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季家后, 季闵屿和方临镜没有再去什么地方,直接回了方宅。

  到了门口,方临镜先是停下和五爷嘱咐了些事,就在这时, 一个长相富态, 衣着贵气的中年男人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本来正在和旁边的人说些什么, 神情还有些凝重, 走到近处余光看见了方临镜, 脸上便扬起了笑容, 出声问好道:“方少爷, 真是好久不见。”

  方临镜听见声音, 转过身来,“丁老板。”

  这位丁老板看了一眼季闵屿,显然是知道了方临镜的这桩婚事, “真是抱歉,我今天坐船到了这里才听说二位的新婚之喜,没有来得及准备贺礼, 如果有时间, 可以赏个脸一起吃顿便饭?届时连同贺礼一起送上。”

  他的语气很自然,在这座城里的人还没有接受这件事的时候, 他却态度真诚大方, 一看就知道是个成大事的人。

  “丁老板言重了, 您出口相约, 我们肯定不会拒绝。”

  “那确定了时间我就让人过来。”

  说着丁老板又不禁看了季闵屿几眼, “说起来, 我看这位少爷好面善。”

  他眯着眼睛嘶了一声, 想起了什么, “倒是有点像我的一个旧友。”

  季闵屿听见这句话,突然抬起眼睑,脑中灵光一闪,但是给出反应却很平淡,“那真是有缘。”

  丁老板弯了弯眼角,“确实是缘分,下次相聚的时候,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多喝几杯。”

  今天他不是专门来见方临镜的,还有事情要办,所以没有和方临镜没有寒暄多久,就离开了。

  他走之后,方临镜给季闵屿解释道:“那位名叫丁瑞,是位大商户。虽然主要的生意不在这里,不过偶尔会来这儿见见朋友,和我父亲关系还算好。”

  所以方临镜才和丁瑞认识,这样的人季闵屿认识一下也不坏,所以就没有拒绝丁瑞的相约。

  季闵屿看了一眼这位丁老板的背影,心里猜测他说这个旧友很大可能和自己那个亲生父亲有关。

  本来他还以为要出了这座城才有机会找到他亲生父亲的线索,没想到这就出现了。

  方临镜有他要处理的事情,季闵屿也有自己要思考的问题,所以他就先回了房。

  跟在身边的肖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房间,“少爷,这就是你住的房间吗?”

  方家家大业大,房间里的装饰布置各个不凡。

  “是方临镜的,这几天我也住这里而已。”

  “什,什么?!”肖昱听见这句话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显然是被吓到了,“少爷这几天你没事吧?方少爷没对你怎么样吧?”

  季闵屿把自己要来的东西大概清点了一下,虽然经过了季禀辰的手应该不会出错,但是还是自己心里有数比较好,听见肖昱的问话,抬了抬眼皮,“他能把我怎么样。”

  肖昱不敢说话了。

  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了口,“少爷,其实既然二少爷回来了,您可以不继续留在这儿的。”

  季禀辰一回来就因为季闵屿的事在家闹翻了天。

  肖昱也有所耳闻。

  当时的场景,平时对父母长辈最是乖顺的二少爷东西摔了一地,谁也没给好脸色。

  就因为这件事,肖昱知道季禀辰肯定会为季闵屿想办法的。

  “我要是想走,肯定就会走,不用替我操心。”

  季闵屿一开始没走,是因为身无分文,又没有亲生父亲的线索。

  现在又碰上了丁瑞,那肯定要留在这里先了解了解情况。

  还有个原因就是方临镜。

  虽然这个方少爷身上有无数谜团,让人看不懂,但是季闵屿受过几次他的恩惠,不会就那么一走了之。

  “对了。”季闵屿突然想起件事要问,“肖昱,婚礼当天你到哪儿去了?”

  肖昱这才想起这件事还没给少爷交代,连忙解释道:“少爷,都是我的疏忽。不过说起来奇怪,当天有人吩咐我要去一个房间抬什么东西,我一进去没多久就没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天就黑了。”

  “你记得那个人是谁吗?”

  肖昱想了想,摇了摇头,“是在府里没怎么见过的面孔。”

  这么看显然是故意支走的。

  晚上快要到用饭的时候,外面来了人。

  劫匪现在的头目意外死亡了。

  季闵屿特意问了死因,但是来人却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真是巧了。

  和常眉一说了这件事,劫匪就死了。

  所以他基本可以确定绑架这件事和常眉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现在季闵屿没有功夫和她较真,这次故意在常眉面前提起来也是吓吓她,让她不敢再动什么心思。

  只不过让季闵屿没想到的是,方临镜在饭桌上提起了这件事。

  “是和那位二夫人有关?”

  季闵屿目露一丝讶异。

  季闵屿是因为那个下了药的口脂是常眉亲自让人呈到了自己面前才有的猜测,可是方临镜什么都不知道。

  唯一的可能的就是方临镜是从自己这里得到的信息。

  “方少爷,有的时候太敏锐是一种负担。”

  “那看来你很会装糊涂。”

  季闵屿挑起眉,嘴角一扬,“我没有这么说。”

  方临镜心细如发,显然清楚季闵屿没有追究的意思,所以就没有再提起过。

  之前几天,季闵屿一直都留在方临镜房里,甚至睡在一张床上,对此两个人表现的自然,季闵屿也没有说什么。

  但是今天季闵屿在方临镜的门前停下了脚步,“还是劳烦你让人另给我收拾一间房吧。”

  方临镜也跟着他站在了原地,在手提灯笼有些昏暗的灯光中望了一眼季闵屿,并没有拒绝,一如既往很好地掌握着分寸。

  他转头对五爷说道:“去让人收拾客房吧。”

  五爷闻声答应了一声,对季闵屿说道:“季少爷您稍等片刻。”

  季闵屿没有走动,就站在门外静静等着,方临镜没有进房,站在一旁。

  五爷上了年纪眼神不好,方临镜让他拿走了灯笼,现在周围一片黑暗,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有双眼会在抬起时偶尔有些闪亮。

  肖昱缩着脑袋站在季闵屿身后,在沉默中不敢大喘气。

  两个当事人在这当中却没有任何不自在。

  很快就有人来引着季闵屿去客房了。

  其实五爷只是去叫了个人来传话而已,客房早就在几天前便已经准备好了。

  让人提前收拾的不是五爷,而是方临镜本人。

  但是他却没有主动在季闵屿面前提起过。

  五爷知道,却不会多嘴,方临镜说什么,他就顺其自然地去做,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季闵屿侧身向方临镜点了点头,便跟着人离开了。

  看着灯光渐渐消失,方临镜才转身抬步走进了房内。

  今天还有书信没有回,他点了桌上的一盏灯,拿起笔写了起来。

  季闵屿来到客房,这里收拾的和方临镜的卧室相比几乎差不离。

  考虑到季闵屿没有痊愈,还燃了炉子。

  本来季闵屿就不是喜欢别人伺候的人,到了方家照顾起居的人就更多了,肖昱一整天都没找到事干,挠头发呆的功夫,季闵屿已经洗漱完躺上了床。

  肖昱小声开口:“少爷,你真的打算在这里常住下去吗?”

  季闵屿察觉到了肖昱的一些不自然,放下手中的书,看了过去,“谁和你说什么了。”

  不然肖昱也不会有这么多自己的主意。

  肖昱抿了抿嘴,“其实,是二少爷,临走的时候他特意找到了我。”

  季禀辰知道季闵屿身边就只有肖昱一个,能传话的也只有他。

  肖昱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布,“大少爷让我把这个给您。”

  季闵屿拿过一看,里面是张船票还有一些钱。

  季禀辰是个好弟弟,都是大夫人教的好,季慧谷能有这样的儿子真的是烧高香了。

  只不过这不是季闵屿现在需要的。

  还是应该找个机会和季禀辰说清楚,还要把这些都还回去。

  季闵屿没有出口说什么,将船票收了起来,“我自己心里有数,这件事就当你不知道。”

  少爷开口,肖昱只能点头。

  今天折腾了一天,季闵屿也无心看书了,让肖昱去休息之后就熄了灯。

  这边方临镜写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五爷也回来了,“季少爷已经歇下了。”

  方临镜没有抬头,手腕轻轻一转,收了最后一笔,然后才应了一声,“五爷你也早些休息去吧,之后的事让其他人来就行。”

  五爷哎了一声,“少爷您也早些休息。”

  刚走一步,他突然想起了件事,“瞧我,差点都忘了,三老爷今天派人来了,说他明天要过来。”

  方玉敏这个三叔次次来都没安好心,如果可以五爷都想说闭门不见。

  方临镜却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脚步声渐远,方临镜拿出印章,这封信是生意往来。

  店面上的事一般都要盖上方家的章子,他找到方家的印章,在回信上印了上去。

  盖完收回的时候,红色印泥沾上了方临镜的手指。

  他捻了捻,鲜艳的红色就在他的手指上抹开了来。

  方临镜想起了季闵屿到方家的那天嘴角上的那抹艳红。

  当时应该是事先涂了胭脂,但是因为出了事,季闵屿还直接晕倒了过去,嘴上的胭脂有些还蹭到了嘴角外。

  是方临镜当时为季闵屿清理的。

  那些胭脂就像现在的印泥一样,被他用拇指抹开的。

  方临镜闭上了眼,手指间的力气大了一些,印泥被抹开了一大片。

  过了片刻,他缓缓睁开眼睛,拿起手帕仔细地擦干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