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炮灰的作死手册(快穿)>第179章 尹仇   番外   所谓伊人

  他是在魔教长大的。

  在肮脏和混乱之中, 踏着无数人的尸体,从魔教最底层的蛆虫,一步一步走到魔教权利的顶峰,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教左护法。

  他的世界里,没有温暖,没有光明, 没有未来,亦没有爱。

  想要的东西,便去掠夺, 掠夺不到的,那便毁掉——没有比这更加简单直接的事情了,这是他一直信奉的行事法则。

  强大冷酷,残忍疯狂, 这才是他。那么在神医谷的那个懦弱无能,对周围的一切都束手无策的家伙是谁呢?

  呸!本座才不是他!他才不承认自己是那样的可怜虫呢!他恶狠狠地想。然而, 还未发完狠,他就又迷惘起来——如果自己不是他,那么那个深爱着肖荻,深爱着神医谷谷主, 深爱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的人,还是不是自己?自己心里这份无处安放的深爱,究竟是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哧——看着怀里那人冰冷的尸体,他突然笑出声来, 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喜欢就去掠夺,掠夺不到那便毁掉,他现在毁掉了这个男人,一如自己之前的行事风格,现在这个男人死了,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如此悲伤?

  魔教的人,永远不知道安分。教主定下的规矩,强者为尊,胜者为王,即使他已经成了大名鼎鼎的左护法,那些为了名利明里暗里盯着他这个位子的人依旧数不胜数。不知道多少人心心念念地盼着他能此刻就死去,好让左护法的位子空出来。

  凭他的实力,他是丝毫不会怕的,那些人来多少他杀多少,他们的做法仅仅只会徒增这拜月魔教里的鬼魂罢了。可是魔教的人最擅长的向来不是光明正大的决斗,背地里使用阴毒手法放冷箭才是他们最擅长的——他倒不是在鄙视这些人的做法,相反,他很欣赏。要不是这些诡计都是被用在自己身上,他倒真的愿意坐下来为他们拍手叫好,毕竟那一连串的诡计真的很精彩,而他坚定不移地认为,诡计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况且在他前期实力不济的时候,为了上位用的阴谋诡计也不少)。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身受重伤坠落山崖的那一刻,他虽然心里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恨意,但还是习惯性地暗暗发誓,若是能度过此劫平安活下来,他日定要这群人付出代价。

  说实在的他并没有想到自己还能睁开眼,睁开眼的时候,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记忆是一片空白,他居然把之前的一切忘记了。

  “呦!你醒啦!”一个白色布衣的年轻男人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汁进来,见他醒了,惊讶了一下,然后就自顾自地感慨起来,“哎呀!你当时真是受了好重的伤,眼看就要不行了!还好我把你捡回来了。啧,也多亏了捡你回来的是我,不然啊,”男人骄傲地一笑,“要不是本神医,你早就见阎王去啦!”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缠着的纱布,再看了看男人明媚的笑脸,懵懵懂懂地了解了情况,知道了就是这个男人救了自己。也许长期在黑暗里生存的生物都有一颗向往光明的内心,也许所有的黑暗生物都会不自主地被明亮的灵魂所吸引,那时,他望着男人明媚的笑容久久不能回神。虽然没有以前的记忆,但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以前生活的地方,是不会有人露出如此明媚的笑容的,即使是偶尔一闪而过的记忆残片里,他看到的也全是猩红残忍的画面——记忆里是没有光的,一片黑暗,被赤红的血点缀。虽不知自己究竟是谁,记忆里的又是什么地方,但他知道自己并不喜欢那个地方,也不并想回忆起以前的记忆,就像是一个突如其来,但又蓄谋已久的念头,他想借着这个机会重新开始——抛掉过去,抛掉一切,重新开始。

  “呐呐!既然你醒了,那我们的医药费是不是该算算了?”男人脸上的笑容一变,瞬间变得像个无良的奸商,凑到他面前不怀好意地在他包着纱布的胸口画着圈圈,“我为了救你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呢!喏!最珍贵的草药,上等纱布,还有本神医不眠不休辛苦的三天三夜,这些你要怎么还呢?嗯?”

  尽管没有记忆,但他也依旧不习惯别人这样突如其来地靠近,但意外地,对于男人的靠近,他只是瞬间崩紧了肌肉,然后渐渐放松下来,就任凭男人在他胸口胡作非为——反正万一崩裂了伤口,待会儿忙的还是男人自己。他惊讶自己居然还有幽默感,记忆里,那种东西在他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的。

  “我捡你回来的时候你可是一个子儿也没有,不过看你的衣服应该也是个有钱人,喏,你现在醒了,是不是应该报答我一下?不多,也就五十两吧!”他笑眯眯地伸出五根修长的手指,强调,“黄金。”

  这人财迷的样子也很有趣,他摇摇头,摊摊手,“可是我没有钱啊!”

  “没钱?那好说,”似乎早就猜到他给不起诊金(五十两黄金的诊金完全就是在讹人吧喂!),男人面上笑容不改,漂亮的凤眼里满是期待的光,“来来来,说出你的故事,说说你这一身的伤都是怎么来的!故事讲得好,只要让我高兴了,这五十两的诊金就给你免喽!”

  看着男人脸上的笑容,他从没想过居然能有人八卦得如此不落俗套,况且自己这一身的伤,平常人不该是避之不及的吗?怎么会有人这么无所顾忌地惹祸上身?

  “……抱歉,我想不起以前的事了。”

  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沉默了三秒,一把拉过他的脑袋检查起来,检查完,气得直跳脚,“你居然失忆!居然失忆!那我不就白救你了!啧!啧!居然失忆!可恨!”

  看着男人的样子,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抓住机会试探道,“神医公子,我现在付不起诊金,又无处可去,能否请你收留我,我愿意在这儿当牛做马偿还救命之恩,嗯,我是什么活儿都能干的。”

  男人停下抓狂,回头打量了他一下,似乎在考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片刻,他板着脸点点头,“好吧!那本神医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的请求了,日后神医谷上上下下都交给你打理,要是让我有半点不顺心,有你好看的!”

  默默消化他话里的“神医谷”,他喜出望外地连连点头,“是!多谢神医公子!”

  “这样,你也别叫我神医了,我叫肖荻,反正咱们神医谷也没别人,你就叫我师傅吧!我叫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看到他茫然的神情,男人沉吟了一下,“算了,我给你起一个吧!嗯……不如就叫狗蛋儿吧!”

  “……”他默默挑眉。

  “你不愿意?”他面色不善。

  他记得自己当时笑得非常牵强,“……不,我愿意。谢师傅赐名。”

  留在神医谷,他渐渐发现,那个总是笑着,总是没个正经,假装自己十分财迷的的神医大人其实是个非常寂寞的人。偌大的神医谷除了他们二人,再就没有别人,前来治病的病人总是来了就走,不会也不能在此停留,在他到来之前,肖荻就总是一个人,时常会整日整日呆在药田里和他的草药说话,时常无聊得发疯,所以他才会用高额的诊金来换取病人身上的故事。

  也就是那个时候,想要永远永远陪着他,陪着他驱走他深深的寂寞,这个有些异想天开的念头开始在他心里生根发芽,然后,一点一点长成参天大树,一点一点,变成日益加深无法控制的爱。

  然而不知何时开始,可能是从沧州回来以后吧,他好像就不再寂寞,不再需要他了——他身边出现了很多人,他们叫他师傅,缠着他,亲近他,还将他从他身边的位置一点一点挤开。自从沧州回来开始,他的神医就不再独独属于他一个人了,可他看上去又是那样开心,似乎比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开心。

  他想,如果他能一直这样开心下去,那么他是愿意就此退场的,毕竟他的初衷,就是看着他快乐。可是,事情却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发展下去,好景不长,他就亲眼看着他的神医一天天日益衰弱下去。然后,不等他救出他,他就被他赶出了神医谷。

  记忆复苏的时候,他长长舒了口气,神医谷的那段日子,似乎是一段不真实的梦境,美好的,遥远的梦境。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磅礴的内力在筋脉中流动,他不是梦里那个委曲求全软弱无力的小黑,他有力量,信奉所有自己想要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双手抢回来。

  比如现在,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梦里的那个人,想要将他抓住,让他对自己笑,就像梦里那样明媚地笑,只对自己一个人笑。

  这是爱吗?他不确定,他甚至不确定身为尹仇的自己到底有没有爱,但他知道自己想要他,也许这只是一种独占欲,他想独占他的一切。

  尹仇不会爱,只会掠夺,也向来遵从自己的本能。

  于是他带上久违的银面具,回到魔教雷霆一般处决了当年暗算自己的人,然后带着部下,一路杀上神医谷。轻而易举地破解守山大阵,带着恶徒烧杀抢掠,将自己曾经精心侍弄的药田烧毁,将肖荻所爱的一切付之一炬,然后站在熊熊火海中望着他,他高兴,他愉快,他狂乱,他癫狂,他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自己此刻的愉悦——当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就只能属于自己了。

  按照他的计划,肖荻是不用死的。他会好好将他带回去,让人解了他身上的寒毒,然后他就能一直陪着自己了,可是他没想到肖荻会那么脆弱,脆弱的连承受他的内力也不能,在他将自己纯阳的内力输过去的时候,他愣愣地感受到他的筋脉在他的手下寸寸尽断,呼吸渐渐微弱,直到消失。

  他死了。

  死了啊……

  他愣愣地看着怀里的人,那人苍白安详的脸上,落下一滴晶莹的水珠。他有些迟疑地摸上自己的脸,手心一阵潮湿,是泪。奇怪,自己居然会流泪?铁石心肠,冷酷残忍的自己居然会流泪?奇怪,得不到即毁灭,虽然过程有些偏差,但这个结果还是遵从自己一贯的人生准则,他应该高兴才是,应该高兴才是,但是为什么……心里会如此悲伤。

  ……这是爱吗?他不确定,尹仇是没有爱的,明明是没有的,明明是没有的……

  想起那人曾对自己那不设防的笑,他苦笑一下,真羡慕你啊,小黑,那时的我……

  他一直在否定小黑的存在,但也许,他和小黑,本来就是一个人。

  小黑爱着他,他也是爱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