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现在陆苏子小姐的一切行程动向都不归我们负责,有接戏相关事宜请联系柳美人或者直接打她电话。什么?不知道电话号码,巧了,我刚好也不知道。”

  张星星挂完上一个电话号码,立马又接下一个电话,回答千遍一律,笑容天衣无缝,他不厌其烦去接每一个打来电话问陆苏子是否愿意接戏的片方联系人,原因无他,单单为了项凌。

  陆苏子不是没待到几天就走了嘛,的确,她会在柳美人那里获得更好的资源,但她可能不知道柳姐的为人,过不了多久,柳姐就会减少她的出面,从剧本到出席活动,她会逐步从屏幕上消失,直到将她从观众眼界中抹去。

  因为陆苏子不过是柳姐挑衅项凌的一颗棋子而已。

  她在项凌极力跟柳姐争论试图要回她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项凌放弃是尊重她的选择,无奈有一点罢了。

  一个人的轨迹改变,一个圈子的改变丝毫不会动摇世界的昼夜。

  这句话在项凌的警钟里敲过很多次了。

  ——

  这天,项凌早早来到摄影棚,昨天看了拍摄的进度,今日的戏份应该到了天选男主,鬼马精灵和高智商发小三人进入荒岛幻境的一场戏。

  幻境里的景色是天琉蓝,树木,土壤,河流都是不同于天地间的正常颜色和模样,玄幻镜之内的万生万物都闪着奇异的光和稀奇古怪的形状,光怪陆离,需后期特效合成。

  今日大部分的戏都要无实物表演,无实物表演特别能考验演员的演绎素养,之前听说有很多经验丰富的老演员在面对无实物表演的时候,情绪没控制住,NG了好多次,影响了整个剧组的进度。

  项凌这场戏亲自上阵指导,他本身也是演员,要说来指导新人演戏也说得过去。项凌自己也有把握,虽然没接触过这方面,但他几十天以来的自我培训不是弄着玩的,这是自我意识天生携带的上进,这种上进在任何时候都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前半场进环境的时候,全体表现的没什么差别,但到了幻境里,宋筠演的高智商发小眼神总是不能集中在虚拟的小青蛇身上,话说不到半句,眼睛开始飘忽,乱动,好几次不小心瞥到了镜头,废了好几帧画面。

  一次两次可以理解,宋筠连犯了七八次错误,气得项凌把对讲机重重砸在桌子上,吼道:“停,宋筠你跟我过来。”

  在场的人被项凌的气势吓到了,他虽没直接用表达暴怒的不良词藻,但语气里的怒火显然已到达咽喉,压抑着,被他深深止住。除了导演后面的几个马屁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剩下的人大气不敢出,本来他们并不将项凌放在眼里,但就算是一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盛怒之下的戾气,在场的其他人也会心底犯怵。

  宋筠垂头丧气跟着项凌进了休息室,暗红色的防盗门无情的关上阻隔了外界投来的同情的目光。

  “眼睛怎么了?”

  宋筠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一般熬夜或者觉不足引起的生理红血丝没什么大问题,回去多睡会补补觉就行了,可宋筠眼球上分布的红血丝太过吓人,不正常的红,而且感觉有隐隐的出血。

  宋筠抚上眼睛,小声说道:“今天不小心磕的。”

  宋筠有个妹妹,个子有一米七多,今年正好十八岁,却不在洋溢盈园的校园里读书,早早就出来打工了。姑娘梳妆打扮受过早步入社会的影响,浓妆红唇,黑丝短裙,时尚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叛逆的心,她白天隐蔽晚上出没,在夜总会上班,挣的钱比宋筠多好几倍,但花钱也如流水,入不敷出。

  宋筠总会在妹妹出去工作回来的第二天早晨坐在沙发上等她,劝她不要晚出早归,辞了夜总会的工作,找点其他的正经点的工作。兄妹天生不和,哥哥不理解妹妹的浓妆艳抹,妹妹瞧不起哥哥的窝囊胆小,两人说不到两句话就要吵起来,一吵就要砸东西。

  宋筠的眼睛就是被他妹妹拿喝水的陶瓷杯给砸的,带着白瓷耳把的杯子正巧撞上宋筠的眼睛,砸的他当场头晕目眩,好半天才缓过来;然而《荒纪探险》的拍摄今天一天都有他的戏份,宋筠顾不得去医院做检查,挤上公交车赶到拍摄现场。

  眼睛偶尔会疼,他以为忍忍就好,没想到粘膜不正常的与眼皮摩擦让他产生了极大地不舒服感,注意力集中不起来,恰巧镜头又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控制不住就频繁NG。

  “你眼睛很红,做什么不小心?一会我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今天你的戏份先拖一拖,之后加班补回来。”

  项凌方才拍摄的时候没有太注意宋筠的眼睛,叫人跟过来才看见他的眼睛红的不正常,是非对错先不管,问清情况再做定论。

  宋筠连忙摆手,怀揣着歉意说道:“不,不用了,我稍微休息一下就行了,不能耽误剧组进度。”

  项凌冷冷打断他:“眼睛坏了拍戏有什么用?给我坐这别动,一会我打电话叫医生,剧组那边我做主,谁敢乱说我踢了他。”

  娱乐圈里有很多像宋筠这样中途出道的新人,然而圈中人都知道奋斗往上爬的新人都是勤恳坚韧的代名词,不管受了多大的伤,有多累,生了多重的病,不用别人关心,也不用别人发现,他们将苦水往肚子里咽,转到镜头面前又是一副灿烂的笑颜。

  多年后,当初的艰辛会被挖出来,这段段金贵的历史,也是一个演技派爬上巅峰的证明。

  无人说苦,无人说累,因为不管怎样,没有人会在乎他们,谁都是这么过来的,凭什么要收到特别关照。

  因此项凌的强势关心对宋筠来说,如同冬日严寒肃冷的石头缝里照进了一缕阳光。

  人人都说《荒纪探险》的总监制是个下三滥的贱货,如今凤凰落成鸡,几乎所有人看他都如同再看一个小水沟里的老鼠,充满不屑与鄙夷。

  可是他对自己很温柔啊,宋筠想,大抵是外界对他有什么误会吧。

  不出所料,项凌和剧组的执行导演吵了起来,原因归根宋筠,导演靠在导演椅上,双手环抱着胸口,做出一副你得罪了我的架势。他说,凭什么剧组的进度要因为一个新人而延迟,难道要所有人将要收工时,就等他一个人吗?!

  项凌毫不客气地回击道:“如果你把你刚才打电话给不相干的人浪费掉的时间用来拍摄其他人的戏份,我保证进度不会延迟,电话那头的情妇是比你老婆骚还是浪,糊住了你的智商是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项凌生生撕开了导演极力掩饰的秘密,他勃然大怒,站起身来要跟项凌理论,导演虎背熊腰,五大三粗,全身舒展开比项凌高半个头,真有点吓人的意思。

  不过项凌先一步发话,不想干就给我滚,就你这连场景调配都不知道怎么搭的导演,这部戏要你来拍也是毁,剧组里随便拉一个人都比你好,你导演专业毕业的是吃屎的吧!

  导演身边的助理惊愕地长大了嘴,他跟导演后面多年了,第一次见有人敢这么骂导演,要知道凌美的导演那可是象征着最优秀的水平,从来不会受到质疑说他拍戏不行什么的,项凌算是开了一个先例了。

  蠢蛋导演被他威慑到了,说不出话,只干瞪着眼,半晌才说出话来。“好,好,你给我等着,楚江,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项凌冷笑:“无所谓,我身上的裂痕多着,不在乎你的。”

  导演怒发冲冠地走了,临走还踢翻了导演专座,身后的助理愣了好一会,才着急忙慌的赶上去。

  剩下的人呆的呆,小声说话的小声说话,基本上被今早两件倒霉事给搞蒙了,大家都不清楚情况项凌为什么突然发火,本来都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众人,心中生出了敬畏。

  不敢惹,惹不起。

  项凌朝着发愣的工作人员吼了一句,各位如惊弓之鸟各往各处飞,旋转着忙自己的事去了。

  张星星也没见过项凌发这么大的火,心里忍着疑惑,直到一天的工作忙下来,演员收工,工作人员收拾道具和场景各回各家,他才敢问项凌今天怎么了。

  累了一天,项凌也没什么力气了,他简单说了一句话,没什么,拿着工资不干活的人就该滚。

  项凌不止一次看见原先的导演找各种理由和别人打电话,他撞到过几次,从言语中可知电话那头的人是见不得光的人。见那导演笑的奸邪,休息时间到了还一直磨蹭,完全不把工作服当回事。

  这个戏拍起来烦死人了,肯定不会火,浪费我时间,都是楚江那个贱人,老子早晚给他点颜色看看,宝贝儿,好久没见你了……

  恶心。项凌心中骂道。

  没了导演,他还不能找别人了?他以为自己是谁,剧组没了他戏都拍不起来了是吗,可笑。

  项凌倒了点热水,喝两口润润嗓子,临时赶走导演,临时自己做导演,嗓子都喊哑了。

  “对了,你看过宋筠了没?眼睛好点了吗?”

  张星星道:“他说没事,医生来看了,开了点消炎药。”

  项凌点头,拿起外套穿在身上,迈着长腿往外走。张星星跟后面喊道,我送你吧,项凌沉声回道不用,消失在帘布后面。

  ——

  收工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半,回到家中已是十一点过一刻,项凌翻开手机看了下备忘录,找了毛巾和浴衣,进了洗浴室洗了把澡,顺带洗了个头。

  时钟的指针慢悠悠指向十一点半,项凌拽着毛巾擦拭自己头发,动作迅速不失优雅一件一件穿上衣服裤子,关了门,拿上车钥匙往车库走去。

  今晚十二点在西湖钟楼举办郝富商的生日宴会,娱乐圈许多大明星,大老板,不出名的小明星都来了,懂明堂的交个朋友,没名堂的吃喝玩乐,拿出手机摆个拍,妄想第二天上个头条热搜。

  大家你来我往半熟不熟,遇到打个招呼点个头算是见过了,转过身各自相忘,也没人去想刚才和自己打招呼的人是谁。

  项凌开车进去被维序的保安引进车库停了车,再被领着进入大厅。

  冠冕,富丽堂皇,人间极乐,绝无仅有,再想不出其他词来形容钟楼的布场,主人的高贵,衬得这座大厅也如虹如丽,彩绘水晶灯,香水玫瑰,美不胜收,亦如贝阙珠宫。

  宴会开始已有一段时间了,主持人的祝福词也说完了,大家各怀心思但却笑容艳丽举杯说生日快乐的礼节也走过,宴会开始到三点结束,剩下的时间,都是来之宾客相互结交的时间。

  这个时间段里,经常会产生强强合作,强制合约,亦或仰仗金山的交易,双方甚至多方都是通过某种能达到目的的手段狩猎自己猎物的,不管怎样,都不违法。

  而项凌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二楼西阳台坐着端杯喝酒的男人——一位著名手机生产商的老总,姓于。

  于总大腹便便,头发全秃,个子也不高,为人口风也不是那么好。

  项凌找他的原因是因为同样没什么优点的人,往往能更容易收买他,《荒纪探险》剧组绝不可能只有闻卿一个赞助商,多方制衡,权力分散,他受牵制大一方的可能就会减小。

  项凌端着酒杯走过去,在于总身边坐下,开口便道:“屋内纸醉金迷,不如屋外皎月照地,于总原来也喜欢赏月。”

  胡驺一番总体听起来不错的话,冠冕堂皇,表面工作,更适合切入话题。

  项凌自我介绍:“于总您好,我叫楚江。”

  于总大概是听说过他的名字的,不过可能记性不太好,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门道,轻轻点了两下头。

  “听说公司出新品了,沿袭上一代的优点,还增添了新功能,于总真是对市场的预测有远见。”

  于总呵呵一笑:“哦?何以见得?”

  “当代许多年轻人都喜欢自拍和修图,你完善了手机本身软件自带的功能,还自创了许多图片编辑,让使用者有更多的选择,这样的前瞻足以见得了。”

  于总公司新出品的手机已经生产出试验品,大规模生产还未开始,投放市场的也只有一千部,他们要做的就是静待反响,如果好的话,他们市场部做记录,得到总部认可,再批量生产。

  项凌之前做了工作,他买了这款新手机,给了张星星试验,他不喜欢拍照,但张星星喜欢;看到自己助理给自己的返图,那皮磨得都能照镜子了,他才敢于总面前卯足了底气。

  于总不是傻人,他知道自己坐这就像是一座金山,不少人过来跟他说过话,他想项凌来这的目的也和他们一样,于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楚先生最近也逢喜事吧,样貌不俗,意气风发啊。”

  项凌也不转弯:“于总说笑了,不过是导了一部片子,前期和过程准备都挺好,我个人也挺看好的。”

  “有广告投资吗?”

  项凌笑笑:“于总有兴趣吗?”

  “这我就要看看有什么好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