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舒苗看出了神，怔怔地道：“那归一剑就藏在剑泉中了？”
可这里有这么多剑，层层叠叠地浸在水中，每把看上去都锋利无匹，而且此间灵气波动剧烈，根本没办法从中找出神器。
大概是因为这些剑都堆在了一起，就连依靠她右眼中凤凰泪都不能直接区分出来，一柄一柄去验证的话，也不知道要试到什么时候去。
余舒苗想不出办法，习惯性地挠起了头。
“归一剑……”令狐离沉吟出声，“以血祭剑，万魂归一，是吗？”
“没错，书里是这么说的。”余舒苗听他这话，茅塞顿开，“我懂了，用血。”
令狐离却又紧蹙起眉头，道：“问题是，该用谁的血？”
他的半妖之血与余舒苗的纯阴之血若用在此处，不知道会不会起反作用。
余舒苗朝他瞥去一眼，也纠结了半晌，道：“还是用我的，要是真有什么事，你也会保护我的，对吧？”
她现在戴着炎玉，掩盖住了纯阴之血的气味，并没有其他妖物精怪或是阴灵游魂被吸引过来。
比起令狐离的半妖之血，对于神器来说，照常理推测，应该是用她这种更为纯粹的血会安全些。
再说要是再遇上奇门之术，也是留着令狐离保持清醒意识去破阵比较好。
令狐离还在犹豫，就见余舒苗动作很快地挣开了他的手，咬破了右手指尖。
殷红的血滴落入泉潭中，激起的水花泛开不甚明显的涟漪，很快就平静下来。
“好像没什么作用啊，是不是这么点血不够？”余舒苗咧着嘴，想拔刀出来给自己割个更大的口子，却又被令狐离攥住了手。
余舒苗见她目露担忧，想再说上几句好让他放心，剑泉中央忽现异状。
原本喷涌不息的泉眼停顿了一霎，看起来像是潭底有个大洞，有谁把洞口的塞子给拨开了一样，水面上出现一个漩涡，泉水急速向内倒流。
剑泉很快被放空了水，变成一个深坑，只剩下那些或横躺或斜立的宝剑。
两人惊诧间，干涸的泉眼处露出一柄直立着的长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虽然这长剑没有开刃，但和潭底那些卓尔不凡的利剑想必，依然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这就是……”余舒苗发出喟叹般的低喃，“归一剑。”
仿佛被蛊惑住了，她直勾勾地盯着那柄长剑，就要往深坑里跳。
“苗苗！”令狐离大喝一声，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啊？”余舒苗皱了下眉，回过神来，耳中忽地听到一声铮鸣。
立在泉眼处的长剑像是被谁握在了手中，凌空腾起，直冲两人而来。
余舒苗听着长剑破空的风声，腰身一拧，左手将单刀反拔出鞘，顺势往上挥出。
“铛”的一声脆响，却是将那柄长剑挡了下来。
长剑回转至剑泉中央，半空中有道身影徐徐浮现，由半透明的游魂虚影凝成实体。
先是握着剑的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然后是手臂，身体，以及一张堪称英俊的年轻男人的脸。
余舒苗看着那剑长出个人来，悄悄捏了下令狐离的手。
令狐离明白她的心思，当即松手，好让她把刀换到右手去。
“不错，竟能用左手接下我这一剑。”余舒苗刚换了个顺手的握刀方式，那男人就开口说话了。
似笑非笑的语气，和他手中的长剑一样收敛着锋芒，引而不发。
“是剑灵？”余舒苗不禁咋舌。
都说年岁久远的器物与生灵接触多了，便会产生出自己的魂灵，尤其是这些能够决生死的兵刃。
她那柄雁翎刀同样拥有着些许意识，能与她产生共鸣，随心而动。
但余舒苗还从来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这世间有像这般能够化作实体的剑灵。
果真是归一剑，不愧神器之名。
男人略一点头，又道：“你也是来挑战的吧。”
“挑战什么？”余舒苗奇怪他何出此言，感觉自己总是在提问，有些不好意思。
男人手握长剑，往下方划出道弧线，虚虚一指。
余舒苗顺着剑尖看去，这才看清沉在泉潭中的这些成百上千的剑虽然没有生锈，但全是残缺不全的。
这座剑泉，就像是殉葬它们的坟墓一样。
余舒苗握紧手中单刀，抬眸看向男人，问道：“如果要取得归一剑，是不是必须得打赢你？”
看那些剑身上的断裂缺口，应该就是挑战输了被斩断的吧。
男人对此不置可否，只将手中长剑挽出个剑花，遥指着余舒苗，道：“你用的虽不是剑，却也无妨。”
令狐离见余舒苗听了这话又朝自己望过来，面带犹豫之色，便对她点了下头，以示肯定。
他见识过余舒苗的刀法，对此向来很是放心。
若对方只是单纯地比拼武技，天生神力的余舒苗未必会落入下风。
余舒苗看他对自己如此放心，有点感动，同样想到对方是否会施展术法这个问题，便向那个男人事先确认道：“你我仅是比试剑术刀法，不会动用任何术法，对吗？”
男人自恃剑术超群，道：“没错，可以开始了吗？”
这剑灵倒是挺有风度的，只会采取正面攻击的方式对招。
余舒苗边想边得寸进尺地提出要求：“那谁动用了法力，就算输咯？”
男人听她又在发问，迟迟不动手，有些不耐烦地应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好。”余舒苗这样想着，深吸一口气，将雁翎刀横举在身前，跨步微微下蹲，放低了身体的重心，摆开架势。
男人略一颔首，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持剑纵身而来，干脆利落地朝余舒苗肋下刺出一剑。
这一剑来势极强，锋芒到处竟有隐隐雷鸣之声。
余舒苗原是仗着自己力气大，卖了个破绽引他来攻，见来势汹汹，却也不敢硬接，欲要往后退开。
但此时那男人已来至面前，她实在避无可避，只好侧身抬手，以刀身接下招式。
男人手中长剑的剑尖划过刀身，发出刺耳声响。
可是余舒苗并非只会使用蛮力硬抗，在刀身与长剑相碰时，便扭腰带动手臂，卸去对方大半劲力，并顺势向后连退数步。
男人的长眉轻挑，手腕急抖，便是一招三式连环击出，剑尖化作三颗星芒，直取余舒苗胸腹间三处命门。
他每一招都堪比雷霆之势，出在余舒苗无法闪躲的死角上，迫使她不得不以极其别扭的姿势格挡。
三招过后，余舒苗握刀的右手虎口阵阵发麻，本就破旧的雁翎刀的刀刃上又添了道豁口。
余舒苗咬紧牙关，瞪视着那个男人，心中不免忐忑。
短短数招交手试探，她就知道自己赢不了面前这位归一剑的剑灵。
她的力气虽大，但这剑灵在最开始的那招过后，所使出的每一招劲力比她只高不低。
这男人光是施展剑招，就能产生出堪比术法的效果，这是余舒苗平生所遇到过最强的对手。
她已经毫无保留了，却只能勉强抗住对方的攻击，甚至连一招都无法回击。
令狐离在旁边见她脸色不对，暗自提防。
可余舒苗显然对这事认真了，使出全力与剑灵进行一对一的挑战。
他若贸然插手，且不说能不能成功，余舒苗肯定会不高兴的。
一团已经在他背在身后的手掌中凝成的冰蓝火焰，在那两人都还没觉察到之前悄然湮灭。
那个男人接连数次猛烈进攻，似乎在评估着余舒苗的实力，在给了她片刻喘息的空隙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最后一招了。”
余舒苗轻喘着气，改为双手握刀，眼看着他纵身高高跃起。
要知人在半空中，四周皆无着力点，一旦力竭便会露出浑身破绽。
况且这剑灵只会从正面发起进攻，背后并不设防。
余舒苗目露喜色，举刀当胸一横，斜斜地踏出几步，在偏离对方落点的同时绕至后方，借着他下落的劲头，顺势反劈上去。
她算得挺准，刀刃将将碰到那男人的足底。
正待她要施加全身力道上挥时，男人却凭虚飘飞出去。
“咦，怎么会？”余舒苗一个愣怔，刀挥了个空，连带着身体失去平衡。
男人并没有因她的失误而手下留情，带着下落的余势猛地挥剑斩劈。
这一招雷厉风行，剑气尽数迸发出来，便如那落雷闪电一般，带着呼啸声朝她头顶落下。
完了。
余舒苗向后跌倒，根本来不及回防，看那长剑迎面而来，心道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不由得闭上双目。
一直在蓄势待发的令狐离刚看见些危险的苗头，就迅速冲上前要去救她。
出乎意料的是，有比他动作更快的。
被余舒苗握在手中的雁翎刀发出急促的铮鸣之声，直接不受控制的脱手飞出，恰好挡在剑下。
它竟是凭着之前产生出的那点微弱灵智，采取了自主行动，在归一剑的致命一击下保护住了余舒苗。
然而情况并不是很好。
余舒苗的这柄雁翎刀早在以前经历的种种战斗中遭到不少损伤，刚才刀刃又被剑灵斩出了缺口，眼下以刀背承受猛击，已经到达极限了。
在一声令人心碎的尖锐响声中，雁翎刀齐齐地崩断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