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小妖狐>第147章 如参商

  “怎么了?”向翎神色紧张地去探我的鼻息,我睁开双眼,残留的失望和反胃感还未消失,我下意识推开他,侧过头去:“没事。”

  交合本是缠绵至极,而现在我披着他的衣服,神色却分外冷淡。见状,向翎以为做错了什么,忙吻了吻我的唇道:“是我做得不好吗,还是弄疼你了?”

  我深吸一口气,心知自己不该表现出来:“只有点头晕,休息一阵就好了。”

  他神色凝重:“只是头晕?你睡了足足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取恶念竟要这么久?我穿好衣服,扒开车帘看去,果然天色尽黑,远处众人生着火,车夫正在烤着野兔。又想到梦中所见,我心乱如麻,即忘不了他的所作所为,又反胃于向翎和四皇妃沆瀣一气。

  我深吸一口气,向他道:“我出去转转。”不顾身后的询问,我走下马车,无头苍蝇似的往西处走去。

  灌木丛生,野草茂密,没走几步便齐了腰。夜晚的风很舒服,吹散心中的烦闷。我不知这里是何处,听着潺潺水声一味向西走去。小溪连绵,我在溪边坐下,捡了几块碎石扔着玩。石子弹了一瞬沉入河底,我叹了口气,将双臂掂在头下,静静躺着。就在快要睡着时,头上石子飞来,啪啪地打出三道水花。我坐起身道:“谁?”

  “以后用隔音符要加上隔音咒。”他道,“不然只可防住大乘以下修士。”

  我涨红了脸,如何都说不出话。下午车内有结界又有隔音符,没想到容澹还是听了个全。想到这里,我疑惑不已:向翎修符术多年,怎么会连这点都不知道?

  果然,容澹道:“我知道是他刻意所为,你不必太在意。”

  良久的沉默,最终我道:“我被灌了三次灵力,体内阳息过盛,不得已而为之。”

  容澹不置可否,在他走到我面前时,我才发现他今夜身着素白,不曾佩剑,长发如瀑泄下,在夜色中更是仙风道骨,不染尘世。许是身无配饰,他今夜看上去分外轻盈,就如他的面纱,仿佛风一吹便会飘走。

  纵使我胡言狡辩,容澹也不曾反驳,只是在我身旁坐下。若是换了曾经一无所知的我,或许会死心塌地跟着向翎,但在得知真相后,我心中生出不知所措来。我不知离开他还能去哪里,云崖底两年多,我若笼中雀,被他服侍得妥妥帖帖,现在已然失去了展翅的能力。

  得了部分记忆,我忍不住对其他事好奇:“你能讲讲我还是司命时的事吗?”

  “你封司命时日不长,但当你在天庭时,李广玉已经把你当成天界司命来看了。”月色中,我与容澹同坐于溪边,他道,“那时你白日随我练剑,晚上会读书打坐。天界剑会后,虞情堕魔,三界大乱,故失去任你司命的机会。”

  “李广玉是?”这名字听起来很耳熟,我极力回想,只寻到几条红线布的画面,不经问道,“难道是天庭负责通灵观星的人?”

  容澹摇头:“不甚准确。天界能观星的只有你,李广玉身为月老,只是借‘灵’后大致得出卦象,而你的预知梦能准确预知未来。”

  “原来如此。”我又道,“说到这天界剑会,剑会的头筹最后是谁?难道虞情在取胜后,恰逢机遇,最终修了魔道?”

  容澹面上现出淡淡笑意:“不,剑会胜者是你,只有你拿到了金鳞,惊艳四座。”

  惊艳四座,极高的评价。

  听他提到金鳞,我下意识取出鳞片,问他:“是这个?”

  容澹道:“不,这是黑鳞,看其色泽,应该是麒麟逆鳞。”

  麒麟的逆鳞?我不解,又掏出一片金色东西,喜道:“是这个吗?”

  容澹眼神暗了几分:“凤族金羽,一凤一片。”

  “噢。”我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东西。其实我并没有向他炫耀秘宝的意思,只是他见多识广,或许能为我解答灵戒和玉镯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存货。我又掏了掏,拿出一片金鳞:“是这个?”

  容澹颔首:“是金龙逆鳞。你身负太多价值连城的宝物,平时不可拿出来展示给别人。”

  我假装没有听到后半句话,挨个问他宝物功效,等最后到了金鳞,容澹道:“若金鳞曾被灌入龙魂,你滴入鲜血后它便会认主,无论多远,它都会用龙魂将主人的神识送到你面前。”

  提到符意洲,我心中顿时被刺了一下。崖底相别近三年,我藏身人界,也不曾记起他。好好收起金鳞,我决定在无人时赌一次他是否在鳞片中注过龙魂。

  将东西收好,我轻轻问他:“拿你呢,除了吹雨,你还给了我什么?”

  其实我在说出这句话时多带些赌气成分:吹雨不薄,甚至无价,只是我不甘于他站在面前却以纱覆面,不愿与我相认。谁料这番话未曾激起容澹的反应,他转过头,银眸遥遥望着我,唇角以很轻很轻的幅度勾起,道:“你习的字、用的剑、画的画,体内运转灵息的功法都是我教的。”

  这下我无言以对了。我原以为容澹只是名义上的师尊,原来他贯穿了我的一生。为弥补自己说的话,我半天才挤出一句:“多谢,若有要事,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你可与我提任何条件。”

  容澹道:“不必。此次前来我还有一件事转告,剑会取胜之后,因时间仓促,玉帝并未给予你应有的奖励。”

  玉帝,天庭之首,掌全体剑修。我难以置信:“什么奖励?”

  他与我一起躺倒在草坪,望向星空,声音低沉:“若有要事,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你可与他提任何条件。”

  还有这等好事?我急忙道:“我想要——”

  一根手指轻轻抵在我唇上,我转过头,身畔容澹的脸近在咫尺。他指尖微凉,却又不失暖意,此时正正点着我柔软的唇心。不知为何,今夜的容澹好像很好亲近,他眼神带着温柔,道:“待你无可奈何,或至走投无路之境时再说出来。”

  我本想求玉帝助我恢复九尾狐身,但话到嘴边,我又想逗逗他,便道:“其实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脸。”

  “若好奇魔斑,那可去看战后被种魔斑的剑修,许多人身上、面上都长了魔斑。”容澹道,“若是好奇曾经的回忆,那不如忘记,这不值玉帝一诺。”

  “为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我伸手就要去撤他面纱,“你独享记忆,又让我忘记,哪有这种道理?”

  容澹稳稳制住我的手:“那便等你打得过我。”

  “你……!”我气急,“难道你快死了,怕我拥有记忆后舍不得你?”

  容澹没有否认,只是看着我。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变愈大,直至将心侵蚀至尽。我愕然片刻,抓着他的宽袖,急急道:“不可能,若你破念,今生是失去修为,后世则不得轮回,哪有这么快就要死的?”

  容澹面色平静:“魔斑寄生于七情六欲,与无情道一并加速反噬。此事终究是我道心不稳,殉道也是意料之中。此次须弥山后,我会以万剑诀封印虞情,也算了却苍生太平。”

  脑中眩晕,我下意识道:“……不可能,你绝不可能动念。”

  爱与欲来的太遥远,任何人都可能为此动摇,但那个人绝不会是容澹。

  死字于修道之人来的飘渺又遥远,或许是剑悬头上,我在今夜触及了最本真、最完全、最不加掩饰的容澹。他少了分杀伐和冷漠,多了些人情意味,那双眼中全然印着我,口中却道着我不愿意相信的话:“不过是爱,终究会动念。”

  不过是他,所以最终也会死。

  我心如刀绞,呼吸迟钝,几乎要窒息。容澹说得轻浅,仿佛爱是什么剑诀灵药,想得便得,想舍便舍。眼眶湿润,鼻腔泛酸,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我只能下意识选择不去相信容澹。

  若人终究会动念,我想为他流泪,那也是爱他,但我连记忆都没有,又怎么去谈爱呢?难道爱是动物本性吗?

  我不信,于是我道:“若破爱念、怒念、憎念,唯有杀死让你破念之人才能脱困,容澹,既然你爱我,那你想让我为你死吗?”

  容澹反问我:“你愿意为我而死吗?”

  “我不愿意。”我一口回绝,残忍道,“我不爱你,为何要为你去死?”

  人本就是自私的,动物天性亦然,我已断三尾,从不欠他一条命。

  容澹并不生气,相反的,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闵清,你出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