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妖似乎没看出林云飞的杀意。
有的还在故意挑衅道:“中了我们老大亲自调制的合欢蛊,竟然还活的好好的,看来还是小师弟会疼人啊……”
林云飞握剑的指节已经发白,还未动手,脑子突然一胀,整个山林在一片嘲笑声天旋地转了起来,众妖的面容和声音,打折旋似的忽远忽近。
只听一声轰然的爆裂声,记忆像是被炸成一片焦黑的空洞。
过一会儿,死灰复燃般冒出一点火星。
一些模糊的片段便顺着那点火星开始蔓延,星火燎原般一点点连起了所有的事情,林云飞那一段消失的记忆瞬间全部回忆起……
“要我说有个乖巧的师弟就是好哈。”
“那谁说不是呢。”
……
“呃!”
嬉笑声中骤然传出一个和气氛极不相符的惊恐音节,那是一个卡断在喉咙里的痛呼。
一线猩红便在那卡断处飞了出来,热气腾腾的洒在众妖脸上,一下子将疯狂的嬉笑浇灭了。
络腮胡只觉喉间一凉,脸上的笑还未收就已经身首异处。
林云飞不知何时竟到了他们跟前。
惊恐的神色和猩红的颜色搅在了一起,看着十分丑陋,众妖未来得及四下逃窜,就被一个个的一剑封了喉。
林云飞浑身血污,长剑冉冉的滴着血,被他拖着走到夜色里。
那晚下了秋天最后一场大雨,电闪雷鸣,窗户被狂风卷的哐当当直往窗框上砸。
谷慕千披着长衫起身关窗的时候看到了林云飞。
他垂首跪在雨中,手握长剑,身边都是脏污的血水。
谷慕千仓皇的跑下楼,都没来得及拿伞。
“林师兄!”
他一路小跑到林云飞面前。
林云飞垂着头,木然的眼神看到面前一双白色的锦靴泡在水洼里,一会儿便变得脏兮兮了。
他突然忍不住似的痛吼一声,原本低沉的有点重金属感的声音此刻却是沉闷得如同发了锈般沙哑,末尾带点哭腔,让人听着就撕心裂肺。
“慕千,我对不起你……”
谷慕千闻言潸然泪下,他已经猜到林师兄都知道了。
谷慕千跪在他对面,将湿漉漉的林云飞揽进怀里,“不怪你,是我太喜欢师兄了,我不想离开你,也更不想你死。”
林云飞抱着怀中忍不住打着寒颤的谷慕千,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冲了出去。
谷御书大早上一推开门,就看见大徒弟跪在门前,形容有些狼狈。
雨水渗入地下,只有一些潮湿的痕迹。林云飞跪在地上,身上半干不湿的。
“师父,云飞从小被师父带到凌云宗,自知得恩甚隆,无以为报。但云飞斗胆恳请师父将慕千许给云飞。我没有别的,但我会倾其一生保护他。”
谷御书一大早被这义正言辞的话噎的直咳嗽,他说什么来着,什么一辈子不结道侣,还不是一个都没看上。
他最了解这个徒弟,随他,眼光高的不得了,连最美的女修都不稀得多看一眼,原来是惦记上了慕千。
真像他以前死皮赖脸,咳,一心一意的追求慕千他母亲的时候。
只是谷御书没想到,他第一次看见林云飞的时候就知道这小子艳运不凡。可不嘛,修界哪一个比得上慕千的。
只不过谷御书要是早知道当年领回来的徒弟一心想当儿子的道侣……
算了,看看这年轻一辈弟子中个个心浮气躁的,倒是夜玄,虽然入了他的眼,但俩人看来终究是有缘无份的。
他本以为林云飞和谷慕千只是纯粹的师门情谊,一个是爱徒,一个儿子……
总好过便宜了外人。
谷御书知道林云飞的脾气,即开了这口,没有个结果是断不会走的。
“先起来吧。”谷御书摆摆袖子,林云飞随他进了静室。
出来的时候林云飞神情木然,连撞到石头都感觉不到脚疼,撞到树上也不拐弯,整个人都像是木头一样。
林云飞见傅白就知道练功,生怕炼出什么毛病,非要拉他出来玩,正遇见行尸走肉的林云飞。
他打了声招呼,林云飞没听见似的。
“嘿,这个林憨憨今天怎么了?”蒲苏皱眉道。
傅白见师父竟然这么说他的偶像,偷偷翻了个白眼。
在他看来师父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吃货,不仅自己爱吃,天天还变着法的给周围的人投喂食物,傅白又不能拒绝,这让他很是苦恼。
当师父笑吟吟的拿着水果点心凑到他面前道:“乖徒儿,真棒,把这些都吃完就更棒了,师父看好你呦……”
傅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盘子里的食物吃的见了底,然后他不得不拼命锻炼。
他讨厌婴儿肥,虽然他这半年身体拔节似的长,但脸上的婴儿肥让他看起来依然稚嫩的很。
他多吃一口就要多练一刻钟,蒲苏见他练功辛苦,又是长个头的年纪,就忍不住疯狂投食。
傅白就拼命练,把吃下的能量都消耗干净,俩人日常陷入爱的魔力转圈圈般的循环中。
小师叔变成师父后,原本的神秘感消失了,却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昵感。
师父一般不都是神情严肃,十分严苛的吗?
结果大部分时候都是夜玄教他刀法和基本心法,然后来别苑的人,林云飞,谷慕千,李清童等等,反正无论是谁,都能充当他的临场指导老师。
师父也不管,反而乐呵呵的,像是后勤部部长似的。他看着师父笑,也会忍不住开心,虽然他很少表现出来,感觉忽然像是有了家一样。
蒲苏见傅白眼睛滴溜溜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在他白嫩的小脸上揉了一把,直揉的这个小白团子满脸通红才肯罢手,傅白吓的乖乖躲在一边。
“林云飞!”蒲苏将脚边的小石子踢到林云飞面前。
林云飞才一定神,大梦初醒似的回头看着蒲苏,他突然冲着蒲苏跑过来,一把将人抱住,在空中直旋了一圈。
蒲苏刚站定,脑子还有点晕,就见夜玄沉着脸从树后走了出来。
蒲苏正一头雾水,林云飞又冲过去抱住了夜玄,他本来想同样旋一圈,发现半天没把人抱起来。
夜玄皱着眉看向蒲苏,蒲苏耸耸肩,意思是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云飞累的直喘气,终于放弃了抱夜玄转圈圈的冲动。
蒲苏本想说发什么神经,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什么事儿啊,开心成这样。”
“谷宗主将慕千许给我了!”林云飞露出一口白牙,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前仰后合。
夜玄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蒲苏,蒲苏倒平静的很。
他早看出来了。
上次他们去谷慕千的私人藏物馆的时候发现个东西,谷慕千还特意介绍了一下,那是一只玉玲。
玉玲是一对,林云飞正式入凌云宗的时候谷慕千送了一个给他,那么久远的小物件,蒲苏有一次看到这个铁憨憨还戴在身上。
他一开始不以为意,后来细想林云飞表面并不是多细腻的人,但这种人一般感情都惊人的深沉。
啧,果不其然。
“你早就知道他们的事了?”夜玄靠在一块假山石上看着蒲苏。
月光照在花田里,花苞将开未开,俩人一起等着昙花一现之时。
“有什么难懂的,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算你告诉了别人,告诉了自己不会喜欢他,但眼神是会不自觉出卖你的欢喜的。”蒲苏看着一朵花渐渐绽开花苞,微笑道。
这话深有体悟的人才能说出来吧,原来蒲苏也曾这么喜欢过他?
夜玄看着蒲苏的侧脸,心中一动,将人拽到怀里亲个没完没了。
“玄哥……”
蒲苏娇喘着按住了夜玄的手,“你就放我几天假吧。”
蒲苏蹭着夜玄的鼻子,一脸潮红,害羞的有些不敢看夜玄的眼睛。
他就像一把火似的,一点就着,可又不愿夜玄觉得他太过敏感。
“不用强忍着。”夜玄不顾劝阻,将手从前后片的衣缝中伸了过去……
蒲苏在他怀里扭动着身子,时不时在他脖颈上轻轻咬一下。
雪花白终于撒了一地。
夜玄收回了手,将抽搐不止的蒲苏抱在怀中,在他头顶亲了亲。
他从未想过他会那么喜欢一个人,甚是连他的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喜欢。
没过几天林云飞和谷慕千的喜讯便传遍整个修界。
合籍大典定在冬月。
此消息一出,对夜玄的声望似乎也产生了一丝影响。
本以为凌云宗跟夜玄解了先人之约,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众仙门观望一阵过后,发现凌云宗并未将他赶走,而且凌云宗新成立了一个会堂“惊鸿堂”,夜玄竟成了惊鸿堂堂主。
惊鸿堂是为对付妖族入侵特设的会堂,负责维持各宗通讯和战时人员调度,其职权等同于金光堂了。
众人躁动的人心才勉强安静下来,当此之际,不忘借机讨好一番。
夜玄担任惊鸿堂堂主是谷御书筹谋已久的,夜玄成功进入了八层真气修真阶段,他完全有资格担任此职务。
修界虽内忧不及外患,但修界资源分配不均却也是事实,各仙门表面和气,背地却都较着一股劲。
夜玄出身小宗派,和世家仙门没有盘根错节的利益,不怕得罪人,也有一定处事原则和能力。
倒是一把破开各种人际关系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