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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角的萨克斯仍在孜孜不倦地吹唱着悠远绵长的歌曲,明亮的耀眼的灯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照在许闻意好看的脸上。

  地点和时间都刚刚好。

  贺峥也说:“好。”

  许闻意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因为干脆利落地拒绝贺峥,心生愧疚;听到脾气里自带原子弹的贺峥说好,又心生恐惧。

  惊恐着抬头,错愕地问:“你说什么?”

  他不认为贺峥是因为玩笑才说的喜欢,但又意外贺峥的那个“好”。

  贺峥又说了一遍:“我说好,没关系。”

  贺峥这么好说话,真把许闻意惊到了,莫名心跳加快:“我......”

  半天没“我”出下一个字,许闻意只惶恐他胆大包天对贺峥的拒绝,却没明白喜欢是哪个喜欢,喜欢又因为什么而产生。

  店员在此时端了菜上来,热气腾腾,香味扑鼻,明知道这样不对,许闻意还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可怜巴巴地抬眼看着贺峥:“我刚......我还......”

  贺峥受不了他这幅装模作样的姿态,故意凶他:“有事说事。”

  许闻意斟酌着,小心翼翼地,恨不得两根食指戳个没完,老实巴交道:“我要是不喜欢你,还能吃这个吗?”

  这种情况下,他眼里还是只有吃,没有贺峥。

  贺峥只有出得气没有进的气了:“吃吧吃吧。”

  许闻意委委屈屈地吃,挑最小块的肉夹,吃东西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动静,恨不得嘴巴都不动一下。

  贺峥冷笑:“那我走?”

  许闻意这才放开了吃。

  回去还是贺峥背的许闻意,南自坡里叫不到车,他们往外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停车点。

  两人坐车回去,不知是累了,还是刚好没话说,车厢里静悄悄的,司机师傅似乎是忘了,既没有放歌也没有放广播。

  回到家里,一切照旧,只有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事——贺峥卷着铺盖要走。

  许闻意:“?”

  “你干吗?”许闻意不解地问,语气和当初不明白贺峥为什么要和他分开两床被子睡一样。

  这三个字听的贺峥倍感凄凉:“去客厅睡。”

  许闻意仍然不懂:“为什么要去客厅?”

  贺峥的心头简直雪花片片下,很快就结霜结冰坚不可摧:“那我不去?”

  许闻意狂点头:“当然不去。”

  那天晚上,躺在窗边那侧的贺峥久久地失眠,望着窗帘缝隙里传进来的模糊的银白色月光沉沉地惆怅。

  我到底喜欢了个什么玩意?

  他这根本不是告白被拒绝,明明是往供电局里交水费,人家告诉他此路不通。

  许闻意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或许他认为的成亲只是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就和他现在和贺峥过的那样,所以不喜欢也没事,反正他俩还在一起。距离感边界感,因为关系模糊后的分寸感,他根本不在意这些。

  贺峥这是告白了个寂寞。

  往后的日子在许闻意看来过得挺快的,又或者这一段日子对他而言都是一个样,天亮时醒,天黑时睡,吃好喝好玩好。

  贺峥就凄惨得多,他夜夜饱受着为什么的折磨。倒是没后悔会喜欢许闻意,但他就是不明白要怎么做才能让一个不懂感情的人开窍,同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

  许闻意每晚都在他枕边睡,近在咫尺,就算贺峥背对着他,仍然能听见他每一次熟睡时的呼吸声。

  许闻意干净到压根没对贺峥设防,贺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但日子还是一天天在过,许闻意的脚伤在逐渐变好,开始尝试下地。这次是脚踩实地,不是种田下地。

  伤的是脚指头,所以他总是脚后跟用力,这样导致他走路的样子很奇怪。

  贺峥跟在他身后没良心地笑:“你不是记吃不记打吗?现在知道疼了?”

  许闻意绷着下颚往后仰,整个人的姿势变态又别扭,艰难地说:“我我没怕疼啊。”

  “那你脚踩下去。”贺峥说。

  许闻意又不肯:“那不好吧?”

  贺峥只好和他晓之以情:“要开学了,我也不能天天带着你,就李枕枕那货还没轿车高,还能背着你跑吗?到时候你只能在寝室里吃泡面,嘴馋想吃点好都不行。”

  贺峥太了解许闻意了,食物对他的诱惑是无穷尽的,许闻意立马就把脚落实了,咦了下:“好像也不疼?”

  贺峥想摸许闻意脑袋的手收回去了,在他这里,他已经向许闻意告过白了,就算许闻意不懂,他也不能做这些让他们之间关系变得更复杂的事。

  “自己小心点就行。”贺峥没再管他,躺回床上刷手机,让许闻意在房间里多走几圈,自己安排锻炼时间。

  这是寒假结束后的最后几天,两天和平又安静地度过了短暂的一段时间。

  踏上回学校的列车,拉上行李箱,他们避过了春运返程的高峰期,这会儿车站的人流和平时差不多。

  贺峥把许闻意护在身边,怕他被人踩着,再伤了脚。

  回学校最先见到的人是李枕枕,他就翘着二郎腿,在他俩寝室里面等。钥匙一直放在门框上没拿走过,几个人寝室串来串去都熟。

  贺峥把许闻意的行李箱一块拉了进来,行李都在上面,随后进来的才是许闻意,身上就背了一个背包。

  许闻意看到李枕枕就开心,想跑下去,半路被贺峥一胳膊拦住了。

  李枕枕当即一个“哟呵”,挑了个眉,用眼神和贺峥对话:小伙子挺小心眼啊,醋味那么大呢。

  贺峥直接瞪他,和许闻意讲话时脸色都没好:“伤好没好,蹦什么蹦。”

  许闻意讪讪地站在原地,回想起来,这才是他最熟悉的贺峥,也挺开心,哄着他玩:“我知道啦,我慢慢走过去?”

  贺峥抬起的胳膊放下了。

  见许闻意能走,李枕枕知道他这是伤好了,指了指身边的干净地让他坐,又分了他一半瓜子:“吃吗?”

  四十多天没回来的宿舍积满了厚厚的灰,李枕枕很实在,只帮许闻意擦了床铺和桌子,没管贺峥。

  许闻意扭头看了贺峥一眼,他一向没有帮忙的觉悟,实际上也有理所应当地认为,贺峥干活时不需要他参与。

  但他似乎把贺峥当成了人生的指示牌,他经常知道哪条路是正确方向,但在十字路口,看到贺峥像路标似的站在他所认为的正确的道路上,他又会非常的安心且开心。

  这样的眼神同时也让贺峥很受用,他抬抬下巴:“你玩去吧。”

  李枕枕终于觉得自己多余,这两人话没说两句,相互对视的眼神不断拉着黏腻的糖丝,真是非常令人嫌弃。

  贺峥把行李箱放好,转身去卫生间拿抹布,李枕枕和许闻意两人就坐在质量不知道好不好的桌上,磕着瓜子聊过年发生的趣事。

  李枕枕的趣事很无聊,许闻意听了才知道他不是在酒吧就是在KTV,不是吃饭就是在喝酒,李枕枕一直没能消停下来,日夜颠倒作息混乱,每天都睡不够。

  许闻意的趣事更无聊,不是在家就是在家,偶尔发生点在家之外的事,不是在自家小区广场,就是在自家小区超市。

  李枕枕惊叹道:“我的天,一整个过年,你就出门两趟啊?”

  许闻意差点想把腿怼到他脸上:“我受伤了啊。”

  李枕枕忙道:“不不不不不,老乡儿,我觉得你就算不受伤也不是那种喜欢在外面浪的类型,你好宅的。”

  许闻意想问什么叫宅,李枕枕继续说:“我们出去玩就是奔着通宵喝酒去的,但你不一样啊,我和你出去几次,你烟酒不碰,还总犯困打哈欠。”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许闻意觉得李枕枕说的挺对,便问:“那贺峥呢?”

  李枕枕:“贺峥什么?”

  许闻意问:“贺峥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俩把贺峥当做空气似的聊,李枕枕瞥了眼勤劳擦床的贺峥,啧啧道:“贺峥这个人吧。”

  贺峥这个人想骂人了:“李枕枕。”

  李枕枕贱兮兮地:“诶。”他没得到贺峥回应,又说下去:“他其实是能玩的那类人,但他不愿意和我们玩。”

  见许闻意一脸“学到了”的表情,李枕枕好为人师地分析:“这厮又能喝,又能玩,说通宵就通宵,根本不是玩不起的人。”

  许闻意眼神里充满了求知的渴望,李枕枕很受用:“但他这种人怎么说呢,其实就是装比。”

  贺峥一抹布直接扔下来,李枕枕接住,跳下去洗了给他扔回去:“你看,这就是装比。”

  贺峥嗤笑:“我看你更装比。”

  李枕枕有些事还没八卦到,又没得问,只好继续试探:“但贺峥和你不一样啊,他是不屑和我们玩,和你倒是百无禁忌。”啧了声,“还放烟花,笑死,他什么时候学会干人事的。”

  许闻意这瓜子是磕不下去了,整个人贴着桌背,一脸“这是你说的,和我没关系”的模样:“枕枕,你......”

  李枕枕:“你什么你,离我那么远干吗?”

  在贺峥家里的所有的肆无忌惮都被封存在了聿市的那个小房间里,回了E市的许闻意还是那个不敢招惹贺峥的许闻意。

  他还是和李枕枕关系更好,还是不会陪贺峥学习和贺峥一块吃饭。

  在这个寝室里,他们还是有种很奇怪的从属关系。

  许闻意无所适从地笑着:“我觉得贺峥挺好的。”

  李枕枕浑然不知:“我也觉得他挺好的啊。”

  又说:“这和他不干人事并不冲突啊。”

  阴影落下,视线一黑,李枕枕在新开学到达学校的第一天被贺峥KO在寝室里,连一声挣扎的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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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过年那段为什么写那么长,反正开学啦,后面的节奏就很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