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音谢过观众们的热情后, 演奏起了第二首箜篌曲。

  他为今天的直播一共准备了七首曲目,大多是自己创作的, 而灵感全都源于前世记忆中那些光华夺目、不应被时间埋没的古诗词。

  “沧海月明珠有泪”的怅惘, “春蚕到死丝方尽”的无悔,“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悲壮,“天涯霜雪霁寒宵”的苍凉,“大漠孤烟直”的浩瀚, “独钓寒江雪”的寂寥, 全都在琴音下娓娓道来……

  观众们像是飘在大海上的一叶孤舟, 惊叹一浪高过一浪, 到最后已经无法思索主播才华的上限究竟在哪,只愿追随着他, 膜拜着他, 在这宏大与美妙交织的琴音中一梦千年。

  直到太阳升到农田的正上方,投入玻璃房间的日光变得强烈了许多,荀音这才将手松开琴弦,看了眼投在地上的影子:“时间不早了。”

  “我还要去做午饭,大家下午见。”

  听到主播告别,曲瑞雪一激灵,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她本来只想进直播间看一眼的, 没想到一看就是一上午。

  至于其他直播间……自然也是没时间去看了。

  眼前的阳光房、玫瑰花海、以及坐在花海中的主播化作片片光影消散。

  曲瑞雪摘下全息头盔,心想, 主播每天上下午各直播三个小时,而全息直播体验店的次卡是99.8星币,日卡150星币, 这样算来,次卡似乎没有日卡划算。

  月卡3000星币, 又比之前省了许多……当然,她最想要的还是亲自购买一个全息头盔,这样就能随时随地观看全息直播了。

  一个全息头盔1.8万星币,差不多是她一个月收入,也是六个月的月卡钱……

  曲瑞雪算着账,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身后传来了许多急匆匆的脚步声。

  “你好,我要一个全息头盔!”

  “我也要一个!”

  “我……我办一张月卡!头盔我想下个月再买,你们这里不会没货吧?”

  “不会的,您可以留下联系方式预约。”

  无数男女老少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其中夹杂着工作人员忙到脚不沾地的取货、解说声,曲瑞雪来不及多想,一咬牙,挤到柜台前面,大声道:“我也买一个!”

  不久后——

  曲瑞雪和朋友一人抱着一个头盔,在阳光下走出商场。

  她道:“冲动了。”

  朋友问:“退货吗?现在还来得及。”

  “……还是算了吧。”

  清新的空气涌入鼻端,曲瑞雪抬起头,突然发现今天的天空格外蓝,风也格外……

  等等!

  微风拂过脸颊,那道被虫族节肢破坏的伤口处传来微微的刺痛,曲瑞雪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没戴口罩。

  也不知为何,平时那种一刻不停的、有虫子往皮肉里钻的疼痛似乎暂时放过了她,让她忽视了这件事。

  曲瑞雪连忙在自己的包里翻找,但可能是之前购买全息头盔时把口罩挤掉了,越急越找不见,她额头冒汗,觉得街上的人似乎都在看自己,只好向朋友求助:“小萩……”

  朋友快步赶上来,和她一起寻找,可不知为何,她的动作越来越慢。

  “瑞雪……”只见小萩专注地对着她的脸看了几秒后,打开光脑的摄像头,犹豫道:“你看看,你脸上的伤……是不是淡了一点?”

  那张因为常年不见光而显得雪白剔透的面颊上,横亘嘴角的伤疤少了几丝青黑,看上去居然没有先前那么狰狞了。

  曲瑞雪迟疑地用余光看了一眼摄像头,又看一眼……

  渐渐地,她伸手夺过光脑,目光中爆发出无尽的惊喜。

  “是那些音乐!一定是那些音乐的原因!”

  ……

  同一时间,中央星,中央综合大学。

  “咣当”,宿舍的椅子被人撞翻在地,从椅子上跳下来的男生嘶一声,顾不得膝盖上的淤青,抱着一个全息头盔对舍友道:“借我用一下!”

  “哦,”舍友看到他脸上激动的神情,挤眉弄眼道:“推荐给你的那个直播看了么?那可是隔壁艺术大学的妹子推荐给我的!初级艺术家的表演,要不是罗师兄和小明星赌斗,六万块连他演奏会的门票都买不起!”

  “这么好的机会,哥们儿就这么让给你了,够意思吧?”

  男生没好意思说自己进错了直播间,他想起和主播讨教过的那些古诗文知识,快步走出房间,声音远远传来——

  “我去找导师一趟!回来还你!”

  对了!他忘了问主播的名字!

  还有,要尽快买一个全息头盔,不,买3个!一个给导师,一个还给舍友,至于怀里这个头盔,作为保存了主播宝贵知识的纪念品,他要珍藏起来!

  ---

  玫瑰β星。

  荀音暂且不知道遥远的星球上两个女孩子如何期待又紧张地对比脸上的伤痕,也不知道更遥远的星系里一位研究生和导师正在逐字逐句地分析自己留下的讲解。他退出直播后,看了一眼直播间的关注数。

  “6100298。”

  “比我想象的好很多。”

  六百多万的关注量,和荀音还是花瓶时动辄几亿的粉丝相比固然不值一提,但一次不露脸的直播就能取得这样的效果,已经相当难得。

  更别提,这些粉丝都是实打实的,一点都没掺水。

  荀音当即回头看向宁墨燃,他知道对方一定在其中做了什么。

  宁墨燃祝贺一笑,将手伸向衣袋,风度翩翩地取出了一枝……

  呃,被碾碎的玫瑰。

  是看直播的时候被【口口口】气到了。

  可怜上将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只知道大力出奇迹,不知道如何呵护一朵娇花,他的脸一下子红了。

  “这个……”

  【唉……】

  面向大众的直播间关闭了,面向远征军的直播间还在,众多远征军看着他们上将的行为,纷纷捂脸——

  【上将你这样是讨好不了人的!】

  【白给你出主意了!】

  【玫瑰还是我们集资买的,你知道玫瑰星系没有玫瑰,想从外面偷渡一朵要花多少钱么?】

  【一、个、万!】

  “…………”

  沉默中荀音粲然一笑,拉过宁墨燃的手,低头嗅闻了一下被花汁洇染的掌心。

  “好香。”他在宁墨燃蓦然加深的眸色中抬起头,抿掉了唇尖一滴殷红的玫瑰汁液。

  然后接过比之前更加凌乱不堪的玫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中午想吃玫瑰糕?”

  “多做点,分你一半。”

  宁墨燃的目光紧紧追随他的指尖,他见荀音用弹琴的手撕掉了一片花瓣,在他鼻子下方晃了一下,似乎是让宁墨燃闻。

  接着,手臂一转,那片柔软血红的花瓣消失在唇齿间。

  “嗯,是可食用的品种。”荀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闪身,进了厨房。

  远征军们的惋惜变成了嫉妒。

  【呜呜,荀大师这样善良体贴的活神仙哪里找?我可以自带玫瑰的!】

  【您已被管理员禁言1000个月。】

  【……】

  1000个月?这辈子没法解封了吧?

  还好上将没有冷酷到灭绝人性的地步,禁言是禁言,到底还是让远征军们吃到了荀大师做的美餐。

  六道菜摆上了餐桌,有菜有肉,还有一叠鲜红欲滴的玫瑰糕。

  那玫瑰糕只有四分之一个巴掌大小,雕琢成花朵的形状,用几片绿叶做点缀,远远看上去真如一盘盛放的鲜花,香气扑鼻,美不胜收,像艺术品多过像食物。

  荀音伸手拈起一块,递给宁墨燃:“尝尝。”

  玫瑰糕最外层沾了一层洁白的米粉,红白相映,香甜可口。

  宁墨燃望着荀音比米粉还要细腻剔透的指腹,眸光微深,他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探过身子,张口一衔。

  而空着的手,则是伸向荀音脸颊,抹去上面的一丝米粉。

  “这里有东西。”

  荀音脸上被碰触到的地方浮现出一点热意,扩散向耳后。

  他抬眼望去,看见宁墨燃咬下自己给他那块玫瑰糕后,又伸手拿了一块,用沾着米粉的手把它吃干净。

  ……一丝都没有留。

  系统哼了一声,嫉妒道:【他是狗么?】

  荀音脸上热意更深:【闭嘴!狗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狗!】

  系统:【你之前说你喜欢猫的!!】

  荀音:【我变心了!】

  嫉妒使系统变成一只这——么大的猫,挥舞着钵大的猫爪隔空对宁墨燃发起攻击,撅起屁股撕他的脸,四爪朝天狂蹬他的头发。

  宁墨燃浑然不知,他吃完后还问:“这玫瑰糕里放了什么?真甜。”

  荀音:“没放糖。”

  两人沉默片刻。

  荀音轻咳一声:“可能是花蜜吧。”

  宁墨燃:“怪不得还很香。”

  直播间内的远征军面面相觑,有人没忍住问:【玫瑰花有花蜜么?】

  他怎么记得蔷薇科植物没有蜜腺?

  下一秒,发出弹幕的远征军被尊敬的上将禁了言。

  他只好拿起一块玫瑰糕亲自试试。

  结果那盘玫瑰糕“刷”一下从直播间里消失了。

  【管理员公告:以后直播间内禁止食用玫瑰糕,想吃自己做。】

  远征军们:“……”

  有人给你做玫瑰糕了不起啊?!

  ……好吧,的确了不起。

  一盘玫瑰糕总共五块,荀音吃了两块,宁墨燃吃了两块,坐在餐桌角落的卡图眼巴巴前地望着最后一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宁墨燃:“小美!”

  缠绕在荀音手臂上的曼巴蛇“砰”一声,落地成桶。

  宁墨燃把最后一块扔进了大张的蛇口里。

  卡图看了眼曼巴蛇猩红的血口,闪烁着寒光的尖牙,粗壮如桶的腰身,以及那双盯着自己的,冰冷的竖瞳。

  “…………”

  他默默地扒饭去了。

  ---

  下午的直播如常进行,但荀音并没有像观众们所想的那样再弹一下午箜篌,而是稍稍演奏一曲后,就带着拓荒者号下了地。

  对,下地!

  来自中央综合大学的古文系教授在午休时间看到了研究生带给自己的录屏,他激动了一中午,连饭都顾不上吃,早早就登录进直播间,想和主播讨论一下高深的学术问题。结果刚适应全息直播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发送弹幕,就见那位音乐家、学者卷起裤腿,手里拿着一把锄头钻进地里,踩了两脚泥。

  “……”教授差点震惊得厥过去。

  他额头一抽一抽,感觉自己心脏病都要犯了,恨不得夺过锄头,大喊道:“你放下!让别人来!”

  身为一位珍贵的,全联邦屈指可数的古银河系学者,他的手应该是用来翻阅古籍、复兴传统文化的,怎么可以用来锄地呢?

  教授心酸、心累、心痛万分!

  但他的心痛传递不到荀音那里。

  荀音就锄了,不服憋着!

  说起来作为一个末世人,荀音从小生活在食物匮乏、土壤污染严重、几乎看不到未来的世界里,他的梦想就是有一天有一块地可以让自己自由地耕种,这个梦想就算换了个世界也不会改变。

  比这稍次一些的梦想是学会末世之前的所有美食,每天换不同的花样做给自己吃。

  除此之外,什么书法啦、音乐绘画刺绣诗歌啦,那都是种地之余用来自娱自乐的东西,它们存在的意义是让自己的地种得更好,而不是阻碍自己种地,对于这个主次顺序荀音一直分得很清。

  所以他当然不会理会弹幕上一些看似心疼主播,实则劝阻他种地的话,“刷刷刷”,利落地将地里的杂草刨出来,大土块碾碎,完全没有伤到植物的根茎。

  弹幕从——

  【不!音乐家的手不能用来做这些!】

  过渡到——

  【咦?他锄草的动作好熟练!】

  再变成——

  【主播这农活做得比我爸四十多年的老庄稼把式还好!】

  【看着也没太费力,怎么就把黑蔓草的根全挖出来了?这种草爱往土壤深处扎,用农药都除不干净,整天祸害庄稼,去年我们家农场就是因为黑蔓草几乎减收一半。】

  【这绿萝米的叶子长得特别粗壮,而且没有黑斑病,是不是用的肥料不一样?主播能分享一下基肥的配方么?】

  荀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一高兴,就不止分享了自己的独家肥料配方,教会大家怎么把害草“斩草除根”,还即兴赋诗一首: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是古银河系诗人所做的悯农诗。几千年前的封建社会资源匮乏,所有人类都生存在同一颗星球上,每个国家所占据的国土还没有现在的一座私人庄园大,所以当时的统治者十分注重农业,把农民作为“士、农、工、商”中排行第二的阶层,就连封建王朝的统治者也会率领群臣实行籍田礼,亲自下地耕作……”

  教授在本子上“刷刷刷”地记录,荀音说的内容有些他知道,有些他并不是很清楚,但和古籍中查找到的资料能够对上。

  他犹豫了一下,有心想多问两句,又担心主播不愿意回答。

  这时眼前飘过一条弹幕:

  【主播老师锄地的效率真高,姿势也很利落。现在的农场统一使用农业机甲,虽然节省了人力,但是精细程度比主播老师差远了,最后的产量肯定也比主播的地差远了——请问这就是《悯农》里农民种地的方式么?诗人属于“士、农、工、商”中的哪个阶层?这首诗的体裁应该算是古诗中的五言还是绝句?它的韵脚和平仄怎样区分?】

  教授眼睛一睁,发现发出弹幕的ID十分眼熟,正是把全息头盔送给他的那名研究生。

  “…………”

  这时,主播回复了。

  他正好锄完了一亩地,把锄头往田垄上一杵,骄傲道:“我种的地就是最棒的!几千年前的古人也不会有我种的好!当然,这主要受限于当时的科学技术。”

  “既然你这么有眼光,那我们就来仔细分析一下《悯农》这首诗的内容……”

  荀音拿起放在旁边的一桶水,先“吨吨吨”了小半桶,然后拎起另外半桶往地上一泼。

  只见他挥舞锄头如挥毫泼墨,观众们眼睛还没来得及眨,就见一幅草书在湿润的地面上成形。

  他们尚且没能分辨出草书中写的内容是什么,先被那行笔走龙蛇的字迹吸引,被水珠湿润的土壤在阳光下闪烁着黑亮的油光,一不留神,眼睛都要被笔锋的寒芒刺伤。

  教授作为古文系的泰斗,一眼便能认出,地上写的正是荀音之前说的《悯农》诗。

  “这字,这字……”

  “暴殄天物啊!”

  他捂着胸口正痛心,就见湿润的土地被阳光烘烤,快要干掉,而字迹也变得松散。

  教授连忙@研究生问怎么截图,好不容易留下了“粒粒皆辛苦”几个字,准备发给自己身为高级书法家的老友看。

  这字要是上了拍卖会……唉。

  荀音毫不吝啬自己在拍卖会上能值几千万甚至上亿的书法作品,他站在田垄上,以土为纸、以水为墨,以锄头当笔,为研究生解答起了他先前提出的问题。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他的知识深不可测,他的身影,也在观众的眼中渐渐变得高大。

  教授听着听着,脸上的神情从“痛惜”、变成了“深思”、最后定格在“尊敬”上。

  他好像理解了古籍中那些“淡泊名利、归隐田园”的古银河系人。

  他们的名字纵使跨越几千年的时光,遗落在浩繁的卷帙中,依旧如同繁星般闪烁。他们的人格魅力原本是飘忽的、不可捉摸的,但在这一刻,看到浑身笼罩着马赛克的主播,教授觉得那些古人的身影突然在他面前有了实体。

  只有这种将知识仅仅当做知识本身,对唾手可得的金钱视而不见,即使居于田间地垄也如高坐万人讲堂一样悠然自得、传道授业的人,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学者吧。

  他在学术中浮躁了多年的心,突然沉静下来,就像是被这田间的风,地里的草木,泥土的清香净化了。

  这一刻,教授甚至为自己刚刚替主播惋惜的行为感到羞耻:

  “几千万甚至上亿而已,在主播的眼里,恐怕还不如他锄头下的一棵小草吧?”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我不如他。”

  他恭敬地叫了一声老师,以不输给自己研究生的发弹幕速度道:

  【主播老师锄草的间隔是等差数列,而且弯腰的弧度恰好是一条双曲线,请问古银河系人有关于数学方面的著作么?】

  【主播锄下来的草都堆在一边,想必有其他用处吧?古银河系“天人合一”的观念和我们现在所说的环保是同一个意思么?】

  【主播挥舞锄头的动作真优雅,是不是练过古银河系传说中的功夫?‘欲练此功必先自宫’是真的吗?】

  【主播的锄头造型真别致……】

  【主播的草帽造型也很别致……】

  【主播帽檐上的装饰有点像传说中的平安结……】

  【主播……】

  【主播……】

  【主播……】

  一连十几个问题都得到了解答后,教授好像突然找到了和主播探讨学问的新方式!

  而荀音……他默默把这位粉丝的备注名改成“十万个为什么”,

  唉,看在他给自己送了99朵玫瑰的份上,算了吧!

  当天下播后,来找教授问问题的学生惊悚地发现他们那位往常一丝不苟,认为除了学问之外一切都是粪土的教授正捧着一本《农家肥的108种制备办法》看得津津有味。

  上面写着——

  “优秀的农家肥是由羊粪、牛粪、鸡粪、人类粪便以及腐殖质经过一段时间封闭发酵形成的。在发酵过程中应当注意消毒杀菌,以免虫卵和微生物危害农作物的健康……”

  真·粪土!

  学生们大惊失色,还以为自家教授被人魂穿了!

  其实教授只是想和主播多一些共同语言,方便下次直播的时候多问几个问题啦。

  他甚至已经计划好,把自家庄园里的花刨掉种菜,因为主播说,“没有在阳台种过菜的古银河系人不是一个真正的古银河系人!”

  “我一个人种菜种类不够丰富,得把老林、老李、老哈尔森他们喊来一起刨,咳,一起种,嗯……就用鉴赏我新获得的一幅精彩书法的理由吧!”

  教授愉快地做出决定,为日后“推平整个中央综合大学家属区花园种菜”的行动埋下了第一块砖!

  另一边,下播后,系统帮荀音梳理评论,道:【这个“十万个为什么”真是你的铁粉啊!太能吹了!】

  荀音:【嗯。】

  系统:【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你在地上写的那幅草书要是落在笔墨上,凭你的书法,再凭上面从未出现过古银河系诗句,能在中央星萨菲里昂拍卖会上拍出几个亿的天价!】

  系统:【他还说他要向你学习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精神,永远不能把作品的价格放在它的文化价值之上……】

  系统:【哈哈哈怎么可能啦,你就那么随便挥锄头一写,几个亿哈哈哈,你前几天费尽心思去诈.骗姓罗的也才骗来几百亿哈哈哈,就一百幅字的价格……】

  系统哈着哈着,哈不出来了,因为它发现荀音的脸色严肃起来,是一种痛心疾首的严肃、悔不当初的严肃、心如刀绞的严肃,他严肃到平时能抬起几吨重机甲的手臂,竟然握着光脑微微颤抖起来。

  系统:【不会吧……】

  荀音打开萨菲里昂拍卖会上一场的拍卖清单让它看,一副据说由中级书法家写出的《仿古银河系当代草书》拍出了八个亿的天价!

  八个亿!

  【他写的有我好么?没有!】

  荀音对这一点是很自信的,他的老师可是纵横大禹朝数百年,生前身后独领风骚靠一枝秃笔封圣的书圣姚若虚!

  在大禹朝素有“一字千金”之说。

  【老师一字千金,我一字千万很过分么?】

  当然不!

  荀音后悔死了!

  他怎么没想到把字匿名挂到拍卖会上出售这种赚钱的方法呢?

  “算了算了。”毕竟自己被剧情绑架的时候每天的心思都用在怎么让反派更可恨一点上,对其他的事有所忽略是很正常的,荀音安慰自己:“我先在直播间打响名气,这样以后拍卖的价格更高一点。再说书法这种东西,流传的作品多了反而不值钱!以前不是还有人故意毁掉自己的作品以便卖高价么?”

  这么一想他心里舒服多了。

  荀音扛起叉子,把今天锄好的杂草放在一边晒干,叉腰望着自己的田,满足道:“好了收工……我怎么总觉得差点东西?”

  【差什么?】

  “鸡!”荀音脑海中灵光一闪:“田有了,怎么可以没鸡呢?”

  他今天和“十万个为什么”说起过“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的典故,稍一联想,便想到了同是一个作者的《桃花源记》。

  理想中的田园生活,就应该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才对!

  “这样锄掉的草也不必浪费了鸡食也差不多!

  鸡毛能扎掸子,鸡粪可以堆肥,鸡肉能吃,鸡蛋也能吃。

  放鸡的话……荀音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萌萌哒的小美。

  “决定了!我要买几只鸡回来!”荀音再一次发挥了自己在种田这件事上说一不二的霸道!

  “……什么?”晚餐时宁墨燃听到了这个要求。

  他:“…………”

  答应当然一定要答应啦,但——

  鸡是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

  荀音确实没在星际时代见过鸡,这不一定是这里没有鸡,很可能只是因为星球太多,比这更高产的禽类代替了它。

  但荀音就要吃鸡。

  他用手沾着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公鸡母鸡和小鸡的简笔画,道:“鸡,和鸭差不多大!”

  宁墨燃懂了,吩咐远征军里负责采集荒星资源的:【还记得我们探索过的γ-b454荒星么?去抓二十只尖嘴龙,十公十母,有蛋也行。】

  【哇,那个很凶的。】手下问:【真的要抓?】

  【让你抓就抓!是荀大师要!】宁墨燃道。

  远征军一瞧见“荀大师”三个字,下意识“咕咚”了一下口水:【荀大师要尖嘴龙做什么?】

  恰好此时荀音也在一旁问:“你知道鸭子么?”

  宁墨燃手上不停,在光脑上发道:【烤着吃!】

  然后他对荀音露出自信的微笑:“我知道呀,你在星舰上提过的。”

  鸭之大,一只十米高的烤炉烤不下!

  荀音放心了:“那……不麻烦的话,你再让那个搞活禽销售的朋友帮我逮几只鸭子呗?”

  宁墨燃:【再抓十公十母的扁嘴龙!】

  “还有鹅,”荀音来了劲:“鹅和鸭子长得差不多,不过羽毛是白色的,而且比鸡鸭都大!”

  宁墨燃:【还有十公十母的原始帝王龙!】

  负责采集荒星资源的手下:【…………】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身板,特意申请了远征军目前外壳最坚硬的机甲,不然怕被叨死。

  不愧是荀大师和上将,连这么凶猛的荒兽都敢烤来吃啊!

  ---

  第一天的直播一共收获了将近一百万粉丝,荀音已经觉得相当满意。

  系统偷偷帮他打探敌情:

  【罗睿羽有四百万粉丝了哦!】

  对方没有掩饰自己的长相,被系统这个人工小智障从无数直播间中翻出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荀音:【哦。】

  系统:【他还雇水军寻找你的直播间了,但是没找到!】

  这是理所当然的,虽然他们约定同一天开播,但一来没有限制准确的开播时间,二来全息直播上现在每天同时成立的直播间有十几万个,在荀音掩饰了自己的长相,又屏蔽了IP地址的情况下,他能找到才怪!

  系统:【所以他让自己雇的水军在所有和音乐有关的直播间捣乱,哇这个人好阴险,好歹毒,我今天必须去他的直播间里扔两颗数据炸.弹,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荀音冷酷地阻止了系统的行为,因为只要带脑子的人都能猜到是自己干的。

  他疑惑道:【既然所有直播间都被水军攻击了,那为什么我没事呢?】

  系统:【……】

  它投影出【口口主播潜口口规则口全家】账号及言论,问:【你对这个人有印象么?】

  【…………】好像是有。

  【这个倒霉的水军早上被你气到动脉血管瘤破裂,刚摘下头盔就被送进医院啦!】

  荀音:【…………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吧?】

  【你硬要这么说也可以啦。】

  系统看了一眼荀音,突然想起他给自己起的那个“送葬小天使”的外号,觉得好贴切啊!

  虽然荀音目前的粉丝只有罗睿羽的四分之一,但他一点也不急,还用胳膊肘杵杵坐在一张桌上的宁墨燃,问:“你是不是做什么了?”

  “什么?”

  “别装傻,今天的广告给我看看!”

  宁墨燃眼看瞒不过去,只好把他在边缘星给直播间打广告的事说了出来。

  “只有边缘星!”他道:“这里连的是局域网,罗睿羽那边不会发现的,等他发现已经晚了。”

  “再说,他能用罗一文大师的名义宣传,我当然也能替你宣传!”

  这个宣传是包下全边缘星广告这种“挥金如土式”宣传就不必说了。

  荀音先前只知道他去边缘星推销头盔,本想能卖出几十上百万个头盔就差不多了,没想到他大手笔地在边缘星开了上千家全系体验店,每个店里都有几万台头盔的库存,加起来就是——

  “一千四百万。”宁墨燃淡然道:“一个厂家的产量不够,我又在边缘星开了两家头盔组装厂。”

  顺便掩饰全息技术中属于远征军的痕迹。

  “所以你尽管直播,边缘星系的七百八十亿人口都是你的后盾,你能赢。”宁墨燃擅长用平静的语气说出霸道的话,这次他的语气就和以前面对虫族时说“虫母必须退出荆棘防线,不然就死”是一样的。

  而他的话每次都实现了,这次也不例外。

  荀音抱了他一下,在耳边道:“谢谢。”

  他对在脑海里打滚的系统说:【被人无条件支持的感觉真好。】

  【这种感觉就像我只想要一颗星星,但他送给我一片宇宙。】

  【当初说好直播三成的收益给他,但是给少了,真的给少了。】

  系统警惕道:【那你想给多少?!】

  荀音伸出一只手:【五成!】又曲起一根小指头:【起码四成半!】

  系统:【……哼!】

  它旁观者清地意识到,宿主完了,真的完了!

  他主动给别人分钱就算了,还要分一半!

  系统的小别扭一直维持到第三天,一台扛着巨大笼子的机甲“砰”一声砸进院子里,然后是第二台、第三台、第四台……

  还好它们挑的是直播以外的时间。

  这排宛如走秀男模的机甲“嘿呀”一声,集体把肩上的笼子卸到地上。

  为首的机甲师跳下来,和隔壁的昆特大叔打了个招呼,请他稍后帮自己检修一下机甲,膝关节都磨坏了。

  然后他轻咳道:“伽马星绿叶南路6688号,荀先生的家禽30对,麻烦签收一下!”

  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荀音:“…………”

  “你再说一遍,这是我的什么?”

  “家禽!”小哥把单子一对,道:“没错,尖嘴叽叽叫的是鸡嘴龙!扁嘴嘎嘎叫的是鸭嘴龙!白毛特别凶的是鹅嘴帝王龙!请签收!”

  荀音:“…………”

  他盯着笼子里一只就有接近三个自己高的家!禽!深呼吸。

  经济,太经济了!

  他田里的草根本不够吃啊!!

  有生以来第一次,荀音对于拌鸡食这项早已做惯了的工作,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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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猛男的地:亩产庄稼8000斤!

  猛男的鸡:日产粪肥1吨2!

  猛男的敌人:闯进他的家,干掉他的人,吃了他的鸡,炖了他的蛇,哈哈哈呵呵呵喔喔喔!

  见到鸡嘴龙的第一眼,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