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师尊他真不想当万人迷(穿越)>第141章 欲照浮生(三十八)

  隔日宁宵醒来,总算是把腿上的伤养好了,可以下地走路。

  “今天是十五,晚上有花灯祭,要出去玩吗?”洛闻箫怕他觉得憋闷。

  “好啊。”宁宵很快应下。十五月圆之夜...也是方城主她弟约他的时间。

  洛闻箫正在桌案上给他沏茶,沏好了就唤他过来坐下,又道:“若是他们派人找你或是给你送礼,你可以不理。”

  “也可以理,对吧?”宁宵微微弯了眼眸,知道那些人一心巴结,但洛闻箫摆明了油盐不进,只好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洛闻箫道:“你这是无聊想找人消遣?”

  “消遣说不上,这一个个的都指望我给你吹枕边风。”宁宵悠哉悠哉喝着茶。

  洛闻箫就说:“枕边风哪里说的上,明明上了床你就不怎么跟我说话。”

  “你这张嘴。”宁宵伸手去掐他的脸,却被洛闻箫顺势抱进怀里。

  洛闻箫把人抱怀里,这边揉揉那边蹭蹭,然后得出结论:“你好像又长高了。”

  “你不是还要去和方城主她们商讨事情吗?快去快去。”宁宵推他。

  “还没到点你就这么赶我,这是连床下都不打算跟我好好说话了?”洛闻箫按下他的手,逐一去轻捏他的指尖,低笑道,“下午和我一起去可好?”

  宁宵就道:“也好。”

  午后晴光潋滟,洛闻箫和方城主约好在湖上画舫里商谈,对宁宵来说就是纯粹的游湖了。

  “你们谈,我就不打扰了。”宁宵对方城主点点头,端着洛闻箫递来的一盏茶就晃悠到船舷边上。

  湖上夏荷清艳,可惜画舫高大,居高临下地看倒是没什么意思。

  宁宵正打算等洛闻箫谈完事情了再去找他划一叶小舟采莲游湖,下方碧圆莲叶忽然像两边荡开,蓝白轻装的青年划舟而来,一举一动都是矜贵端雅。

  “方少爷好雅兴。”宁宵简单和他打了招呼。

  “洛公子。”方少爷向他谦和有礼地一揖。

  宁宵一开始听到这个称谓还愣怔了片刻,很快想起这是由于昨晚上随口一说。

  方少爷将船上新摘的荷花向上递给宁宵,有些不敢看宁宵,轻声道:“在下看洛公子倚栏闲观风荷,就斗胆摘了一些献上。”

  宁宵是觉得风曳莲花好看,叫人摘了倒是缺点味道,但对方既然要装谦逊有礼给他看,那他就得主动一些,不然接下来的戏就不好唱下去。

  所以他没有接花,倒是笑问了一句:“方少爷,你船上可否还有地方容我?”

  方少爷一怔,旋即应道:“自然是有的。”

  宁宵脚尖一点,离了画舫轻灵跳到他船上,木舟一晃,波光粼粼漾开。

  方少爷还想伸手来扶他,但伸到一半又放了下去。

  宁宵留意到这个细节,隔着幕篱唇角微挑。

  他坐下去,示意方少爷划舟向藕花深处,在湖心处停舟,青年拿了一管洞箫吹奏。

  宁宵一边听一边折了几支莲蓬抱到怀里。

  曲终时宁宵意思意思夸赞了一句。

  “洛公子谬赞了,在下想公子心情郁结,且听一曲兴许能暂且开怀。”方少爷说。

  宁宵道:“你是如何得出我心中郁结?”

  青年的目光短暂地游移过他手腕上的紫链。

  宁宵知道了,对方是误会他被洛闻箫当作金丝雀一样软禁在身边所以郁郁不乐。

  没成想,方少爷下一句更是语出惊人:“我心悦公子,不忍看公子委屈至此,若是公子想离开,今夜流月莲开之时...”

  以前还是少司天时,这种场面宁宵见多了,这人虽然满口心悦之言,但眼中假意的温柔之下却是算计。而且这般直言,之前费心装的谦和温雅可就自相矛盾了。

  宁宵不想听下去,所以很是痛快地应下:“那今晚就劳请方少爷稍等了。”

  青年眸生喜色,连忙应下。

  宁宵已经摘够了莲蓬,有些忍笑道:“麻烦方少爷送我回去,免得让他起了疑心。”

  船一掉头就看到了画舫上站着的洛闻箫和方城主,洛闻箫脸色难看,方城主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家弟弟。

  洛闻箫扶着宁宵上了画舫,刚想说什么宁宵就把手中莲蓬塞进他怀里:“给你的。”

  然后宁宵就对方城主道:“城主是否有空?我有一事想单独与你说。”

  方城主点头:“请。”

  宁宵在与她进房间之前好歹安抚了洛闻箫一句:“先等我一会。”

  到了内间,方城主正想唤人上茶,宁宵就道:“不必了,我只是与城主说几句话。”

  方城主有些头疼地扶额:“可是家弟出言不逊?”

  宁宵笑笑:“方城主不妨今晚去流月莲盛开之地,亲口问问他。”

  他大致推想,那位方少爷应该是想把他骗去再拿下,好威胁洛闻箫。

  “这混小子,难怪他这几日忙着布阵。”方城主很快也猜出事情原委,恭敬向他盈盈一礼,“妾身多谢阁下宽宏大量,若是尊者得知,妾身这不成器的弟弟怕是保不住。”

  “城主不必言谢,左右我也没什么三长两短,大事化小即可。”宁宵就要告辞。

  “阁下请留步。”方城主拦下他道,“还有一事,妾身想还是由您解决最为合适。”

  宁宵点点头:“何事?”

  “浮月楼的朝薇公主对尊者有意,已经明里暗里多次表示,不过尊者都拒绝了。今夜的花灯祭公主也会前来,而且明显是为了尊者而来。”方城主微叹,“朝薇公主颇得浮月楼几位长老宠爱,妾身怕她和尊者闹僵了,危及襄城。”

  方城主从宁宵处理自家弟弟一事就可看出,宁宵处事有道,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朝薇公主...”宁宵沉吟,洛闻箫确实到了应该考虑婚姻大事的年纪。

  方城主道:“若是公主惹恼了尊者,烦请阁下劝解一二。”

  “好。”宁宵应下后就离开了。

  回去时洛闻箫正在剥莲子,见他回来幽幽道:“你就这么喜欢那姐弟俩?”

  “别瞎想。”宁宵将方少爷的事情大致说与他听,“他见我手上紫链,估计是误会了,所以特意装得谦和温柔,刚好与你给人的印象相反。”

  “本事不大,胆子倒是不小。”洛闻箫评价道,听了他后面那句话便道,“谦和温柔,你喜欢这样的?”

  宁宵摇了摇头:“很难用这些词汇去定义一个人。”

  “确实,你就是又温柔又心狠。”洛闻箫道。

  宁宵笑笑,并不反驳。

  他将手放在桌案上,支着下颌静静打量洛闻箫,忍不住道:“你确实生得好看。”加上修为,会招人喜欢不足为奇。

  “所以呢?”洛闻箫弯了弯眉眼。

  宁宵就道:“朝薇公主的事情我听说了,襄城,应该说北境大部分地区现在都是浮月楼所辖,你若是与她两情——”

  “够了。”洛闻箫打断他,声音冷了下去,“把我推给别人,你好离开是吗?”

  宁宵愣怔了一下,摇头解释道:“没有,我是在为你打算,有个人陪在你身边也好。”

  他想,洛闻箫一定要万人之上,有人在身旁长伴,这样就不会像年幼时一样受人欺辱、无人照顾。

  “朝薇公主...她眼里只有野心,婚姻不过一场利用。”洛闻箫看着他,忽然收敛了面上冷厉,轻声问道,“为何陪着我的,不能是你?”

  宁宵双眼微睁,怔怔道:“不一样,我与她们,不一样。”

  洛闻箫静静看他,忽然明白了宁宵从现在才开始正视他的感情,于是启口的声音平静却又含了些微的嘶哑,“你还把我当成孩子?你告诉我,哪一个孩子会对自己的养育者起念动心?”

  “我——”宁宵讶然张嘴,但就像是喉咙被捏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会对他抱有这样的感情?究竟是那里出了差错?

  洛闻箫看着他眼中的惊讶和苦恼,闭眼轻叹:“如何,你还要把我推给谁?”

  宁宵一时说不出话。

  洛闻箫就揭过这个话题,指了指瓷碗里刚剥的莲子问他:“要吃吗?”

  宁宵顺着台阶下,尝了一颗,入口才发现他没把莲芯剔去,苦得他直皱眉。

  洛闻箫递去一盏茶,口气缓和了些许:“苦就吐出来。”

  “再苦也是你亲手剥的。”宁宵就着茶咽下。

  洛闻箫很想说“你若是对我无意,就不要在这些小事情上顾念我”,但他不敢说,他知道宁宵的性子就是如此,温柔地为他人考虑。他怕他说了,宁宵连这一点点的关怀都要收回去,他太贪了。

  宁宵又吃了一颗莲子,发现这颗去了莲心,清甜爽脆。

  “其他的都是没心的,”洛闻箫看他一眼,又补了一句,“就像你一样。”

  宁宵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晚膳吃得也是沉默,宁宵时不时抬头就会发现洛闻箫在看他,然后他就会先行移开视线,然后洛闻箫就会更加沉默。

  甚至连突如其来的夜雨都是沉默的。

  “下雨了,”宁宵出声道,“那今晚的花灯祭…”

  门外侍者敲门,得了允许后进门通传说花灯祭改为花灯夜宴,城主府为朝薇公主亲临而设宴。

  侍者下去后,洛闻箫问他:“去否?”

  宁宵犹豫了片刻后道:“你先去,我稍后就到。”

  洛闻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好。”

  他离去后,宁宵吩咐侍者隔个一时半刻再去说自己有事不能赴宴,然后就在屋内闲坐敲棋,无人对弈他就自己和自己下着玩。

  终归是无聊了些许,无聊的时候时间过得极慢,宁宵第二次问侍者:“半个时辰过了吗?”

  侍者回道这才过了一刻钟。

  宁宵实在无聊,便戴了幕篱撑起伞,一个人出了城主府到街上走走。

  这场夜雨扫了很多人放花灯的兴致,河湖上的花灯被雨打湿,还未漂远就沉了下去。

  一个小女孩见状攥着衣角泫然欲泣,她的父母就让她又放了一盏,然后带她划了一叶小舟,撑伞护着那盏莲灯漂远。

  河岸上的许多孩子都羡慕地看着,可惜岸边没有那么多的木舟竹筏。

  宁宵手指微动,悄悄用水灵力改变河上的雨水轨迹,让那些莲灯在夜雨里漂远。

  他不禁想起很多年前和洛闻箫放海灯的场景,那时候洛闻箫还年幼,宁宵总担心一个浪潮拍过来就能把身形单薄的少年带走。



  每一次他们的河灯都放不远,因为洛闻箫会把它们带回去。宁宵问过为什么,他说“你亲手做了那么久的花灯,为什么要让它们离开呢?”。

  ——你亲手带大的孩子,为什么要让他离开呢?

  宁宵想起了那时洛闻箫的另外一句话:“也许它们也不想离你而去。”

  而方才洛闻箫问:“为何陪着我的,不能是你?”

  夜雨忽急,将他的衣袖和幕篱一起吹乱,宁宵又想起了洛闻箫几乎是低吼而出的那句:“你告诉我,哪一个孩子会对自己的养育者起念动心?”

  宁宵浑身一颤,油纸伞脱手而出,被风雨卷着漂远。

  他没用灵力隔绝,于是暴烈微凉的雨一下子浇在他身上,暂时平息了脑海里纷乱的念想。

  街旁有行人好心递过来一把伞,宁宵道谢接过,沿着来路走回城主府。

  回去的途中身上的雨汽已经半干,宁宵在廊下收了伞,绕过垂花回廊,在转角处遇上了神情着急的方城主。

  “您可总算是回来了。”方城主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救星。

  宁宵问道:“发生了何事?别急,你且慢慢说。”

  “慢不得,”方城主头疼道,“方才宴上朝薇公主求亲被拒,就动了歪心思在尊者的酒里下了咒。”

  宁宵追问:“什么咒?”若是一般欲毒情药,大不了他就转移到自己身上,熬过去就是了。

  “是魅妖的万相劫,”方城主语速很快,“此咒凶险,心生万相,若是欲念越重,生出的欲相越多,若不得解只会越来越严重。”

  宁宵微叹:“他在哪?”

  “就在你们的房间,已经被尊者用灵阵封锁......”方城主话还没说完,宁宵就瞬移了过去。

  整座院落被锁于重重幽紫雷霆中,溢散的灵力狂躁激荡,连风雨都被刚劲雷音喝断。

  也许是感受到宁宵的气息,那些灵力丝丝缕缕地向他的方向靠近,小心翼翼地勾缠着衣角和发尾。

  宁宵望着只有几步远的桃心木门,却踟蹰不前。

  方城主很快赶来,宁宵就问她:“朝薇公主呢?”

  “这死丫头…”方城主扶额,简直是头疼至极,“她敢下万相劫是自以为尊者修为至此早已断绝尘念,但没想到尊者执念深重,她自知不能承受已经逃了。”

  宁宵无言了一瞬,就问她:“若是他一个人,能否…”

  方城主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道:“若是时间越久,孽生更多繁杂欲相,恐遭反噬。”

  宁宵微叹:“方城主请回避。”

  “好。”

  她离开后,宁宵一步一步走近,伸手放在门上,却没什么力气推开房门。

  “若是时间越久…恐遭反噬。”

  宁宵搭在门上的手一霎筋骨舒张,直接震开门锁开了门。

  室内一片昏暗,外面的风雨声难以掩盖沉重呼吸。

  宁宵既然下定决心就不会反悔,只是他感觉有手轻轻抚上来,而且不只一双。

  那些手骨节修长,苍白匀亭,是洛闻箫的手。

  万相劫所生的欲相,应该是以本人为源幻化出了爱恨嗔痴各种幻象。

  宁宵走到桌案旁点起烛火,暖色的火光亮起,但丝丝缕缕的光芒被笼在屋中的迷雾吞噬殆尽。

  不过幽微的光芒还是可以看到床帐中的身影。

  宁宵走过去撩起床帐,看到洛闻箫微蜷着躺在床上,怀中揉抱了一堆衣物。

  宁宵知道那些都是自己的衣服。

  发冠被蹭去,长发缭乱如雨中墨兰,洛闻箫抬眼看他,微挑的眼尾红得像是血,蒙雾的眼瞳还有些茫然,在看清他后迷茫散去,深渊般的瞳孔里欲念浮沉,咬牙切齿般地狠声道:“出去。”

  可那些从迷雾中伸出的手却牵着宁宵的衣袖,指尖流连着竭力挽留。

  宁宵转身而去,身后就传来一声压抑又委屈的低笑。

  “啪嗒”一声,宁宵锁上了房门,又折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