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一落地，苏雷下意识地抬眼打量四周的场景，这一打量不要紧，差点把他吓得跳起来。
只见原本在晴朗的日光下清晰葱茏的山林居然布满了浓雾，五米开外的场景显得极为模糊，在一片朦胧中，无数双幽亮的兽瞳直直地盯着苏雷，四周冷冽的空气令苏雷不禁打了个哆嗦。
“哲羽？”苏雷尝试着呼唤哲羽的名字，他看不清四周的环境，哲羽原本还在他的前方，可是现在他却找不到他了。
隐藏在迷雾中的野兽窥视着这个闯入它们领地的人类，并没有立即发动攻击，苏雷也不敢乱动，双方对峙了大概五分钟后，一个人影从雾气深处走了过来。
待人影走近，苏雷看清了来人，松了口气，抱怨道：“你去哪儿了？这里就是真正的兽神山？”
哲羽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苏雷。
由于雾气太重，对方的面容也不是那么清晰，苏雷突然升起一个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想法：难道他面前这个人不是哲羽？
小心翼翼地靠近来人，苏雷想看清楚一点来人的脸，却被来人突然扣住手臂，一把扯了过去。
来人力道十分的大，速度快的苏雷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重心不稳之下，苏雷几乎是朝对方的胸膛撞上去的，对方抬起手臂，挡了一下苏雷，苏雷也重新稳定了重心，抬眼打量来者。
……完了。
对于苏雷来说，这张脸似曾相识，但是，几乎每一个脸盲症患者都会觉得别人似曾相识……
悄悄咪咪地瞥了眼对方的衣服，确实是哲羽之前穿的衣服没错。
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哲羽面无表情地看着苏雷，发现苏雷一直看着他，目光简直要在他脸上戳一个洞了，嘴角勾出一个极浅的微笑。
显然心情不错。
苏雷眼角一抽，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候苏雷发现，对方的手上正握着一把匕首，正是之前住在他身体里的弦月匕。
随着苏雷的目光，哲羽也看向手中的匕首，满意地点了点头，朝苏雷投过去一个如沐春风的微笑。
苏雷：？？？
正当两人眉来眼去（大雾）的时候，原本隐匿于浓雾中的野兽慢慢朝他们靠近，它们是守护兽神山入口的野兽，对于任何外来的侵入，它们都有职责将其驱除和消灭。
为首的是一只十分健壮的麋鹿，这只麋鹿原本还在担心之前被那两个人类跑了会泄露兽神山的行踪，如今见到其中一人，兴奋地带领鹿群包围了二人。
只要抓住这个人类，就能将那个可恶的猎人的引诱过来！
在兽神山的范围类，所有兽族都能获得在外界的几倍甚至几十倍的能力，在这里，即使受伤了也能很快康复，普通兽族也能更快进化成兽人。麋鹿相信，这次一定能抓住那个人类！
哲羽察觉到朝他们围拢过来的鹿群，没有理会，轻轻抚摸着那把弯月形的匕首，眼中有赞叹，又缓慢地开口：“果然在你身上。”
这个语调是……
苏雷猛地向后弹开，他终于知道面对这个人时，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战栗是从何而来了！
“司羽！”苏雷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怎么会是你？”
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会以黄荼的身份出现？哲羽又去了哪里？
面对这个精神病，苏雷突然认识到哲羽实在是太可爱了。
同时，离开了一些视线，苏雷才发现，那些原本在浓雾中静止不动的兽瞳不知何时居然离他们只有十米之远了，兽瞳的主人也渐渐显露出身型，居然是无数头鹿！
更糟糕的是，这些鹿与之前围攻他的鹿相比体型大了几乎一倍！每一头几乎都和苏雷差不多高，甚至有些还超过了苏雷。
冷汗不知不觉下来了，面对密密麻麻的鹿群，苏雷感觉手心里全是汗，脸色苍白如纸。
似乎是为了欣赏猎物的恐惧，鹿群放缓了速度，踱着蹄子一步一步慢慢靠近苏雷，它们的目标似乎只是苏雷，对于那个精神病没有丝毫兴趣。
苏雷见状，连忙躲到了司羽身后，他似乎真的是心情很好，没有理会苏雷的举动，专心致志地用衣袖擦拭着弦月匕。
麋鹿看到那个人类居然躲到了另一个人身边去，不禁迟疑地停下了步子。
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的青年身上并没有特别之处，麋鹿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身上有人的“生气”，所以之前才会忽略了他。现在他的存在被另一个人类凸显出来了，麋鹿也没有多想，既然非我族类，那就统统杀死吧！
在麋鹿的示意下，鹿群一改慢吞吞的速度，以雷霆之势攻了过来，苏雷见状心头猛烈一跳，强压住拔腿逃跑的冲动。
司羽淡淡地瞥了一眼苏雷，从头到尾，连正眼都没有给过鹿群一眼，长臂一捞，拎着苏雷就腾空而起。
司羽明显不想恋战，带着苏雷就朝一个地方飞去，麋鹿确实心有不甘，它虽然没有进化成兽人，但是却有一项对于麋鹿而言十分特别的本事。
麋鹿的背后伸展出一对类似于鸟类的翅膀，煽动翅膀就朝司羽撞去。
司羽面色一冷，他本无心杀戮，这只蠢鹿却不知好歹，紧追不放，既然这样，那就怪不得他了。
司羽抬起手，做了一串奇怪的手势，正当他即将完成手势的最后一个动作时，从雾白的天空中突然降下一道闪电，一只金色的雪獒凭空出现，朝司羽的方向扑了过来。
司羽的动作非常快，转眼间移到了百米开外，本来以他的速度还能再快一点，但是提着一个苏雷，稍微影响到了他的速度。
“吼！”金雪獒愤怒地冲司羽狂啸，这只号称雪地最强兽王的骄傲生物不会忘记，正是在这个人类的逼迫下，它不得不屈服于那个极其弱小的人类！
即使换了形貌，金雪獒也嗅得出他灵魂的气息！
这种屈辱！它一定要讨回来！
自然赋予了金雪獒控制雷电的能力，数团充斥着巨大力量的雷光朝司羽扑来，司羽高傲地冷笑一声，满眼不屑。
眼眸转向手中因为受不了他移动的速度而昏迷的苏雷，司羽在雷电袭击过来之前动作停滞了半秒，半秒后，他松开了手。
苏雷笔直地落下了高空。
好痛……
苏雷挣扎着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吊在半空中，几条藤蔓缠住了他的身体，同时也救了他的命。
脸上和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在坠落过程中被树枝摩擦出来的伤痕，苏雷想起在绝望学院的经历，皱了皱眉。
抽出绑在腰间的匕首，苏雷尝试着割断缠住他的藤蔓，匕首极其锋利，苏雷没试几下，自己就掉到了地上。
还好是草地，摔得并不重。苏雷扶着树干，慢慢地站起来。
打量四周，苏雷发现自己居然在一座断崖上，断崖上稀稀落落长出了几棵树，那奇怪的浓雾已经褪去了，在他面前有一座巨大的宫殿，仿佛悬空于绝壁之上，宫殿的入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是你吗？”入口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极轻极缓，像是在呼唤相识很久的故人。
“是你吧。”那声音叹息道：“我能够感受到……是你……游苓。”
苏雷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听到洞里的女人呼唤着这个名字，惊讶地抬眼。
“进来看看我吧……我一直都在等你啊……游苓……”
苏雷抬头看了看高空闪烁的雷电，迟疑了下，走了进去。
宫殿中铺满了柔软的绸缎，顺着阶梯，苏雷来到一个巨大的宫殿，看到有四只狐狸围绕在一个女人身边，女人身姿曼妙，穿着非常华贵的长裙，头发非常长，美丽的眼睛温柔地打量着苏雷。
苏雷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女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缓地摇头：“我知道你不是他，但是请你不要出声，就让我好好看看他吧，作为报答，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苏雷一惊，更想开口问话了，但是看着女人的眼睛，苏雷不知为什么，渐渐地平静下来，任她打量着他。
看着看着，女人突然潸然泪下，问道：“是不是只要满足你们的愿望？他就能回来？”
“是的。”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把苏雷吓了一跳，面上不动声色，苏雷在心里狂问系统十万个为什么。
女人听到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也没有吃惊，平静道：“你们想要什么？”
系统：“兽神石。”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半晌，下定决心似的拿出了一个盒子，看着苏雷道：“你过来拿。”
苏雷心里很是忐忑，系统却道：“没事的，去吧，她不会伤害你。”
接过那个盒子，女人突然趁机抱住了苏雷，苏雷手一抖，差点把盒子拍她头上。
临走时，苏雷又一次对上女人的眼睛，那一瞬间，苏雷感到意识变得朦胧，他突然扔掉了盒子，转身朝女人跑过去。
苏雷听到自己喊道：“妈妈？”
二十年前，兽王与一名人族女子相恋，这名女子背叛了自己的种族，成为了兽王的妻子，在一次战争中，兽王战死，女子在战场上产下了他们的孩子，这个孩子被人族夺去，成为了人族万人尊崇的大祭司。
女子得到了丈夫的力量，成为了兽王。只有女子知道，这只不过是人族的诡计！人族利用她的孩子来威胁她！
“妈妈……”苏雷听到“自己”说：“其实我早就知道……兽王是我的妈妈，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呢……我真是恨死你了啊！妈妈！”
匕首狠狠插/进了女人……不，兽王的胸膛，飞溅的血液溅了苏雷一脸。
滚烫的……不同于兽人冰冷的血液……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我是兽王的儿子！就因为我的眼睛和头发！在人族受到过多少折辱！大祭司？哈哈哈哈哈……” 游苓暂时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歇斯底里地大吼：“所以我从小的目标就是杀了你！在我得知自己身份的那一刻！我唯一的、活着的目的就是杀了你！”
兽王悲伤地看着游苓，她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力气了，只是执着地举着双手，想要触摸自己孩子的脸庞……
“为什么啊……妈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游苓突然哭了，他跪倒在女人面前，随着兽王的气息逐渐微弱，眼泪也越流越多，最终举起手臂，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糟糕！”苏雷听到系统的声音：“他想自杀！宿主苏雷！你必须马上脱离这具身体！”
苏雷闻言一愣：这身体又不是衣服，是他想脱就能脱的？
危机时刻，一把长刀突然飞了进来，射穿了游苓举刀的手掌，苏雷顿时感到手心传来钻心的疼痛。
司羽站在殿外，面无表情地看着殿中的一幕，右手还保持着飞刀的动作。
他的脸色十分阴沉，冷冷地盯着苏雷，像是在通过苏雷，凝视另一个灵魂。
刷脸四重奏 【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