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祁遇听到顾昱珩的话,脑中突然空白一脸,愣怔了片刻,终于理清思路,理解了男人话中的意思。
“为什么——”少年的声音不再软糯,而是带着刺耳的尖利,到最后几乎是破音了一下。
少年似乎被吓到了,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扯着顾昱珩的衣摆,晃了晃,“阿珩,你……你开玩笑的是不是……”
祁遇仰头看着床上坐起的男人,眼中带着些细碎的光芒,隐隐有水光流转,眼尾微红,似乎是想要求得男人肯定的答案。
顾昱珩心中难受得紧。
他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相反,在刚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时,他是狂喜的。
两人毕竟不是同一个种族,顾昱珩怕,怕祁遇离开他,有个孩子对他而言,仿佛是他和祁遇之间的纽带,让两人的连接更加紧密。
当然,前提是这个孩子不会给祁遇带来危险。
祁遇化为原形,少不了肚子里孩子的原因。
更别说生孩子这个九死一生的事情,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顾昱珩承受不了。
顾昱珩对祁遇的事情一无所知,连一点小小的忙都帮不上,要是真到了那一步……
顾昱珩无力地闭上眼睛。
心下一狠,他开口否定。
“我不……”话刚开头,顾昱珩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少年红着眼眶,眼中盈满水色,满是哀求,似乎是预料到了男人要说的话,他一手抓着顾昱珩的衣角,另一只手隐隐护住小腹,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远离了他,眼中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警惕。
顾昱珩心下一疼,仿佛被一把利刃刺进胸口,搅了又搅。
他开口解释,声音喑哑低沉,像是卡在嗓子上,“宝宝,你还小……我们以后……”顾昱珩艰难出声。
“不,我不要以后,顾昱珩你敢说个不字,我马上带着孩子走,让你以后一面也见不到。我说到做到。”
祁遇一句顾昱珩的解释也听不进去,他只知道,顾昱珩不要这个孩子。
不要他和他的孩子。
他发了狠似的,就要往外走,一个没注意,被绊了一下,仰面就要摔倒在地上。
顾昱珩心都停了,哪还管要不要孩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他扶住祁遇,声音颤抖着。
“宝宝没事吧?我看看,有没有摔着,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顾昱珩将地上的小少年从上到下检查了个仔细,碎碎念了半晌,却没听见任何声音。
要是往常,祁遇这么摔上一跤,不得娇气地哭出声来,更别说现在还怀着孕。
顾昱珩手上的动作一停,向上看去。
祁遇撇着头,不再看他。
确定他没事,顾昱珩的急切放下了许多,心中却是苦涩不堪。
“宝宝……”
“别叫我。”祁遇木着脸,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
“我只是担心你……”顾昱珩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不敢放下。
“担心我……”
“既然你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你急让我摔下去啊,为什么还要扶我,说不定刚刚那么一摔,孩子就没了,这不是正合你心意……”
祁遇因为那一跤心神未定,慌乱之间,口不择言。
话刚出口,祁遇就后悔了。
果然,他看见顾昱珩的眼睛一暗。
真正了解你的人,才越会清楚你的痛处。
祁遇这话,无疑是将刀子往顾昱珩心口里插。
“祁遇!”
顾昱珩低着头,带着颤音,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
还是怕吓着他,顾昱珩的声音明显被压抑着。
祁遇也是一愣,嘴巴微微张开。
知道他终于冷静下来,顾昱珩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柔模样。
“宝宝,你听我说。”
“你凶我……”
“我……”
“你凶我……”
顾昱珩:……
“你凶我。”少年低着头,微嗔道。
“我……我错了,宝宝原谅我好不好?”顾昱珩拿他没办法,只得好生哄着。
祁遇抬起头问:“那我们把孩子留下好不好。”
顾昱珩沉默半晌,终究是应下了。
“好。”
听到这声回应,祁遇紧抿着的嘴唇终于扬起了弧度,扯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顾昱珩见此,也终于放松了紧锁着的眉头,笑了。
祁遇又扯了扯顾昱珩的衣服。
“对不起。”他说着低了低头。
“刚刚一时着急,说话不过脑子……我知道阿珩是在担心我,那——我原谅阿珩凶我,阿珩也原谅我好不好?”小少年眨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得人心都软了。
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原谅他啦!
顾昱珩一个横抱,将还愣在地上的祁遇抱起,在怀里轻轻颠了颠。
“睡觉!”
男人将被子给祁遇盖好,抱着他的腰肢,语气不容置喙。
“我……”这回轮到祁遇语塞了。
“好啦,快点睡觉,大宝宝要好好睡觉,小宝宝才会健康长大。”
“……好。”
祁遇会心一笑,往顾昱珩怀里钻了钻,带着笑意睡着了。
——
天色未亮,带着黑沉的冷意。
顾昱珩睁开眼,眼眸清亮,没有半点迷糊的睡意。
他又做梦了。
依旧是那个血淋淋的梦。
梦里,危机将至,顾昱珩脚步动不得,似乎被谁定住了似的,眼睁睁地看着祁遇在他面前出事。
鲜血淋漓。
他低头瞧着在他怀里睡得正香的少年,低头在他发顶上落下一个轻吻,克制地抱紧了他。
还在……
虽然如此,他的心中越发不安了。
就这样,顾昱珩盯着祁遇半宿,一直到天蒙蒙亮。
祁遇有了动静,鸦羽般的睫毛微颤,眼帘掀开,面前是顾昱珩温柔的眼眸。
“你怎么醒的这么早呀?”他窝在男人怀里,爱娇地蹭了蹭他。
顾昱珩摸了摸小少年的头发,没说什么,起身下床。
“你去哪里~”祁遇的心结既已打开,撒起娇来就越发没有底线。
“我去给你做早餐。”男人一边拿着衣服,一边安抚着他。
“不嘛……”祁遇噘着嘴巴,将手伸出被子拉着顾昱珩的衣摆不让他离开。
“你上来陪着我,好不好?”甜甜的嗓音像是罐子里的蜜糖,入口即化,甜在了心中。
顾昱珩脚下一顿,心里纠结,理智上知道这会儿该给自家小爱人弄早餐,但是祁遇许久没这样和他撒过娇了,心头又不愿离开。
“我还不饿嘛,一会儿去吃好不好?嗯?好不好嘛~”
男人没抗住,遵从自己的心声,将刚披上是衣服换下,又钻进了被窝。
祁遇如倦鸟归巢似的,扑进顾昱珩怀中,紧紧抱着他劲瘦的腰肢。
但是,不吃早餐可不行。
顾昱珩打了个电话,让管家吩咐厨师做些清淡的早餐。
陆管家接到通知,嘴角的笑意越发浓了。
他吹着小曲儿,慢悠悠地走进厨房。
“今天的早餐做点清淡有营养的,适合怀孕吃得更好。”他说着话,高兴极了,脸上的褶子都深了。
……
等到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祁遇还蜷缩在顾昱珩怀里不肯出来。
“好啦,快出来吃早餐了。”顾昱珩拍拍祁遇的肩膀。
“现在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要好好吃早饭,知道吗?”
听到这话,祁遇低着头,嘴巴微嘟。他知道顾昱珩是为他好,但不知道是不是孕夫情绪的缘故,祁遇有些郁闷。
“怎么了?”
祁遇头低得更厉害了。
“你……我一个人,就能不吃早饭了了吗?你担心小宝宝,都不担心我……”祁遇知道自己不对,但话仍旧说了出口。
明明昨天晚上还为了小宝宝跟顾昱珩怄气,今天又因着这一句话,吃未出生的小孩子的醋。
祁遇啊祁遇,你可真能。
少年心里不由吐槽。
顾昱珩愣住,嘴角逐渐勾起笑意,弧度越来越大,笑声从小到大,让祁遇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吃早饭!吃早饭!”他嚷嚷着起床,企图把男人的笑声压制住,转移注意力。
赶忙收拾好,急匆匆地推开门出去了。
顾昱珩在身后笑得停不下来。
“慢点,别摔着了。”
远处,羞恼的声音传来。
“知道啦!”娇嗔的语气带着点微恼,还带着点甜甜的奶音。
顾昱珩无奈地摇摇头,后脚就跟了上去。
饭后,顾昱珩习惯地带着祁遇散步。
知道祁遇怀孕了之后,家里各种事宜都准备了妥当,连孕妇注意事项的书籍都一本又一本的买回来,堆在书房中。
顾昱珩不时就去翻一翻,以便能更好的照顾祁遇。
既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那就只能预防一切可能发生的问题了。
玫瑰园边上,两人站在楼下并肩而立。
一阵带着凉意的风吹过,两人都穿的单薄,顾昱珩正想让他回去,但祁遇听说多运动对宝宝好,央求着还要再转一会儿。
见此,顾昱珩扶他坐着,耳语了几番,回客厅去找了条毯子。
他拿着祁遇平时盖的毛毯,匆匆过去。
他朝着祁遇挥挥手,突然,一阵风吹过,楼台上,一盆玫瑰歪歪扭扭地到了边缘。
顾昱珩心里一咯噔,还没来得及提醒祁遇,就见盆栽直直向他砸去。
“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