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离更是着急，虽听从白宸之言，没去直视吕晓含，但已默念完一段咒文，正要对她发起反击，却感觉到怀中的余舒苗像是躺得不舒服了似的，微微扭动了一下。
而另一边站在塔前的吕晓含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晃了晃身体，捂着心口跪在了地上。
“为何会这样？”她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却带着惊惶，看向毫发无损的余舒苗，不敢再动。
白宸之前就折在吕晓含这招上过，亦觉奇怪。
“她这招应该是通过攻击意识来控制身体的吧？”余舒苗躺着无事可做，就只能多动动脑筋了，“我和阑夜融魂之后，体内应该就有两个灵魂的力量叠加在一起，自然能够反制她了。”
幻术之类的术法，对她向来起不了什么作用。
白宸点点头。
应该就是如此，他当时的自身意识被吕晓含攻击，遭到抑制后，那些煞气才又再度控制了他的理智，幸好只是暂时的，也恰好因此脱离危机。
“弟弟，你且带弟妹去后方暂避，晓含交给我来应对就好。”白宸拍了下令狐离的背，笑得温润如玉，又恢复了几分当年那云栖上仙的模样。
余舒苗与阑夜融魂了。
白宸很清楚阑夜早已不在世间，但余舒苗的性命是她甘愿牺牲才保下来的，他不会让她的付出付诸东流。
况且，余舒苗又是令狐离最在乎的人。
白宸本来就对这个比自己年少了许多岁的亲弟弟很是疼爱，若非此前被凤砚深与煞气控制，断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来。
算起来，余舒苗还是他亲手交到令狐离手中的。
吕晓含的所作所为，又因他而起。
于情于理，白宸必然是选择由他来一力承担。
吕晓含与他们隔着一个黑水池，听不清他们之间的对话，就看见白宸眉眼带笑地对抱着阑夜的男人说了什么。
她顿时妒火中烧，尖叫一声，浑身漫出黑烟，化作无数黑蛇。
那些黑蛇长着三角形的头颅，皆有剧毒，游在半空中，就像蛇形箭矢，朝众人疾冲而来。
黑蛇的数量之多，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白宸挡在了最前方，只抬起手来，五指张开，手臂往前方笔直地伸出。
一道无形的屏障在他面前展开。
那些黑蛇撞在屏障上，就立刻有一道道蓝白色的冷焰在蛇身上爆裂，发出炸燃的声响。
黑水池上方一片红蓝交织。
这场面看着实在是有些过于刺激了。
余舒苗看得发怔，但见白宸出手，仅一招就将那些剧毒的黑蛇尽数挡下，颇有些当年云栖上仙的风采，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之声。
“这种程度我也可以做到。”听到余舒苗对白宸的称赞，令狐离居然有点不服气，“哥哥他何必让我躲在后面？”
余舒苗看他难得露出这种表情，反觉可爱，正要与他说话，又听到接连响起东西落水的声响。
那些仍停留于半空前进不得半寸的黑蛇，纷纷坠入池中，眨眼间就被黑水腐蚀成了一缕缕黑烟，飘升着消逝不见。
而跪在塔下的吕晓含竟大口大口地呕出黑血来。
“这是怎么回事？”余舒苗诧异地往白宸看去，目光中甚至还带着些崇拜。
他刚才好像动都没动，居然隔着一座黑水池就能让吕晓含受到重创？
这也太厉害了吧！
白宸除了挡下黑蛇以外，确实什么都没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明白过来，低语道：“蛇毒反噬，火毒入心。”
令狐离与余舒苗不知当日之事，听到他的话，只觉奇怪。
蛇毒反噬还能理解，火毒又是从何而来？
白宸却知火毒是他当日用附骨冷火种在吕晓含体内的，未对旁人多做解释，道：“我过去与她好好谈谈，你们留在此地等我。”
说完，他便施法跨过黑水池，去至吕晓含身前，低头俯视着她。
吕晓含抬头望入他眼中，心有不甘地低吼道：“为什么你也要阻止我！”
“我与你说过的，”白宸语气冷淡地说道，“让你离她远些，你为何不听？”
“我为何要听？”吕晓含笑了起来，“你是我什么人呢？”
“晓含，冷静点。”白宸是想要劝阻她的，“你这样是会让火毒彻底将心脉焚烧殆尽的。”
“冷静？我不要冷静！我不要听你的话，你的眼里都没有我！”
白宸皱眉道：“你为何总是这样任性？”
“你不敢看我，是不是？”吕晓含忽地爬起身来，抓住了他的手，“为什么？是害怕我的咒术，还是害怕看了我之后，就会忘记阑夜？”
“我不会忘记她的。”白宸这样说道，想甩开她的手。
吕晓含就是条带着剧毒的美女蛇，攀附了过去，吐气如兰道：“我发誓，不会再对你用咒术了，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白宸无奈地看向他，只觉得她可怜。
吕晓含突然又不急恼了，露出个温婉柔顺的表情，配上她那张妖艳的脸，更是摄人心魄。
“云栖上仙，可想听奴家唱首小曲儿？”她柔媚地笑道，见他不置可否，便赤足踩在地上，自顾自地边唱边舞起来。
“残红水上飘，梅子枝头小。
这些时，眉儿淡了谁描？
因春带得愁来到，春去缘何愁未消？
人别后，山遥水遥。
我为你数归期，画损了掠儿稍。”
歌声惆怅，舞姿落寞，唱得人几欲潸然泪下。
却是曲在勾栏中广为流传的《玉芙蓉》
吕晓含在当年下凡后，修为被毁，但凭这一曲成了闻名天下的花魁。
她就是用这种身份游走在人间，四处打探白宸的下落，也因此遇见了凤砚深，那个占据了白宸的身体的人。
吕晓含好不容易才与他达成合作协议。
将阑夜交送到他手中，待他重铸神骨后，便会把她想要的东西还给她。
事到如今，却失败了。
吕晓含恨意忽起，变了个声调，厉声叫道：“没有我，为什么还是没有我？我要绑住你的手，捆住你的脚，让你无法离开我。我要刺瞎你的眼，缝住你的嘴，让你只能想着我。我要锁住你的心——”
说到最后，她哈哈狂笑起来。
“你疯了。”白宸冷冷地说着。
火毒已渗入心脉，无法阻挡地焚烧着，就算是神，也救不得了。
白宸对晓含与宵凝是心怀愧疚的，若不是因为他，她们二人也不会跟着落入凡间。
他对这对姐妹仅有对后辈那般的关爱，毕竟她们是因他才入得仙籍，但从未有过其他感情。
吕晓含在仙界时，也从未表现出对他的这份不该有的男女之情。
白宸还是会想起当初将她和宵凝带回仙界时的模样，那样的天真烂漫。
只是在凡界这些年，为何就让她变成了这副模样？
“哈哈哈哈哈，你的心，是我的！”吕晓含还在那儿笑着，笑得几近癫狂。
她乌黑的云鬓凌乱地披散下来，那条本就穿着松松垮垮的鸦色烟纱散花裙，衣襟因她的动作又散开些许，露出一片瓷白肌肤。
白宸不忍见她如此，移开了视线。
“为什么不看我？”吕晓含见到他的动作，笑容凝固，涂着丹蔻的修长指甲嵌入掌心，“你的心明明是属于我的。”
她用无比幽怨的口吻说着，又吐出一口黑血，哭泣起来。
虽是在哭着，吕晓含的眼睛却发着异样的亮光，没有一点哀容。
她的身体颤抖着，抽搐着，努力压抑着。
然后爆发了出来。
她抬眸看着白宸，竟又露出一抹笑容。
阴森的，凶恶的，如毒蛇吐信般的笑容。
“白宸，你没有心！”她用十分清楚的声音大叫起来。
“你说什么？”白宸隐隐觉察到她这话里另有深意。
“你没有心。你的心是假的。”吕晓含又哭又笑地说着，“你的心在凤砚深那里，我要拿回你的心！”
白宸闻言，如遭雷殛。
这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在他胸腔内跳动着的心，思念着阑夜的心，是假的？
“你……”他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为何要阻止我？你的心……”吕晓含那凄厉的控诉声渐渐低弱下去，就好像呼吸也跟着停止了，然后又倏地深吸一口气，脉搏跳动起来，露出那种扭曲狰狞的神情，“是属于我的！”
她用尽全身力气朝白宸猛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身。
白宸竟被她撞得连退几步，与她一同向身后的黑水池中跌落。
像是有风吹过身体，他感觉动作变得轻缓起来。
两个人就像两片轻柔的羽毛，纠缠着飘落。
有水珠滴落在他的唇间，滋味苦涩。
是吕晓含的泪。
她兴奋地大笑着，哈哈大笑，哈哈大笑着流泪。
死在他手中的感觉果然很美妙。
“抱歉，没能拿回你的心……但我不后悔。”她低语着，将白宸推了出去，自己则因这反推的力道，重重地跌入黑水池中。
直至最后，他的眼中始终都没有她。
“晓含！”白宸被推开后，迅速回身去抓她，却刚好交错着没能碰到。
烟纱裹着那具姣好的身躯沉入水底。
带有强烈腐蚀性的黑水在瞬间将吕晓含化作一具莹白蛇骨。
在众人的注视下，蛇骨浮出水面，一朵黑色妖莲在蛇骨的眼窝处徐徐绽放。
余舒苗在池岸边，将刚才吕晓含那疯狂的模样尽皆看在眼里，也听到了她说的那些话。
她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叹声，朝那朵黑色妖莲勾了下手指，将它招来悬浮在自己面前。
“这是什么？”令狐离问道，担心是会伤害到她的妖邪之物。
“是她的执念。”余舒苗眉眼低敛地看着黑莲。
吕晓含把她当成阑夜而嫉恨着，还想杀她，用她来换取白宸的心，到最后还不是由她来料理后事。
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了。
她正想着，宵凝却来至身边，哀声道：“余姑娘，可否将这黑莲交与吾？”
作者有话要说：
《玉芙蓉》出自《金瓶梅》第三十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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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宸和吕晓含的关系大概是那种……我把你当女儿，你居然把我当恋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