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颜无殊只是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里没有往常面对祁留卿时那种不由自主的聚焦,以及小心翼翼却屡屡露出破绽的依赖和希冀。

  而是很快就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回应祁留卿这句别有意味的指责。

  祁留卿先是微微皱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松开:“不想说话?那就等回去了慢慢说给我听。”

  显然是要秋后算账的语气。

  浅淡的眼瞳一转,目光落在面不改色贴着颜无殊的两个高大男人身上。

  盛旌扬和宫明镜也看向他,一个防备一个面无表情。

  同属审判会,三人都认识彼此,眼下的问题是——

  “是谁把他带出来的?”祁留卿站在高处,目光冰冷地看着两人。

  从出神中清醒的颜无殊听到这话惊讶,明明是光彦,他在电话里说过的……颜无殊想要解释,却被祁留卿一个冷厉的眼神吓住。

  宫明镜若有所思。

  而盛旌扬看着他和颜无殊的互动,突然嘴角上扬:“我。”目光挑衅。

  颜无殊睁大眼睛,不解地试图辩解:“不是……”

  “你是他什么人?一副老妈子的口气。”

  盛旌扬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天台都安静下来。

  颜无殊可能不清楚祁留卿在审判会的地位和实力,光彦张焕,甚至盛旌扬自己都很清楚——现任代理会长。

  祁家虽是颜家的附属,实际上这些年早已壮大到能独揽大权的程度,而祁留卿不仅是祁家唯一的继任者,也是前任会长颜无迹悉心教导的得意门生。

  可以说祁留卿从一开始就是被当做颜无迹继任者培养的。

  这些颜无殊都不知道。

  祁留卿闻言轻笑了一声,居高临下看向盛旌扬:“听好了,我是他现在的监护人,也可以说,我就是颜无殊他爹,至于你,一条只会乱吠的狗,也想登堂入室?”

  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战意,红色的战意之火瞬间覆盖了整个天台。

  与此同时天台上大气瞬间凝固,又在零点几秒内猛地爆发,狂风利刃以势不可挡之势朝红色烈焰铺去。

  颜无殊紧张地抓住栏杆,发丝随着大风飞舞,他被风刮得睁不开眼,也看不见战况,只能感到有双手抓住了他,似乎是怕他被刮走。

  不远处真正带颜无殊入局的始作俑者光彦看着这出好戏,忍不住扯了下嘴角,没想到这位代理会长面对这个无人期待的下任会长候选人会是这么的——护犊子。

  不分青红皂白震慑所有试图靠近他的坏家伙。

  祁留卿能胜任代理会长实力自然超群,天台上狂风乱舞,将白色西服吹得猎猎作响,空气化作的利刃无情收割所见之物,任是盛旌扬战意澎湃可抵山河咆哮,也抵挡不了这天空的主宰。

  盛旌扬勉强寻得机会近身缠斗,却很快被更老练的祁留卿抬手送出局,几次三番下来,是个人都能看出局面不利于盛旌扬。

  随着第一道血痕涌出鲜血,越来越多紧密得让人窒息的“空气”开始收割阻碍它们充盈世间的障碍。

  血从额头一路蜿蜒到眼皮,琥珀色的兽瞳在鲜血中愈发耀眼,战意节节攀升。

  祁留卿微微挑眉,倒是没想到盛旌扬这么难缠。不过这也只是延长了战斗时间,又是几番挣扎,虽然盛旌扬找准机会也给了祁留卿一拳,但显然并不能伤及祁留卿根本,反而是因为这拼尽全力却破绽百出的一击,盛旌扬被彻底击倒,躺在地上一浑身是血动不动。

  不远处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小玫瑰们刚醒来就见到这一幕,尖叫声划破长空,还有小玫瑰手忙脚乱要找手机报警。

  即使是颜无殊也知道这里无法久留了,他看向祁留卿,恳求道:“他已经伤得很严重了……离开这里吧。”

  听到颜无殊的声音,地上已经彻底脱力的盛旌扬手指微动,抓着地强撑着转头看向颜无殊:“……别为了我求他。”

  颜无殊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小声说:“可是我想回去。”

  和盛旌扬没什么关系,颜无殊只是不想再多生事端,经历那么多事,他已经很累了,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不被打扰的地方休憩。

  而且他刚才看清了一瞬,战斗中的盛旌扬眼睛里充满激昂的生机,他打得分明很开心过瘾。像他这样的强者,只会憎恶被他这样的弱者怜悯吧。

  盛旌扬之于颜无殊,就好比狮子之于羚羊。

  听出颜无殊话中的意思,盛旌扬血污下的琥珀色眼睛一怔。

  祁留卿本就是来带颜无殊回去的,浅色的眼睛透出冷漠,略过其他几人:“我只说一遍,他是我的被监护人,谁再想动他的主意,先问问祁”

  确认几人收到自己的警告后,祁留卿抱着颜无殊腾空而起。

  光彦看着升空的两人若有所思。祁留卿直接公开了两人的关系,还宣誓主权,看来是知道颜无殊已经彻底暴露在各方势力眼中,不得已用这种办法给他上一层保护,难怪要大张旗鼓来救援他们。

  他看向上方正在悬停的直升机,里面坐着的赫然是些熟面孔,相信今天的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异能界。

  夜空中,颜无殊看到直升机降落在附近,他望着远去的天台和上面似乎在注视着他的几个人,逐渐变成夜幕中的小点,直至全部消失,睫毛微垂,出神。

  “刚才就想问了,你这副死了老公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无意识“啊”了一声,颜无殊依然不在状态,甚至没怎么听明白祁留卿这句话。

  祁留卿看出他的心不在焉,眉宇间闪过一丝恼意,又很快被他平复下去:“算了,和我没关系。”

  风声擦过耳畔,两人都没在说话,在黑夜中沉默地前行。

  同一时刻,虹彩镇老街的阴暗巷道里。

  “咳……”屈膝坐在破烂纸箱旁的廖厌吐出一口鲜血,视线往黑暗夜空中望去。

  只是除了被城市灯光污染的暖色夜幕,什么都看不到。

  巷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廖厌头都没抬,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做多余动作。

  脚步声在他身旁停下:“把自己弄成这样子,真是难看啊。”

  这声音很熟悉,熟悉到廖厌根本不需要抬头,闭着眼睛说:“小丑,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还是来——了结我?”

  廖厌此行是带着任务来的。尸山血海不需要任务失败的废物,回去也是死,和在这里被小丑了结,差别只是死在谁的手里。因此他的表现很平静。

  小丑,也就是温以诚,却说了句让他忍不住皱眉的话。

  “你是我所有投射里最难搞的那个,我一直苦恼要怎么回收,毕竟你虽然强大,却总是和我作对,对我来说坏处远大于用处。”

  温以诚轻笑了一声,似乎在自嘲,又或者只是纯粹觉得好笑:“没想到你也栽在了颜无殊身上。”

  廖厌对他前面说的不甚清晰,只觉得有一层长久以来笼罩在他脑海中的迷雾有了一丝松动,但他并没有关注这点,反而问:“颜无殊?颜无殊就是我老婆?”

  温以诚脸上的笑容消失,用近乎冷酷的语气:“他不是你老婆。”

  廖厌看出了些许端倪,突然嗤笑道:“现在想起来要维护他了?你在装什么呢?在会展中心,分明你是故意让我注意到他,那条你设计的裙子,也是你授意手下人给他,为的就是引诱我上钩完成你口中所谓的‘回收’吧?而他会有多害怕多痛苦,善于玩弄人心的小丑会不知道吗?”

  “你真是恶心。”廖厌用比他更冷酷的语气狠狠咒骂。

  温以诚目光冰冷:“你只是我的一段意识投射,连自我都没有的虚假傀儡,消失吧。”

  一分钟后,黑暗巷道里走出一道高挑的身影,快要离开时,那身影突然一个踉跄,勉强撑着墙壁捂住额头,像是接收了太多信息负荷不过来。

  在被人发现前,他强撑着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被下坠感惊醒,颜无殊发现他们已经到了祁宅门口。

  “我想回……”脱口而出后意识到什么,颜无殊抿唇,决定还是自己回出租屋,他不太想麻烦祁留卿。

  祁留卿瞥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别想了,以后都住这。”

  “为什么啊?”颜无殊难得直接质疑,甚至有些生气。

  他在祁家明明很多余,比起这里,颜无殊更想一个人自在地住。

  打量他因为生气鼓起的软肉和亮晶晶看着他的眼睛,脸色一直不太好看的祁留卿周身氛围松了些许。

  “笨蛋,你都被骗进审判试炼了,还不明白自己有多危险?”

  颜无殊茫然:“不是他们需要我吗?”

  光彦当时可是说得好好的,审判会很需要他这样的人才,加上光彦说的尸山血海吓到了他,颜无殊才愿意跟他去虹彩镇的。

  祁留卿神情一言难尽,似乎想笑,又好像在生气。

  无奈:“你觉得你对审判会有什么用?”

  颜无殊想了想,摇头。好像真的没有。

  他盯着人乖乖摇头的样子让祁留卿的火气降了些许:

  “审判会内部想要颠覆颜家统治的势力不止一股,这次对你出手的,就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一股,他们想要借着邀请入会的试炼,光明正大除掉你。”

  颜无殊后知后觉:“所以光彦和张焕才……”

  “你说什么?”颜无殊嘟囔的声音太小,祁留卿没听清楚。

  颜无殊却摇摇头:“没什么。”

  “那我可以不进审判会吧。”颜无殊想得很简单,既然里面有人要害他,那他不去就行了,只是做了个试炼任务,也不是非要进的吧。

  显然是想到了麻烦的事,祁留卿眉宇间微微隆起,带着一丝烦躁:“不行,审判试炼一旦完成就会自动拥有审判者身份,无论你想不想,都无法更改。”

  “啊?”颜无殊微微张嘴,一脸怎么怎样的表情。

  他的眼睛很漂亮,偏圆,嘴巴又肉,委屈和不敢置信时就会显得格外娇气漂亮。

  察觉祁留卿一直在看着自己,颜无殊摸了摸脸,小声问:“我有哪里不对吗?”

  祁留卿伸手点了下他脸上的软肉,一戳就是一个坑,久了还有红印,娇嫩得不行:“这里不对。”

  还有正随着眼睛慌乱眨巴的睫毛,柔软地在他手心扫过,“这里也不对。”

  “太娇气了,这样去审判会会被吃的渣都不剩,那里不是老年养生会所,而是比黑角斗场还要残酷血腥的地方。”

  “光你那未婚夫就够你喝一壶了。”

  颜无殊瞬间睁大眼睛:“未……未婚夫?”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虽然说好要二合一,实际上我熬了夜人都麻了,今天根本没写(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