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无限异常调查官>第230章

  

  水下所有的动作都受阻变慢。

  慢到落在祈行夜的眼中, 像是逐帧播放的慢动作镜头,他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冲向他而来的数具尸体的模样,看清他们漆黑可怖的眼珠。

  祈行夜缓缓向后仰身, 试图再次避开攻击。但是被他拽在手里的陈力,却成了此刻他最大的障碍, 乱动着严重打扰了他的节奏。

  差点让本就氧气见底的祈行夜一口气没上来, 岔气淹死在水里。

  但也就在这一瞬间,祈行夜忽然间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

  耳清目明。

  忽然间就什么都能看到了, 也能听清。

  浑浊河水中的沙石无法遮挡他的视野, 而方圆百里内哪怕一滴水坠落下的声音, 在他耳边也好像清晰可闻。

  祈行夜错愕,却来不及细想,而是立刻抽刀而出, 迅速挥向已经围攻过来的尸体。

  刀尖切割进皮肉,却不像是切肉的触感,反而像是碰到了一块坚硬的皮革, 像在切轮胎。

  祈行夜眼睁睁的看到削铁如泥的锋利钢刀,竟然就这样硬生生折断在尸体表面。

  瞬间一句“卧槽!”在心里响起。

  气得祈行夜险些就不管不顾在水里飚粗口了。

  ——这还怎么玩?玩个屁!敌人直接刀枪不入了可还行。

  虽然任何特制武器都无法进入桃子镇, 但祈行夜手里的“普通”匕首长刀也不是寻常货色, 远非街头菜刀可以比得上的锋利和坚韧,他专门找了自己的一位朋友为自己锻造的。

  他倒是想过这些冷兵器会折在污染物身上, 但他没想到这么快!

  一个照面诶。

  祈行夜当机立断,扔下刀转身带着陈力就跑, 不再像刚刚一样从容悠哉,而是拿出了拼命的架势嗷嗷往上冲, 像是身后有虎狼追赶。

  ——虽然也和老虎没什么差别了。

  在冲进阳光洒进来的水层时, 祈行夜明显感觉到了手里陈力停止了挣扎, 而身后紧追不舍的污染物,似乎也停止了追赶,河水不再被搅动得乱流涌动。

  祈行夜却不敢停,唯恐是污染物使诈。

  他一鼓作气直冲向水面——

  “哗啦!”

  破水声响起的瞬间,水花在晚霞下晶莹飞溅。

  同时响起来的,还有刀出鞘的嗡鸣。

  祈行夜瞬间就意识到,这是余荼出刀了。

  “别!余队别认错了,对准我后面。”

  他赶紧抹了把河水,睁开眼指着自己身后的水面:“都在下面呢,污染物。”

  话音落下的,一道寒光已经擦着视野边缘飞了出去。

  “噗呲!”一声,没入水面。

  祈行夜转身低头。直到这时他才看到,前一刻还紧追不舍的污染物,已经骤减到只有一个跟着他一直到水面。

  似乎是余荼的刀吓住了污染物,它立刻转身向河底深处逃去。

  祈行夜脱险。

  直到这时,他才松了口气,连忙将手里的陈力一用力气抡圆了手臂,甩上了岸。

  左春鸣一惊,没来得及看清那湿淋淋抛过来的东西,还以为祈行夜是把一个大活人扔上来了,连忙伸手想要去接。

  却被余荼眼疾手快制止住了。

  “不用操心。”

  她勾唇低笑:“祈行夜自有分寸。”

  两人就眼睁睁看着那人形物品摔在了青石板上,却没有预料之中摔西瓜一样的稀巴烂,而是Q弹的像一块果冻,还在地面上“duang~duang~~”的弹了好几下,才最终停在青石板上。

  不动了。

  左春鸣满眼惊愕:“这是尸体?”

  鱼皮冻吗?这也太弹了点。

  “严格来说,他已经不是本人了。”

  祈行夜上岸甩了甩自己身上的水,抬手拢起湿透的碎发,露出俊逸的五官,缓步向两人走来。

  “他现在,只是一个有着和陈力一样样貌的污染物。”

  祈行夜垂眸看着地面,眼神幽深:“但是我们不能确定的是,在污染物有了神智之后,与之前相比会产生多少变化。”

  “是否会记得他身为人时的记忆和情感,又是否会用这些情感来反过来要挟曾经的朋友。”

  他笑眯眯耸了耸肩:“不幸中的万幸,这位专员并不是我们熟悉的同事,无法影响我们。”

  “所以……”

  祈行夜说着,漫不经心抬脚踢了踢陈力:“不用装死卖惨了,这里没有吃你这套的人。”

  等了几秒,见陈力依旧双目紧闭没有反应,祈行夜冷笑着抽出长刀。

  “装死?信不信我让你真死——”

  他不再给陈力机会,毫不犹豫斩劈下去,刀尖正对着陈力头颅。

  刀风狠厉嗡鸣。

  这一刀砍实了,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陈力也别想再复活。

  刀尖一寸一寸下落。

  余荼眯了眯眼,视线紧紧锁定陈力不曾偏移。

  终于,就在刀刃将要抵达陈力头颅前的一秒,陈力终于猛地睁开眼。

  动了。

  他快得像一道闪电,半个呼吸之间就已经从地面上消失,灵活避开刀刃,向旁边扑去。

  刀刃落了空,“锵!”的一声狠狠.插.进青石板中,碎石崩裂飞溅。

  而余荼,却勾了勾唇角。

  瞬间出手。

  陈力快,她比陈力更快,反应速度是陈力的十倍,甚至只是陈力刚做出肌肉反应,她就已经洞察了陈力的计划和去向,预判等在了他前进的轨迹上,直接封锁道路,等着陈力自己撞上来。

  死死掐住陈力的脖子,狠掼向一旁粗壮古树。

  “哐!”

  头颅被恶狠狠的砸在树干上。

  余荼并没有就此停手,而是抓握着陈力的头颅,接连几十次不停歇的连续级撞击。

  直到陈力软绵绵的垂下手臂,整个人都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余荼这才放开手。

  任由陈力的尸体顺着树干软绵绵的滑下去。

  她背光而立,站在晚霞明艳中,波光粼粼的河面像是无数碎金钻石,闪耀着璀璨光泽成为她的背影。

  而她漫不经心垂下长长眼睫,掏出手帕,擦拭干净手指上的血迹。

  “生前就打不过我,还要妄想死后忽然就能打过我了?”

  余荼勾唇,眼波流转间,魅色惑人:“谁给你在我面前逃跑的勇气?区区污染,呵。”

  陈力整具尸体都在发抖,头颅几乎被砸烂得面目全非,瑟瑟发抖却依旧保持着大头朝下的姿势,没有余荼发话,一动也不敢动。

  看来是真的被余荼打碎了勇气,真的被打服知道害怕了。

  祈行夜扬了扬下颔,向余荼骄傲一笑:“不愧是我家余队,就是有默契。”

  看到他把陈力扔上来,就差不多猜到他的意思,在他激怒陈力不再装死时,更是直接一套丝滑连揍。

  揍得陈力满脸是血,看着样子可怜极了。

  祈行夜施施然走过去,笑吟吟:“看,你要是早点配合,不就是没有这些事了?”

  他踢了踢污染物,眼神怜悯:“你说你惹她干什么呢?早就跟我说,不还能免去一顿揍?”

  陈力抖如筛糠,看起来也悔恨无比。

  谁能想到一个人类能比污染物还能打啊!怪物吗?

  祈行夜笑着在陈力面前蹲下:“做个交易吧,朋友。”

  “你看我把你从河底拎起来也不容易,你生前怎么说也算是我半个同事,死后闹成这样,我也不想。”

  他的语气诚恳亲切极了:“这样吧,只要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我就不揍你,还把你送走,你看怎么样?你想去哪,我就把你拎到哪,哪怕你现在说想要入土为安都行。”

  “成交吗?”

  祈行夜向陈力伸出手。

  “但是。”

  他唇边的笑容微冷:“如果你拒绝,我身后这位漂亮的恶之花……会很生气哦。”

  祈行夜微微垂首,俯身低语:“相信我,那比你现在还要痛上百倍。”

  余荼适时抽出长刀,站立在祈行夜身后,被晚霞笼罩时有浑身浴血的错觉。

  仿佛真是从血色中开出的美艳花朵,美丽动人,却危险,不可触摸。

  一个唱白脸一个扮红脸,两人相互配合,成功吓住了陈力。

  陈力在发抖。

  相比之下,简直像是祈行夜两人是恶霸,他才是那个被欺负的小可怜。

  陈力试图装傻充愣,试图逃跑,但都被祈行夜戳穿,轻松压制。

  到最后他烦了,干脆利落的手起刀落,“唰!”一声,便削掉了陈力已经烂糊的脑袋一半。

  这下血液脑浆掉了一地,看起来更加可怖。

  陈力也终于老实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

  祈行夜挑眉,大马金刀的坐在陈力面前的石墩上。

  陈力:你要是早杀我,我不早就乖了T-T

  “我知道你们现在这些污染物都保留神智,所以,别想着能糊弄过去我。”

  祈行夜笑眯眯问:“第一个问题:和你一起来的调查官左秋鸣呢?他现在在哪?”

  左春鸣瞳孔一缩,立刻竖起耳朵凑了过来。

  被污染的陈力与作为人时有很大不同,眼珠漆黑,浑身皮肤遍布青黑色腐烂血管纹路,形状骇人。

  左春鸣虽然因为祈行夜的默许,也大致猜出了些许有关污染的事情,但他之前没有这样近距离,看到调查局属员被污染的模样,不由得带入了自己弟弟的脸,无法克制的胡思乱想。

  “和你一起的调查官,他怎么样?”

  他的声音都在抖:“他有没有被污染,现在在哪里?还……活着吗?”

  陈力闻声偏过头,看到左春鸣那张脸时,眼中浮现错愕。

  左家几个孩子长得太像了。

  左春鸣又总是会把弟弟带在身边,长年相处下来,使得两人就连习惯和小动作都高度相似,即便两人体型和气质都大不相同,但却神采俱在。

  旁人稍不留神,就会认错那缕神态。

  陈力浑噩的大脑难以区分出其中不同,他以为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左秋鸣。

  一瞬间,记忆触发,常年相处共事的情感喷薄而出。

  “左……”

  陈力血污的手掌抓住左春鸣的衣角,声音嘶哑:“跑,跑!”

  祈行夜一惊,立刻伸手在左春鸣后背上写字。

  左春鸣垂眼仔细分辨,然后问:“往哪跑?陈力,告诉我,我应该往哪跑?”

  陈力的脸上神情狰狞,似乎是属于污染物和人类的两种意志,在互相冲击,掠夺主导权。

  “墓……”

  他吃力的挤出音节:“墓……”

  祈行夜又试着让被错认成弟弟的左春鸣,问了陈力几个问题,试图用“左秋鸣”的身份,唤醒陈力关于之前经历的记忆。

  但污染物现在虽然保留神智,却也无法保留太多,只是浑浑噩噩的重复着生前的事。

  像是被损坏的录像带,只能不断,不断的重播被损坏前的最后一点影像。却再难进行独立的思考,让已经僵化的大脑像人类一样思维。

  祈行夜几次尝试无果后也只能放弃,转而让左春鸣询问起了陈力最后的记忆。

  有关于左秋鸣的,和桃子镇的。

  陈力现在就像是一盘录像带,只能从中提取残缺碎片,然后再由祈行夜进行艰难的拼凑,看能否从其中找出有价值的信息。

  “左秋鸣的工作日志中,提到过墓地。”

  祈行夜沉吟着抬头:“他出事的原因,也在墓地。正是在发现了墓地里被当做死人下葬的污染物后,他才会顺着追到河里,然后被……”

  污染。

  最后两个字,却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去墓地。”

  祈行夜做出了决断。

  “那他呢?”

  临走时,左春鸣却犹豫:“不带上他吗?或许他还知道有关我弟弟的消息……”

  祈行夜温暖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完。

  不用祈行夜再多言,左春鸣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污染物。善心是无用的。

  “小左,调查官是一份高危职业。”

  祈行夜轻声道:“就算年轻人们经过了严苛的训练,但却总是会在刚成为调查官的那几年,被大批量淘汰,甚至受伤和死亡。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心软。”

  绝大多数污染物,都是从人类堕化的。

  甚至在发生异化的初期,他们还保留有部分属于人的记忆和情感。

  看到调查官会求助,天然的对制服怀有信任,会哭泣着哀求着,想要让调查官救救自己。

  这些年轻人从进入调查学院第一天,就被教导了两件事。

  第一,保护你的人民。

  第二,杀死污染物。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分得清其中差别的。或许是缺少经验而没有发现求助人已经开始了异化,或是情感干扰。

  总之,到最后那些心软帮了污染物的调查官……

  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甚至有一些,会拖累自己所在的小队和其他调查官。

  “小左,他是你弟弟的同事,但也只是曾经。”

  祈行夜用力握了握左春鸣的肩膀,低声道:“但是现在,他已经是你的敌人了。”

  说着,祈行夜已经抽出自己腰间的刀,指向地面上仍含混着喊着左秋鸣的名字,低声嘶吼着让左秋鸣快跑的陈力。

  “他不是人类,只是一卷破损的磁带,在不断重复着他生前最后的记忆。小左,不要因为听到你弟弟的名字就被蒙蔽。”

  祈行夜微笑着,毫不犹豫挥刀。

  “噗呲!”一声。

  贯穿了头颅。

  声音戛然而止。

  陈力倒在地上,不动了。

  左春鸣垂头看着陈力的尸体,许久,才声音嘶哑着问:“我弟弟,如果他也被……你也会这样对他吗?”

  祈行夜笑着,却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当然。”

  “小左,我不知道以后污染物会变成什么模样,但我只只知道,现阶段,污染和人类还是竞争同一资源的敌人。有它没我,你死我活。”

  “世界只会承认唯一的存在。如果被污染取得胜利,那所有的人类,都将会迎来死亡。”

  祈行夜笑着揽住左春鸣的肩膀,带着他转身,向着陈力刚刚指出的墓地方向走去。

  “你放心,我不会让那种情况出现的。为此,杀几个污染物又如何?”

  左春鸣眼神复杂的看着祈行夜,似乎今天才第一次认识到他的本性。

  藏在笑容之下,理智又冷酷,冰冷到令人恐惧的陌生。

  他第一次意识到:哦,原来当年帮了我的那位祈老板,并不是个单纯善良的软柿子,逢人便伸出援手。

  祈行夜,是经历过黑暗后,仍旧愿意保有的善良。

  并且只对他认为正确的人。

  “我本来以为,祈老板是最重感情,也情绪最丰富的人,还因此而担心过,害怕要是祈老板被坏人骗了该怎么办。”

  左春鸣轻笑着缓缓摇头:“现在看,是我多虑了。”

  情绪与理智在祈行夜身上,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矛盾词。

  在情感的玫瑰周围,永远有理智冷酷的尖刺保护着它,让它不受伤害。

  “嗯?”

  祈行夜歪了歪头,笑着看左春鸣:“怎么,觉得你祈哥太帅了,要爱上我了是吗?”

  “那就对不住啦,你来晚了~”

  他笑得美滋滋,甚至还有点小骄傲:“哥已经名花有主了。想要喜欢我,恐怕你要想问问我家商商。”

  这么一提,让祈行夜对远在千里之外的商南明,还真的忽然有些想念。

  “我还以为他会很快追上来,怎么也没见他人影?”

  祈行夜纳闷:“难道是我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商商一点都没发现我在这里?不应该啊。”

  虽然嘴巴上说不让商南明知道而来阻碍自己,但祈行夜还是习惯了有商南明在身边时的战斗方式,就连走在道路上,都会下意识的走在偏一侧,在自己身边为商南明留下了位置。

  想要找人讨论时,想要骄傲炫耀时,都会下意识的转身,去找本应该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以往他每次回身,都能看到商南明高大的身影,令人安心的可靠。

  但这次,视线却落了个空。

  曾经放言“孤独来了也要和我做朋友”的祈行夜,不免有些惆怅,开始数着时间翘首以盼。

  该来了吧?

  以商商的判断速度,应该已经发现了吧?

  是在往这里赶路呢吗?还是开会耽误了时间?

  余荼掀了掀眼睫,看着祈行夜眉眼间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失落,嗤笑了一声。

  “走吧,望夫石。还在等什么呢?”

  她挑眉:“你总不会是觉得,只要在河边站着,商南明就能顺流而下飘过来?”

  祈行夜:“……然后打开一看是唐三藏吗?”

  他嫌弃道:“我才不是那种人呢好吧,谁在等商南明了?又不是三岁小孩,找污染物打个架还需要好朋友手牵手吗?”

  余荼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啊对对对。”

  刚刚一脸思念站在河边的,不知道是谁。

  镇子不大,就算是墓地距离河边也不愿,就在镇子几排房屋的后面。

  左秋鸣显然已经是带人来挖过一次了,墓地土层都有过被翻动过的痕迹。

  但令祈行夜感到奇怪的是,那些被刨开的坟地,竟然都被重新填埋回去了?地面上就连棺材都不见一具。

  祈行夜莫名其妙:“生人都自顾不暇了,怎么还有人能顾得上死的?”

  左春鸣救弟心切,匆匆赶来不见弟弟踪影,立刻就视线下移,锁定了墓地:“我弟弟会在这里吗?”

  不等祈行夜回答,左春鸣已经冲了上去,甚至连工具都没想起来要用,徒手就试图刨开墓地。

  被祈行夜眼疾手快,赶紧拽住了。

  “疯了吗?”

  “这里有近百坟墓,你一个个挖过去要到什么时候?手不要了吗?”

  祈行夜牢牢拽住左春鸣手腕,强制他跟在自己身边别再做傻事,然后和余荼分别向两个不同的方向从墓地中走过,借着晚霞的余晖,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坟墓。

  左秋鸣的工作日志中,没有详细说明到底挖开了哪些坟墓,那些棺材里的尸体失踪。

  于是现在,祈行夜两人只能仔细的一个个观察过去,将年代久远的墓碑,以及没有被刨开痕迹的坟墓排除在外。

  重点关注那些周围有很多凌乱痕迹的坟墓。

  只有老镇长才知道三年来详细的死亡名单,他会指导左秋鸣去挖开那些坟墓,而如果棺材里有问题,那座坟墓周围一定会聚集很多人,试图将棺材吊上来,检查棺材下面的土层。

  他们要找的,就是那些棺材吊上来的过程中,在周围土地上留下划痕和脚印的坟墓。

  很快,祈行夜就将这个范围从近百,缩小到了十三。

  “在陈力的记忆中,他死前看到的最后景象,就是污染造成的危险,以及他舍出自己保护小秋撤退,前往坟墓。”

  祈行夜蹙眉:“他们没有去找对小镇最熟悉的老镇长,也没有向其他人寻求帮助或撤离居民,我只能猜测,当时小秋已经不再信任老镇长和小镇上的人,或是不想将灾祸引向他们。”

  “但是,小秋他们认为,墓地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帮他们。”

  祈行夜遥遥与余荼对视:“会是什么?”

  “污染?”

  余荼挑眉:“墓地里明确存在的,就是污染物。”

  “或者……”

  祈行夜眉头紧锁沉吟:“污染源。”

  ——对污染物具有召唤能力,和绝对掌控力的污染源。

  即便那些尸体在“死亡”后下葬,但在死亡前,却一直都没有闹出大动静,以致于几年间都没有传出消息,被调查局发现异常。

  可一下葬,污染物就像立刻被激活了一样。

  为什么?

  这其中,哪个变量导致了不同……

  “土壤!”

  灵光一闪,祈行夜猛地抬头:“污染物喜欢土地,它们更习惯在土层地脉里传播。”

  这是商南明曾经对他说过的。

  污染并非全然没有破绽,从一出现就是庞然大物。它也有自己的不应期,更加虚弱无力。

  而这期间,污染会选择借助其他现有的传播媒介。四通八达且不易被察觉的地脉,是它最好的选择。

  “但如果左秋鸣是为了污染粒子本身……”

  余荼的目光沉了下来:“那就说明,左秋鸣已经被污染。堕化成污染物,并且试图获取更强的力量。”

  话音落下,左春鸣骤然绷紧了肌肉。

  祈行夜侧眸看他,无声轻叹。

  “但究竟是与不是,找到左秋鸣才知道。”

  他指了指那几个被锁定目标的坟墓:“动手吧。”

  “如果那些污染物本身是在下葬后才被激活的,那就说明,污染源是通过土壤召唤他们的。也就是说……”

  祈行夜沉声道:“顺着地洞下去,能找到有可能不仅仅是河道。”

  “还有污染源。”

  说话间,太阳已经泯灭了最后一丝光和热,彻底落山了。

  余荼抬头看了眼天幕。

  两人却都没有撤回宅子的想法,反而加快了挖开坟地的速度。

  “不是说天黑要在建筑里吗。”

  祈行夜笑着耸耸肩:“坟墓棺材怎么就不算了呢?”

  很快,十三处坟墓全部被挖开,棺材也被再次掀开。

  令左春鸣失望的是,棺材里并没有他弟弟的身影。

  但是……

  祈行夜俯身,从棺材下土层洞口边缘拾起一枚衣扣。

  锋利寒冷的银光闪烁。

  上面还雕刻着调查局徽标。

  “是调查官制服大衣上的。”

  扣子在祈行夜指间起飞又落下,被他重新稳稳握在手心里,又伸向左春鸣,缓缓摊平了手掌:“上面还刻着你弟弟的调查官编码。”

  左春鸣接过时的手掌都在颤抖,踉跄差点跌进坟墓深坑。

  祈行夜扶住他,轻叹:“它证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明你弟弟来过这里,他的目的地就是这处坟墓。”

  他指了指那土洞:“或许小秋就是顺着这里下去的。”

  余荼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这直径十公分的洞,除非左秋鸣练过传说中的缩骨功,不然别想下去。

  就算真的能通行,那氧气呢?纵深的洞口又通向哪?人在地底全无辅助设备,能支撑多久?

  余荼有足够多的论调来支持左秋鸣已经死亡的观点,但都在祈行夜瞪视她的一眼中消弭。

  祈行夜:会不会安慰人?不会就干脆不要张嘴。

  余荼一顿,无所谓摊手:随便咯,如果你喜欢自欺欺人的话。

  “但左秋鸣走过的地方,总是要看一眼。”

  她拎过长刀,继续将长刀当做掘坟工具,准备将那洞口挖开拓宽:“好歹也是有狂战士之称的调查官,没道理无缘无故跑过来挖坟玩。”

  这下面,一定有东西。

  一刀下去,原本雪亮锋利的刀身上,立刻沾满了土壤和黏糊糊的血迹尸水。

  长刀:呕……来生不做余荼刀!

  祈行夜将那枚找到的扣子,珍而重之的放进左春鸣手心里。如果左秋鸣真的死亡或被污染,那这枚扣子,很可能就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的,属于左秋鸣的遗物。

  ……唯一能交还给家属的东西。

  他叹息着握紧左春鸣的手。

  “小左,你还记得你第一次遇见我吗?”

  左春鸣抬头,眼眶赤红如狼。

  祈行夜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与力量传递给他。

  “你大概不知道,我见到你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人完了。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能活……那眼睛里,哪还有光啊。”

  “可是,你活下来了。”

  祈行夜刻意放柔了声线,温声道:“你以为跨不过去的坎,艰难的死劫,如今再回想,不早就都已经过去?”

  “小左,或许在很多年后,我们会想今天谈论起我们的初见那样,谈论起今天。”

  他将刀放进左春鸣手中:“别放弃希望,你弟弟还活着,他还在等你去救他。”

  “别放弃。就像很多年前,你没有放弃你自己那样。”

  祈行夜握了握他的手掌,笑了下,也在余荼不爽的呼唤声中大跨步走向坟墓,一跃跳进了土坑里。

  然后利落的抽出长刀。

  也开始挖呀挖呀挖。

  长刀(呐喊油画尖啸状):啊啊啊啊!

  你们这些调查官一个一个是有什么大病吗!爱人家的时候就说武器是自己的半身,不爱人家的时候就用来掘坟???

  长刀:你清高,你了不起!

  ——但长刀还是口嫌体正直的顺利帮几人挖开了洞口。

  拓宽到了能容人通行的宽度。

  祈行夜率先蹲下身靠近,抬手从洞口下面的土层刮了一下。

  指腹上有残留附着的污血和黑液,黏糊糊的,看起来很像是在以前衔尾蛇现场出现过的污染粒子。

  “行,还真是这里了。”

  祈行夜挑眉:“棺材里的污染物就是从这里逃脱的。”

  他低头看去,洞口下方是无尽深渊,阴冷腥臭的风从地底吹拂上来,不知道通往何方。

  “小左,下面很危险,在没有防护措施的土壤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无法排除会中途坍塌活埋的风险。”

  祈行夜蹙眉:“你要和我们一起下去吗?你的体力……”

  瘦弱的左春鸣虽然擅长打架,但他拼的不是力量或者速度这些常规的元素,而是凶狠劲头。

  比谁更不怕死。

  可这些都只在对手是人时生效。在污染和真正的客观风险面前,都是无用功。

  左春鸣清楚,但他还是点了头。

  “那是我弟弟。”

  他紧握着扣子,声音嘶哑:“就算他已经……我也要亲眼见证,带他回家。”

  余荼挑眉:是个拖后腿的。你负责?要不然我就现在杀了他解决问题。

  祈行夜无语:别成天打打杀杀,怪吓人的。

  他拍了胸膛表示:我负责。

  正如祈行夜所预警的,无底洞一般的土洞并不好走。土质松软潮湿,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并且伸手也难有握住发力的地方。

  直上直下的一条洞,一旦下方出现问题进了死胡同,想要折返都难。

  如果被幽闭恐惧症患者看到,恨不得当场窒息昏厥过去。

  祈行夜将较为舒服的中间位给了左春鸣,余荼在最下方打头,自己殿后。

  刚下去没多久,祈行夜就听到了土层传来的震动声。

  整齐,规律,轻微。

  人的脚步声。

  他挑眉轻笑:“我们下来的还真是及时,刚好避开了小镇太阳下山后的危险。”

  最下方的余荼冷笑:“怎么,听你的语气,你还有点遗憾?”

  祈行夜眨了眨眼,真诚极了:“我才不是那种贪玩的人呢。”

  体感时间只过去了一小时不到,但天空已经彻底漆黑,进入深夜的小镇被黑暗笼罩,镇上家家户户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

  只有绰绰人影僵硬行走在街巷间,摇摇晃晃,不似活人。

  宅子大门紧闭。

  宴颓流抬头看了眼已经彻底漆黑下来的天幕,慢慢皱紧了眉。

  院子里只有三人。

  她,明荔枝,云翳清。

  余荼那三人完全没有回来的迹象。

  “不应该啊。”

  明荔枝差点急死:“小镇也不大,老板再迷路能跑到哪去?”

  一看到天又转黑的迹象,就立刻折返回宅子,再怎么也应该能及时赶回来才对。

  “难道是老板出事了?”

  明荔枝已经快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死了。

  宴颓流:“……你真是明家的孩子吗。”

  连路过明家的蚂蚁都比明荔枝老奸巨猾。

  她对自家队长倒是了解透彻:“没有人能战胜余队。”

  “既然余队没有回来,那这就是她主观的选择,不需要我们担心。”

  宴颓流淡淡道:“还是多想想要怎么找出污染源吧。小废物们。”

  明荔枝含泪点头:“嗯!”

  云翳清:“?你就这么接受了这种称呼,承认自己是小废物了?”

  明荔枝瘪了瘪嘴,问:“那你打得过她吗?”

  云翳清:“……好问题,打不过。”

  明荔枝又问:“那现在老板不在,宴队要是想杀人焚尸,你能保护我们吗?”

  云翳清:“…………”

  明荔枝摊手:“这不就得了。”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只有真正的蠢货,才会硬撑着一口气嘴硬,全身上下除了嘴没别的硬实力。不死你死谁?

  明荔枝叉腰,隐隐还有些小骄傲。

  这叫生存法则。要不是靠着它,他能在全是顶A级怪物的明家存活下来?

  云翳清:……辛苦你了,小荔枝。

  而同一处老宅。

  在宅子里避风头的白翎羽,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消失后,拽起已经休息好的陈默,背着大狙准备推门出去。

  “等,等等!”

  贾兰大惊失色:“真的不会出事吗?外面全都是怪物啊。”

  白翎羽嫌弃低头,动了动小腿试图把脚从贾兰怀里抽出来。

  “好歹还是个大学生,就怂到这种程度了吗?”

  “在这等着?”

  她冷笑:“我看你是在等死吧。”

  贾兰欲哭无泪:“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也受不了死人啊。”

  但白翎羽已经率先推开了大门,迈了出去。

  贾兰只能赶紧追上去。

  门外,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