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日上三竿,可被窝里“修炼”了整夜的人却依然没有醒来。
灵力在凇云的一呼一吸间自然地流淌。玄子枫微微撑起身,盯着那人红润而安静的睡颜,自己的灵力也随之运转起来,以相同的速度和路线循环。
——双修,真爽啊。
他们二人的灵能本就契合相融,又彼此身心相通,合适的双修法术自然对灵力和本源大有裨益。
不过一夜之间,玄子枫的修为不仅突破了六段,还越阶冲上了高阶。凇云的灵力也没有损失,修复不久的本源甚至因此番修炼而稳固不少。
回想起昨夜二人的痴狂模样,小雄鸡美滋滋地红了脸,将自己埋进相思子的枕头里,连耳尖都红透了。娇羞的小模样跟几个时辰前厚颜无耻的磨人妖精不是他似的。
玄子枫微微回过头,看向身侧。
散落的黑色与雪色发丝如同两股悬泉飞瀑交汇,融合交织成一条崭新的河流,顺着他们的身体和床铺散开,宛如他们彼此缠绕的生命。
在此时、此刻,安宁与平静之中,玄子枫的心里忽然掀起了莫名的激流,有种强烈的动力和欲求驱使他要做些什么,使得此刻与其他的时刻不同,让他能够铭记这份心潮涌动与起伏。
于是,玄子枫的指尖拾起凇云一缕柔顺的雪发,将其与自己如墨的黑发编织在一起。
三股辫总是会有一个颜色占的比例多,玄子枫又偷偷多取了些雪发,将他们两个的头发编成四股辫,均匀地让黑白两色交缠。
在他忙着手上的小动作之时,凇云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暗红的双瞳正含着柔和的眷恋望着他。
凇云回身从床头的小匣子中取出红色的丝线,缠在玄子枫编的那截发辫的两端和中段,随后用灵力将那缕头发剪下,分别装在一对的两只香囊当中。
——师尊竟然……
本来只是些暗戳戳的小心思罢了,玄子枫根本就没想到凇云会这般行动。
“怎么,要不要?不要我拿走了啊!”凇云见他愣在那里不动,有些促狭地笑了,故作收起香囊态。
玄子枫不禁想,原来这个人也和自己一样,如此留恋这个旁人看来平凡而无趣的时候,为此感到了满心的欢喜和爱意,想要传达给对方。
“雉郎?”
那个人唤他时,舌尖的卷曲和落下间藏的全是无尽的柔情缱绻。
猛然间,玄子枫扑上去吻住了那让人迷恋、疯狂的芳唇,与那呼唤他的香舌痴缠。他与凇云十指相扣,掌心一同握着他们结发的香囊。
凇云没想到这鸡仔忽然投怀送抱,猝不及防间被热情的亲吻弄得轻哼几声才慢慢适应,细密地用同样的方式回应。
……
大荣,润州城,城郊。
箭/矢的速度飞快,如雨点般密集地落下,每一根都带着凌厉的锐意直奔前方。有些箭甚至穿透了土石树木也威力不减、速度不降。
通体漆黑的弓身上绘有红色的纹样,金色的灵力如水般顺着鲜红流淌至整张弓身,激弦发矢,接连不断发出破空之声。
被追击的黑衣人的身影在箭雨中无所遁形,已经成了半只刺猬。
然而舒彩依然用更加霸道的箭/矢紧紧咬住敌人不放,新得的本命灵武趁手得很,正贴合了她向来穷追猛打的战斗方式,可谓人弓合一、愈战愈勇。
黑衣人不敢相信,自己六段巅峰的实力,竟然会被一个刚过驭灵四段的小丫头逼迫到如此狼狈的境地。就算他想要凭借灵力威压来限制对方的行动,也无法影响到距离他三十米开外的弓箭手。
“啊!”
怒吼声中包含了灵力的震荡,试图攻击远处的舒彩。
然而,一面銮钖匠造的青铜瓮突然罩在了黑衣人的面前,将震耳欲聋的声波攻击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黑衣人顿时七窍流血,眩晕着被銮钖匠造的蛛丝绳绊了个大马趴,各种绳索类的暗器连环收网,锁灵链缚身、悬刃丝锁喉、蛛丝绳吊起。
南泽恩熙手脚麻利地收起青铜瓮,拿起破魂铳“砰砰”两发弹丸朝他头顶打去,其中的破魔摄魂之力叫黑衣人直接震散了魂、吓破了胆,成了吊在树梢上的一块腊肉,任人宰割。
“你,可是聆风堂暗探、幽十二卫中的寅之卫?”南泽恩熙的破魂铳抵在黑衣人额头上。
黑衣人全身在破魂铳的影响下颤抖,脖子被悬刃丝割出许多血道子。
舒彩几个跳跃赶来,被她的话惊到了,“啥?他有可能不是寅之卫吗?那岂不是咱们追错人,坏了鸡仔的大事?”
“哎呀,不是。我是说他应该是!”南泽恩熙也说不太明白了,“我只是确认一下,万一打错人呢?”
误伤友军的事情在南泽恩熙身上留下了巨大的阴影,她生怕自己不够谨慎,犯下什么大错。
说罢,南泽恩熙上前“嘶啦”扯下了黑衣人的衣服,在小腹的位置找到了聆风堂的刺青,“聆风堂暗语在这儿,说你是暗探不冤枉你吧?”
紧接着,白乎乎的泡沫被涂在黑衣人的胡子上,一柄寒光闪闪的小刀将凌乱的胡须剃了个干干净净。南泽恩熙抖落开一张画像,在刚刚被刮净胡子的脸旁边举着。
“来,帮我看看这人跟画像上长得没区别吧?”
舒彩对比了画像上的人脸,点头道:“虽然脸上的痣位置略有不同,但不排除是伪装和修炼的影响,耳骨作为最难易容改变的部分能对应得上。肯定是他了。”
其实根本不用南泽恩熙多此一举,幽十二卫身上都有玄子枫留下的“浮游”跟随。早在一年前的入杀席仪式中,玄子枫就将响玉阁的监控灵具“浮游”悄悄放出,停在他们身上待机。
如今她们跟随浮游的定位和其他情报足以锁定幽十二卫,根本不会出错。
“那就没问题了。”南泽恩熙收起画像,继续撕寅之卫的衣服,“这处独特的伤疤应是銮钖匠造‘骨花飞刀’留下的,因为制作材料取材自濒危灵兽,銮钖匠造已经有三十年没有制作了。”
舒彩不由得捂住了脸,她不觉得眼前的场景像是审问。更像是登徒子把良家妇男衣服扒了吊起来耍流氓。
阴森森的目光死死地锁住寅之卫,南泽恩熙冷声道:“所以,你在三十年前参与过围剿銮钖匠造的活动没错吧?我父亲尹慎拼着半条命,也要在你身上留下这道疤,没错吧?”
“恩熙啊,真的不用再审了,就是他。”舒彩无奈道,“我看他也不想投降归顺,銮钖匠造又跟他有旧仇在身,要杀要剐都随你便。他再这么晾下去,我觉得辣眼睛。”
不料,南泽恩熙竟然把刀放下了,“那可不行!咱们做事情得讲究,断不可滥用私刑,万一错杀呢?在定罪宣判之前,他就永远只是有重大嫌疑。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好好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舒彩随着她闹去了。
南泽恩熙用锁灵阵将人囫囵个包起来,破魂铳的枪托“咚”地打在寅之卫的颈肩,将人劈晕,“带回响玉阁,经由当年的当事人指证质证后,交由銮钖匠造处置。”
“恩熙,你长大了。姐姐很欣慰。”舒彩拍拍南泽恩熙的肩膀,将昏迷的寅之卫收进容灵当中。
……
森坦斯,圣城,外环城区。
神面青铜钺威风凛凛,挥舞速度之快,叫人看不出那钺面上笑得傻乎乎的人脸造型。而被迫抵挡重击的人就没那么轻松了,多次险些被砸碎骨头。
手持这柄大型重钺的黑皮圆寸男人正是铁血。
由于回国后参了军,铁血未能像其他同学一样,即使在毕业后也能及时联络、互相探访。繁重的训练、机密任务还有军官的保密义务,都让他不得不与昔日的同学避嫌。
好在大家需要他的时候,他还是“铁菜鸡”三人组中不可或缺的一员,也能在分别异国的时候为挚友提供帮助。
玄子枫给他在森坦斯境内活动的暗探卯之卫资料时,正巧圣城的军方也在进行查处议会内鬼的行动。
故而此举不仅是铁血帮玄子枫清除了麻烦,也是玄子枫给了铁血立功晋升的机会。
“三队的人封住地下的通路!”铁血侧头将嘴巴贴近通讯的灵具,“不能让目标离开圣城,天亮之间必须将其捉拿归案!”
“是!”
……
大荣,中部,地脉灵力枢纽,某灵石矿山。
羊翟双手合十搓搓手,打开了自己的灵能。
“天灵灵、地灵灵,我的幸运快显灵。亥之卫、亥之卫,我要打最弱的亥之卫。”
在大家从玄子枫那里瓜分幽十二卫之时,羊翟和宫飞絮从众人手下抢到的两个地点所在目标有些模糊,只能确定是丑之卫和亥之卫二人。
所以,他们之间必然会有一个人会碰上排名第二的丑之卫,啃一啃这个硬骨头;另一个人会轻松些,对上排行末位的亥之卫。
灵能没有攻击性、战斗力偏弱的羊翟不想碰上丑之卫,甚至在和宫飞絮争抢资料的时候用上了本源之力。
“就我这运气,肯定是亥之卫没跑了。”羊翟拍拍自己的胸脯,“幸运之星还不是想什么来什么?就算来了丑之卫……”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柔柔地从背后传来,“小弟弟,叫我什么事啊?”
半径十米内的草木都在三次呼吸之内被毒素腐蚀,由翠绿化为紫黑,又碎成灰烬。
与此同时,泗州城。
宫飞絮看着在投降书上签字画押表示归顺的暗探,挠头嘟囔道:“聆风堂暗探怎么这么水啊?丑之卫就这个水平,真是……啥,你再说一遍,你是亥之卫?!”
回到灵石矿山。
“宫飞絮,我恨你!”
羊翟是真的边哭边跑,在逃命中加上“摸、爬、滚、打”四个躲避和反击动作,倒不是他没骨气非要泪洒逃亡路,而是他的灵力护体也挡不住丑之卫的毒气,是被熏哭的。
突然间,丑之卫的毒圈忽然缩小了似的,没能追上羊翟。顿时,无比新鲜的空气顺着灵力涌入身体,吓了羊翟一跳。
“喵!!!”
满是杀气的猫叫在身后炸开。
异常的声响惹得羊翟下意识地回身向后方看去。
只见一猫白身黑尾,乃雪里拖枪、最吉之相,身长五米有余,比狮虎凶猛更甚。其巨爪心虽粉如莲瓣,却在丑之卫身上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痕。
羊翟这才明白过来,他们两个已经在追逐间闯入了这只大猫的领地。这是主人要清场、送客送到西天去了。
他急忙擦干净被毒雾熏出来的鼻涕眼泪,想要尽快离开这只强劲灵兽的领地。
可令羊翟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视线刚刚清晰起来,那挡得住日月的巨猫就叼着昏迷的丑之卫站在了他身后,一双比他脑袋还大的猫眼正睨视他这等凡人。
“啊!这位灵兽前辈勿怪,小辈冒昧闯入您的地盘,绝非故意、实属意外啊!”羊翟缓缓瞪大眼睛又合上眼帘,试图以慢速眨眼的方式缓解眼前紧张的氛围。
虽说跟这位巨猫比起来,他那眼睛只能算得上小而有神,但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谁知,那猫放下了血葫芦模样的丑之卫,摇身一变,成了个肤白如雪、发黑如墨的美人。她垂到腰间的长发只松松散散地在脖颈后扎起,活像那拖枪的猫尾。
灵兽肯化形为人出现,已经是莫大的信任了。
机灵的羊翟当场躬身行礼,喜道:“多谢前辈、多谢前辈!此番相助响玉阁羊翟没齿难忘。打扰之处,还请您见谅。”
“不用客气。”灵兽化作的美人有些男相,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很有威严。
但羊翟天生懂得招人喜欢的方法,面对这种威严型的人物他也不怵。
“诶?前辈您也买过抱玉城特产的转运石啊!”羊翟看到她腕上有块红绳穿的转运石,立即套起了近乎。
却不想美人眉头一蹙,“什么特产?”
“前辈有所不知,这个转运石是抱玉城必买的十大名物之一。嘿嘿,在下不才,正是这个转运石的供应商。转运招财、逢凶化吉,谁用谁知道,特别畅销。”
羊翟讲起自己的转运石来兴奋得很,都没发现美人的脸色越来越差。
“前辈姐姐,我看您这转运石用过很多次吧?转运次数多了都有裂纹,里面的幸运之力也失效了……链子也不是特别精致,买的应该是低价货吧?”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啪唧”应声而碎。
“低、价、货?”美人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合着当初这臭小子在她受伤时给她系上的东西竟是个“低价货”?
这回羊翟察觉出她声音里的火气了。
“没关系、没关系!”羊翟连连摆手,“我现在修为也有进步了,可以在灵石上开光,转运效果比凡石好多了……哎,前辈您急着走什么啊!”
美人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发辫随着步伐摇晃的背影。
见此,羊翟急忙将丑之卫捆起来收进容灵当中,追上去道:“唉,前辈姐姐您等等!还未请教尊姓大名,怎么的也得让我知道救命恩人的名讳吧?您等等我啊!”
碰上丑之卫险些丧命的羊翟看似倒霉,但走的是桃花运也说不定。
……
西域,雅兰古国。
大漠狂沙中,红色胡服的雅兰公主骑在为首的巨狼头顶,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围在谷地中的小批狼群。
敌人已是穷途末路,徒劳地垂死挣扎罢了。
“牙牙,这是北方狼群收复整个西域的最初的一步,但绝对不是最后的一步。”北牧铃拍拍身下的狼耳根,“去吧,将吉尔塔国的大祭司……哦不,是午之卫,拿下。”
新任狼王的牙牙仰头向天,悠长的狼嗥冲破漫天狂沙,引来狼群层层叠叠的呼应。
这些声音在不久的将来,会响彻西域草原与大漠的每一个角落。
……
大荣境内,霜叶山。
潜伏在此多年的辰之卫,被橘清平、穆逸凡二人合力关入药阵内部。
毒蛊派。
沧澜、柳枝来此采摘治疗药人遗毒的灵木,捕获看守药园的申之卫。
杻阳峰。
戌之卫被殷其雷招安。
灵天门。
身为门主之女的郁十六抓住暗中投靠聆风堂、成为巳之卫的黎七,并借此功勋在灵天门内担任要职。
晦幽谷。
钟岸汀接到供联货物中夹带的消息后,迅速揪出酉之卫,将其丢进了烧傀儡的窑火内。
大洋彼岸,西洋。
隔山隔海、远在天边未之卫不能威胁到大荣的局势,但是阿尔瑟依然踏上了回西洋捉拿未之卫的路程,只是他回去尚且需要个一年半载,也不知道等他到了之后是个什么情况。
自此,幽十二卫中除子之卫外全员被擒或归顺,聆风堂堂主的左膀右臂被砍去大半。
……
大荣,南江,某私家园林。
“小汤,最近本座收到了些很有趣的消息。”
主位上戴着鹿首头套的男子手指不断敲击在扶手上,正是聆风堂堂主。
子之卫恭敬地回话,“堂主请讲。”
“不仅是有趣,而且是有趣得很。”堂主微微坐直了身子,“他们说,那个入了你杀席的小子,还没死。”
风淡云轻的话里藏着骇浪滔天。
子之卫不为所动,“确如堂主所说,有趣得很。”
他并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堂主的话。
然而,堂主却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都是些无稽之谈,不提也罢。小汤,你从丑之卫晋升到子之卫,有多久了?”
“回堂主的话,自堂主继任以来,已经快十五年了。”子之卫回答。
指尖敲在扶手上的声音戛然而止,堂主喃喃道:“十五年了,岁月催人老啊。一转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说罢,堂主抬手,立在墙角的侍女上前为他添茶。
“哪里来的话,堂主还正值盛年,怎么会老呢?”子之卫笑着接过侍女奉上的茶水,若无其事地仰头饮下。
堂主轻笑一声,摇晃下鹿头,连声道:“老了、老了,只是你们看不见罢了。本座啊,都老糊涂了。”
他放下茶杯,鹿头微微旋转,使得黑色宝石打磨的鹿眼看向子之卫,“不然,你怎么敢背着本座,揽了教养大管事的活儿呢?”
忽然,剧烈的眩晕攀上了子之卫的大脑。
刚刚喝的那杯茶,子之卫明明验过无毒,却还是中了招。
铮铮然刀剑相接之声炸响。
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侍女手持灵剑,行云流水般的剑法直指子之卫的要害。而被药力侵蚀的子之卫只能勉强挡住接连不断的剑招,显得捉襟见肘。
但子之卫八段初阶的实力,又岂如此被动?
庞大的灵力威压铺天盖地而来,霎时间,地动山摇,就连空气似乎也能在驭灵八段的恐怖实力之下抽离逃散,仿佛这个空间内中除了子之卫的灵力不容它物。
侍女的伪装已经无力维持,露出了玄子枫真颜。
这等级别的灵力冲击是他无法承受的,灵力护体早就在子之卫释放灵力的时候被震碎。他当即被击飞出去,连惨叫都没来得出声,接连撞碎了好几道石墙。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
还没等玄子枫的身体从冲击中停下,子之卫已经在他身后闪现,抬起手掌。
“噗”!
血肉挤压的声音响起,子之卫的手从背后刺穿了玄子枫的胸膛,像刀尖挑起一块肉那般将玄子枫整个身体挑在半空中。
就在这时,子之卫眼前的景象忽然扭曲片刻。本来被他打了个对穿的玄子枫忽然提剑旋身,灵剑横扫成扇,向着子之卫的脖子抹去。
待子之卫退后以兵刃抵挡之时,他才发现玄子枫的胸口完好无损,只是肋侧皮肤鲜血淋漓有个不大不小的擦伤罢了。
这小子用了障眼法,竟把驭灵八段的子之卫都骗了过去。
但同样的方法只能骗的了子之卫一次、两次,用的次数太多就骗不过了。
玄子枫的保命杀招用一个少一个,可子之卫的灵术攻击诡谲多变。稍有不慎,玄子枫就会满盘皆输。
但他最不缺的就是各路鬼点子。
只见、玄子枫微微扬起唇角,挥手将火袖子内的毒雾喷出。
散发着甜腥味的紫黑色毒雾扑面而来,浓郁的毒雾在瞬间模糊了子之卫的视线。紧接着,强大的灵力便将这些毒雾震散。
毒雾散去之时,子之卫忽然发现他视野范围内的景色与此前截然不同,五感传来的感受也变了。
炽热的空气似乎能随着呼吸灼伤鼻腔喉咙与肺叶,让这些换气的通路都燃起火苗。“咕咚”冒泡的岩浆不断冲刷着岌岌可危的崖壁,似乎每次流淌都能溶解立足之处的石板。
“轰隆”!
硕大的冰锥在子之卫头顶应声断裂,带着刺骨的寒气向他砸下来。
这是玄子枫用入感灵能强行将子之卫的五感置换,连接到一只在火炉里的魔蝗身上。
换作他人或许会因此而惊慌失措,在子之卫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暗探眼里,这些五感异象不过是雕虫小技。
瞬间,子之卫开启“形液”灵能,将全身化为银色的液体。在这种状态下,任何刀剑的攻击只不过是抽刀断水,无法伤及子之卫分毫。
无论眼前景象是幻觉也好、被空间传送了也罢,他的本体都不会受到伤害。
而作为施术者的玄子枫,他以六段灵力对驭灵八段的子之卫使用灵能,必然是消耗极大的。用不了多久,子之卫身上的异常就会因玄子枫灵力耗尽而消失。
那时,便是由子之卫收下玄子枫那条小命了。
但玄子枫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只见他换了全新的毒囊,喷射大量的毒雾后飞速撤退。三枚火木钉从火袖子上飞出去,在空中炸开火花。
“砰”!“啪”!
火木钉内的火/药炸开后,将易燃的毒雾点燃。火焰顺着毒雾而炸燃、蔓延开来。橘红的火舌中零星爆发出蓝绿色的火焰,烧灼子之卫所化的银色液体。
子之卫虽已化为液体,但大量毒雾燃起的熊熊烈火足以造成大面积的伤害。
银色的液体变回人身的原形,灵力的威压将凡火压灭。子之卫的灵能以诡异著称,但攻击力和防御力并不如何强大,能碾压玄子枫纯粹靠的是灵力的差距。
玄子枫的“入感”也没有超凡的攻击力,但他的剑法和灵剑秋川却能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他的弱势。
灵力极速流转,使得秋川莹白的剑身轻轻嗡鸣。
剑点三星,沧龙出海。
就在剑身即将没入子之卫身体的前一刻,堂主的声音悠然入耳。
“玄子枫,留他一命。”
剑尖急转,由对准肋间心脏改为刺穿肩膀。紧接着,锁灵阵将子之卫全身束缚起来。玄子枫利落地收回秋川,从容灵中掏出破魂铳,对着子之卫的头顶上方连开了六发弹丸。
破魔摄魂之效结合锁灵阵对命门要害处穴位的灵力冲击,纵是八段灵能子之卫挣扎几下便失去了意识。
强行连发破魂铳的反噬开始侵袭玄子枫的神识。大脑涌上来的天旋地转之感让他踉跄着摔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銮钖匠造的破魂铳霸道不假,但每次发射弹丸时,其“破魂”之能也会反震使用者的神识。以玄子枫的精神力,至多也只能在全盛状态下抵御六发弹丸的余威。
此番他与子之卫缠斗已久,精神力与灵力双双耗尽,难免会反噬到自己身上。这会儿正是眩晕中灵台生疼,弄得他缓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抬头,是雄鹿头套的堂主。
堂主淡淡道:“小子,虽然时间比规定的一年久了些,但规矩是人定的,总能变通。这子之卫的位置是你的了。”
“子之卫玄子枫,谢过堂主。”玄子枫单膝跪地,微微低着头。
这乖顺的模样看着叫人喜欢,自然能讨堂主欢心。
“起来吧,你对本座的忠心,本座自然都看得见。”堂主叫玄子枫起身,“子之卫夺走教养大管事母蛊、觊觎堂主之位。若不是你及时上报,想必会惹出不少麻烦。”
好大一盆脏水被玄子枫泼在了子之卫身上,可玄子枫本人却看起来像是个无辜的乖宝宝。
他低眉顺眼得像个小媳妇似的,“属下不敢居功,为堂主办事罢了。”
“好,既然以后你都跟着本座,有些事情还是得清楚些为好。”堂主转身,向着庭院深处走去,示意玄子枫带着子之卫跟上。
此前争斗的满地狼藉微微浮动,在他们二人身后默默地移动回原位、变得安好如初,应该是堂主的灵能效果。
假山石后的机关连接着通往地下的阶梯,幽深的黑色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底。
玄子枫的心不由得揪起,不详的预感隐隐涌上忐忑的心头。他壮起胆子。跟在堂主身后。
阶梯两侧墙壁都有蒙尘的灵石灯,随着堂主的步伐接连亮起,将身前未知的路照亮些许,但目光所及之处,仍是令人感到恐惧的黑暗。
终于,在迷宫般的地下室里好一通绕圈之后,堂主在一道门前停下脚步。
这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漫长得像是走了半个时辰。
玄子枫将子之卫随意地丢在地上,默默打量起这间暗室。
门内的房间像是个祭坛,地面上的阵法铭文像是用血液绘制的,呈现出干涸紫黑的模样。
“眼看着就要十五年了,真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儿。”堂主负手而立,颇为感概。
而玄子枫的头莫名地开始痛了起来,某些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火焰、灰烬、半燃的纸片……
玄子枫家破人亡的那个晚上,无数的细节变得清晰起来。入感灵能技能的“溯”在他自己的身上运转,将破碎的归为完整、逝去的重新拾回。
那张写有聆风堂密语的纸片,以无比完整的形象,出现在玄子枫眼前。
“七日……头……子之卫……”
“七日之后,将神识由附灵傀儡全部移至新体之上。然碍于新体奈精神类灵能,仍有残魂存于灵台。故舍其头,以假面代之。另迁丑之卫为子之卫,充新体以备。”
——新体?舍其头?!
玄子枫的心率猛然加快到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他瞪大了眼睛,急促地呼吸起来。
只见堂主伸手抓住了自己的鹿角,缓缓向下用力。
——果然!他没有脑袋。玄子枫心惊肉跳,表示自己很难高兴得起来。
领口处脖子的断面已经有皮肤生长包裹,隐约能看见跳动的血管。瞬间,腐烂的气息蔓延至玄子枫的鼻尖。
堂主抱着鹿首头套,轻轻抚摸着,“你小子这么机灵,想必应该能猜出来大概吧?”
“教养大管事此前怀疑过,他觉得您是杀害老堂主后上位的。”玄子枫的喉咙反射性地吞咽,“但您就是老堂主本人……的神识。”
闻言,笑声诡异地自那具残破的身体中迸发,似乎整个地下室都在那大笑中微微颤抖。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能串联在一起了。
玄家时任南江地方官员,在开建工程时挖到了空棺。棺内有聆风堂密语写就的堂主续命之法和阵法铭文。七日后,堂主在上代子之卫的身体中醒来,命教养大管事灭口。
教养大管事只是一把火将偌大的玄家烧了个干干净净,甚至没有来得及破译密语的内容,到死都是个糊涂鬼。
“不错,玄子枫,你是个聪明人。”
堂主放下鹿首,缓缓道:“老化与死亡,是恩赐、也是诅咒。更新迭代可以使物种更好的存续,这是天地的选择,铭刻在万物躯体之中的本能。可求得生存却也是生灵的本能。”
空旷的地下室中,堂主的话音和脚步声不断回荡。
“可笑啊、可笑。简直,荒谬至极。叫我们求生、又叫我们注定离开。多么像是一场愚弄。”
天地灵气流失,驭灵师修为倒退,随之而来的也是寿命的锐减、力量的衰弱、特权的丧失。所以,只要聆风堂放出点风声、稍加引导,就足以让众多宗门在焦虑之中做出无比荒唐、疯狂的事情。
以人为药、囚禁鲛人、屠杀灵兽、制造蝗灾、窃取定海灵珠、开掘地脉……
这么多惨无人道的方法都没有成功,也没让他们放弃残害其他生灵,只是让他们更加疯狂罢了。
——荒谬的是你们吧!玄子枫暗暗想道。
所以堂主能做得出夺人身体的事情也不奇怪。
“五年,十年,这具身体也开始溃烂,那帮废物宗门怕也难想出个能用的法子,只能寻摸着置换的新体。本想着天地智灵的身体或许能用得久些,却没想竟是被春时祭吸干本源的‘残羹冷饭’。”
——想搞教育是假,觊觎师尊肉/体是真。
聆风堂堂主口中看似通达的道理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辞,用以掩盖他丧尽天良的行事。
“所以,堂主让属下留汤无骨一命,是因为他的修为和身体合适吗?”玄子枫问道,“可是由属下来做您转移神识过程中的附灵傀儡?”
闻言,堂主停止了踱步,回过身来。
“原来是,但现在不是了。”堂主的话音似乎是带笑的,“玄子枫,要知道,我一直都很期待你。”
须臾之间,凝固的血液阵法铭文亮起猩红。无数条血手从阵法中涌出,向玄子枫袭来。
处于阵法当中的玄子枫被疯狂运转的灵力裹挟,阵眼处的强大吸力在不断地吞噬他的灵力与本源。
流淌着鲜血的手铺天盖地向他袭来,将他的身体死死地压在阵法铭文当中。
玄子枫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融化掉了那般,随着灵力一同被吸到阵法铭文当中,像是以血肉饲养这个阵法。
神识在逐渐地抽离灵台,玄子枫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识已经分裂了,半份在身体内昏昏沉沉,半份被阵法撕裂绞碎。
紧接着抽离身体的白色光点,被堂主攥在手中。
“当时这具身体的神识没有去除干净,不得不砍去头颅可怜本座没有面容十余年。但这回,本座应该能有张叫人赏心悦目的脸了。”
握着玄子枫神识的手掌骤然收紧,内蕴的精神力和强横的灵力让玄子枫的神识开始出现裂痕。
“啊!——”
剧烈的疼痛之下,玄子枫吼得凄厉不似人声。
就在这时,堂主的身体忽然多了一道竖直的血线。
下一秒,那没头的身子便彻彻底底地裂成对称的两半,鲜血自断面涌出,强烈的腐朽之臭随之爆发。
血阵因失去灵力支撑而黯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割魂术的阵法光芒大炽,阵法锁定了堂主裂成两半的身体。灵力汹涌的漩涡中心,割魂术开始了对神识的绞杀。
这一切来得毫无预兆,前一刻还欲将玄子枫神识握碎的堂主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在割魂术之下神魂尽碎。
“咚”!
残骸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内里已经开始腐烂的脏器缓缓溢出破烂的容器,流了满地。
玄子枫的神识也在同一时刻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咳咳”!
剧烈的疼痛令他全身都颤抖起来,神识离体和回体的异样感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几乎要把自己的胃都咳呕出来。
在地上如同离水的鱼那般挣扎了好一会儿,玄子枫才渐渐平静下来,无力地倒在地上,胸口起伏着。
“汤公子,你就不能早点儿出来?”玄子枫刚说了半句话,又开始咳嗽干呕了。
站在那滩腐肉后面的人,正是子之卫汤无骨。
“我不得等合适的时机么!小美人儿,他若没有玩够你、放松了警惕,哥哥我又上哪儿得手?”汤无骨垂眸看着狼狈的玄子枫,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玄子枫勉强用鼻子笑出了声,充作回应。
——若不是我控制了其他幽十二卫要挟,他怕是要看我和堂主鹬蚌相争,等着渔翁得利吧?玄子枫暗自腹诽。
在跟堂主通风报信之前,玄子枫带着宝石宫殿先去了趟皇城,找上了太子南宫宁。
越是疑心重的人,越是容易想多、越是容易被朦胧模糊的风向煽动。
玄子枫刻意说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叫人容易想歪。
“你就不想知道,老堂主死亡的真相吗?”
“教养大管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了异心,又是为什么要削弱堂主对暗探的控制?这个时间点,你就不觉得奇怪……”
“子之卫大人,莫要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呐。”
明明玄子枫自己还是一知半解,愣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子之卫忽悠得五迷三道,暗示子之卫要被堂主卸磨杀驴。
常言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玄子枫主动示弱,表示自己只是个可怜巴巴的废物美人,并不想与子之卫有任何争端,只想做师尊床上的小男宠。此番将如此重大的消息透露给子之卫,他只求能剥离一身蛊虫,换得自由身。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玄子枫谎称自己身上仍有蛊虫,不过是为了让子之卫自以为能要挟拿捏他,营造出玄子枫有求于人的假象、消减子之卫的疑虑。
双方轮番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总算是在谈判后结盟。
如今,聆风堂堂主无论是神识还是肉/身都凉透了,而见证者只有汤无骨和玄子枫二人。
稍稍缓过气儿来,玄子枫强撑起身体,完成他最后的表演。
他单膝跪地,恭敬道:“属下玄子枫参见堂主。”
——一天之内跪两个堂主也是没谁了。玄子枫暗暗吐槽。
“属下所求不过是自由之身罢了,还请堂主成全,如约去除属下/体内的蛊虫。”
沉默片刻,汤无骨只道了句,“抬起头来。”
玄子枫依言照做。
抬眸,朗朗如日月之入怀。
汤无骨微微倾身捏起玄子枫的下巴,细细端详那张脸,似乎在思索什么。
“我总觉得自己能理解,为什么堂主想要你的身子了,真是好看。”汤无骨的拇指抚过玄子枫的脸庞,若有所思,“是我,也想要啊。”
一抹诡异的笑容在汤无骨的脸上绽放。
——!!!
就知道这个心怀鬼胎的混蛋贼心不死!
暗淡下去的血阵被再次启动,刺目的红光将整个地下室变成一片血海。
方才沉寂下去的血手再次向玄子枫袭来。它们缠绕、禁锢,层层叠叠地将玄子枫的身体包成了巨大的血虫茧。
汤无骨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血阵中的人,似乎在话音里带了几分怜爱,“我现在还不着急用,可以先存你一段时间,拿其他小玩意儿试试错。你放心,我不会浪费你这么好的新体。”
“是吗?只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随着玄子枫话音落地,汤无骨突然脖子一痛,感觉有东西从内部割开了他的喉管。
“噗”!
长长的血绸子从汤无骨的喉管喷涌而出,像是甩出去两三米远的红色水袖。
“……饮、饮刃喉。”
汤无骨捂着脖子摔倒在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这个关头,被一个毛头小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血阵因为缺少灵力的支撑再次熄灭,血手也随之消散,露出了玄子枫的容颜。
神识刚塞回来的小仙男没有力气坐起身来,他只是静静地侧躺在地上,与倒下的汤无骨四目相对。
“奇怪吗?你没有任何‘饮刃喉’入体的感觉,却不料败在了这小小的蛊虫上。”
他看着已经说不出任何话语的汤无骨,嗤笑道:“你吞掉教养大管事体内的母蛊之时,就没想到我会对它动手脚吗?”
汤无骨强行封住自己的穴道,试图在失血过多之前做最后的挣扎。他依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双目决眥欲裂。
“没用的,怕你修为太高、饮刃喉奈何不了你,我在蛊虫上涂了见血封喉。”玄子枫的苍白的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是你贪心不足蛇吞象、被眼前的利益冲昏头脑,才给了我可乘之机。”
早在玄子枫入局的那刻起,结局就已经定了。
无论是堂主换得了子之卫的身体,还是子之卫成功策反,母蛊内的饮刃喉和见血封喉的毒素都会在合适的时机发动,让一切以玄子枫的胜利为终结。
他缓缓撑起身来,灵剑秋川主动弹出腰间的剑鞘,落在玄子枫手中。
“好了,你不是个糊涂鬼了。”
玄子枫手起剑落,用灵力挡住了飞溅而来的污秽。
作者有话要说: 鸡仔的聆风堂分店——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鸡仔:等等!这栏目名该换了吧?聆风堂都是我的了,怎么还分店呢?
师尊:这小子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就给他换个,权当哄孩子开心了。
清水浅舱:行,可以,换。
【鸡仔家的聆风堂——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美人猫与羊翟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