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轰炸的声音响彻云霄,树林中的生灵远远地感受到了爆裂的灵力余波,纷纷四散奔逃。
急促而慌乱的蹄声不断敲击地面上,山间溪流凝结的薄冰在踏击之下发出清脆的破裂声。纯白的鹿身多了许多鲜红的伤痕,跳跃的鹿背上趴着一个生死不明的男人。
身形高大的男人微微动了动身体,翻下鹿身,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鹿身连接的上半截人身急忙回过头来,露出带着伤痕的、精灵般的容颜,她头部的两端生长出水晶般晶莹通透的鹿角。
这名“人鹿女”竟是卓瑛。
男人重伤在身,他气若游丝道:“你……不用管我,先走……”
“殷其雷!你怎么总是这样一意孤行!告诉你,这事是我做的,由我一人担,我说过会保你性命无忧就不会食言。”
卓瑛俯身捞起殷其雷的身体放在鹿背上,有力的鹿蹄奋力跃起,躲过身后飞来的长剑。
“孽畜,还不束手就擒!”
这声斥责充斥着霸道的灵力震荡袭来,卓瑛和殷其雷的灵台都像炸开那般疼痛嗡鸣起来,同时七窍流血。
“孽畜卓瑛,冒充宗主之女,扰乱宗门秩序,盗走宗门圈养珍贵灵兽千余匹,其罪当诛!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透明的鹿角尖端荡漾出一圈圈白色的涟漪,温养己身和鹿背上驮着的殷其雷的神识,缓解方才那道声浪的震伤。
在如雨般落下的剑招中,卓瑛利用山间崎岖的地形拉开距离。
她冷声道:“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自己不是卓不群的女儿,可惜他不把自己当人,奸/淫九色鹿王之女。而那些被你们圈/禁的万千生灵本就属于山海,我不过还他们自由罢了!”
“区区孽畜,强词夺理!”
冰灵魔杖横扫出去,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无数巨大的冰锥拔地而起冲上树梢,刺向试图攻击他们二人的宏剑宗弟子。
借着宏剑宗弟子被冻成冰雕的间隙,卓瑛加快脚步向山林深处奔逃。
“你抓紧些,不然我跑不起来!他们破冰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卓瑛不得不经常调整自己的姿态,才能让殷其雷不会因为颠簸而滑下去。
趴在鹿背上的半死不活的殷其雷身体微微一颤,耳尖红红,“鸡仔跟我说过,对方没说‘可以’我手放哪儿都是非礼……啊,那我现在问你,请问……”
“闭嘴!”卓瑛伸手扯过殷其雷的手臂绕在自己腰上,她快要被这个憨憨气死了。
天知道为什么这货长得人高马大、仪表堂堂、看上去好像很聪明的模样,却偏偏脑回路不开窍、又憨又倔奇葩到让人抓狂。
“那……现在可以吗?要是下次,我是不是还得,问你?”殷其雷被鹿背颠着,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卓瑛恨不得立刻翻个白眼,“你行行好,只剩下半口气就省着点儿用,不要说话了!”
“哦!懂了……”殷其雷听话地闭上了嘴巴。
冰灵魔杖内流转的光芒越发暗淡,卓瑛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忽然,鹿蹄踏入了山林中高阶灵兽的领地,宏剑宗弟子的进攻被当作挑衅,彻彻底底地激怒了山中的灵兽。
“吼!”
此前宏剑宗弟子的声波根本无法与这天地为之颤抖的怒吼相比。
卓瑛眼前一黑,在三个呼吸的时间内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昏厥中醒来,顶着头晕背好殷其雷迈开脚步。
前有实力强劲的灵兽震怒,后有索命追兵来袭。一时间,卓瑛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咬紧后槽牙,在短暂的权衡利弊后继续奔向山林深处。
有灵鹿血脉在身,无论多么暴虐的灵兽感受到九色鹿王的气息多少会给些面子,很可能会留他们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一只灰喜鹊拍打着翅膀,向卓瑛飞来。
卓瑛正欲用冰灵法杖将那不识趣的鸟儿挥开,可那鸟儿的飞行路线急转,落在她的鹿角上。
瞬间,一条规划好的逃离路线出现在卓瑛的识海当中。
“这是……”卓瑛猛地愣住了,随后才意识到这是灵能入感的技能“通”。她立即调转方向,踏上另一侧的山林,急忙问道:“鸡仔,你怎么在这儿,听得到我吗?”
“听得到。”
玄子枫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听起来有些阴鸷,“你和雷锅锅抓紧跑,卓应天的速度比我更快,可能会先我一步与你们碰上。小心点,他不会立即对你们出手,肯定会冠冕堂皇几句。”
“知道了,你也小心。”情急之下,卓瑛也顾不得其他了。她撕开上袄残存的布料,将彻底昏迷的殷其雷绑在自己身上,顺着玄子枫的指引全力加速。
果不其然,卓瑛还没跑几步就被卓应天拦了个正着。
“小妹。”
来者双瞳剪水,极具迷惑性,叫人以为他是个堂堂正正、有担当的人,不会想到那套壳子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小妹,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卓应天用温和的神情柔声唤着“小妹”,试图降低卓瑛的警惕,“之前你受了委屈是父亲和大家不知道的,你也是,向来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卓瑛将冰灵法杖横在身前,四只鹿蹄踏在地上,随时准备发力逃跑。
见此,卓应天放低了些姿态,摊开双手劝道:“小妹,我知道你心里难过,这么多年没人知道你心里的苦,是做哥哥的不好。”
落在鹿角上的小鸟将玄子枫的话音传过来,“不要相信他,在他身后藏着不少宏剑宗弟子。”
想在捉迷藏上赢过玄子枫,宏剑宗的弟子们还早了几百年。
卓瑛了然于心,手上的冰灵法杖向下一划,以一线冰刺为界,隔开双方的气场,使得对方的灵术无法锁定她。
“接下来不要表现得太过警觉,假装你正慢慢被他的话术打动。”玄子枫的声音因为距离的拉近越发清晰,“他使了障眼法,袖子下面有阵法运转,应该想瞄准你的弱点攻击。”
神木塾所授的冰鉴术在这时派上了用场,卓瑛敏锐地发现卓应天的视线时不时地锁定自己的鹿角,心下了然。
“小妹,你觉得委屈,想跟父亲闹些小脾气,这些哥哥都能理解。但是你放那么多灵兽走就有些任性了……”卓应天将所有天大的事情扭曲成微不足道的小事,以此哄骗卓瑛。
在不断地劝说之下,尖锐的冰刺缓缓融化,似乎是卓瑛在慢慢地放下戒心。
卓应天一边说一边迈过冰刺的界限,脚步轻而缓地向卓瑛靠近。
他轻声细语,“跟哥哥回去,咱们把宏剑宗逃走的灵兽都抓回来,再好好跟父亲道个歉。父亲或许会有些生气,但他不会为难你的。毕竟你是我们中最小的妹妹,大家都是最疼你的。”
不断后退的鹿身停下,似乎默许着卓应天缓缓靠近。
卓应天淡淡地笑了,张开双臂道:“咱们不怕,有什么事儿哥哥给你顶着。”
“……”
卓瑛沉默着,双手抱着冰灵法杖在胸前攥紧,微微低着头。洁白的鹿身让她看起来无辜又清纯可怜。
“咚”!
冰灵法杖掉落在地,又随着灵力的消散化为无形。
“来,过来。”卓应天自觉胜券在握,继续哄骗着。
就在卓应天准备抱住卓瑛、用阵法扭转她鹿角的同时,原本消散的冰灵法杖赫然在卓应天背后亮起。
卓应天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反手捏了个剑诀。灵剑随着灵力的指引将飞来的冰刃击得粉碎。一切显得那般的轻松写意。他早就料到卓瑛不会那么乖巧地束手就擒。
然而下一秒,鹿角上的灰喜鹊轻描淡写地落在卓应天的头上,又拍拍翅膀撒下一股白汤,正巧喷在他那迎人滟的剪水双瞳上。
待卓应天抹掉自己脸上的脏污后,他发现自己身在一片全然陌生的林间,四下无人。
这就诡异得很了,没有传送阵法的灵力波动、没有空间传送的扭曲之感,只是眼睛一闭一睁,人就不知道在哪儿了。
他向左边的平地踏出一步,却一脚踩空、失去了平衡,差点整个人摔个狗啃泥。他的听力依然正常,能够听到山林间的流水鸟兽之声,但独独听不到自己开口的声音。
忽然,卓应天感到自己的胸腹传来蚀骨的冰冷和疼痛。他眼前的世界飞速模糊,最终停在满是灌木的地面,可口鼻之处却涌来了刺骨的冰水。
错位混乱的感官让卓应天整个人陷入了乾坤颠倒的状态,只是在他快要吐出来之前,就被卓瑛迎面一盆冰水泼过去,用冰灵法杖“咚咚”砸晕过去。
卓应天当然没有被传送,只不过是被玄子枫坑了而已。
——入感灵能技能“通”,发动。
不起眼的灰喜鹊落在卓应天头顶,趁着少宗主被鸟粪糊得两眼一抹黑,将他的五感连接到玄子枫控制的一只松鼠身上。
“别急。”玄子枫已经凭着潜行术赶到了,并在卓瑛和殷其雷所在之地的古树上落脚,“现在用剩余的全部灵力升起一道冰幕,挡住所有人的视线。”
“轰”!
巨大的冰锥势如破竹,使得众宏剑宗弟子不得不四散退开。极寒之气穿透灵力护体,几乎将所有人的骨头缝都打透。
“咯啦咯啦”!
兵刃劈碎冰块的声音不断传来,砸得每个人的耳膜生疼,似乎连周围的树枝都能一并破碎。密密麻麻的裂纹开始在冰锥上扩散开来。
终于,所有的冰锥砰然炸开成无数的冰晶颗粒,只有一柄灵剑在碎裂的冰粒中寒光依旧。
卓应天高大的背影挺立着,不过随手招来,锐利的灵剑便乖巧地回归他腰间的剑鞘。卓瑛、殷其雷已经被其擒拿,用阵法封印锁着,陷入昏迷。
“少、少宗主……”被冻得直打哆嗦的宏剑宗弟子上前,“此二人宗主说格杀勿论,您……”
半人鹿与傻大个都被卓应天收入容灵之中,他淡淡道:“卓瑛、殷其雷已被我生擒,待我回宗交由宗主与各位长老审判。事关重大,马虎不得,切记不要走漏风声。”
“是,少宗主!”众弟子齐声应答。
……
宏剑宗,卓家宅邸,少宗主房间。
卓应天关上房门,顺手绘制了隔音阵法。
在细细检查屋内之后,卓应天将容灵中的卓瑛和殷其雷放了出来。
“可以了,没有别人。”
闻言,佯装昏迷的卓瑛和殷其雷纷纷睁开双眼。
道貌岸然的少宗主解除化形术,摇身一变成了面容憔悴的小仙男。
满眼血丝、眼下重重两抹青影的玄子枫可把卓、殷二人吓得不轻。要知道,此人向来都是头可断、血可流、仙鸡形象不能丢。他们认识玄子枫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般疲累的模样。
不过,潦倒的仙男也是仙男,颓唐如玉山之将崩,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鸡仔,你怎么了?”殷其雷在容灵中已经服药调息,状态好了许多。
玄子枫双目藏在阴霾之下,哑声道:“师尊……凇云先生出事了。”
此言一出,卓瑛也瞪大了眼睛,急忙问道:“怎么会……老师他不是一直有服药吗,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要问卓少宗主了。”玄子枫冷笑,“若不是他贪心不足蛇吞象,想要炼化从师尊那儿夺走的天地智灵,又怎会引得师尊本就脆弱的神识陷入昏迷?”
那日,凇云在玄子枫面前变为一具没有生命的傀儡,使得他当场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理智全无。
若不是舒彩情急之下使出一招“强人锁男”将他拦住并站出来稳定大局,玄子枫就要发疯徒步跑回响玉阁了。她立即用灵玉佩给响玉阁去了传音,才让通实楼能够及时施救,护住凇云真身。
好在南江的魔蝗治理有霜叶山医师团撑场面;宫飞絮与地方官商相斗也有悦然带着供联支持。让玄子枫没有后顾之忧地前往宏剑宗寻仇。
没错,玄子枫是来找卓应天和宏剑宗寻仇的。
凇云的突然昏迷让他复习了一遍当初沉浸旧忆时疯狂、崩溃的情绪。而这次,他不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局外人了。
“你们又是怎么回事,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玄子枫问道。
殷其雷叹了口气,“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玄子枫换了个姿势坐着,“雷锅锅你可以休息了,冰花花来说。”
从容灵中取出一片交窬长裙系在腰间,卓瑛将下半的鹿身变回人类的模样。
她长叹一声,道:“我当初去响玉阁,为的就是今天。”
当年宏剑宗在宗主卓不群的授意下,设陷阱圈禁了许多珍奇灵兽。其中就有卓瑛的母亲、九色鹿王之女。纯白点缀有五色花纹的年轻雌鹿不幸遭到了卓不群的觊觎和侮辱。
与半人鹿在阵法封禁中被生下的同一日,宗主夫人不足月的小女儿不幸离世。在灵术托梦的指引下,宗主夫人来到了鹿园,抱走了精灵般可爱的女婴。
“……障眼法、灵兽封禁之地的解阵都是在响玉阁学到的。如今,宏剑宗没有定下契约的灵兽已经全部离开。殷其雷本是来同我商量退婚的事情,不曾想被我牵连。”
“不,你说的不对。”殷其雷打断她,“是我无意间发现她的计划后主动提出要帮忙的,不算牵连。”
——锅,你傻得能感动天、感动地,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感动卓瑛。玄子枫甚至觉得这样的殷其雷有点可爱。
在简短的调息后,玄子枫道:“方才宏剑宗的弟子人多势众,我们只能出此下策。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得找机会出去。”
卓瑛无奈地摇摇头,“事情闹得太大,恐怕要全宗封禁,我们不知道能不能……”
“笃笃笃”!
卓应天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屋内三人的心顿时揪紧。
玄子枫迅速化作卓应天的模样、将卓瑛、殷其雷收入容灵当中,稍作整理后去开了门。
门外的宏剑宗弟子道:“少宗主,宗主叫您过去见他。”
“卓应天”淡然回复,“知道了,等下我就过去。”
在门即将被关上的前一刻,玄子枫突然想起了门外之人的名字。
方士贤。
——小时候天天被打手板,却在春时祭后救过小师尊的那个方士贤!
电光石火之间,玄子枫甚至在思考要不要向他求得帮助。毕竟,此人算得上是宏剑宗弟子中唯数不多称得上有担当的善人。
转而,玄子枫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突发奇想。
十多年了,谁能保证当初怀有赤子之心的人今日依然不会忘本呢?谁又能保证满腔的抱负和热血、正义和情怀不会被岁月消磨呢?
——人总是会变的。
玄子枫只得暗暗叹口气,放弃向方士贤求得帮助,准备另寻他法。
“笃笃笃”!
刚刚关上的门又被敲响了。
这回,门外的人并没有等人开门便闯了进来。
“卓应天,我知道你听不进去,但我还是要跟你说。”方士贤冷脸道,“不管怎么样,卓瑛都是你们卓家的血脉,发生了什么也是你们卓家的善恶因果,不至于为难她一个女孩子。”
说完这些他似乎还觉得有些不够,又道:“少宗主,万事皆有报,我劝您还是少做些亏心事为好。”
——虽然是指着我的鼻子骂,但骂得漂亮啊!玄子枫简直想为他鼓掌。
下一秒,卓应天的房门被隔音阵法锁上。
正要出门的方士贤被突然拦住,不由得皱着眉回头,没好气道:“少宗主是觉得心虚大可……”
剩下的半句话随着方士贤的下巴一起脱臼了。
雪发红瞳的“凇云”正淡淡地笑着,他抓住方士贤的手腕,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搭在唇畔,轻轻道了声“嘘”。
“……寒、寒松公子?!”方士贤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傻乎乎地杵在原地。全然不见方才跟卓应天说话时咄咄逼人的劲儿。
眼前的“凇云”自然是玄子枫以化形术变的,在化形成功的瞬间他也准备好了一套完美的说辞。
——歪门邪道,鸡仔是专业的。
“方兄,切莫声张!”泉水松风之声醉人,让假“凇云”的可信度提高不少。
只听他轻声解释道:“卓瑛与殷其雷在响玉阁时曾是我的学生,此番落难,我不能袖手旁观。”
说着,“凇云”从容灵中取出绑成叉烧的卓应天丢在地上,也放出了安然无恙的卓瑛和殷其雷。
“我与卓三本再无瓜葛,全因他要伤我学生,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此外,卓三最近在尝试炼化体内的天地智灵。我的神识本就不中用,若不能及时阻止他,怕是会形神俱灭。”
方士贤的四肢好像是借来的那般,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自己的下巴安装回原位。他激动得直喘粗气,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真、真的是,寒松……凇云公子?”
这位兄台还记得凇云表字、记得他已经弃了姓名。
玄子枫需要提及只有二人知道的往事,用以拉近距离、博得信任。但他尚不能确定,自净髓池一别后,此二人有没有在天下游历中见过面。于是,他采用了比较模糊的说法。
“净髓池之事恍如昨日,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假凇云感慨万千,“如今方兄还是当初的模样,叫人感到宽慰。只是,你直言仗义至此,卓三没有为难你吧?”
方士贤激动地摇摇头,哽咽道:“没有,他为难不了我。现在我得了长老院器重,他平日里还得让我三分呢!”
——驭灵七段初阶,怪不得连少宗主也要忌惮。
玄子枫暗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生怕自己的化形术叫人看出端倪。
在天地灵气大量流失、众多驭灵师修为倒退的今天,方士贤能在三十多岁的年纪拥有这等实力,的确是不可多得的顶级天才。
“想不到,公子的学生都这么出色了。”方士贤拍打着殷其雷厚实的宽肩,感慨道:“才多大,做的事一个比一个了不得,修为也不差,想必是挨了公子不少戒尺敲打吧。”
并没有被敲打过的殷其雷傻乎乎地问:“什么戒尺?”
“凇云”淡淡地笑着摇头,“同当初与方兄约定的那般,再没用过了。”
说话的是假凇云,讲的是真凇云的言行。
方士贤嘴唇微微颤抖,几度张开却还是说不出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估计他也没想到,当年临别时他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会被凇云郑重其事地当作约定践行。
“方兄,眼下情况紧急,恐怕不是叙旧的时候。”情况紧急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再这么叙旧叙下去玄子枫怕自己要露馅儿,“得想办法把两个小崽子带出去。”
说着,“凇云”带着淡淡的无奈瞥了眼狼狈且可怜巴巴的卓瑛和殷其雷。
殷其雷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默默地给玄子枫比了个大拇指,用口型无声道:“太像了!”
听了方才那番话,方士贤也跟着发起愁来,“姓卓的怕自己的丑事败露,已经动用了最高规格的封禁,这要怎么才能把人带出去?”
“方兄不必忧心,我心下已经有了计划,只需你帮忙接应即可。”他居高临下地睨视被捆起来的卓应天,淡然道:“正巧,我也有些陈年旧事,要与某人清算。”
……
一夜之间,宏剑宗上下哗然,皆因少宗主卓应天出了大事。
当久久无人应答的房门被当众推开后,内里的狼藉映入众弟子眼帘。铺天盖地的魔纹凌乱无序地铭刻进屋内的每一处。价值连城的灵木家具与陶瓷玉器都扭曲破碎得辨不出原样。
一个全身被魔纹浸染,头部满是烧灼疤痕的人倒在地上。
没人能认出来他是少宗主卓应天。
他还留着一口气,为的是给宏剑宗派人出去寻医问药的机会。而方士贤便可借着这个机会带神木塾三人离开。
在卓应天昏迷中的噩梦里,那个谪仙人看他如同看蛆虫秽物,那人淡然而平静的声音不断回荡着。
“玄某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冰冷的魔纹自四肢末端蔓延至全身,春时祭的法门经过精心的修改后能让祭主能够直接从祭品的丹田中取出全部本源。巨大的痛苦之中,卓应天却发现自己连惨叫都无法发出。
“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妄想,总是要连本带利还回去的。”
在剧毒药引的侵蚀下,卓应天从七段巅峰瞬间跌落至凡人的身体开始由内而外的溃烂。然而,就在飞速生长的魔藤毒素即将夺取卓应天生命的前一刻,净髓池的水被泼在他身上。
“我不会要你的命。卓应天,你得活着受难才行。”
容不下任何污秽的净髓池水在接触到卓应天身体时开始沸腾。在形神内外皆被痛苦洗刷净化的过程中,卓应天发丝皆白、双瞳染血。
谪仙人悠悠道:“你不配有跟师尊一样的眼睛。”
话音落了,血肉被刺穿、挤压的声音随之传来,紧接着“嗒、嗒”两声,两枚圆滚滚、黏糊糊的血珠子落在地上。
“头发也是,我不许你也有那么好看的雪发。”
火焰从发梢开始,向卓应天的头颅燃烧,直到头顶的每一个毛囊都被火焰烧融,才有净髓池水浇下、将火焰扑灭。
在噩梦中不断循环这些场景的卓应天并不知道,他与聆风堂暗中交易的证据已经被玄子枫放在了宏剑宗长老院的每一张桌子上。
当然,也少不了卓不群那些见不得人的脏事。
经此一事,宏剑宗内怕是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想不到我今天赶上了,虚晃一枪没有请假吧,但是……
【真正的请假条】
清水浅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存稿箱彻底空了!只剩下三章大纲和细纲了!
最后大结局这几章的内容都是奔着万字以上去的,真的没办法两天写出来一章,真的写不完(可以参考上一部结局几章的字数)
猛虎扑地式道歉,我尽量、努力、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