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梵县的墓是下个星期开棺,待棺内随葬品整理结束,古尸便会被就地掩埋。

  贺峥要做的是争分夺秒的事,也想给许闻意一个惊喜,他瞒着没说,一个人在外面跑了四天。

  贺峥和许闻意待久了,他们俩互相改变了不少,要说贺峥学到了什么,大概就是许闻意的冲动。

  决定是临时下的,没和许闻意商量,昨天才从梵县回来,换下来的衣服草草丢进洗衣机,另外拿了干净的衣服装进书包,贺峥又走了。

  再一次去了梵县,这次去挖掘现场,贺峥目的明确。

  上一次杨老师在,他们和现场的考古工作者已经分享过在秦水镇的有关盛初的事,他们也很惊讶,觉得世事难料,也觉得有些缘分果然弯弯绕绕就是剪不断。

  这一回只有贺峥在,他想做的事只代表他个人,所以他找考古工作者商量,全程没提过杨老师的名字,只说想做这件事。

  好在工作人员比贺峥想象的还要好说话,其实也是,因为贺峥的意思是要把盛初的古尸从秦水镇运过来,只是希望这边的考古工作者可以配合他的时间,稍微等一等。

  处理完这边的事,贺峥没急着走,他在梵县逛了逛,在梵县的夜晚走了走,也抬头看过许闻意最喜欢看的星星。

  再到秦水镇是第二天下午,这一趟路程特别的远,贺峥一晚上没怎么睡,定的还是最早的车票。

  南京的夏天来的很早,秦水镇沐浴在一片温热的阳光下,还好不算晒。

  通向秦水村的路贺峥常走,去市博物馆是第三次。从昨天开始,贺峥就想着要怎么和馆长交涉这件事。

  先是希望他理解,再是希望他可以允许。

  贺峥从昨晚一直想到他进到博物馆,见到年迈的馆长后,那些台词全忘了,贺峥站住了身体,庄重的和馆长握手:“您好,馆长。”

  没有先介绍来意,贺峥选择先从去年十月,他来到秦水镇开始说起。

  “秦水村的墓是杨老师带着我们来挖掘的,摆在馆里的盛初的墓志铭还是我清理的。”

  老馆长便笑:“年轻人愿意做这些的少,你不知道,但是我见过你。老杨当时和我说过你和你的同学,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他挺好的,不过已经毕业了,还是在做这一行。”和外人提起许闻意,才会让贺峥有种许闻意是自己人的感觉,语气不自觉软下来,“我这回来,没告诉他,所以他才没跟着来。”

  老馆长静静地听着,知道贺峥是有话说。

  “说实在,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人有私心,我也有。所以我想要做这件事是情有可原,你要是能同意最好,不同意也没事,我最多有些受挫,一年半载总能缓过来。”

  这可是明晃晃地威胁了:“......”

  “说说看。”老馆长开始慌了。

  只见贺峥把身后的背包拨到胸前,拉开拉链,拿了一大瓶酒出来。

  老馆长吓得抖了一抖,贺峥笑得像个土匪:“我想先请您喝酒。”

  本着“吃过的盐比贺峥走的路都多”的原则,老馆长开始推拒:“老头子年岁不小啦,再喝一点,半夜下床能直接踩进棺材里。”

  贺峥说:“这是梵县的酒。”

  老馆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破地方,没听见,不稀罕:“嗯?”

  贺峥起身,从茶桌上拿了两只一次性杯,分别放到他和老馆长面前,打开酒塞,里面的酒香散出来,确实不是让人稀罕的好酒。

  两只杯子里各倒了一点沾底的酒:“您尝尝味道。”

  老馆长是知道的,他一把年纪,和年轻人的代沟何止一两个,这还不是最致命的,瞧贺峥一副来者不善的态度,他要是不识相点,很可能会被贺峥两指头戳死。

  老馆长把酒喝了,习惯原因,甚至仔细品了品,贺峥问:“味道怎么样?”

  老馆长眼睛一眯:“实话?”

  “实话。”

  “味道不怎么样。”

  贺峥点头:“我也觉得不怎么样。”

  “所以?”老馆长怀疑自己提前老年痴呆,怎么他就开始听不懂人话了。

  贺峥放下纸杯,这才开始说正事。

  “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我们前段时间在河南梵县挖出了一座古墓。”

  “略有耳闻。”但事实上他们这一行每年会挖出的墓不少,只是规格身份不同,有些知道的多,有些就和他们生时一样,不为人知。

  “墓主人姓盛。”贺峥怀疑自己是醉了,一口酒把他喝的伤感起来,“是在秦水村出土的那座墓墓主人的亲爹。”

  年迈的老馆长胡子抖了一抖,错愕程度不亚于一脚踩进棺材:“你说什么。”

  “就是这么回事。”贺峥给自己和老馆长又倒上了酒,这一回再喝,味道似乎就不一样了。

  “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去过梵县了,所以来这边争取您的意见。”

  “你是想......”似乎是难以置信,这话会从贺峥这样的年轻人口中说出来。

  贺峥说的郑重其事:“是的,我知道盛初的古尸还在您这边存放。费用我可以个人来出,我知道这具古尸对您而言放在哪里都没有多大作用,对我而言很重要。”

  “如果可以,希望您允许盛家两父子时隔六百年后再次相聚,希望您给他们这个机会。”

  第三次酒是老馆长自己给倒上的,这才明白贺峥让他喝酒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意思。

  尝尝梵县的味道,听听盛家父子分开六百年的故事,酒过愁肠,本来冷血无情的人都得哭唧唧一回,何况他年纪这么大了,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生离死别的故事。

  伤感又唏嘘。

  “你还是学生,费用就不用你费心了。”老馆长摆摆手,“酒给我留下,之后的事情我会和那边交涉,结束之后会有人通知你。”

  ......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新家,那房子看着平平无奇,比贺峥想象的许闻意喜欢的地方要差上许多。

  “事情就是这样。”贺峥没有具体告诉许闻意那几天发生的事,“反正秦水镇和梵县两边都同意了,费用也不用我出。不过我这一趟出门,路费花了不少,住宿费也挺贵,刷的都是你给我的卡。”

  “那些钱本来就是给你花的。”开口才知道声音哽咽,许闻意把贺峥的手握得很紧,轻声问,“贺峥,我是要回家了吗?”

  六百年前,盛初因病去世,随后明朝动荡明成祖迁都,满朝上下官员,连同南京当时许多商户跟着北上,这一场迁都导致了许许多多的分别。

  自此盛初长埋地底不见天日,连同着他这段不算长的人生一同被淹没在黄土里,无人知晓。

  六百年后,国家出现了众多优秀的考古工作者,他们在不断挖掘中找寻历史真相,就算是一座连墓志铭都没有的墓葬,他们亦能在时间的推移中为当年的遗憾寻找一个答案和终结。

  六百年后,盛如期终于要回家了。

  不思量,自难忘。

  这一场时隔六百年的团圆最终引起了考古栏目的关注,老馆长没忘记他喝了贺峥的酒,采访是他和梵县当地的考古工作者一起做的,在节目最后却提到了贺峥和许闻意的名字。

  “江山代有才人出,就是有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国家才会日渐繁荣昌盛。”

  贺峥的名字网友或许会陌生,许闻意这号人可是在热搜上待过一回的,一来二去,许闻意又火了,工作室赚了笔小钱,给贺峥买旅游的机票都绰绰有余。

  这一次时间刚好,六月底正好高考结束填志愿的好时候,杨老师在那边喜上眉梢,不断庆幸当初没让许闻意去西安的伟大决定。

  面对着哗啦啦的专业申请,终于够他扬眉吐气一回。

  这天晚上,贺峥正和许闻意在院子里吹风。许闻意租的房子外表破旧,里面也好不到哪里去,唯一让他喜欢的是房子里带了个大大的院子。

  白天晒太阳,夜里看星星。

  风吹过树梢,雨落在屋檐。

  房子经过他俩大半个月的改装逐见雏形,院子里的秋千是许闻意买的,说是小时候家里就有一个。

  一开始贺峥觉得这就是女孩子玩的没用的东西,但这个家里赚钱的不是他,就也没多嘴。

  后来才知道秋千好,和许闻意干点什么都喜欢往秋千上荡。

  贺峥脚尖点地,往后用力,秋千迎风荡了起来:“如期。”

  许闻意这些日子过的平静又舒心,和爹终于团圆了,人和心都在贺峥身边满足感十足地待着。

  秋千很大,他侧躺着,枕在贺峥膝上:“在呢。”

  许闻意想在院子里种花,目前还在耕土阶段,只种了做菜要的葱姜蒜。

  还想要种树,但那玩意面积大,也还没想好要种什么。

  贺峥撩着他额前的碎发,望着眼前属于他俩的家:“费这么多心思倒腾这个地方,以后搬家会不会很难过?”

  这个地方离许闻意上班的地方远,上下班都要坐公交,贺峥自己还好,就是怕许闻意会不方便。

  “买下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盛少爷从来不在意。

  贺峥打扰了:“......”

  许闻意问:“没事了?”

  贺峥说:“嗯。”

  “那我有问题。”

  “你问。”

  “看你改了个网名,以前那个是什么意思。”

  “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许闻意就不问,他还是比较喜欢现在这个文绉绉的,看着就充满了恋爱的甜腻气息,非要听贺峥亲自说一说。

  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

  长风九万里,里里入心底。

  --------------------

  啦啦啦,我超级超级喜欢这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