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陆昭也不知道燕来要说什么, 不过他门前的那一大片仙草都遭了殃，被人踩踏得不成样子。
再一次看到燕来的时候，已经是几日之后了。
剑宗的长老带领着今年拿到令牌的一众弟子前往虚鸾秘境入口处。
虚鸾山的山脚下。
尚未到秘境开启的时间, 在这个几近半顷多的空地前，除了剑宗的人，还有着许多其他门派的弟子。
他们都是门派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不然也不会得到这次进入秘境的机会。
但越是这种人，越在意自身的修行。超绝的天赋让他们在通天之路上走的已经是一条捷径了, 距离终点越近，他们就想要的东西就越多, 是故当一个巨大诱惑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 根本就没人能抵挡得住。
这些人现在都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对待归逢妄这位剑宗首席大弟子眼神里也都带着崇拜尊敬, 但等到后期归逢妄暴露出了炉鼎身份，他们下起手来一个比一个狠。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暗的被识破了就来阴的。
一个人不行就一群人上。
实在打不过了, 他们还可以下药嘛。
饶是归逢妄再厉害，他也敌不过那些无休止的围攻, 逃出来一次又一次，但每次被抓回去承受的不过是更为狠厉的对待。直到最后功力尽毁, 筋脉碎裂，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连个没有踏入修仙道的普通人都不如。
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像是个垃圾一样被人随手扔到了黑渊里。
陆昭所得到的剧情只有这么多。
归逢妄最后可能死在了黑渊里, 也可能重新淬炼骨肉爬出来报仇, 这个他就不知道了。
正和其他门派弟子寒暄着的归逢妄似乎察觉到了陆昭的视线, 转头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陆昭刚想回应给他一个笑, 耳边突然就听到一声冷哼。
“呵。”
他不明所以地循声看过去，发现燕来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一个地方，环抱着手臂，脸色看起来也很臭。
“好巧啊师弟。”
陆昭好脾气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但燕来好像不太领情。
“巧什么？也不看看是谁带你来这的。”
“用完人就扔是吧。”
燕来说完这句话后就抿紧了嘴唇，神色看起来有些懊恼，随后他很快又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姿势，还高冷的嗤笑了一声。
陆昭思考了一下这两次和燕来见面时对方的奇怪举动。
“你在生我的气？”
他想了想又说，“因为我在大比之后就从未去找过你？”
燕来绷着脸没说话。
“抱歉，我以为你不太喜欢我。”
不喜欢他，也不喜欢和他打交道。
陆昭当然不会那么没有眼色地凑上去了。
燕来憋了半晌，最后只憋出来了这么一句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你了？”
他压抑着情绪，声音听起来都是闷闷的。
陆昭想了想，燕来虽然没有明说出这种话，但他的一切言行举止都表达出了这个意思。
而且上次两个人的谈话也不怎么顺利。
不是在自己洞府门口的那次，是还要上一次。
他跟燕来说自己要去幽冥谷，而燕来对他这个找死的行为嗤之以鼻，不仅拒绝和自己同行，连幽冥谷具体在哪，燕来都不告诉他。
对于陆昭给出的这个理由，燕来难以置信，他咬着牙问，“我不陪你去，你就去找别人？”
“那不然呢？”
陆昭不理解他生气的点在哪。
自己也没傻到非得他这么一棵树上吊死，找到幽冥谷的办法多得是嘛。
燕来知道那鬼地方在哪，其他人应该也知道，就比如大师兄，正好他们两个人还能一起去。
“你不想去就算了，我又没逼着你去。”
“谁说我不去的。”燕来突然又变卦了，“我本来也要去幽冥谷的。”
“归逢妄他到时候一定会把你甩掉的，你跟着我，我能让你活下去。”
陆昭很想问燕来，为什么归逢妄到时候会把自己甩掉，但这话还没说出口呢，就听到前面领队的长老沉声说了一句，
“时辰到了。”
正是午时，太阳炽烤着大地。
这片空旷的山地不知为何连树木都很少生长，所以阳光就这么整片地扑洒了下来。
然而伴随着剑宗长老的这句话，头顶的太阳开始一点点被乌云遮蔽住了，他开始向着传送法阵输送灵气，其他门派的几位长老见状也紧跟着凑近了那个法阵。
一阵刺眼的亮光闪过，陆昭意识到这可能是法阵开启。
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目之所及的一切画面都开始变得扭曲了起来，头晕目眩的，陆昭下意识地就阖了下眼。
“啧。”
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随后手腕处就感到一热，有人紧紧攥了他一下。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的场景彻底变了。
天边诡谲的红云，像是火烧般的颜色，正在缓慢地涌动着。
四周都很安静。
和外面那个平地不同，这里树木茂盛得过分，空气中弥漫着都是土地的潮湿气味。
刚刚外面那么多人，现在已经彻底没了踪影，陆昭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这里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视线所能达到的范围内，全都是生长茂密的植物。
这下好了。
他一个人都找不到了。
不远处的密林中似乎传来了一点奇怪的动静。
陆昭仔细听了一下，发现那声音似乎不是人声，听起来似乎像是什么野兽的嚎叫声。
他摸了摸自己挂在腰间的环佩，那是他的芥子空间，里面有着不少保命的东西。
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陆昭现在就只能自食其力了。
那个声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陆昭都来不及思考就开始朝着声源相反的方向跑。
只可惜他跑的这个方向也不怎么安全。
眼前出现一个庞然大物的时候，陆昭只能硬生生地止住了逃跑的脚步。
这个长得和猛犸象一样的妖兽，行动的速度很快，根本就没给人多少反应的时间就呲着獠牙冲了过来。
陆昭狼狈地躲了过去。
芥子空间里攻击型的符篆不要钱一样往那妖兽身上砸，一阵电闪雷鸣之下，刚刚还嚣张着的妖兽应声倒地，周身毛发看起来都跟烫焦了一样发着黑。
陆昭松了口气，他低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像是被烧焦了一样，变得破破烂烂的。
那个妖兽看起来显然没有什么火属性。
所以他这衣服完全就是操作不当自己烧的。
这身衣服显然是不能穿了。陆昭干脆从芥子空间里又取出了另一套衣服换上，等到他把自己勉强收拾得能见人了之后，树林里又传出了一道悉悉索索的声响。
树叶晃动着，枯枝被踩踏发出的咯吱声。
还有一个听起来很不耐烦的男声，
“这什么破地方。”
陆昭紧绷着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待看到来人那张熟悉的脸时，他彻底松了口气。
燕来捡起地上一个明显没有使用痕迹的符篆，夹在指尖看了看，“这种地级妖兽也值得你这么折腾，还真是暴殄天物。”
陆昭在想，得亏他刚刚收拾得快，没让燕来看到自己那个狼狈样，不然他那个话又要停不下来了。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燕来沉吟着想了一会儿，在陆昭期待的眼神里，他缓慢地摇了下头，“不知道。”
“那你还想这么久。”
“啧，这周围全都是树，又没个什么明显的东西，我怎么知道在哪儿啊。”
陆昭有些泄气，他甚至还心烦地叹了口气，整个人看起来都蔫蔫的。
燕来觉得自己很奇怪。
他嫌陆昭这个便宜师兄事多。
燕来一向都讨厌这种麻烦事的，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还非得往身上揽。
陆昭是死是活的，他看着不顺心，那干脆不管就好了。
可这个念头刚从心底冒出来，就又被主人强行打了回去。
好歹是同门一场，陆昭死在这秘境里，自己回到剑宗以后都不好跟掌门交代。
燕来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他勉强压下了心里那点古怪念头，紧跟着又叹了口气，“先出去再说吧。”
陆昭没什么意见，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燕来身后走。
走了一会儿陆昭就发现，燕来也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瞎晃，这地方他都觉得眼熟，明显来过不止一次了。
“师弟。”
燕来没搭理他，低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燕来。”
陆昭又叫了两声，但燕来还是没理他。
他干脆拽了拽燕来的袖口，让他回个神应自己一下。
袖子让人拽着，燕来脚步都猝不及防地顿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陆昭，下意识出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地方你看着不熟悉吗？”
“唔…”燕来沉吟了几秒，“看起来好像是有点眼熟。”
陆昭狐疑地盯着他看，“你到底知不知道路啊？”
“知道是知道，但我们得先从这里出去啊。”
燕来隐约猜到这里是哪儿了。
迷障林。
顾名思义，这里不仅有重重叠嶂，并且还有肉眼难以察觉的障气。
进了这林子的人都难走出去。
“我想去幽冥谷。”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嘛。”
这个该死的鬼地方要是找不到真正出口的话，半月的时间都走不出去。
燕来可以装作不知道路，带着他这位便宜师兄在里面不停地绕，而陆昭看起来也不像是能找到出口的样，在秘境彻底封闭之前，他们两个人都可以待在这里。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一直闪着。
但燕来又垂眸看了一眼陆昭。
陆昭当然没有怀疑燕来，也没想到对方现在正满脑子想着怎么骗他。
他只是弯着唇角道了声好。
这副全然信任的态度被燕来尽收眼底，他突然又开始觉得烦了。
脑子里刚浮出来的念想再一次被打消。
他发现自己拿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师兄是真的很没辙。
陆昭发现燕来突然带着自己走了一条新路，但是走了很久，周围的景色依旧是一成不变。
他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身边人，“你到底认不认识路啊？”
“我当然认识了。”
“你不会一直带我兜圈子吧？”
燕来笑了一下，“是啊。你才看出来吗。”
“真的假的？”
“你猜呢。”
陆昭不死心，又问了一句，“你不会真在带我绕圈子吧？”
燕来哼哼了两声，又不回答他了。
……
“燕来。”
“燕来？”
燕来偏头看了陆昭一眼，他弯着唇角，恣意的笑容看起来很欠揍，“你现在除了跟着我走，还有别的法子吗？”
“好好跟着我就行了，别担心，都说了我会护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