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溪子被汪爻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浑身爆起鸡皮疙瘩,再则他一嗓子嚎出,不少人的目光聚集过来,她霎时间成了众矢之的。

  师徒两惯常的玩笑话牵连无辜之人,愣怔一瞬,姜子明沉下脸来训斥,“不要胡言乱语,没有的事,赶紧道歉。”

  汪爻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依旧直勾勾的瞪着无辜之人。

  他这般毫不讲理,饶是性子再温和的凤溪子都恼了,“且不说我不是,就算我是,你这样张口就骂人姑娘狐媚未免有失礼教。”

  汪爻气怒驳斥,“礼教,勾引别人家义父就有礼数了吗?你谁哪门哪派的,这么大胆子!”

  凤溪子:“休得胡言!”

  “汪爻!你……”姜子明把后面骂人的话憋了回去,孙韫倒是毫无遮拦的替他骂了出来,“你有毛病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姜子明表示骂出了他的心声,但众人瞩目下,他是其中最年长的,于是耐着性子调和,“快给人家姑娘赔礼。”

  汪爻不知何时手中多了配剑,眼神中带有戏谑,扯了扯嘴角,“行啊,打赢我,别说是赔礼,娶你都行。”

  姜子明愠怒:“汪爻!”正要施法将逆子捆起来,就见凤溪子抬手示意,“多谢长老,此事晚辈可自行处理。”

  言罢,只见她手中旋出一道金色的小阵,看样子是打算迎战了。

  周围多数都是来应孙家喜宴的修仙之人,闲得很,见有热闹可看,竟不约而同的让出空来,还有些已经开始磕上瓜子了。

  “……”

  如此默契足以说明现在的天下有多太平,以至于大家都闲得发慌。

  凤溪子所修符道众人一眼就能看出,汪爻虽用长剑,但剑气不足,戾气偏重,又不见使其他法器或是功法,倒叫人看不出修的道来。

  姜子明看两人的气势,是真打算动手,眉头紧皱,“汪爻,是你有错在先!”

  孙韫神情冷淡,将他拉出场地,“行了,他就是欠收拾,打一顿就好。”

  话音未落,就见地上泛起金光来,将他们恰恰隔在了圈外,而两人就在圈内,姜子明微愣,瞬间就铺捉到了施法之人,那人从地上飞上屋顶,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还从怀中掏出一瓶酒来,看热闹的理直气壮。

  他一起头,许多人纷纷效仿,甚至还有御剑到半空看的,不过片刻,一条街上下都被围的水泄不通。

  姜子明佩服的五体投地!

  汪爻挽了个剑花,倏地刺去,凤溪子面前浮出一道阵抵挡。

  随即汪爻脚下也出现了一道阵来,他垂眸瞧了一眼,阵型还未凝结成,他不急着退却,而用力震碎了眼前的阵,逼得凤溪子不得不收手退让。

  符师可攻可守,但需要时间凝阵画符,凤溪子只能不断躲闪拉长距离,争取凝阵时间。

  汪爻身法诡异,见他双眸通红,若非身上的气息纯净,恐怕要被误认是入魔了,他的一招一式和他性子一般,急切而不留余地。

  两人旗鼓相当,势均力敌,一时间争不出个上下来。

  众人看的聚精会神,三五成群的议论,头头是道的分析两人的招式。

  姜子明和孙韫站在一起,起初是有些担心的,后来看着觉得也还好,这么多人中定有大佬在,若有情况能及时制止,而且他也感受到了隔出场地的阵法不简单,他适才试试,若是出现异样会将人定住。

  他心里是希望凤溪子能赢的,理由十分坚定,比起作天作地的汪爻,他更喜欢温柔体贴的凤溪子。

  他回头看徒弟,见他不知何处捞来的西瓜,正有条不紊的吃瓜,眼神落在摊上的货物上,对两人的打斗半点不上心。

  “孙韫,你觉得谁占上风?”

  好不容易有一场正经打斗,他要抓紧时间教育!

  还听到回答,就听见一声高昂的吆喝声,“梵天派小公子对阵风息散人高徒,买一赔二了!买定离手,下注不悔啊!来来来,都来看看了。”

  有个摊主瞅准了商机,将原先卖的东西收了起来,改成了赌桌。

  本就是一群闲人,看热闹也是看,下个赌注更有乐趣,于是不过片刻,那桌上就堆满了各种财宝,仔细看去,竟然还有押糖的,

  摊主来者不拒,通通留下。

  孙韫垫脚往那边看了看,随即拉着姜子明往那边走去。

  姜子明见摊主相貌平平,通身无一点灵气,似个普通人,正想问他从何得知两人身份的,就见他那孽徒将手中的剑,“哐当”一下押了下去,底气十足的道,“押凤溪子。”

  摊主:“少侠好眼光!”

  “此剑是我师娘,价值千金!”

  姜子明瞪大了眼睛,“你押你媳妇啊!押我媳妇做什么!”在摊主直勾勾的眼神下,不好意思拿回来。

  孙韫理直气壮的回他,“那你叫你儿子别赢啊!”

  姜子明:混账东西!

  他们才闹完,一阵热风就从脚下袭来,紧接着是一股凌冽的灵气。

  只见金光乍现的大阵之中,汪爻的剑插在正中,剑上的暗纹红的越发夺目。

  一阵阵灵波袭来,两人僵持,谁也不让。

  胜负之分就在这击,只看谁先败下阵,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灵光四射,将两人的身影隐匿在其中。

  普通人早已受不了光线刺目,躲闪到一旁去,一些修仙之人只依稀看见衣带翩飞,青丝乱舞,全然看不清神情。修为高些的人却能清晰看清两人的状态。

  凤溪子极力控制着阵法,额头上生出细密的汗珠,双手微颤,脚下也有些退移。

  汪爻跪在阵中,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紧咬着牙关,眼神不似平日的漂浮,坚定的望着手中的剑。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刺目的光才逐渐淡去,众人目光炯炯,只见两人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竟打成了个平手。

  人群中发出唏嘘的声音,姜子明翻了个白眼,将孙韫推出去,示意他去扶凤溪子,孙韫却如木头般一动不动,继续梗着脖子看他。

  汪爻剑抵着地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模样来,明明不占半分赢面,却还嘴硬道,“还打吗?”

  姜子明呵斥:“汪爻!”

  “打什么打!东西都不见了!”

  有人惊呼,才发现摆摊的人不知何时不见了,只余下零零散散一堆东西,而大部分都消失不见。

  孙韫眼疾手快的夺回掉在地上的应声,朝姜子明挑挑眉。

  众人乱了起来,都在急切的寻找自己的东西,有人混乱中捣鬼,于是争吵声不绝于耳,乱成一团。

  姜子明抬手将孙韫拉出人群,带他到空出去,汪爻也不见踪影,凤溪子虚弱的移到他们面前。

  她适才灵力泄尽,现下精疲力尽也是正常,姜子明抬手扶住她的手腕,给她平息体内的乱气,也输送些灵气给她运转,“运气。”

  孙韫在一旁给他们护法,抬头看见屋顶上有一个身影很眼熟,那人浑身黑色,戴着宽大的维帽将面容完全遮挡住,很像在杨家见到的那一个。

  虽看不清面貌,但孙韫直觉他在看向这边,不过一瞬那人就别开的脑袋,消失在黑幕之中。

  凤溪子恢复气力,恭敬道谢,“多谢仙尊。”

  姜子明:“是我教子无方。”

  孙韫侧目,露出鄙夷的神色,“啧”了一声。

  姜子明:“也教徒无方。”

  “……”

  姜子明提议送凤溪子回去休息,她却说已经恢复了元气不妨事,还想再逛逛。

  街上还有人在因为丢失东西争吵,他们便反道而行,掠过凑热闹的人,拐入另一条街道,与适才街道的吵闹不同,这条的“闹”在于乐声。

  一路都是各种乐器声响,还有声色各异的歌声。

  “咦。”

  姜子明看见了熟人,人群之中一处高台,韩青玥在上面翩翩起舞,她脚下踩得是一块五颜六色的布匹,身后摆着的乐器会自动发声。

  这个东西他在原主记忆中见过,叫“舞乐”,是千音派发明的东西,不算法器,只算得上是玩物。

  站在布上去,曲子是随机播放,跟着曲子舞动就行,你跳的越好曲子越好听,你挑的越差曲子自然也不堪入耳。

  三人注目,发现不是单纯的跳舞,而是在斗舞,因为和她一样跳的还有一名女子,跳完后她对人家一番羞辱。

  姜子明看了看乖巧的凤溪子,再看气势汹汹的韩青玥,思索了一下,作为长辈还是有责任劝诫晚辈的,于是语重心长的和孙韫说,“徒弟,虽然你的终身大事我管不着,但为师觉得,娶妻一定要是个善良且脾气好的。”

  孙韫抱着应声侧目看他,毫不掩饰的朝他翻了个白眼,“管不着你还管。”

  “……”你说得对!孽障!

  看韩青玥将人家姑娘羞辱下台,三人正要走,就见一抹红色从头上掠过,舞乐响起,台上多了一位面带薄纱的女子。

  女子身段妖娆,一举一动轻柔妩媚,和乐曲相得益彰,成就一场舞乐盛宴,一下就将韩青玥的风头抢尽。

  姜子明学了十多年的舞蹈,目光一下就被吸引过去,虽说舞姿不算上乘,但女子很会拿捏氛围,融入乐曲的同时带出新的节奏,完全让人忽略她舞艺不精。

  红色的舞裙撑得她肤色雪白,翻转跳跃间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勾的台下的人目不转睛,连连叫好,掌声不绝于耳。

  韩青玥起初还想跟上,后来发现乐曲时缓时快,她完全融入不进去,气的甩袖。

  姜子明由衷感慨,“真好看,是哪家花魁吧?”

  “那是家师。”凤溪子望着台上风情万种的女子,扭动时面纱下的面容若隐若现,正是她那久不见踪影的师父。

  姜子明:“……”他那话没其他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师父风情万种,不是!是舞姿妖娆,不是!算了,越描越黑,都怪他没文化。

  孙韫笑道,“尊师可真是风采动人,不似家师。”

  姜子明瞪他一眼,心里念着,“那是为师的风情你没见着!”

  一曲毕,风息散人一言不发就走,凤溪子匆忙告辞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