卖一些科研设备结交了各方人脉，便从一人口中得知，金丹湮灭的异能者可以通过换丹手术活下来。
只是这法子得找到一个愿意牺牲自己金丹的献丹者，而且换成功的几率也只有百分之五十，不论失败与否，献丹者的异能都将不复存在。
“当时我昏迷不醒，潘云不忍心看我送死，便偷偷请来了你爷爷吴天给我们做换丹手术……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三个是真大胆。一个敢献，一个敢做，一个敢收，甚至还瞒住了异特局上下所有人。”
手术结束后，吴天拿着手术成果回到了北海市；洪尔克勒也因换丹成功保留了异能者的身份；可潘云却因失去金丹战力退化，被调往后勤研发组担任研发组长。
他们本以为这件事只要没有人说就不会泄露，可还是有人暗中拿到了手术视频，想要效仿。
因为洪尔克勒的这场换丹手术，是这些年来唯一的成功案例。
“当时的手术视频里只记录了过程，并未有人看清是谁做的手术，又是谁做的献丹者和换丹者，所以到最后也没人找上我们。可却因为那个手术视频，数之不尽的异能者被抓走做研究。”
事情发生后，洪尔克勒和潘云曾无数次悔恨，猜测是不是因为他们的冒失才导致异能者这一场浩劫……
后来才知道，就算手术视频没有泄露，也一直有人暗中进行着换丹手术。
“这些年我和潘云暗中调查，所知道的几个势力里，掮客和堕丹者从早些年就已经在进行换丹手术的研究。白万程上台后，异特局内部也进行过不少换丹手术。”
吴良听到这里隐约猜到了什么，问出关键，“洪导师，这些手术结果如何？有成功的吗？”
洪尔克勒惋惜着摇头，“没有。这些手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就算有些金丹能换成功，换丹者也会留下不少后遗症，而且经过时间证明，献丹者也陆续出现了神经衰弱的症状，能活到四十岁都算是长寿。更多的，是做完手术没多久就被灭口了……”
“啪嗒。”吴良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心惊失手打翻了桌上的笔筒。
洪尔克勒见他才听这么点消息就承受不住的样子，不禁有些嫌弃，“吴良，你胆子也太小了。这才哪儿到哪儿，更可怕的事儿我都没说呢。”
吴良没有解释他怕的不是这些，只低头匆匆将地上狼藉收拾妥当，这才起身再次问道，“洪导师，这么多换丹手术，你们是如何判断最后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洪尔克勒奇怪的盯了吴良一眼，“你既然知道是吴天给我们做的换丹手术，难道他去世之前没有给你留下什么相关记录吗？这些事，没有人比你爷爷更清楚的了。”
吴良立刻联想到那个锁进保险箱的U盘。
里面的确有一部分内容被加了密，他到现在还没猜到密码。
找到新的突破口，吴良顿时有些坐不住了，“洪导师，既然确定了你和潘前辈就是我爷爷的旧友，那我也算能对爷爷有个交代了。今天就先这样，我还得赶回异特局忙实验的事儿……”
洪尔克勒没有过多挽留，只是在他离开前面色凝重的叮嘱了一句。
“吴良，孟梦愿意告诉你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定很相信你。我希望你能遵守承诺，替她保守好秘密。无论以后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
吴良认真点头，承诺般许下誓言，“洪导师，你放心，我绝对会守口如瓶，不仅如此，我也会尽自己最大努力，保护好孟梦。”
他绝不会让那些人再有机会伤害到孟梦。
*
此时此刻，被多番惦记的孟梦正在医疗组进行血检。
她体内的幻觉后遗症还没有彻底消散，趁着药劲儿还在，孟梦想通过血检查一查幻觉的源头。
化验医生采完血后作出了初步结论，“孟梦，你的血液里的确有超剂量的退敏反应，疑似被注射过特殊药物。”
医生专注的盯着面前的显微镜，又补充一句，“药检还需要一些时间，没办法立刻判断是什么药物，你先到外面等结果吧。”
“好。”孟梦分神朝附近张望，没等到要等的人，忍不住问了一句，“今天受伤的异能者不少，怎么只看到沈医生一个人在做手术？”
化验医师看了她一眼才道，“李医生成了白局长的专属医生，应该在忙着给他疗伤。至于吴医生……他中午做完手术就说家里有急事，匆忙请假离开了。”
中午就走了？家里有事？
她明明下午三点多才给他打的电话，他那么早离开异特局去干什么了？
又是在哪儿凭空给她降下的金罩？
孟梦后知后觉的醒悟到一个事实。
那就是吴良对她所知不多，而她似乎也对吴良……知之甚少。
孟梦在化验室外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拿到血检结果，可药单上罗列出来的药物却并非她想象中的丙芬尼克，而是另外一种常见的麻醉药。
化验医生扶了扶眼镜，对结果也有些意外，“按照你的症状，血液里起码应该能检查出一类致幻药物，怎么会只有一种麻醉药？”
他说完遗憾的摇了摇头，“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体检部的设备不够精良，你不如去实验室找沈医生他们重新检查一遍。应该会有发现。”
孟梦接过检查单，朝医生笑笑，“不用了，反正我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副作用，而且沈医生他们看起来也挺忙的，就不麻烦他们了。”
化验医生负责任的最后劝了一句，转身离开。
“你现在虽然清醒了，可按照两次幻觉出现的间隔时间，应该还有残留反应。你不找沈医生他们，那就早点下班回家休息，哪有病人见天的到处乱跑，万一在外面出事了怎么办？”
这个医生在异特局里出了名的直言直语，也很负责，是为数不多孟梦还愿意相信的医生之一了。
“谢谢医生，我会注意的。”孟梦礼貌的道谢，拿着检查报告却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转去抽血窗口又留了一管血。
这两天她的幻觉反应明明很明显，怎么可能真的只检查出来一种常见的麻醉药成分？
或许真是设备问题，看来得换个地方重新查一查了。
孟梦在心里暗自盘算着该找谁帮忙查血……刚走到医疗楼门口，就见白宇倾脸色漆黑的从电梯里走出来。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刚见过白万程。
一个是个性耿直的儿子，一个是面善心黑的父亲，这两个人想也能猜到日常的相处模式不会愉快。
孟梦眼神一动，主动打一声招呼，“白队长？好巧。”
白宇倾看到是孟梦，不悦神色顿收，微微拘谨的朝她点头，“你好，孟梦，你们下午不是巡检吗？怎么有时间来医疗楼，又受伤了？”
孟梦笑笑，“巡检提前结束了，我也没受伤，就是来检查一下。白队长，白局长的伤势恢复的如何？梯度大赛以后还没见过他来观场。”
对于孟梦突然的关心，白宇倾有些小小的受用，“我父亲的伤是旧伤，治来治去也就那样，这几天还算稳定。”
“这不是好消息吗？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孟梦不露痕迹的转到话题上，还自觉朝白宇钦靠近了两步。
两个人一起朝外走，白宇钦看着周围隐隐投过来的目光，嘴角带笑，“你连这都看出来了？我不高兴是因为白局长突然暂停了我的梯度比赛，要我留队待命。”
留队待命是即将有重大任务需要外派的战斗人员才会有的特殊命令，白万程对白宇钦难道有什么特殊安排？
看来最近除了排查战斗人员，还得多盯着点这个白宇钦，说不定能有意外发现。
孟梦脑子开始飞速旋转，离白宇钦越发的近，“留队待命？那太可惜了，一年一度的梯度大赛都没办法参加。”
白宇钦也遗憾点头，低头瞥了眼两个人之间只剩半臂的距离，勾起嘴角道，“是啊，我还想找个机会和你再打一架，上次发现你的精神具化也升到了S级？虽然没有金丹，战力也同样不可小觑。可惜命令下来，我近期都不能冒然动用异能……”
不过少打几场架，有什么可惜的？
孟梦扯扯嘴角，对白宇钦的对战话题毫无兴趣，直接岔道，“白队，既然你暂时不用参加梯度大赛，那接下来是不是没什么要紧事了？”
白宇钦听得心头一跳，意识孟梦在打听他的空闲时间，他悄然咽了口口水点头，“是，我到下周一以前，都有空。”
换句话说，约哪天都可以！
孟梦一拍拳头，果然喜不自禁的道，“既然没有安排，那不如直接把之前定好的饭局提前，就今天晚上如何？”
白宇钦：……？！
他这才想起来，孟梦昨天才在他这里坑了一顿团餐。原来打听他有没有空，是想让他请三队一起吃饭？他还以为……
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刚好也可以和三队队友打听下孟梦的喜好。
白宇钦欣然点头，“好，那我现在就去定位置，你们都喜欢吃什么？法式还是中式，或者日料？”
孟梦却随意起来，晃晃手打算离开，“不用那么麻烦，约到遗花万界就挺方便的。白队，你定位置，我通知队友，我们一会儿七点半见怎么样？”
“好……”看着孟梦眨眼就已经走远的背影，白宇钦心下有些不太舒服的点头，有种像块用完就扔下的抹布错觉。
孟梦根本没看到他的表情，她正低头往三队群聊里发消息。
【陆队，你们晚上有空吗？我刚刚约到了五队白宇钦请咱们一起吃饭，正好可以从他身上开始排查！】
消息刚发出去，白英陈就冷冷的回了一个【OK】手势。
苏叶和陆英也很快答应。
贺佑照旧怪叫一声，【白宇钦要请我们吃饭？为什么？凭什么？他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呢？等等，孟梦，你什么时候和白宇钦这么熟了？难道上午你生气就是因为他？】
孟梦：……
她没有回答贺佑的轰炸疑问，准备去更衣室换套衣服再赴约。
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屏幕上四个大字显眼至极。
【无良医生】
孟梦不太高兴的接起电话，“吴医生，有事？”
吴良正在沙发上看电脑里的资料，组织了好一番语言却没找到合适的开场词，只好问了一句，“你几点回来？我有重要的事想问你。”
这都过去一天一夜了，才想起来重要的事？！
孟梦耷拉着眼皮，老大不高兴的回答道，“晚上有人请我吃饭，可能不回去了。”
说完就想挂断电话。
吴良却追来一句，“你身上还有排异反应，不要待的太晚。要不然你说个时间，我去接你？”
这态度还算端正。
孟梦心里的怒气消散些许，口吻也好了些，“不用了，三队的人和我在一起不会出事。吴良，你明天有时间吗？”
“……有。”
“晚上八点回家见，我也有重要的事和你要说。”
经过下午的乱子，孟梦彻底想开了，她不想再坐以待毙，既然吴良装傻，那她就主动向前一步，问个结果。
“……好。”电话那边的吴良沉默一瞬后，声音凉薄。
作者有话说：
吴良：我要说的这件事对你很重要！
孟梦：我想说的这件事对你也很重要！
吴良：是同一件吗？
孟梦：竟然不是吗？你果然忘了！渣男！
吴良：……不是，这件事我可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