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第82章 混沌

  曲沉舟见眼前的人目光含混不清,劈手将柳重明手中的线香夺下来扔在门外,把人扶进了里间。

  “酒量不好,怎么又喝这么多!”

  他轻声抱怨着,手脚麻利地去脱柳重明的衣服,只在解下玉佩时,轻轻抚摸片刻,便把玉佩塞在了枕头下面。

  因为吃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再不敢逾矩。

  柳重明被他拖进门时还人模狗样地勉强清醒着,伏在他颈边嗅了片刻,挨挨蹭蹭地又啃又咬,像是找到了熟悉的味道。

  随后一头栽在床上睡得死沉,一动不动地由着他摆弄。

  直到妥当地盖上被子,曲沉舟才轻轻吁出一口气,扯下帷帐,绕出围屏。

  外间的桌子上,他也准备了两杯清酒。

  从前他们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又不敢亲密得太惹人注目,多见几面都是奢侈,更别说一起过生辰。

  本想着重明今天回来之后,两人好歹喝上一口,也当是了个心愿,弥补一下从前无法在一起过生辰的遗憾,没想到人居然又喝醉了。

  重明这酒量,还跟以前一样。

  他在桌边独自坐了片刻,忍不住自嘲笑笑。

  虽然总是说抛却前尘,可眼前这人毕竟是重明啊,是撑着他度过一生的信念,那些不该有的、贪婪的念头,总是会如幽灵般漂浮四周,无法克制。

  许是夜色沉重,让人总是念起那些难堪的过往,连着对未来也悲观下去。

  将两杯酒都饮下,曲沉舟又怔怔坐了许久,才吹熄烛火,去纱笼里睡下。

  柳重明的喉咙干涩得厉害。

  一天赶了几场宴席,虽然极力推脱,可最后还是被姑丈连灌了好几杯,还是姑姑帮忙解的围。

  被白石岩塞上马车的时候,只记得自己始终高声嚷嚷着要什么东西,最后石岩不耐烦地把东西塞在他手里,才算作罢。

  之后的事就彻底不记得了。

  不知道自己如今躺在哪里,只知道胸前一片都是火烧火燎,嗓子哑得厉害,朦朦胧胧中,像是叫了谁的名字。

  只有两个字,他叫得极为亲昵,熟悉极了。

  也许是白石岩或者方无恙吧,似乎是他们俩送他回来的,可他们三人在一起,让他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是很不吉利的情形。

  他先是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而后发现,不光是声音,连身体也仿佛不归自己控制一样。

  回应着他的叫声,有人在他身前嘶吼。

  “你怎么还叫他的名字!怎么还念着他!他害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他听得出来这是谁的声音,抖得厉害,心上仿佛被穿了巨大的破洞,刺骨的寒风像是带着倒刺的刀子,放肆地穿行其中,捂不住,遍体寒意。

  “不是他……这不会是他做的,他一定是被逼的……”

  “谁逼他了?”白石磊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哭腔:“柳重明,你有没有心?柳家那么多人都死了,你还想为他开脱吗?你是不是疯了!”

  柳重明挣扎着想起身,却脑中茫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现在一定很需要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我去找他……我不甘心,我要当面去问问他……”

  “柳重明!”白石磊对他咆哮:“二哥,你要是想让我爹他们在地下也合不上眼睛,现在就去找他!你走了就别回来!当我白石磊瞎了眼!”

  他被割得七零八落,想要溃散成碎片,却始终有什么羁绊将他杂乱地缝起来,残破地站在这里。

  “我不甘心……我要去问他,这不可能是他做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就是他!就是他!”白石磊呼地揪起他的衣襟,哭吼着:“你为什么还执迷不悟!看看我爹呢!卫叔他们呢!宫里人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他说‘白家必反’!”

  “你看看他现在春风得意,万人之上啊!那都是所有人的尸骨堆起来的!”

  “他哪里有苦衷!哪里有什么迫不得已!”

  “从来没有人逼他!他就是为了往上爬!他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你还看不出来吗!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你!他根本就是怀王的人!”

  柳重明的魂魄被一丝丝抽离,跌坐在地,疯了一样扯着自己的头发,语无伦次。

  “不可能,我认识他那么久,不会看错的,我了解他。他说爱我,他不会骗我,我对他那么好,他害羞怕生,说什么都听我的,我们将来还会成亲……”

  身边突然安静下来,白石磊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安静得像坟场,安静得他听到自己声嘶力竭的痛哭。

  他想骗自己,又骗不了自己,那些曾经活生生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元帅,”黑暗中透出一点光,有人轻声在说话,像是怕刺激到他:“京城来消息,说柳娘娘没了。”

  “没了……”柳重明怔忡地问:“怎么没了……”

  “据说在早朝上,他向皇上告发,说柳娘娘在冷宫中,有了孽种,皇上大怒之下……”

  “不可能!”他咆哮,心头一片迷惘,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不可能——是姐姐不可能死,还是那个人不可能无耻诬告。

  “怎么不可能?”有人语意轻佻地接他的话:“柳清如秽乱宫廷,自然罪该万死,我说的难道有错吗?”

  他蓦地翻身而起,一把掐住那人的脖颈:“你还敢见我!你还有脸见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那人不说话,轻车熟路地来解他的衣裳,熟练得仿佛他们做过无数次一样。

  “来,杀了我啊,”毫无悔意,温热湿滑的舌尖反复舔着,吮咬他的喉咙:“来,刺穿我啊。”

  柳重明如捕到猎物的野兽一样喘着粗气,一把攫住那人细瘦的腰身,狠狠撞在墙上。

  “我要杀了你!”

  他们对彼此那么熟悉,对方没有抗拒地接纳了他,甚至伸开手臂圈着他的脖颈,将头垂在颈间,小声地催促他,细碎地咬着他。

  “我要杀了你!”

  他横冲直撞,他汗流浃背,他泪流满面。

  那人仍和从前一样,忍耐着不肯出声,想要抬起手盖住眼睛,却被他将双手反拧到身后,更紧地贴着,严丝合缝。

  冲得太狠了,那人只能无力地向后仰着头,缎子一样的长发纠缠在他们相扣的十指中,脆弱光洁的颈项就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柳重明口中含着血泪和恨意,去撕咬那处要害。

  他不舍得伤害那张脸,只嗜血啖肉般咬断了颈项喉骨,直咬到两人满是狼藉的血迹,叼出了那颗流着脏血的心。

  怀里的人已失去生命,变成一具尸体。

  他们仍连在一起没有分开,在逼仄的角落绞缠着,湿热包围着他,那美好的颈项和头颅在他发疯般的用力下轻轻摇晃着。

  “我恨你……”柳重明心中一片冰冷,掌在尸体的脑后,连着血一起狠狠吻在双唇上,椎心泣血,低低呜咽:“我爱你……”

  有光照进他们藏身的角落,他看见尸体死不瞑目的双眼,一只金色的眼睛在光芒中,涣散茫然地看着他……

  柳重明大汗淋漓地醒来,外面天色黑得阴沉,没睡多久,酒劲还在,他挣扎不起来,疲惫地又跌回床上。

  遍体虚软,只有自己的兄弟精神百倍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他闭眼仰面躺着,忍了许久,还是没能忍住,在伸手握住时,吐出一口如释重负的细微喘息。

  梦中的可怕哀恸太真实,眼下的感受更真实,渴求和恐惧交织在一起,他几次想分心去回忆那个在怀中身影究竟是谁,却也一次次忘不了那些噩耗。

  是谁……

  那个人是谁?

  那些事是真的吗?还是他心中的恐惧?

  柳重明蜷缩在被子里,回想着那个温热柔软的吻,慌乱笨拙,又是最热切的模样。

  那人带着呜咽的低语似乎仍在耳边。

  “重明……快一点……”

  他的紧蹙眉尖,烧得遍体都疼,可不知是心中杂念太多,还是怀中少了真实的抵磨,神志虽已沦陷,令人发狂的快意冲刷得脑仁涨疼,却仍少了一份至顶的刺激。

  周遭的声响都消失了一般,他只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还有胸腔中粗糙的呼吸,越久越痛。

  可在渐渐地,在这嘈杂中混了别的什么,是熟悉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叫他。

  柳重明蓦地睁眼,正见曲沉舟掌着灯站在床前面,关切地以指尖轻推他:“世子,醒醒,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脑中霎时如火花炸响,白光乱窜,满是空白,突然无法控制地在锦被中无声痉挛,手中已是凉滑一片。

  他半晌才缓过一口气,见曲沉舟愕然退了一步,很明显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登时又羞又恼,厉声咆哮:“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曲沉舟自知唐突,一个字也没说,向他躬躬身,很快退了出去,在外面熄灭了烛火。

  柳重明臊得两颊通红,又不好追着人斥骂,只能歇了片刻,怒冲冲换了衣衫,在床上斜靠了片刻。

  因着方才的意外,连梦里那些可怖的境遇都淡忘了些,他正想躺下睡,忽然福至心灵般想起来——曲沉舟为什么会半夜进来看他。

  是因为……他刚刚叫了曲沉舟的名字。

  带着宿醉,后半夜还没睡好,柳重明直到快中午才在懵忡中醒来。

  外间已经没了人,洗漱过后,他刚出卧房,便见到曲沉舟从月洞门转进来,头发高束于脑后,还带着覆面,只能看到额头上都是汗,看样子是刚从地下上来。

  还不等他来得及羞恼,曲沉舟一眼也见到他,一呆之后掉头就跑。

  “站住!”

  柳重明原也想避着走,可不知怎的,见这人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心头无名火起,倒偏不躲了。

  曲沉舟只能站在月洞门旁,目光瞟向一边,叫一声:“世子。”

  柳重明踱步过去,冷着脸上下打量他,冷声问:“午饭吃了没有?”

  “没有,正打算出去吃,”曲沉舟正色道:“因为我最近在想,怀王他……”

  柳重明太知道他的小把戏,此时放人走,这几天必然再找不到人,一口打断他要跑的妄想:“一起过来。”

  曲沉舟抿着嘴,跟着进了花厅,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膝上,看着下人摆下饭菜退出去,余光里,柳重明也没有动筷子的意思,知道这个坎不好过。

  柳重明冷冷看着他:“继续说,怀王怎么了?”

  曲沉舟都好久没见到怀王,哪知道怀王最近怎么了。

  “说啊。”

  他只能平静地为自己打圆场:“怀王最近……还好么?”

  柳重明冷漠地看他,看着桌上的笋鸡,一股脑都倒在自己的盘子里去。

  虽然曲沉舟摆明了不会提昨晚的事,可他心里反倒更是恼羞成怒:“听好,规矩六……”

  “规矩五。”曲沉舟纠正他。

  “我说是六就是六!”柳重明将茶杯一放,呵道:“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里间!听到没有!”

  曲沉舟低着头,眼尾余光瞥着笋鸡,轻声回答:“是。”

  “吃饭。”

  柳重明惦着筷子,见曲沉舟取下覆面,纵横的疤痕之上,清澈剔透的一双异瞳光彩流转,陡然又想起那只失去神采的金色眼瞳。

  每每梦见与自己肌肤相亲之人,他画不出对方的容貌轮廓,只能用曲沉舟的脸来代替。

  那是他说不出口的隐秘,可如今恐怕已经被人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好在对方也足够聪明,知道不去点破。

  他宿醉初醒,头疼得不想说话,菜堵在喉中咽不下,只能捧着茶杯,从杯沿看向曲沉舟时,不知怎的,心念一动。

  昨天在席间,姑丈又老话重提,说他生辰日巧了,正逢重阳,难怪要改名。

  他当时喝得已经有些多,几乎是下意识地说,还有人也巧着呢。

  说完又茫然,他隐约觉得还见过另一个人的生辰,似乎跟自己是同一天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如今与曲沉舟面对面坐着,那点迷惑突然如拨云见日,明了起来——他见过的与自己同日生辰的那个日子,是在曲沉舟的卖身契上。

  脑中那些掺杂在一起的混乱又涌上来,他每次奋力想从其中抽出蛛丝马迹,却屡屡被系成一个死结。

  “曲沉舟,”柳重明怔怔看着茶杯片刻,兀然问得:“你的生辰是哪天?”

  曲沉舟的目光微微闪动,停下筷子,坦然自若地回问他:“世子问的,是我的,还是曲沉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