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铭做事向来雷厉风行, 约的吃饭的时间就是打完电话的隔一天之后。

  和苏池温存了两天,庄鸣爵愉快放行,反正从一开始他也并不打算拦着苏池不让他回去。

  沈正看了一眼后视镜,后座上庄鸣爵正低着头看平板上的文件, 看上去和平时似乎没什么区别, 唯独耳朵上时不时闪烁的蓝牙耳机, 显得有些扎眼。

  庄鸣爵从前是不太用这些东西的,他不听音乐, 除了开车的时候偶尔接电话,这幅耳机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办公室里吃灰。

  而这两天,上除了开会, 庄鸣爵基本上都把耳朵给塞着。

  不光沈正,秘书处乃至公司上下都很好奇庄鸣爵究竟在听什么。

  直到昨天临时有个小会,庄鸣爵进了会议室才把耳机摘下来, 和手机一起放在文件旁边。

  他一抬手, 正好看见手腕处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一点墨水痕迹, 庄鸣爵站起来:“稍等, 我去洗个手。”

  庄鸣爵刚进洗手间,秘书处买的咖啡就送来了,新来的小姑娘有些毛躁, 一个手滑, 咖啡被碰翻,顷刻间弄脏了庄鸣爵的文件。

  二助眼疾手快伸手抢救庄鸣爵的手机, 结果不知道是碰到哪儿,蓝牙耳机突然变成了外放, 一声酥到骨子里的呻/吟从手机听筒里漏了出来。

  这声音足够大, 会议室内瞬间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中。

  咖啡滴滴答答的都没人去擦,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足够好看。

  庄鸣爵盯着一张人畜勿近的禁/欲脸,看文件签合同都不离身的耳机,居然播放的是这些东西?

  沈正表情僵硬,只觉得头皮发麻,尽管只漏了不到十秒钟,他还是能听出来,这声音他喵的除了苏池还能有谁?

  大概其他人也猜到了,几个高层之间相互使了个眼色,一脸看破不说破的暧/昧笑容。几个年轻一点的低下头,即便如此也掩藏不住他们八卦的兴奋劲儿。

  沈正一阵头疼,他几乎能想象等会儿会议结束公司匿名群里会热闹成什么样。

  【庄总——录音小能手】

  【有姐妹组团黑庄总的手机吗?求带】

  【关于我们禁/欲系庄总私下有多会玩儿这件事(小脸通黄)】

  正绞尽脑汁想着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庄鸣爵的形象,就听见会议室大门从外面打开,庄鸣爵一边擦手一边走进来。

  男人直到坐下,才隐约感觉到房间内的气氛不对劲,他挑眉:“怎么了?”

  “没,没什么。”主管商务的副总笑着摆摆手,“新来的小秘书打翻了咖啡,弄坏了您的耳机。”

  庄鸣爵低头,才看见自己的文件连同耳机一起泡在撒了满桌的咖啡里。

  “我手机呢?”

  “这里,”二助忍着尴尬,把手机抵还,庄鸣爵打开看了一眼,似乎终于发现一丝端倪。

  “忘了关音频了,”庄鸣爵随意的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刚刚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这谁敢说有?

  一屋子人出奇的一致,连连摇头说没有。

  “听见了也没什么,反正——”庄鸣爵淡笑着,原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想起这是苏池专门录给他的哄睡音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冷的威胁道,“听见的话,还是卷铺盖走人吧!”

  “没有,没有没有!”

  “恩,”庄鸣爵放下手机,表情这才好看一些,他双手合十,“把桌子收拾干净,准备开会。”

  回忆结束。

  沈正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他跟着庄鸣爵六七年,私事公事全包,一向得心用手。尽管十分高兴庄鸣爵在感情上得偿所愿,也理解他和苏池之间小情侣浓情蜜意做点出格的事情也很正常,但是——

  他不能让别人觉得庄鸣爵是个不分场合乱发/情的老色/批啊!

  沈正感到一阵压力,他管公管私如今还要操心老板的形象问题。

  不然找个时间,让庄鸣爵给他涨涨工资好了。

  ——

  鸿城东南角某医科大学的附属研究所,周棱在国内的工作基本上都在这里展开。

  庄鸣爵约了他今天的时间,要和他详细聊一聊苏池心脏的问题。

  庄鸣爵进来的时候周棱正在看庄鸣爵提供的那位患者病例,他见庄鸣爵进来,并没有站起来,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庄先生。”

  庄鸣爵似乎没听见,并没有打算和对方寒暄,他坐下来,直接了当的问道:“结果怎么样?”

  “我和之前几位医生的观点一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没有症状的话并不需要治疗,当然,如果您坚持,我还是可以为这位患者安排手术。”

  病例上并没有标明患者的个人身份信息,庄鸣爵从一开始就留了心眼儿,他总要先掂量一下医生的水平,再考虑让不让他见苏池。

  这种事情在这些权贵家族也很常见,周棱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客气道:“如果您还有疑问,可以把病人直接带过来,我会亲自给他再做一次检查。”

  庄鸣爵没说话,只是冷着脸,有些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周棱。

  周棱全程表现的很淡定,他始终保持微笑,任由庄鸣爵看着他。

  “你在德国待了十二年,上学五年工作七年,”庄鸣爵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慢悠悠的复述着调查来的信息,接着漫不尽心的问道,“一直做的都是心外科?”

  “是,”周棱笑着,尽管这都是简历上有的东西,他依旧认真的回答道,“心外科是我唯一感兴趣的研究方向,出国前我就决定好要学这个了。”

  “在国外读医学可不便宜,”庄鸣爵微微偏头,“你家境一般,家里居然供得起。”

  家境一般。

  周棱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字眼,他皱了皱眉警戒道:“你调查我?”

  庄鸣爵笑了笑并不会回答他,继续道:“没想到你还比我大两岁,今年都奔三了,真是看不出来。”

  周棱抿唇,握着档案的时候不自觉的紧握成拳,他早感觉到庄鸣爵在这儿不是和他聊病情这么简单,却没想到对方把敌意暴/露的这么明显。

  庄鸣爵从西装内袋里拿出烟盒,慢悠悠的抽出一根。

  周棱厉声:“不好意思,这里不让抽烟。”

  庄鸣爵一愣,抬眸嘲讽的看了一眼周棱,冷笑一声将烟咬进嘴里。

  “既然在国外呆了十几年,年纪也不小了,没想过在国外成家?”庄鸣爵挑眉看向他,“你的条件,想结婚应该很简单吧。”

  周棱哼笑一声,不咸不淡道:“这种事还是要看缘分,再加上我工作忙,平时也没心思放在这个上面。”

  庄鸣爵冷笑一声,锐利道:“借口。”

  周棱没反驳,算是默认。

  “如果你真有想法,我也可以给你安排,男的女的,随便你选,鸿城这么大,总能挑到你满意的。”

  “您不觉得自己太多管闲事了吗?”周棱终于忍不住了,他怒目而视,“咱们不妨把话摊开来说吧,我是不会放弃苏池的。庄总大可不必拐弯抹角的试探我。”

  庄鸣爵勾唇冷笑:“你也承认你挖我墙角?”

  周棱笑了笑:“你和苏池并不是情侣,哪儿来的挖墙脚这么一说?我确实喜欢他,但是我正大光明,也根本不在意你知不知道。”

  “原本,我是不需要跟你费这么多话的,”庄鸣爵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奈何周棱算得上是贺兰铭的人,要是因为动了他得罪了贺兰铭,实在是得不偿失。

  这一点周棱也知道。

  他轻笑一声,口气有些轻蔑。

  “我认为既然喜欢就应该去争取,所以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不只是你,我的朋友家人,苏池的朋友家人,我都可以当着他们面承认我喜欢他,我认为这是情侣间最起码的坦诚,这一点我能做到,”周棱歪了歪头,有些挑衅的看着庄鸣爵:“你能吗?”

  “你和苏池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你说得出口吗?”

  面对周棱的咄咄逼人,庄鸣爵的目光骤冷。

  他和苏池的关系不正当,这一点,他从一开始就是清楚的。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从来都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要的,就是苏池在他的身边。

  不过这些话他根本不会和周棱提起,这是他和苏池之间的私事。

  周棱见庄鸣爵半天没有反驳,自以为戳中了对方的软肋,他笑了笑,颇有些语重心长道:“我想你对苏池应该多少也有点感情,不过你的方式很成问题。与其拖着浪费苏池的时间和精力,不如放手。我相信,未来苏池会感谢你的。”

  “放手?感谢?”

  庄鸣爵笑了,这个男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居然敢这么理直气壮的指点他和苏池的人生。

  “当然,”周棱耸了耸肩,“我也并不打算做什么正人君子,特别是面对你。你和苏池的事情,我会找机会,一五一十的转告给贺兰先生。”

  周棱站起来,颇为得意的低头看了一眼坐着的庄鸣爵:“你不敢面对的东西,我会帮你面对。”

  “预约的时间结束了,”周棱看了一眼时间,从身后的衣架上拿下外套,“我还有别的事情,先失陪了。”

  说完,周棱没再看庄鸣爵的反应,径直打开门离开了。

  诊疗室的门砰的一声关闭,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医疗类建筑特有的酒精味钻进鼻腔,莫名的,让人耳清目明。

  庄鸣爵食指中指将嘴上烟拿下来,不紧不慢的掰成两半,撵出一小撮烟丝,直接放进嘴里,细细的嚼起来。

  烟叶苦涩浓烈,比起灼烧过的尼古丁劲更大。

  即便很多烟民也接受不了干嚼烟叶,庄鸣爵偶尔试过一回,感觉比薄荷糖那种甜津津的口感够劲儿的多。

  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庄鸣爵站起来走出去,他站在研究所的走廊上,探头朝窗外望去。

  这里能看见研究所的露天停车场,周棱的银色保时捷正好开出来,左拐弯汇入车流之中。

  庄鸣爵看着窗外的梧桐,伸手拨通了沈正的电话。

  “查查他朝哪儿走了。”

  “刚过兴民大道,现在朝东去了。”

  朝东,那是去青城方向。

  庄鸣爵手机正好跳出一条短信,是苏池的。

  【到我爷爷家了,给你报个平安。】

  今天是贺兰铭叫苏池回去吃饭的日子,好巧不巧,周棱也往青城去了。

  庄鸣爵眯了眯眼:“那天让你打听的事情,你问了吗?”

  “问了,”沈正冷声,“是厨房做饭的阿姨,虽然没听到现场,不过一群人私下议论过,应该八九不离十。”

  “帮我联系他,”庄鸣爵目光变冷:“那天周棱和贺兰铭聊了什么,我全部都要知道!”

  ——

  贺兰铭现在这栋宅子是买的一个钢琴家的旧居,虽然和从前贺兰家的本宅风格不太相似,却处处透着一股文艺气息,很适合修身养性。

  吴叔早就听贺兰铭说苏池今天要回来,高兴的不行,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从苏池进门开始,他爱喝的茶,喜欢的点心,准备的一应俱全,和小时候几乎没什么分别。

  一别十几年,贺兰铭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对这个小孙子还是心疼和爱护的,贺兰铭终于抓到机会,把苏池这么多年的经历都细细问了一遍。

  两个人一直聊了一个多小时,苏池坐在院子里,遥遥看见一辆银色的保时捷开进宅子内,他微微皱眉疑惑道:“还有别的客人。”

  贺兰铭抿了一口茶老神在在的笑了笑:“熟人,你也认识的。”

  苏池微微挑眉,他上次就说了暂时不公开,贺兰铭应该不会叫家里的亲戚过来,除此之外,还有谁既认识他,又能帮他守住这个秘密?

  苏池眯了眯眼,心里渐渐有个猜测。

  果不其然,没过十分钟,吴叔就领着周棱来到前院。

  周棱一身正装,笑着冲贺兰铭欠了欠身:“贺兰先生。”

  贺兰铭点了点头,算是受了周棱的礼,他招手指了指苏池:“这位,我孙子,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吧?”

  “是,”周棱冲苏池一笑,“确实见过的。”

  苏池没说话,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两个人之间的各种眼神交流,要是他猜的没错,贺兰铭从叫他回来吃饭的时候,就想好要把周棱一道喊过来。

  这两个人,绝对之前私底下见过面。

  “周棱说在鸿城遇见你了,你的事儿就瞒住,”贺兰铭笑着解释,“不过他是个稳重的人,你的事儿甭担心,他不会说出去的。”

  当着贺兰铭的面,苏池并没有表现出排斥,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礼貌又疏离:“你好。”

  周棱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很显然,苏池并不想搭理他。

  “既然人到齐了就开饭吧。”贺兰铭拄着拐杖站起来,另一只手抓住苏池的肩膀,意味深长的捏了捏。

  “周棱是特地为你来的,”贺兰铭压低声音,别有深意道,“你的私事儿我不掺和,就是给你提个醒。”

  这么一说,苏池瞬间明白了贺兰铭的意思。

  周棱十有八九,已经和贺兰铭透露过他喜欢自己的事儿了。

  这种先斩后奏的举动实在让苏池很不爽,他当即冷下脸,到了饭桌上,也没有给周棱一点好脸色。

  “抱歉,是我唐突了。”周棱大概也知道苏池不爽的原因,他耐心的解释道:“我并不觉得这种事情需要瞒着谁,既然贺兰老先生问了,我就照实说了,仅此而已。”

  周棱看着对面的苏池:“我喜欢你,这一点,从一开始我就说的很清楚了。”

  “是呢,”苏池勾唇,一手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面前的玉米浓汤,他冷声道:“可是我也记得我拒绝过你了。”

  主位上的贺兰铭一愣,他的这个小孙子很少这样让人下不来台,多多少少都会给人留点面子,除非——

  他是真的生气了。

  贺兰铭微微蹙眉,他根本就没想到,苏池会这么反感周棱。

  贺兰铭立刻想起周棱跟他提过的事情,他放下筷子,严肃道:“听说你在外面和别人胡搞,有没有这回事儿?”

  这倒不是帮着周棱说话,贺兰铭自己确实也关心。

  “胡搞——”苏池挑眉看了一眼对面的周棱。

  周棱咽了咽口水,不自觉的有些心虚。

  苏池了然的笑笑,不甚在意的喝了一口汤:“那得看您怎么定义「胡搞」这两个字了,反正我过的挺开心的。”

  “真有?”贺兰铭皱眉,“是谁?反了天了你,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苏池耸耸肩:“您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吗?我以为我们表现的很明显了。”

  明显?

  贺兰铭脑子里飞快闪过和贺兰璧有关的记忆,出现最多的就是——

  吱吖——

  餐厅的门被打开。

  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迈着长腿走进来。

  贺兰铭座位正对大门,一眼就看清了来人的身份。

  庄鸣爵。

  “好巧,正赶上你们吃饭的时间了。”庄鸣爵笑了笑,冲主位上的贺兰铭躬身,“不好意思贺老,我不请自来,您别怪罪。”

  贺兰铭张了张嘴,刚刚苏池的那个问题,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脑子里乱的很,根本无暇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

  庄鸣爵的目光随即转向苏池,随即抬脚冲他走去。

  “你说的回家,可没说是和别的男人一起吃啊,”庄鸣爵挑起苏池的下巴,“苏苏,你骗我,恩?”

  苏池下意识的撇了一眼对面的周棱,他很清楚,庄鸣爵这一出绝对是冲他来的。

  下一秒,苏池的目光就被掰正,庄鸣爵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带着微微警告。

  “我教过你的,和我说话的时候不准想着别的男人,忘了?”

  苏池眨了眨眼,立刻配合道:“对不起。”

  “对不起?”庄鸣爵勾唇一笑,“那可不够。”

  苏池还没说什么,庄鸣爵就突然低头。

  在贺兰铭和周棱惊讶的眼神中,庄鸣爵微微张嘴,狠狠的吻上苏池的唇。

  作者有话说:

  庄总:大渣攻的剧本演起来就是格外顺手【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