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论死亡这档子事>第57章 孽缘啊~

  白修他们是在午夜时分等到黄三朗的。

  那时他们守在黄三朗老婆家的楼下,接近十二点钟的时候一阵风呜咽的吹过,风声惊亮了楼道间的灯。

  楼下的香樟树叶被风吹的噼里啪啦响,灯影从树梢过滤了摇摆着投入了地面。

  白修蹲在路边的草丛里,半夏蹲在他头顶的树梢上。

  白修盯着周围的动静想着明天的早课,寻思着再请一次假这门课得挂。

  他抬头瞄了一眼头顶树梢上窝着的半夏,暗自请着愿希望玄山仙人他老人家看在他供奉多年的份上,保佑他早点蹲到黄三朗,明天能赶回学校上早课。

  十二点刚过一刻,五楼上杨好家的灯突然亮了。

  白修被那光亮了一个激灵,他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随着灯光的打开一声声野兽幼崽的哭嚎声从杨好家的卧室中传了出来。

  听那声音应该是杨好的孩子半夜惊醒了,蹲草丛的白修抬头便看到了在窗帘后女人哄着孩子的身影。

  而蹲在树枝上的半夏则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影子磨了磨爪子。

  白修原本只以为是婴儿半夜惊醒,他望了望四周刚想查探周边的妖气,但不料变故却由此而生。

  卧室里的灯,忽的灭了。

  但婴儿的啼哭却仍在继续。

  白修与半夏对视了一眼,一阵风吹过,呜鸣的风中飘来了阵阵妖气。

  而卧室之内,婴儿被妥帖的安置在了摇篮之中,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

  而卧室的门则被紧紧的关上了,与卧室一门之隔的客厅中一片狼藉。

  桌椅被掀翻在地,花瓶“砰”的一声被砸在墙角,摔了个粉碎。

  客厅里没开灯,窗帘被风吹的鼓起。

  借着阳台漏出的几抹月色,隐隐能看见客厅里一抹黄色的身影在逃窜着。

  女人像是发了疯,她用尽手边的一切东西砸着那只黄鼠狼。

  像是怀着满腔的怒火,又像是因为别的什么。但在卧室里婴儿的啼哭声之下,女人砸干净了手边所有能够到的物件,又像是卸了力她捂着脸背靠着卧室的门瘫坐了下去。

  她的周边一片狼藉,女人停了手那只闯进的黄鼠狼也停止了逃窜。

  但一时之间客厅里静极了,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口。

  杨好捂着脸瘫坐在门边,她的身边是一地砸碎的碎瓷片,瓷片在霜色的月光下泛着锋锐的光,像是碎刀片要刮去人心上的血肉。

  最终女人捂着脸从指缝里漏出了一两声压抑到极致的哭泣,那些哭泣与门内婴儿的啼哭一道敲在黄三朗的心里,像是凿下了一颗生锈的铁钉。凿的黄三朗垂下了耳朵塌下了脊背。

  他小心翼翼的拿爪子拨开地上的碎瓷片,把那些瓷片拨离了杨好身边。

  听着女人的抽泣声,他心虚的简直要趴进这一地的碎瓷片中,最后黄三朗拿脑袋蹭了蹭女人的衣角。

  他不敢再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说什么。

  黄三朗仰头舔了舔女人捂着脸的手,杨好红着眼睛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虽是瞪人但在眨眼之间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你不是走了吗?你回来干嘛?你回来干嘛……”

  女人抽噎着,她靠在门上像是随时便能倒下去似的。

  泪水模糊了杨好的双眼,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了。

  是哭自己的丈夫是个妖怪,还是哭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是个半妖呢?

  又或者是哭自己被骗了个彻彻底底,到头来反倒迷恋上了这个骗局的始作俑者。

  杨好靠着卧室的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卧室里的婴孩那如同野兽般的啼哭声,也似乎在一声声的附和着母亲的哭泣。

  最终杨好被一个怀抱紧紧的拥住了,那是一个很熟悉的怀抱,杨好知道这是谁的怀抱。

  她竭尽全力的拍打着黄三朗抱着她的臂膀,她抽噎的哭着甚至想怒骂出声。

  该死的妖怪,可恨的妖怪,杀千刀的妖怪……

  可偏偏她又爱着这个妖怪……

  爱混着恨,杨好狠狠的在黄三朗的肩膀上咬了一口,既然她忘不掉这个妖怪,那么从此之后他们就谁也别忘了谁。

  黄三朗的肩膀被女人咬出了血来,但他却只是一声不吭的紧紧抱着她。

  女人最终在他的怀抱里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颓然的倒在了黄三朗的怀中。

  “你…不该回来的……”

  杨好轻轻的叹了口气,像是那些浓烈的爱恨都由着这口气被揉碎了叹出去了似的。

  但黄三朗却只是紧紧的搂着她,过了半响他才呐呐的说了一句。

  “我放不下你们……”

  这句话像是在辩解,但又像是立下了什么不可磨灭的誓言。

  而为了这个“放不下”,眼前的这只妖几乎赌上了他的一切。

  “阿好,你愿意和我走吗?我们去妖界,再也不分开……”

  黄三朗说着,但他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来,他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也只不过想要对心上人问一句“你愿意吗?”

  可话到嘴边说出了口,才发现这话似乎坠上了千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她愿意吗?可她一个凡人到了妖界无亲无故该怎么生活,她将来会受到什么伤害,他带得走她吗?他护得住她吗?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像是为了一个固执的念头跋涉十万八千里,可到了最后黄三朗才惊觉原来这十万八千里步步都是错。

  他抛出了这个问题像是把自己逼进了一片狭窄的崖壁上,无论杨好的答案是什么,他都只能往下跳。

  “逃吧。”

  杨好握住了他的手咬着牙仰头望向了他,这一刻黄三朗觉得似乎在悬崖之下有什么东西稳稳接住了他。

  杨好握着他的手逐渐加大了力度,她望着他,眼底的月光如沉下的玉石。

  她单薄的身形像是给了黄三朗什么坚不可摧的支撑一般。

  “我们一起逃,我去办签证我们逃到国外,找一个东南亚的小岛,他们不会找到你的……”

  杨好说这些话的时候身子在轻轻的发抖,像是在害怕,可她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异常的坚定。

  但她话音刚落,却已经晚了,杨好的眸中斜掠过一道黑影,下一刻磅礴的妖力覆压而下,在这样磅礴的妖力之下杨好发现她自己似乎已经不能再动分毫了,不光是杨好就连卧室内婴儿在这妖力之下啼哭声都弱了几分。

  月光之下,狸猫蹲在男人的头顶甩着尾巴。

  他俯下身好奇的端详着眼前的女人。

  而另一边,蜷缩在楼角把风的方脸狐狸仰起了脑袋,在半空中他似乎嗅到了什么,但一阵风吹过带走了空气中的那些零星的味道,也带走了狐狸的嗅觉。

  狐狸有些难过的趴在地上,他抖了抖耳朵盯着周边的情况。

  但下一刻,一只大手突然从背后冒出把他提溜了起来。

  狐狸挣扎着想要脱离,他嘶吼着向着楼上的黄三朗发出了警告。

  白修提起了手中挣扎的藏狐看了看,又仰头看向了楼上重新亮起了灯光的房间,他长长的松了口气心想着玄山仙人保佑,明天的早课他总算是能赶得上了。

  另一边,夜风透过半露的车窗灌了进来。

  车后座的笼子里两只藏狐安静的睡着,它们的脑袋上被贴了两张昏睡符,那是陈久的手笔。

  陈久带着带着甘离找了一下午才在林子里找回这两只藏狐,但它们被虐待久了似乎很怕人,见到甘离只是一个劲的撕咬加逃跑,最后闹得陈久没办法只好下了两道符,这才让它们消停点。

  不过它们消停了,另一只就开始不消停了。

  陈久望着啃着他裤腿的小藏狐鬼魂,幸好没了肉身它光啃魂魄啃不死,不然被啃这一路要搁平时早失血过多去见鬼差了。

  陈久一边甩了甩腿上的小藏狐一边偷偷的瞅着开车的甘离。

  甘离找了一下午狐狸此时刚脱了西装,衬衫被撸到了肘边,车窗外灌进来的风吹乱了他的发,两旁路灯的光一深一浅的掠过他的鼻尖,像是掠过无数只蝶。

  但他眉峰又是凌厉的,在灯光的起落之间陈久隐约的能看见甘离眼角的那颗痣,像是无意间洒下的一点墨。

  那点墨洒在甘离的眼底,又像是洒在他的心底。

  但他又没胆正大光明的瞅,只能像只躲在墙角窃米的鼠,被那米粒勾的心底痒,但又怂的宁愿饿死也不敢上前。

  反倒被惦记的“米粒”似乎心有所印一般,忽然间打了个喷嚏。

  而不远之外的城南道馆里,从心道人背着手望了一眼头顶高悬的明月,又望了望不远处白修暗着灯的房间,他叹了一口气嘴里念念有词的似乎在说着什么。

  不过那声音太轻,还没飘出几步边便散在风里了。

  最后从心道人转身走入了大殿里向着殿中的玄山仙人像上了柱香,他坐在殿中的蒲团上想着这些时日的种种,最终久久之后也只叹了一句。

  “孽缘啊~”

  可到底是何种孽法,从心道人摇了摇头自己也没能分的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