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羽族驻华大使馆。
气氛有些沉闷。
文城投影特性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沉默良久, 穹羽冲龙翼幽幽开口：“交接完工作，你就回族里。”
龙翼神色晦暗，欲言又止, 最终憋回肚里, 什么也没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不由他们主导，圣羽族现在就两种选择，要么彻底同人族交恶，要么就将被文城投影定性为对华夏乃至整个人族都不抱善意之人主动遣返回族中。
而显然, 族里并不想现在就跟人族撕撸开，那就只能牺牲他们这些“害群之马”。
好吧, 说牺牲有些过了, 最多也就不再让他们参与人界事务而已，于他们其实并无碍。
龙翼能坐到驻华大使副使这个位置, 起码的大局观不会少, 对于上面意图他能理解, 但不表示就会全盘认同。
工作交接完毕, 临行前，龙翼再次找上穹羽：“你不觉得这么做很窝囊？”
穹羽挑眉：“窝囊？”
“是啊，窝囊。”龙翼重申。他们圣羽族不是没有妥协的时候, 但也不看看那是什么情况, 对手不说强横无匹, 起码势均力敌，就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憋屈过。
而人族, 不过新生种族，实力在圣羽族面前，根本不够看, 差距之大犹如小孩面对巨人，为什么要弄得那么复杂，直接干预不好吗，不管是占领也好，收为附属种族也罢，多轻松的事！
见龙翼是真不明白，真心实意向他求教，穹羽没了先前淡定，一派沉默。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知道谁？
圣羽族可不是慈善家，这么做自有他们的目的。
穹羽比龙翼对人界对人族了解更深。
是，人族弱得让人没眼看，似乎他们抬抬手就能摁死。
人界更是脆弱，规则是极为全面，看似发展前景远大，但正如龙翼说的那样，多而不精，就目前而言，实在不足为虑。
如此种族配如此界域，他们圣羽族有什么好忌惮的？
事实却是，比跟他们差不多的敌对界域更让上头忌讳，圣羽族投注在人族人界身上的心血远超出同等水平。
而一切的一切，关键就在于气运！
人族气运昌盛，尤其是华夏。
每逢危机，都能遇难呈祥。
幽冥蝶入侵，由于是界门初开，有规则保护，战场范围圈定在结界内，且人界什么样的实力，幽冥蝶族也只能派出同样层次队伍。
这给了人族机会，华夏趁势而起，大量觉醒者诞生，其中不乏顶级和特殊觉醒者。
要知道，圈定的结界内满打满算不过区区几十万人而已，顶级觉醒者居然就有数十，特殊觉醒者也不少，这个比例可是连他们圣羽族都达不到。
这也就罢了，接下来的情况更是让人咋舌。
冥骨界门打通后，冥骨族吸取幽冥蝶族教训，没有亲身上场，打着不费吹灰之力坐收渔翁之利的目的。
结果呢，先是人族文明之火燃起。
那可是文明之火，只要其不灭，人族便生生不息。
接着好巧不巧，人界下一个开启的便是连通他们圣羽族界门。
得亏冥骨族没有露面，否则现在他们怕是早就和冥骨族打得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人界局势稳定下来，局面大好，人族奉圣羽族为上宾，对他们崇敬有加，变故再起。
圣羽族自己闯入遗迹岛，撞到人界古族巨人族枪口上。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探寻遗迹岛那批圣羽族人陷落何方。
而人族却是发展得有声有色，仅凭那点微弱力量，便早早就扎根大荒源界，建起源城。
同样受规则优待，人界本该在这之后界门开启更加频繁，因着人族建立首个源城，界门在此之间开启停滞。
人族迎来一段难得的安稳发展期。
这就罢了。
此前，穹羽并不认为人族有这个实力，只当是机缘巧合，且该源界氛围比较祥和。
现在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大荒源界规则其实对人族这样的新生种族非常不友好，人族能建起源城，凭的不光是运气，还有实力。
这就让圣羽族更加忌惮。
更别提之后“源”城的出现。
人族不清楚“源”城重要性，圣羽族知道。
“源”城是连通上级界域枢纽，需要源界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现于人前。主要去向有两个，一个是始源界，另一个则是更高一层的界源之地。
既然大荒源界“源”城出现，人族就不可能无动于衷，必然有人踏入其中寻找机缘。
这属于机密，连人族高层都不一定掌握，圣羽族知道的就更少。
之前他们还可以无所顾忌动用圣羽族天赋神不知鬼不觉打探消息，现在必须慎重。
就像这次入驻文城投影，一个不注意就翻车了，圣羽族行事自当更加注意才是。
据穹羽所知，通过“源”城最大可能是进入始源界，鲜少有直接从源界出发，越级入界源之地的。
这样的人，无一不是绝世妖孽，天才都不足以形容，别说千里挑一万里挑一，亿万里挑一都未必有。
很多时候，甚至一界都难出一个。
在文城投影特性曝光前，穹羽压根就没想过这种情况，现在，这个念头不期然浮起。
很快，又被他抛开。
怎么可能就那么巧？
别忘了，无意间踏入大荒源界的人族可是只有几万人。而这其中，多半都还只是开窍者，有成为觉醒者天赋罢了。
这点人数，勉强能出几个万里挑一的人才就不错了，亿万里挑一还是算了吧。
真要如此，人族就真的太可怕了。
刚这么想，一串数据跃然眼前，让穹羽想注意不到都难。
幽冥蝶入侵时华夏诞生的顶级觉醒者比例深深打了他的脸。
什么几个万里挑一的人才，仅华夏已知顶级觉醒者就有数十个，这还不算其他人族，真实数据怕是只高不低。
穹羽哑然，先前被压下的念头再次浮现。
或许，真有这个可能？
穹羽拒绝去想。
这超出他的预计。
他已经够高估人族潜力，若还有人能从源界直达界源之地，那圣羽族对待人族再如何谨慎都不为过，必须小心又小心，千万别好处没得到，反而惹一身骚，最终还把自个搭进去。
那就得不偿失了，还不如一开始就豁出去放手跟人族堂堂正正干一场。
界门初开后，人族所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变故如走马观花般在穹羽脑海中闪过，也是这些，导致圣羽族不敢轻举妄动，并且越来越慎重。
若说此前圣羽族如此对待人族只是打着交好的旗帜徐徐图之，那现在，就是将这幌子化作真实目标，不敢再夹带多少私货。
憋屈吗，是有，但还在接受范围，只要不把注意力放在人族弱小人界脆弱上，一切都好说。
而且从长远来看，回报率应该会很高。
否则上面也没必要如此重视人族，毕竟谁也不傻不是？
看在龙翼真诚向他讨教的份上，穹羽不介意透露一些实情给他，省得他钻进牛角尖出不来，最后做出不明智之举，害人害己。
到底两人共事多年，情分还是有的。
不过也仅限于此，再多没了，剩下需要靠龙翼自己想通，他帮不上忙，正好让他趁这次回族冷静冷静。
听完，龙翼一脸迷茫：“气运真有这么重要？按你这么说，那大家都不用努力，干脆全拼运气得了。”
穹羽：“……”龙翼怎么抓的重点，合着他说了半天，对方就得出这个结果？
穹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决定尽最后一份心，冲着龙翼没好气道：“人族在一次次危机中不断提升的实力你没看到？”
光有运气自然不可怕，没有哪一族哪一界可以气运长虹，总有走背运的时候，可怕的是趁机将运气转化为实力，这就让人没辙了。
很不幸，人族恰好就符合这种情况。
逆境中实力飞速蹿升，从最初都是普通人，连一个开窍者都没有，到现在据测高端武力最低也有星空境实力。
这些数据单独拉出来看还没什么，但要结合提升时间，就让人侧目。
没错，界门初开，的确有一个种族实力快速提升期，但那也有个限度，绝对不会像人族这样如同坐火箭式飞跃。
起码，他们圣羽族就做不到！
哪怕算上他们圣羽族旗下众多附属种族，恐怕也找不出一个！
龙翼不蠢，看似无脑，实则不过是被出身圣羽族的骄傲，以及对人族的偏见遮蔽了双眼，等穹羽跟他说透，他立刻转过弯。
这下子轮到龙翼倒抽一口气。
一旦想通，很多他以前忽略的细节被他记起。
幽冥蝶封界不出，冥骨族更是连面都没露，难道真是拿人族没办法？
非也。
人族不清楚这两界底细，他们圣羽族知道。
两族实力绝不止如此。
幽冥蝶族还好，不如他们圣羽族，冥骨族却不可小觑，不说跟圣羽族斗个旗鼓相当，也不会差太远。
却都在一击不成后，果断收手。
幽冥蝶更是干脆，直接封界。
冥骨族虽然没有关闭界门，却也没再插手，任由冥骨界和人界规则自行较量。
别看人界不时还有死灵骸骨诞生，其实已不足为惧，就算没有圣羽族坐镇，以冥骨界这点自然侵入量，人族也能自行解决，甚至反过来拿它们作为养分。
显然，这两族也意识到人族的难缠，暂时放弃。不然，以这两族侵略性，不可能放着到嘴的肉不吃。
人族、人界，果然不好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