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论死亡这档子事>第138章 桂花

  顾平安再一次踏上故土的那天是个晴天。

  在那之前他已经在海面上飘荡一个多月了,而这一个多月以来很少遇上过这样好的晴天。

  轮船入港时,汽笛悠长的鸣了一声,宏大的尾音惊飞了不远处码头上的一众飞鸟。

  数百只飞鸟齐齐扑棱着翅膀,那声音和船锚入水声交错着,水手喊着号子放着绳索,洗干净的甲板被太阳晒的锃亮,印在来来往往行人的眼中竟有些刺眼。

  顾平安站在船头的栏杆边时,远远的就看到了岸边来接他的家人们。

  就连他大哥也来了,他穿着一套规整的军装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格外的扎眼。

  这些年顾平安和家里人都有互通书信,在家人寄来的信中他得知几年前大哥军校毕业之后就进了军队,没过二年便升到了上尉,后来又娶了他们旅长的女儿,去年还给他添了个侄子。

  他大哥的上级很看重他大哥,料想着再过一段时间,他大哥的军衔又能往上提一级。

  顾平安刚提着行李下船,便被一个人扑了满怀。

  来人正是他的弟弟顾阙。

  他离家四年,走的时候他这个弟弟刚过完十二岁的生日个头刚及他肩膀。

  但四年过去了,原先那个小少年已经长高长壮了一大截,顾平安再看他都只能仰头去看了。

  他伸手下意识的想摸摸顾阙的脑袋,竟然发现够不着了。

  顾平安的身体一贯弱,他知道他这个弟弟早晚得长的比他高比他大,但四年的光阴眨眼转过猛然间再见到,顾平安还是忍不住有些怅然若失。

  但他这个弟弟也还是一如先前一样,他一回来就粘着他谈谈这聊聊那。

  他大哥话不多,但顾平安还是能在他眼中体会到关切之意。

  而他最小的妹妹大约是不记得他的了,顾珍珍牵着他大哥的手懵懂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顾平安摸了摸她的脑袋,他站在这片土地上看着身边的这些亲人,忽的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重重地压到了他的心头。

  他回来了,他终于结束了长久的漂泊,长久的屈辱,再一次的踏上了这片土地。

  顾平安回家之后才明白父亲母亲为什么没有去接他。

  一方面是因为母亲前些日子着了凉还在病着,另一方面父亲也在为他筹谋举荐他的酒会。

  由于父亲和大哥多年的布置,顾平安刚一回来便进了主管财政的委员会,在水利委员会的委员长手下做事情。

  顾平安入了职之后大多做的都是一些琐事,大抵都是跟着委员长为他处理一些文件做一些会议记录,看起来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官。

  但一回国就跟着水利委员会的委员长身边做事情,知道的人都道这是个前途无量的差事,况且,顾平安那时才十八,这样年纪轻轻的后生谁知道他将来能走到如何的地步。

  总之是不可轻视的。

  况且混岭这地方风调雨顺了这么些年,洪水旱涝这些年一次都没遇过,但南京那边年年都给水利委员会拨款,这款子给的可不少。

  这么些年下来,混岭的人谁不知水利委员会里可都是肥缺,不光是水利委员会,其余的那些搞经济的委员会哪个不是肥缺,随便的一个小官在寻常人眼里也都是了不得的。

  顾平安进了委员会之后,每天只是兢兢业业的跟在委员长身边做事,他知道此时在展露才华的同时熬得就是资历,父亲和大哥已经铺好路了也打点好了,他只要这样干下去过几年在这个委员会里真正的占有一席之地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是这样想的,谁都是这样想的。

  顾平安看着那些文件与账目流水一般从自己的手中过,看着自己跟在上级的身后参加着各种觥筹交错的酒会,他手中的账目文件越走越多,他结交的人脉也越积越多。

  那时候的顾平安只觉得自己走的是一条繁华大道,似锦的前程正在前面等着他呢,所有人都这样认为的。

  他飘飘乎乎的徘徊在各种不同人的身边,也徘徊在各种不同的赞赏之中。

  像是做了一场美梦,经历过数十年的蛰伏与磨砺一棵深埋于地下的种子在快要顶破地面的那一刻,竟做起了开花的美梦。

  但一声惊雷却轻而易举的击破了这个美梦。

  在顾平安跟着上级辗转于各种上流社会的酒会上时,却丝毫未发现酒会的花窗外断断续续下了半月的秋雨。

  那秋雨初时下的缓,一丝一丝的往下落,缠绵了混岭的山水多日,也让人瞧不见着急的势头。

  起初大概还有人惊讶于落了雨,但那雨太小了实在是勾不起任何一人的警惕心,很多出门的人遇见这雨甚至于连伞都懒得打。

  就这样,这雨竟然陆续的下了半月。

  直到一天夜里,惊雷乍起,狂风卷击而来轻易的便折断了窗外花园里的桂树,满树盛开的桂花在狂风暴雨中倾倒,数千数万朵明黄的小花就这样被苍穹中倾泻的雨击打而落,齐齐的卷进了湍急的流水之中,那些花无声的在泥水中挣扎在泥水中嚎哭,它们呼喊着能否有人能救他们一救。

  但那喊声无人听到,也无人回应。

  那样小的花,就连粉身碎骨的挣扎都是无声的。

  这世界的雨太大,太凶。

  人人都只听见了雨声,何人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呢?

  滔天的泥水卷走了他们,卷走了他们的明黄,卷走了他们的芬芳,卷走了他们暴雨中的嚎啕……

  最终暴雨停歇桂树倾折,一树的桂花都被风雨吹散,混入泥中,混入雨中再不见踪影。

  这一夜,顾平安听着窗外的雨声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仍在归乡的那所远洋轮渡上,外面狂风暴雨,风雨飘摇,带动着整艘船也晃动了起来。

  船上的桅杆吱呀作响着,水手和大副在甲板上怒吼着落帆放绳。

  那场风雨很大,大的仿佛能随意的把这艘船轻而易举的掀翻。

  而顾平安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声响如何都睁不开眼睛,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也知道自己正梦见自己回到了轮渡上,回到了那艘轮渡上的房间中。

  但梦中的他闭着眼躺在床上,像是被什么压制住了一样,丝毫不得动弹。

  这是个荒诞而离奇的梦,但在梦中他却莫名的生出一种恐慌,忽的他听到船舱进水了,船要沉了。

  偌大的一艘轮渡,却出乎意料的沉的非常快。

  顾平安梦见自己的口鼻都塞满了水,自己的四肢也浸泡着水。

  无数的海水挤压着他,他溺了水,但他还是不能动弹丝毫。

  那种感觉非常的难受,即使知道自己在做梦,顾平安仍然是生出了一种将要溺毙的恐慌来。

  眼见着,在梦里他肺中的空气被越挤越少,而他也终于冲破了海水的挤压,拼命的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拯救自己的东西。

  但深海之中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在不停的下沉,不停的下沉。

  没有一人可以救他。

  就当顾平安放弃挣扎,将要沉入深海溺毙的时候。

  忽然他现实中的房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一声声急促的敲门声把他从梦中震醒。

  顾平安终于睁开了眼醒了过来,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仿佛劫后余生一般,而他周身的冷汗打湿了他的床铺。

  顾平安缓过来之后被冷风激了一下,他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昨夜关上的窗被狂风吹开了,此时天色还未亮冷风裹着冷雨在他的屋中一圈一圈的打转。

  外面仆人的敲门声还未停歇,想必是有什么着急的事。

  顾平安起身关了窗,穿好了衣服开门见人。

  敲门的仆人和他说委员长让他现在就去委员会,有急事找。

  顾平安连忙下楼,这个天色与他说有急事那肯定是十万火急的事。

  收拾了一番,坐车出门的时候,他无意间透过车窗瞧见了花园里被狂风折断的桂树,几名园丁围在桂树旁正商量着怎么办,是将树救起还是索性拖走树干劈了做柴。

  顾平安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他赶到了委员会听了消息才知道,他那不祥的预感竟真的成真了。

  就在昨夜,暴雨倾盆,淮江决堤,混岭旁靠近淮江的数个村子通通被水淹成了一片汪洋。

  村中百姓十不存一,老人被子女送上屋顶,幼童被父母放在水桶中顺水飘走,今早混岭城里光河边的洗衣妇就捞起了数十个装孩子的木桶,甚至还有人捞起了好几具顺水飘来的浮尸。

  查看灾情的人天不亮就往那几个受灾的村落赶了,但现在还没有人赶回来回报。

  顾平安到时。

  主管水利的委员长在办公室内来回的踱着步。

  但他此时想的却不是如何赈灾补救,而是如何向上级交代,如何寻找顶下所有事的替死鬼。

  见到顾平安来后,他眼睛一亮想听听这个刚从国外回来的高材生有什么聪明的想法。

  可一听到顾平安主张先救灾然后如实回报的看法之后,委员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叹了一句年轻人还是太年轻之后,就把顾平安打发去灾区救灾了。

  顾平安走时,委员长还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和身边的人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狂风暴雨吹了一整夜,顾平安到达灾区时天气竟然放晴了,水位退了一半,露出了一些被水吞没的房屋来。

  但眼前的景象却只能说是人间地狱,顾平安没见过地狱但料想着如果世间真有地狱的话,也不过是眼前这样的场景了吧。

  到处都是被水泡大了的尸体,老人的、小孩的、男人的、女人的……乃至于牲畜的。

  顾平安到时,这些尸体已经被人从各个地方打捞了出来堆到了一起,如果有亲人来认尸就可以自行领回家安葬,但这些尸体大多一家都葬身在了这场洪水中,一对夫妻托举着一个孩子他们还保持着生前奋力挣扎的姿态,但此时他们的尸体已经被洪水泡的发了白,甚至肿胀了起来都让人看不清原先的面目了。

  顾平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从那些村庄回到家中的,后来的他也只能记起自己麻木的指挥着众人焚烧尸体泼洒石灰,麻木看着那一具具肿胀的尸体沉默的登记他们的名姓……

  傍晚顾平安回到家中的时候,花园里那棵被折断的桂树已经被连根拔起再不见踪影了,桂树原本的位置只留下了一个还未来得及填的深坑。

  那坑黑洞洞的,每一个见过它的人的心头,仿佛都要被它烙下一个洞。

  沉重的,幽深的一个洞。

  顾平安回家后冲了一个热水澡,便筋疲力尽的倒头睡了。

  他又一次的做起了那个被溺毙的梦,然后在噩梦里一次又一次的挣扎,一次又一次的惊醒。

  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顾平安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白日中见到的地狱场景,他近乎自虐般的回想着那些人的名姓,一遍遍的拷问自己。

  淮江江堤修缮的文件他经手过吗?那些账目他查看过吗?江堤的拨款经他手转往了何处?几人从中抽成了?真的有一分一毫用在了江堤修缮上吗?……

  自那天回来之后,顾平安就发起了高烧。

  他大病了三天三夜,顾阙守在他的床边听见他哥哥似乎是烧糊涂了,口中不停的在呢喃着什么,似乎是一堆人名。

  但离近听了他却又一个也不认识。

  病到了第四天,在顾家全家都万分焦急的心情中,顾平安的病竟渐渐的有转好的迹象了。

  到了第五第六天,甚至好了大半了。

  第十天时,顾平安甚至能下床活动活动了。

  一能下床活动,顾平安就连忙往水利委员会跑。

  委员长见他也很意外,以为顾平安是怕他责备他,他当初把顾平安派去救灾本来就是想让他吃吃苦头,结果没想到这小子身子骨这么弱,这就病了。

  寻常人病了倒也没什么,可这小子身后站着顾家,混岭城里谁不知道顾家老大顾朝娶了赵旅长的独生女,正前途无量着。而顾家本来就是混岭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顾平安病的这几天,可让委员长好一番担心,就怕他哪天病死了顾家来找他算账来。

  虽然不至于一命抵一命,但伤筋动骨总是不好的。

  所以见顾平安完好无损来上班了,委员长意外之外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顾平安之所以这么着急往委员会跑,主要还是想得知那几个受灾村子的处理状况。

  这是让委员长更为意外的,这小子大病还没好全乎,跑过来就为这?

  不过这样的年轻人他这些年看的也不少,刚开始干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能救国救民当个大圣人,过两年再一看收钱刮油水比谁都利落。

  人人都想当圣人,但圣人是人人都能当的吗?

  委员长摆摆手不想多说,只让顾平安去找负责处理这些事的人。

  他们水利委员会只负责兴修水利,赈灾这种事又不是他们负责的。

  顾平安虽然回来的日子尚浅,但是基本的官场处事还是懂的,见委员长这种态度心下也已经明了了几分,知道自己找他问不仅问不出结果估计还会招他厌烦。

  于是打了声招呼,便退了出去另寻了他人。

  从水利委员会一起共事的其他人口中,顾平安知道了这次淮江决堤之后的处理结果。

  说是结果,不过是委员长推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新人去顶了锅,对外只说是这新人贪污了公款,自己再写份检讨递了上去自罚了“三杯酒”。

  这事便这样无波无澜的过去了。

  那新人是与顾平安一同入职的,今年大学刚毕业也是托关系进的水利委员会,但这关系终究是没别人的硬,所以出了事他这后台不怎么硬的便被交了出去。

  顾平安是清楚的,那新人平日里从来不接触什么重要文件,只是帮着委员会里的老人端茶递水打打杂,而且这样一个新人给他十八个胆子他也不敢贪污那么一大笔款子。

  南京那边虽然年年都拨修堤通渠的款子下来,但那款子大多都是被委员长副委员长那些人七手八脚的薅走了,剩下一点那也是委员会中的老人的,怎么可能轮到他们这些新人。

  这一点几乎委员会里几乎无人不知,顾平安也知道。

  但连他都知道的事,南京那边能不知道吗?

  可即使他们知道,这事却也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出案子,投案人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判案人也知道是冤枉的,稀里糊涂的一桩案子,却无人叫冤,因为最大的冤主早已魂归了地府了。

  这件事过后,水利委员会中平日里还是如常般办公,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顾平安站在其中看着这平静无波的委员会,日头底下竟也看出个遍体生寒来。

  那些被洪水冲袭的村落已成了一片汪洋,再修淮江江堤的文件却一托再拖着,像是拖到淮江干涸他们就能不用修了似的。

  顾平安把文件起草了好几份,给委员长副委员长们一人送了一份,但第二天却也只能在垃圾桶里见到自己递交的文件。

  顾平安明白这群委员长们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

  修江堤,哪来的钱修,今年拨的款明年拨的款,都是约定俗成的别人口袋里的钱,是别人嘴中的糕点,动人钱财杀人父母,谁会愿意把自己的父母交出来给人杀?

  还是这钱你顾二少爷出?

  顾平安知道这群人的心中所想,但这江堤总不能不修了。

  他是可以出钱去修这段江堤,但他可以修一次,他可以修两次,但他可以修多少次呢?个人之力总是有穷尽的。

  最终在顾平安的多方周旋之下,江堤的维修终还是动工了,虽然修的慢,但冬季淮江水竭,修江堤倒也方便。

  工期虽然拖的慢,但紧赶慢赶春汛之前还是完工了。

  江堤修缮完工那天是顾平安睡的最安稳的一天。

  将近半年的时间每一晚他都在反复的做那个溺水的梦,这导致他这半年来精神很不好,家人都以为他是去了洪涝现场见着了尸体吓着了,所以才日日噩梦。

  所以这半年来对于顾平安的所做所为,只要不触及根本,也都是放任自流。

  可似乎这世道总爱和他开玩笑。

  顾平安前脚修好了淮江江堤还没安心睡几天,后脚春汛就缓缓的来了。

  春汛的水势不猛,顾平安本以为这次总该能平安无事了,他甚至还自动请命去那几段修好的江堤上视察。

  可谁料,他甚至还没走到修缮完的那几段江堤跟前,便传来讯报,说那几段江堤又决堤了。

  幸好因为上次已经决过一次堤,这次江堤周围的人都有了准备,再加上还住在原地的人又着实少,所以这次倒也没造成多少伤亡。

  但还没顾平安还没到现场便得知了这消息,差点一口郁气堵在心头没当场晕过去。

  之后他又大病了一场,再回到水利局想调查这几段江堤为何决堤的时候,却遭到了委员会里老人的劝阻。

  他们与他说,你不要再管这些事了,修江堤的工程队是副委员长的小舅子,前些日子过年的时候还请委员长吃过饭,你是个聪明的,你还不懂这些事里的弯弯绕绕吗?

  顾平安懂,但正因为他懂,所以他才会这么郁结于心。

  他懂这些官场里的弯弯绕绕,但他也懂人命不是草芥,也懂天地良心。

  但他懂的,又有几人懂呢?

  这次之后顾平安病了好久。

  最后江堤的事还是顾父见儿子为了几段河堤如此的郁郁寡欢,便做主由顾家出钱把那几段江堤修了。

  修完这些江堤的第二天。

  顾平安睡了个久违的好觉,睡醒之后他就直接去水利委员会辞了官。

  对于顾平安的辞官举动,顾父倒也没反对。

  这官当了还没一年,人都快病一年了,要是继续当下去还有活路吗?

  所以对于顾平安的辞官,顾父不仅不反对甚至还隐隐有些支持。

  自己三个儿子,小儿子性子顽劣恐怕是指望不上了的,即使呆在家里帮忙经商都够呛。

  大儿子从小便稳重不必自己忧心,二儿子顾平安是个内刚的性子,他这性子怕是当不了官了,回来帮忙家业倒也不错。顾家家大业大,等自己百年之后大儿子和二儿子一个从军一个经商,顾家的百年基业还能再传下去,就算下了地府自己也无愧祖宗了。

  再说了,这世道且乱着呢,南京能管的地方也就那么些。上面早有说消息要北伐,但这消息传了好几年也没见着动静。

  顾父算是明白了,在这乱糟的世道,当官还不如经商,手里拿着枪怀里揣着黄金,这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顾平安辞了官之后,顾父不仅没有怪罪自己这个二儿子,甚至还请了道士在自己家做了场法事,驱了整整三天邪。

  像是自己儿子这官当的招了什么天大的晦气似的。

  不过这次顾平安辞官之后倒没有听从自己父亲的安排去全面接受家中产业,而是转而开了家医馆。

  这消息传出去倒是有趣,毕竟人人都知道顾家二少爷出国留学学的是金融,倒没想到顾二少爷还会看病。

  顾平安确实不会看病,但他可以学。

  开了医馆的顾平安出乎了所有人意料,这位少爷竟真的天天到新开的医馆里和那些老大夫请教学问,看着是想要学医坐堂给人看病了。

  这倒是惊掉了一堆人的下巴。

  不过更让人震惊的是,即使自己儿子都弃官学医了,顾老爷竟然还不管不问,一副随他去的架势。

  但实际上顾平安此举只是想多采购一些药材囤着以防万一,毕竟他大哥手底下的兵以后只会越来越多,早早打算总是有备无患的。

  可顾家大量采购囤积药材这消息传出去总会引旁人忌惮,倒是由着顾家二少爷弃官从医闹个不算大的笑话为借口,这样开了医馆也能够掩人耳目些。

  不过既然要开医馆,顾平安倒是也想学些医的,按照他日后的打算医馆开起来之后他还预备开个私人医院,不懂点医怎么去开医院?外行人去干内行事,早晚得把家底都赔进去。

  所以顾平安辞官回家之后的日子倒也没闲着,白天到医馆学医,晚上回家处理顾家的产业账目,总之过的倒也充实。

  而白日里医馆中顾平安接触的人也广,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平日里谁没个头疼脑热,加上顾家这医馆刚开张价钱也便宜,所以往来抓药看病的人倒也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