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余随便找了个借口从他朋友那里离开了, 顺着走廊径直向后门的位置走去,路过季知西的时候,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一句话都没有说。
季知西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咬咬唇也抬脚跟了上去。
犹豫的这个功夫,也不过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毕竟他也不敢让贺余多等。
走廊里已经没有贺余的身影了,但季知西的视线刚刚一直都是注视在贺余身上的, 知道他进了旁边的一个休息室。
越远离那个觥筹交错的宴会厅,气氛就变得更加静谧。
休息室的没有关严, 留下了一条很小的缝隙, 但季知西还是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厚重的大门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在这个安静的空间内回荡着, 一声声的,把本就紧张的心脏压得更沉了。
几秒钟过后, 季知西听到了一道的冷淡声音。
“滚进来。”
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叫人分不清喜怒, 但是季知西却丝毫不敢懈怠,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去。
贺余坐在沙发上, 看到季知西进来也没有抬头,依旧自顾自地倒着桌子上的红酒。
季知西反手将房门关严实了, 走到贺余的身前。
休息室内萦绕着气味清淡的冷香,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人走上去的时候,半点声音都透不出来, 安静的室内只有酒液滑过的流水声, 以及玻璃器皿互相碰撞发出的清脆摩擦声。
季知西犹豫了一下, 半跪在了贺余的脚边, 他模样乖巧,眼里满是讨好的笑,“贺少……”
贺余垂着眼皮,盯着季知西上翘的唇角发呆。他抬手,将手掌扣在了季知西的发顶,手指穿过柔软的发丝,一下下地轻抚着。
很是温情的一副画面,但季知西心里却不敢有丝毫的侥幸。
“打的什么心思,恩?”
季知西唇角的笑僵了一下。
“贺少误会了,我只是上次和周少闹了一点小矛盾,这次好不容易见到他了,就想着去他面前亲自道个歉。”
贺余笑了笑,笑容里都带了点嘲弄,“一点小矛盾?”
他重复了一遍季知西说的话。
“和周衍然闹了一点小矛盾,”贺余咀嚼着这几个字,说话的声调慢吞吞的,“和他道个歉就行了?季知西,你以为你的面子很大吗。”
他笑吟吟的,但手下的力道却紧了紧,季知西发根被攥得生疼,但却不敢露出一丝吃痛的表情。
他抓着季知西的头发,把人拖到了自己的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季知西都能看到贺余眼里的冷嘲。
“踩着我,想要攀高枝是吧?”
季知西咬着牙,一个劲地摇着头,“没有,我真的没有啊贺少,我怎么敢有这个心思呢。”
直视着季知西的眼睛,贺余看到了他瞬间红下来的眼眶,眼尾蓄着一汪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贺余笑了笑,松开了对季知西的桎梏,还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一点点理顺被自己弄乱的发丝,他意味不明地轻嗤了一声,“哭什么?”
知道贺余看出了他的意图,季知西半点小心思都不敢起了,他也不敢再接着狡辩,只想着能让贺余放过他这一回,“贺少,贺少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我以后真的不敢了。”
“我有说怪你吗。”
“你既然敢做这种事,也做好了被我发现之后的准备了吧?”
季知西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他咬着嘴唇,害怕到身体都开始隐隐发颤。
贺余突然觉得很没劲,他靠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看了季知西几眼,突然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既然你喜欢找刺激,那就继续做,能搭上周衍然,那也算是你的本事。”
他语气玩味,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季知西楞了一下,无促地抬眼看过去,“贺少……”
贺余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话音里没有半点讥诮的意味,仿佛就真的想要季知西接着这么做下去一样。
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似的,贺余说了一句,“字面意思。”
他俯下身子,碰了碰季知西的额头,手指向下慢慢地轻抚着,滑过眉心,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了他红润的嘴唇上。
嘴唇被季知西咬得,泛出了很深的血色,衬得他皮肤都更白了。
可是贺余没什么欣赏的心思,他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指腹下柔软的唇肉,问季知西,“你知道周衍然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周少,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季知西以为贺余还在试探他。
“我劝你最好能听懂我说的话。”
贺余眼神冰冷,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感觉,所以季知西也就不敢再接着说了。
“得罪过周衍然的人都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季知西茫然地摇了摇头。
贺余笑了笑,“周衍然脾气不好,一般有什么事情都直接当场报复回去了。你说你得罪过他,季知西,他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忍下去的。”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季知西皱了皱眉。
这么想着,一个微乎其微的念头浮了上来,他强压下了心底的那丝喜意。
“他可能会喜欢你这样的。”
“该怎么做,我教过你的对吧?”
“想做什么就接着做,顺便……再帮我做件事。”
贺余的眸色沉了沉,一个崭新的计划陡然浮现在心底,看来他可以改变一下策略了。
成功最好,不成功也不重要。
能恶心到周衍然,那就是他近期收到过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贺余看出了季知西自以为掩藏很好的那点情绪,不过他也不在意。季知西有野心,那就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总好过他畏畏缩缩不敢放手去做。
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属实是叫人提不起什么胃口。
懒洋洋地垂下眼皮,声音淡淡的,
“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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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个傻逼身边离开,周衍然在会场内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陆昭的半点影子。
有些心烦地喝了口吧台上摆着的酒,又给他哥打过去了一个电话。
这次不再是照例的没有人接了,短暂的“嘟嘟”几声过,电话接通了。
周衍然脸上焦躁的情绪都消散了几分,语气听不出丝毫异样,“不是说就出去上个厕所吗,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啊,你现在在哪儿呢?”
电话那边似乎传来了几道奇怪的水流声,不过很快的就停了,周衍然就也没过多在意。
他过于急切的逼问还是多少透露出了一点情绪。
但是陆昭没听出来,他只以为是周衍然在那里等得着急了。
他叹了口气,看了下现在自己身上的惨状,觉得有点头疼。
刚才邵觉非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看陆昭似乎不怎么喜欢喝他调的这杯酒,兴致勃勃地拉着人到了吧台那里,说要再给他调一杯新的。
陆昭不是很想喝,他婉拒了一下,但是没什么用。
可能是今天他就和这几杯酒犯冲。
邵觉非调好了把酒杯递过来,陆昭伸手去接,都还没有拿稳呢,就被身后的人不小心给撞了一下,颜色鲜艳的鸡尾酒就这么洒了他一身。
他今天穿了一套深色的西装,酒液洒了上去也不是那么明显,只是布料很明显的深了一块,衣服黏糊糊的,沾在人身上都很难受。
陆昭实在是忍不了这个粘腻的触感,到休息间换衣服去了。
周衍然皱了皱眉,他不认识陆昭口中的那个男人是谁,但却下意识地觉得,陆昭新认识的这人,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他有些紧张地问了一句,“在哪个休息间啊?我现在过去找你吧。”
“成啊,”陆昭也没想太多,“在三楼,下了电梯之后左手边第一个房间就是了。”
周衍然上楼的时候,皱着的眉毛都没有松开过。
他到了陆昭说的那个房间,看着紧闭的房门,曲指敲了敲。
等了一会儿,半天都没有人来开。
周衍然心底的烦躁更甚了,正当他想给人打个电话过去的时候呢,房门却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这么快?”陆昭挑了挑眉,把门又往外开了一点,“进来吧。”
周衍然看到陆昭的时候却楞了一下。
沉默了几秒过后,陆昭看着他,有些困惑地“恩?”了一声,周衍然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房间是个套间,周衍然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若无其事地向里面看了几眼,但却没看到一个人影。
他轻咳了两声,“你刚说的那人呢?”
陆昭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说着,“他说弄了我一身酒,不好意思,让人给送了一套衣服过来,下去取了。”
参加人家的订婚宴,陆昭当然没有多带一套衣服来,毕竟他也没有想到,这么短的几个小时,会发生这种意外情况。
那杯酒不仅洒到了他的西装外套上,里面的衬衫都沾上了不,黏糊糊得紧贴着皮肤,搞得人都有点难受。
酒液蒸发了之后,这点状况也不见好转。
实在受不了这种感觉,陆昭干脆就去洗了个澡。
他出来的时候没有再穿那套西装了,而是随手穿了一身酒店的浴袍,走动间甚至都能看到那两条白皙的长腿。
一晃一晃的,晃得人眼晕。
周衍然神情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莫名的觉得有点痒,他轻咳了一声,试图掩饰掉自己现在的尴尬。
他摸的次数有点多了,陆昭奇怪地看了周衍然一眼,又给他也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周衍然忙不迭地伸手接了过来。
刚刚周衍然来得急,敲门声一声声地响着,陆昭匆匆地从浴室出来,裹着的那身浴袍也穿得不是很严,只是靠着一根系带松松地勒着,腰细细的一截,格外惹人注意。
宽松的领口俯身的时候甚至都能看到内里的光景,周衍然稍微垂了下眼,就看到了那片惹眼的白腻,他眼神飘散着,意图把视线挪到别处,只可惜余光依旧在若有若无地扫着。
陆昭虽然没有特意洗个头,但洗澡的时候头发上还是沾到了不少的水,他出来的时候只是胡乱地擦了几下,根本就没干。
发梢上的水珠滴了下去,落到了他的锁骨上,顺着这个弧度向下滑着,最后没入了隐秘的深处。
周衍然现在不仅觉得鼻子痒了,他觉得嗓子也干。
飘散的视线根本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全放在不该放的东西身上了。
他咕咚咕咚地把陆昭刚刚递给他的那杯水都喝了下去,借着喝水的动作,他垂着眼皮,把眼底的异色也一同压了下去。
他吸了吸鼻子,只觉得那股痒意更甚了。
周衍然有些不明所以地又摸了摸,一股热意传来,手指都沾上了一抹鲜艳的红。
他看着那点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偏头看了陆昭一眼。
陆昭的表情看起来却很古怪,欲言又止的,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周衍然心脏都漏跳了一拍,有些急切地出声解释着,“不是,我这个是,呃,可能是最近天有点太热了,上火……”
说着说着,他话音都低了下去。
显然是觉得这个借口也有点蹩脚。
陆昭皱着眉看他,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周衍然。”
周衍然手忙脚乱地拿了几张桌上的抽纸擦了擦,听到陆昭的话后,下意识应了一句,“啊。”
“你跟我说实话,你,你是不是……”似乎是觉得这个话题说出来有些艰难似的,陆昭说话的语气都很卡顿。
“是,是什么啊?”周衍然磕磕巴巴的,更紧张了。
“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在和赵鸣玩?”
不知道陆昭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但是周衍然还是结结巴巴地回了,“是,是啊。”
虽然不是很想干涉周衍然的交友,但陆昭觉得那赵鸣确实不是好人。他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问道:“周衍然,你跟我说实话,我不告诉别人,你是不是跟他一样…”
“一样什么?”周衍然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吸、毒了。”
虽然很不想联想到这个可能性,但是周衍然最近的行为实在是太古怪了,刚刚的一系列动作更是叫人难以忽略的奇怪,再加上陆昭所学的专业十分敏感,周围又确实的有这种事情发生。
这种一系列的前兆,陆昭只能想到这么一个不太合理的可能性。
“……”
周衍然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刚刚他心脏跳得很快,以为自己那点龌龊的心思终于要被人发现了,他既期待,又有点害怕。很矛盾一种情绪在心里萦绕,但陆昭委实是和正常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他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闷闷地回了一句,“没有。”
陆昭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真没有,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哥。”周衍然有点憋气。
他哥在别的事情上都格外敏锐,但只要一旦涉及到自身情感这方面的问题,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迟钝,迟钝到让人怀疑他根本就没长这方面的心眼。
也不怪别人之前会怀疑陆昭会孤独终身了呢。
“那你最近怎么都天天这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陆昭松了口气,转过身瘫坐到了沙发上。
两条长腿也随意地交叠搭在茶几上,睡袍的下摆因此散得更开了。
周衍然觉得他鼻子又开始痒了,他郁闷地垂着眼皮,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可能上火了吧。”
反正他现在是真的挺火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