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结束刚好在周五下午, 李珩慢吞吞在食堂吃过饭,回到宿舍, 刚好在遇见正拖着行李箱, 准备回家的薛策。

  为了保障学生安全,宿管每天都会在熄灯前过来查寝,确保宿舍所有人都好好待在房间,没有晚出不归。

  但本地学生也有周六周末回家的需求, 所以前几天, 查寝的时候, 宿管特地问了他们宿舍的情况,做了登记。

  周五不上晚自习。

  也就是说, 查寝的时候, 他们可以周五和周六不在,但周日晚上必须要点名答到——因为第二天要上课。

  如果临时有事,没有办法赶回来,需要提前和辅导员请假, 然后让舍友帮忙报备给宿管, 否则视做一次警告处理, 累计三次正式记过。

  “你不回家?”薛策心情还算不错,主动问了他一句,“要是不方便打车去地铁站我可以让我家的司机顺路带你一程。”

  李珩带着点无语地对他表达了感谢, 表示自己可能要晚点。

  不知道为什么, 他上次明明没有承认, 但薛策好像就认定他家住在相对偏远城区,需要从地铁的一头坐到那一头。

  前几天晚上, 薛策甚至还突然问他, 他住的地方是不是真的还有城中村, 有人在路边种那种小白菜。

  他的问题李珩没办法回答,总觉得点头也不是,摇头更不是。

  毕竟他家确实在郊区,自己修的路,邻居也没有几个,而且距离都还挺远,隔着大片的绿化带遥遥相望,几个月也不一定能碰上彼此家里的司机一回。

  而且家里的花园确实也有一小块菜地,福伯摆弄的。

  ......然后薛策就更加坚信他虽然也住本地,但实际上在自己这种老S市人面前,不能算真正的S市人,并且家境很普通了。

  以至于卫卓伟觉得他应该去看个眼科。

  “连我这种对摄影没什么了解的都能看出来的你那些镜头有多贵。”阿伟同学这样和他吐槽,对此十分不理解。

  “也有一种可能,我的设备是省吃俭用好几年才换了来的。”李珩慢吞吞地回答他,“考上大学,家里咬咬牙,虽然很贵但还是给买了。”

  卫卓伟顿时无言以对,一时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分析薛策的看法,还是在认真和自己解释家境问题。

  脑子不太够用的阿宅最后还是放弃了那点探究的欲/望,把好奇心压了下去。

  人是靠心和游戏交朋友的,又不是靠钱,他珩哥还是那个能给他指点迷津,还能现场演示的珩哥。

  ——尽管李珩实际上要比他还要一点,但是没有关系。

  必要的时候,卫卓伟甚至可以毫无羞耻感地自降辈分,喊他爸爸。

  爸爸不行就爷爷,爷爷不行就祖宗,为了无伤通关游戏,卫卓伟可以不计任何代价。

  “那就把看眼科改成脑子,再去庙里拜个佛续一续嘛。”

  最终,阿伟同学这样总结,“他能平安长到这么大,应该是有一点运气成分在的。”

  现在想起来他当时的表情,李珩还是有点想笑。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周六吗?”薛策又问。

  “收拾完东西,大概八点吧。”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带着点失望地“哦”了一声——他知道几个距离S市很近,连高铁都没有做小县城也会自称为S市人,但是那边高铁、地铁都没有,往来很不方便,只有公交定点发车,而且七点就没有车了。

  要是舍友周六回去的话,他大概就能确定他家连S市郊区都不是了。

  但不管是郊区还是外地,对方没有办法给自己带来人脉是肯定的,所以只保持现在这种关系就好,没必要深入交往,发展成朋友。

  李珩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当对方好奇。

  他送走薛策,关上宿舍门,顺便用扫帚把地板扫了一遍,又坐下来,写完了自己的军训感言,保存好,这才开始收拾东西。

  说实话,他想了一圈也没想到有什么是非带回去不可的,最后只好把周一要上的那几门课的课本装进了包里,准备回家。

  卫卓伟和林墨还没回来,应该是还在排队。

  他吃完饭的时候,看到那两个人排在烧鸭饭那个窗口的最末。

  ——不过也有可能已经吃上了。

  给林墨留了张便利贴,又把柜子之类的重新锁好,少年这才背着书包,从外面带上了宿舍的门。

  他没给司机打电话,喊人来接,而是在软件上定好位,随便叫了辆计程车。

  司机是个热情的叔叔,女儿也是今年刚上大学,不过是在外地,知道他住在小区非常靠里面的地方之后,还特地提出来要把他送进去,省得再多走十几分钟。

  可惜还没到小区门口,就被临枫湾的保安给拦住了。

  临枫湾的安保措施做得很好,出入管理也严格,只允许业主登记过的车牌进入。

  李珩只好和他道别,在对方带着点遗憾的感慨声中自己下了车,又从书包里找出钥匙串,找到属于临枫湾的那张电子门卡,从人行通道进了小区。

  他是来找谢笃之的,准备明天和对方一起回家。

  倒不是说习惯如此,只是单纯想这样做而已。

  反正不管是他,还是谢笃之,休息日肯定是要回家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干脆一起回去呢?

  而且两个人一起回去,肯定比一个人回去更热闹。

  他没有提前给谢笃之发消息说自己要过来,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快到别墅了。

  少年站在门口,在直接用指纹开门和按门铃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后者。

  别墅楼上灯是亮的,谢笃之要比他想象之中下班要早了很多。

  听见门铃声的时候,谢笃之刚刚从厨房出来。

  他随便给自己煮了碗面,打算等会去书房看书,再顺便把今天在公司没看完的文件处理完。

  门铃的声音像突然闯入他计划中的意外。

  谢笃之想不到这个时间有谁会过来拜访自己——邻居可以率先排除,他和隔壁住的影帝还没熟到可以在下班时间相互拜访的程度,感谢费转到对方工作室的账上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往来。

  何况他没记错的话,嵇栖应该在外地的剧组拍那部太不看好题材,所以没参与投资的年代电影。

  那助理呢?

  似乎可能性也不大。

  他不会把重要文件遗漏在公司,而且,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直接打他的电话肯定比特地跑过来说要更加有效——如果他高薪聘请的助理在电话里连一件事都不清楚,那应该也没有什么留着的必要。

  至于其他人。

  青年脑海中闪过一连串合作伙伴的名字,又迅速地将它们排除,最终得出“门外应该是老二”的结论。

  他最近在调查谢思之,动静不算小,对方找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不会......”

  青年打开门,将将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瞬,才做出反应。

  “怎么不直接进来?”他看门外那颗比自己十几厘米,被夜风吹得有些蓬乱的脑袋,侧过身让人进屋。

  猜测外面是谁的时候,谢笃之甚至连谢夫人都想到了——因为对方有时候做了新口味的甜品,也会以分享的名义特地送过来,喊他品尝。

  他唯独没有去想,或者是下意识不去想门口站着的也有可能是李珩。

  “三哥不是在?”李珩自己换好了拖鞋,“我军训已经结束啦,刚好明天可以和你一起回家。”

  ——可是他能今天晚上就回去的。

  谢笃之想。

  因为他现在已经顺利考上了大学,不必再像高中那样为了时间争分夺秒,选择最优最近的距离,和他一起往返。

  青年没有开口问为什么,或是试探他怎么会突然想到和自己一起回家。

  在这方面,他认为自己缺乏一些必要的勇气,而且也没有心理任何准备。

  对方来得确实有点太猝不及防了,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吃过了吗?”谢笃之难得踟躇。

  “我吃完晚饭才过来的。”李珩跑过去打开了客厅的屏幕,还有旁边掌机的连接器,准备稍微放松一会儿,“三哥吃过了吗?等会儿要不要一起玩?”

  上次和谢笃之一起玩马里奥还是在欧洲,一转眼,暑假结束都快有两个星期了。

  谢笃之回答他吃过了,在他身边坐下来,拿起茶几上的另一个手柄,有点出神。

  客厅和厨房的布局和李珩还在这里住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同,少年轻车熟路地摸进厨房,用破壁机榨了两杯水果汁,把没有另外加糖的那杯放到了谢笃那边。

  上次回家的时候谢笃之不在,关于舍友,关于军训的时候发生的趣事,他发现自己好像有很多话题想和谢笃之说。

  刚刚进门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念头,但是一坐下来,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好像话匣子也跟着打开了,有说不完的话。

  “三哥。”他喊了一声谢笃之,把青年从微微发愣的状态里拉出来,花了几秒钟组织语言,决定还是先从家里人开始说。

  “那天二哥不是也来送我报道了嘛?但是给人的感觉很奇怪,我好像知道原因了。”说起这个话题,少年有些兴奋,“虽然他没有和我说,但是我看见了其他人发的朋友圈,在照片里看见他了。”

  这个其他人,指的是谢思之的朋友。

  “什么?”谢笃之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在意。

  “他应该有喜欢的人了。”

  李珩言之凿凿,掏出手机,把自己特地保存的朋友圈截图给他看。

  那是张隔着玻璃拍的祖母绿首饰,透过玻璃的反光,能看清后面的人影是谢思之,他在买首饰。

  “我一开始还在猜他是不是送给妈妈,用来讨好她的,因为上次他带我去酒吧的事情被妈妈知道了。”

  他向谢笃之复述自己的推测过程,“但是我在电话里问妈妈,试探二哥有没有给她送礼物的时候,妈妈一点反应也没有,还说表示二哥根本不可能反省。”

  那家店只做女性饰品,首先就可以排除他在给自己买项链或戒指,再排除谢夫人,那就只有女性友人了。

  然而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李珩的印象里,自家二哥从来没有过关系比较亲密,能赠送首饰的“闺蜜”。

  答案可能只剩下一个。

  “我觉得网恋的可能性比较大。”他甚至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因为他暑假的时候都和我们在一起,和我们认识的也都是一样的人。”

  然而网友不是,人永远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选择网友,并且不被其它的人知道。

  尽管只是猜测,少年有理有据,并从蛛丝马迹中提炼出了相关证据,结论也很让人信服。

  前提是如果谢笃之没有在那天他提到谢思之不对后,特地去调查的话。

  “他还没有喜欢的人。”

  谢笃之摇头,又觉得这个说法不是很准确。

  “他没有重新喜欢的人。”

  “......什么?”李珩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青年的意思,“他还喜欢那个学姐吗?”

  “三哥是怎么知道的?”八卦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他没忍住好奇,往谢笃之跟前凑了凑,“不是说他们很久都没有联系过了吗?”

  联系确实是很久没有联系过了,谢笃之想到自己查到资料,微微一哂,“刚巧碰见。”

  他知道谢思之至今仍对初恋难以释然。

  时隔数年,再次遇见——而且还是在学校这样的环境,以他对谢思之的了解,至少得在心里悲春伤秋很久,然后开始耿耿于怀。

  李珩不自觉瞪大眼,一边有点想问为什么他连这种事情都知道,一边又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除了打游戏之外,谢笃之给他的感觉就是无所不能。

  就算有一天谢笃之突然告诉他,那种只在小说或者动画里出现的全息技术他们公司的技术团队已经研究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可能也不会表现得特别惊讶。

  “他是在去排队领校园卡的之后才开始走神的。”谢笃之说,把手柄放到了旁边。

  屏幕上的小人也停止了前进。

  李珩操控自己的小人从空中跳下,踩在蘑菇上,彻底将其压扁,也跟着站了起来,“怎么了?”

  “我去拿电脑。”谢笃之上楼,“马上下来。”

  “哦。” 李珩于是又重新坐回去。

  等谢笃之重新上楼的这段时间里,他把前面的怪物全都清掉了,只留下宝箱和金币,准备等青年回来的时候和对方一起领取。

  “看这个。”谢笃之点开之前下载的文件,鼠标停留在自己特地标注出来的区域,将屏幕朝少年的方向偏了偏。

  李珩看到了一份他们学校发的通知公告,掐头去尾,忽略掉那些空话,表达的意思是正式录用之前在通过了考核的硕士。

  那个被谢笃之特地用荧光笔标出来的名字是“陈雪”。

  “......陈雪?”少年下意识眨眼,心中有所猜测。

  世界上应该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可是大学舍友刚好是自己的粉丝这种事情都发生了,暗恋过的人刚好在弟弟的大学任职,且碰巧和自己遇见也不是没有可能?

  “之前截图发给过你。”谢笃之说。

  报道的那天晚上他其实就把消息发过去了,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图片,为的是对方可以在看到图片之后,因为好奇缘由而问自己,他们可以多聊一会天。

  然而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回复的消息。

  对话停留在一周多以前。

  “什么截图?”李珩拿出手机,点进某个置顶的对话框,“三哥刚刚发的?”

  他刷了很久也没有刷新出来,“没有啊。”

  他把手机屏幕举到谢笃之面前,“是不是没发出去?”

  谢笃之发现,对方的消息界面和自己的并不一样,他看不到自己发出去的那张图片。

  青年沉默了一下,数日以来,沉甸甸压在心上的介意好像瞬间就散去了。

  “应该是。”他这样回答。

  “聊天软件的审核机制问题吧。”李珩安慰道,“有一些词汇哪怕在图片上,也容易凭空消失。”

  “不过也有可能是三哥你本来就没有发出去,有时候图片发送失败旁边不会显示小红感叹号。”他问谢笃之要了手机,准备现场演示一下,“你要点到图片,然后看它是不是在转小圈,显示缓存失败......”

  他看到了那张图片发出去的时间,无奈的同时,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

  “三哥——我这么久都没有回消息,你都不问我一下吗。”

  他把手机还给谢笃之,还有点气,“就是,你问我一下,怎么不回消息,或者问我,难道不好奇为什么突然发这个吗?”

  他们的辅导员不叫陈雪,他看见肯定会好奇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阿笃,也会有失策的时候啊(那种语气)

  周一上班不在状态,所以下班回来晚了(理直气壮)下一更在24:00前

  然后再次声明没有任何,呃,就是,呃,那种含沙射影的意思!企鹅和WX吞消息都是正常行为,作者天天都被吞OTZ,尤其是网络比较波动的时候的图片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