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舒苗顿时觉得浑身寒毛直竖，看着那脸上一片空白的人就这么反着身子飘了起来，时隐时现地往他们急速迫近。
她虽是从小就能看到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乍遇如此诡异的情况，还是会被吓到，张着嘴发不出声，只扯着令狐离的衣袖不放。
那人在几个瞬身过后，眨眼间就几乎贴上了令狐离的鼻尖。
令狐离挡在余舒苗身前，屏着呼吸，飞速思考着不能使用法术要如何对付此物。
可对方却停止了动作，也没有对他们两人做什么，在涌动的山岚中倏然消失不见。
余舒苗心跳得飞快，看那无脸之人消失，一口气还没来得及缓过来，脚下岩石忽地碎裂坍塌，整个人往下坠去。
令狐离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臂，却无法带她一起逃离。
整座山就像是被人给消除了那般，成片地陷落，两人脚下出现一个巨大深邃的黑洞，将他们一并吞没。
余舒苗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感觉到自己在这片混沌的黑暗中无休无止地下坠。
“啊——”她终于放声大喊起来。
跟着一同落入黑洞的令狐离不曾放开过手，听到她在叫喊，便努力地在这虚空中调整着姿态，将她抱入怀中安抚。
余舒苗虽然看不见他，却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渐渐安静下来。
耳边的风声却也消失了，两人的身体同时一顿，像是飘浮在空中。
“这要怎么办？”余舒苗没了主意，把希望放在了令狐离身上。
令狐离正要说话，眼前出现一个光点，让他微眯起眼。
那光点起初很小，像是在远处，慢慢地朝两人靠近，逐渐扩大成一个光环。
令狐离只觉背后被猛推了一把，怀中一空，竟抓不住余舒苗，两人同往那光环中掉去。
在深邃的黑暗中骤见光亮，余舒苗因强光刺眼，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感觉到面前红光大盛，随后又暗了下来。
她从半空中掉落下去，摔在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倒是没摔疼，这才敢睁眼去看。
一只拥有八条尾巴的白狐垫在底下。
令狐离变成的白狐居然有这么大只？
余舒苗愣了愣，总觉得不对，再看自己，手已成了猫爪。
她竟是又化作那黑猫的模样了。
余舒苗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像是忽然惊醒般，慌慌张张地从令狐离身上跳下来。
“你没受伤吧？”她想着令狐离这算给自己当了垫背的，不知道落下时有没有撞到哪里。
还好，她这次变成黑猫是连着衣裳一起变化的，省得再变回来的时候尴尬。
看这四周，好像是在一处洞窟中，岩壁上有蕴含着灵气的萤石晶簇发着幽幽的绿光，能借此看清东西。
与此前所见的黑白景象不同，这里的事物带上了其他颜色。
“嗯，没有。”令狐离在落地的时候调整过姿势，避免了跌伤，甚至还顺带接住了余舒苗，没让她直接砸在地上。
这两人现在说话其实用的都是兽语，并非人言，不过能听得懂彼此，交流起来没有障碍，便也无所谓了。
令狐离起身抖了抖身上白毛，往后方看去，发现被岩壁封得严严实实，是条死路。
唯一能离开这里的路，就是眼前这条被萤石晶簇照亮的通道。
“这是什么地方，还是在那块石头里吗？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还能不能再变回去了？”余舒苗果然是片刻都安静不下来，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令狐离直接试着施展变身术，发现比刚才还要槽。法力像是被彻底屏蔽了，虽然没有消失殆尽，却完全施展不出来。
就像是他在满月之夜的第二天，解除妖化状态后会出现的情况。
当然，在这种状态下，他没办法变回人身。
令狐离对余舒苗简单解释了下目前的状况。
不消他细说，余舒苗也觉得自己不像平日那样能使得上气力。不过她并未因此沮丧，反而兴致勃勃地来到那通道前。
她能看清东西后，就没觉得那么害怕了，率先试探着往通道内走出几步，平安无事，便回身对令狐离道：“我们先往这里走吧，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
令狐离表示赞同，与她并肩而行。
余舒苗看见他身后晃动着的那八条毛茸茸的尾巴，很是手痒。
然而现在她的手变成了猫爪，有些事做起来不方便，或者根本做不到。
好不容易见到令狐离变成狐狸的模样，却不能对他“上下其手”，这样那样，失去了不少乐趣，让她很是郁闷。
令狐离不知道她现下正在觊觎着自己的狐狸尾巴，见她时不时地侧过头来看自己，金色的眼瞳在萤石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不禁问道：“你怎么总这样看我？”
余舒苗被他抓到偷看，故作镇定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当然是要多看几眼才行。”
毫不出乎意料的回答。
令狐离原就不多话，一时间沉默下来。
冗长的通道内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听上去像被放大了数倍，反而衬出这地方安静得可怕。
余舒苗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氛围，又开始没话找话地和他说道：“你看我们这样一黑一白的，不如以后起个组合名号叫‘黑白双侠’怎么样？”
令狐离因她这话而低低地笑了起来：“如今你有了法力，也该多看看与术法修炼相关的典籍了，就少看点那种话本吧。”
余舒苗听他搭理自己，故作抱怨道：“那你说叫什么？要响亮威风些的，等我们接悬红的时候就报这个名头出去，也好出出风头。”
她自己说得开心，就顾不上别的，轻快地蹦跳几步。
只听“咔嚓”一声，不知她是踩在了什么东西上，两侧石壁内部响起奇怪的声音，从中忽地射出一排箭矢，直冲两人而来。
幸好他们两人反应够快，体型都不算大，方便躲闪。
余舒苗也是之前变成过猫的，熟悉过该如何控制这等模样的身体，堪堪避过攻击。
一支箭矢擦着她的鼻尖掠过，钉在另一侧的石壁上。
余舒苗被迫往前连跳几步，却是一步错、步步错，闪躲腾挪间连触数道机括，险象环生。
令狐离原本已经躲过了危险，往后方退出半步，见余舒苗在机关陷阱中无法脱身，就又跃入其中，带她逃离。
两人齐心协力穿行在箭阵中，循着规律踏过几块石板。
那些石板铺了一段路，其中有大半踩上去便会掉落，底下是坑洞，插满了磨尖了顶端的铁棍，摔下去必死无疑。
更何况两旁石壁仍在没完没了地射出箭矢，给他们通过造成了不小的阻碍。
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两人安然无恙地跨步来到石板路的尽头。
那些控制着发射箭矢的机关在几轮过后终于用光了库存，都停了下来。
通道内恢复了平静，留下满地狼藉。
余舒苗险些要趴下，气喘吁吁地说道：“这地方怎么有这么多机关？”
“前方或许有非常重要的东西，不想让人靠近，是以设下陷阱阻拦。”令狐离推测道，“如今变作兽形反而更容易躲闪，倒成了好事。”
“不知道是谁藏了什么好东西，须得这么防着。”余舒苗看着那些陷阱中的钉刺，缩了缩脖子，扭过头去，“还是快些找到出路，好离开这鬼地方。”
令狐离点点头，见她直接就要走，忙道：“还是由我走在前面吧。”
余舒苗想着刚才他破阵时几乎没有犹豫就找出了正确的路径，当即同意，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莽撞冒失。
有令狐离走在前面探路，接连避过后面的数个陷阱，平安到达一处洞窟内。
“这怎么也是条死路？”余舒苗看着其余三面皆是厚重石壁的洞室，彻底傻眼了。
此间通路就只有他们来时走的那一条，两端皆被堵死，将两人困在其中。
“笼中兽”这个说法，现在就特别适合用来形容他们。
余舒苗再怎么乐观，遇到这样的绝境，也觉得灰心丧志。
她一早被秋云儿叫醒后就去帮忙找景玉了，随后被黑雾摄入石中境，走了很久的山路，还因为接踵而至的险情而不得不振作精神，这时是又乏又饿，瘫倒在地。
“我不干了！”余舒苗有点想哭。
想当初，她的心愿就是当条咸鱼，能安稳度日就行。都怪那令狐家，害她不得闲暇，现如今还被困在这里无法脱身。
这洞窟中除了那些会自行发光的萤石就别无他物，就算没有陷阱或是其他危险，找不到能吃的东西，她也捱不了几日。
令狐离原是带着储物用的玉石在身上的，里面还存着些食物和水。
但这些玉石在他们掉入这洞穴时，就跟其他随身之物一样，跟着一起变化了。
此类储物用的器物，都是需要一些法力去激活才能收纳或是取用东西的。
变成白狐与黑猫的两人，一点法力都释放不出来，自然也无法从玉石中取出东西来应急。
余舒苗的哀叹声在空荡荡的石室内回荡。
“苗苗。”令狐离蹲坐在她身边，八条蓬松的狐尾轻轻摆动着，“一定能有办法出去的。”
他看见余舒苗这样，只想抱抱她，无奈这副身体做不到。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余舒苗也不想让他总为自己操心，在地上打了个滚，气恼地拍打着光秃秃的地面，反倒把自己那变成猫爪的手给拍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