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第47章 游戏

  “世子……起来……”

  “再等一会儿……我的膝盖还有点麻,”柳重明违心地说谎,给自己移不开的视线生硬地找了借口:“林管事说得对,你的脸也该治一下,明天去找府医,要不然……要不然……”

  曲沉舟极轻地“嗯”了一声。

  其实柳重明也不知道“要不然”什么,只是绞尽脑汁地想为自己解释,膝盖上的软麻一点点退去,他撑着身半跪起来,终于想到了好借口。

  “要不然以后带你出去,太丢人。”

  曲沉舟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太丢人……”很久以前,他曾经也这样哭得抽抽搭搭,把脸埋在膝盖里:“世子,他们说皇上不带我见人,是嫌弃我丑,带出去太丢人。”

  “才没有!”那时的少年气哄哄地问:“谁说的!我去教训他!”

  “别去……”他泪汪汪地把人扯住:“你去了,他们该知道是我给你告状,到时候你不在,他们又要欺负我。其实我……我自己也知道……”

  “沉舟!抬起头看我!你一点也不丑!你放心,我会找人给你治好!无论如何都会治好!”

  “治好……之后呢……”他怀着私心,忐忑地问。

  可那天重明没有给他答复,连着几天都不见人影,再见面时,将一枚缀着铃铛的小小玉佩放在他手里。

  “给你从禅院求来的,能保你一世平安,”重明脸色绯红,声音小小的:“也是……我给你的信物,等我……”

  那四个字是此后岁月里,支撑着他不会倒下的脊骨——等我娶你。

  曲沉舟在一片安静中,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半晌终于睁开眼睛,嗯了一声,然后慢慢从柳重明的双膝间挪出来。

  一时想得出了神,也忘了拉柳重明起来,只在推门出去的时候才想起来再应一声。

  “谢世子提醒,我知道了。”

  身下没了生怕压坏的人,柳重明一屁股歪在地上坐着,龇牙咧嘴地卷起裤腿看看,比想象中还严重,手臂上也淤青一片,是被落下来的木柴砸伤的。

  可他也没顾上这些伤,怔怔坐在地上半晌,忽然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我他妈的在胡说八道什么。”

  晚上就寝的时候,他才发现曲沉舟没有住在纱笼里,搬去了东厢房。

  如今内院里又添了个丹琅,两人一东一西本该合情合理,可柳重明仰面在床上躺了很久,窗外虫鸣声似乎比往日更吵人,搞得他一直睡不着,心中还有些憋屈。

  想他堂堂侯世子,凭什么为了做戏给人看,把外间的人撵出去,曲沉舟是他的人,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等清醒过来时,他鬼使神差地站在东厢房的门外,手指关节抵在门上,已经敲过了,连退路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不知不觉间疯了。

  曲沉舟很快来开门,只披了一件中衣,袖子也没穿上,用两指捏住前襟,在半掩的房门后看他:“世子怎么还没睡?”

  “出来随便走走。”柳重明伸手推门,不等人请,自己迈过门槛。

  东厢房不大,不分里外,只有这么一间,他一眼看到桌子上摆着他让人送来的伤药,拿在手里掂了掂,问道:“伤在哪里?”

  曲沉舟在后面关上门,也跟过来:“后背。不劳世子……”

  见柳重明向椅子上示意了一下,他犹豫片刻,还是坐过去坐下,松开捏着前襟的手指。

  柳重明帮他将衣服丢去一边,才打量伤处,两片肩胛骨分明地突起,擦伤最重,沿着柔和起伏的脊背向下,在靠近后腰的地方也有一片暗红。

  看后背这情况,曲沉舟是看不见背后的伤势,只能摸索着涂了一点。

  还真是个不求人的硬臭脾气。

  柳重明叹了口气,见散落下来的头发粘在伤口和药上,便拢了拢,那乌黑的长发如流水细沙一样从指间滑落。

  他呆了呆,屏住呼吸又去拢那头发,手指像是插进了湿润的云朵里,指尖都是柔软细滑的触感。

  曲沉舟偏偏头,自己束了一把,拢到胸前:“谢谢世子。”

  手中空了,一种怅然若失不自觉地涌起,柳重明瞟了一眼那头发,用纱带卷在指尖,倒了些药,轻轻在伤口上沾着。

  “下次有什么事,找人帮忙,别总自己死撑着,没人笑话你。疼不疼?头发再高些,挡住了。”

  曲沉舟轻轻摇头,把散下的头发拢高。

  没了遮挡,能清楚地看到后颈处柔软地陷下去一个窝,柳重明的手指抚在蝴蝶骨上,不知怎的想起宁王说的——销魂眼,忍不住顺着脊背向下看。

  脊沟深陷,在腰带处形成一处暗黑的阴影,再向下便被挡住了。

  像是也耐不住这份安静,很快听曲沉舟轻声问:“世子不去那边吗?”

  柳重明很快反应过来“那边”指什么,若是平时,他八成免不了要挤兑两句,可今天他自知下午说错了话,便老老实实交代:“我不去。”

  想了想,又解释一句:“下午的……不是我,是方无恙。他听说我要去买人,一早就求我,让他尝个鲜……”

  “我把丹琅带回来的时候,就派人去找方无恙了,让你们俩独处的时候,就是去接他进来。”

  “你放心,他会模仿很多人的声音,眼睛蒙上,不会让丹琅发现的。”

  柳重明绞尽脑汁,一面想解释清楚,一面又不想放低姿态,心中满是忐忑,生怕曲沉舟凉凉地来一句“世子无需向我解释这些”,他怕是要尴尬得无地自容。

  可他很快发现,他还是太天真,把曲沉舟这个人想得太好了。

  这人沉思片刻,就事论事地认真赞同了他的做法。

  “这样也好,丹琅行院出身,若是世子亲身上阵,恐怕很快就会被他发现世子技巧生涩,所谓流连花丛名不副实,还是方无恙去比较好。”

  “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又问一遍。

  曲沉舟言简意赅地解释给他听:“我说世子床技生疏……”

  “你!”柳重明一腔的血呼地涌向头顶,手中不自觉用力,在脊背上一戳:“你再说一遍!”

  曲沉舟痛得闷哼一声,诧异问道:“难道我说错了?”

  柳重明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气到炸裂开,不由恶从心头起:“我是技巧生涩没错,难不成你就跟人上过床?”

  他本是火气上头,随口一说,却见曲沉舟的双肩忽然绷紧一下。

  “……”

  这沉默便是再明显不过的默认了,柳重明心里泛起酸水,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是……跟谁……喜欢的人吗?”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变得很长,最终还是给了回答:“有喜欢的人,也有不喜欢的人。”

  柳重明搭在后背的手指停住。

  曲沉舟侧过脸,眼中没有一点笑意:“抱歉,我不能安慰自己说‘都过去了’,既然我活着,他们就都要死。”

  柳重明第一次见曲沉舟这样杀气腾腾的样子,不觉得可怕,竟有些心疼。

  可此时的安慰反倒是一种不需要存在的怜悯,而对方并不是需要怜悯的人。

  他有心想问从前的事,却知道肯定得不到什么结果,想了许久,轻轻回了一句:“那我帮你。”

  曲沉舟微微低着头,又回到了不声不响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肩胛骨涂完了药,他的手指顺着脊沟滑下去,曲沉舟顺着手势挺起腰,皮肤在手指下滑动,这触感美妙,却让他感觉有些大事不好。

  只能半蹲下来掩饰着不该有的反应,顺便去涂后腰的一块,余光里忽然见腰带边缘处露出一点浅褐色,竟与他眼下的胎记有些像。

  可手指还没摸到,一直乖顺坐好的曲沉舟却像砧板上的活鱼一样跳起,飞快地退了几步,捂住那片胎记,半羞半怒道:“你别碰!”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似乎反应过激,尴尬地迅速将衣服穿上。

  “谢过世子,夜已深了,世子回去休息吧。”

  柳重明心中诧异,但既然是人家的忌讳之处,他也不勉强,却也不走,反而伸出手来:“跟我回去睡,这边东晒,早上睡不好的。”

  “不要紧,我睡觉很死的……”

  柳重明今晚铁了心要把人带走,又提议:“我跟你玩个游戏好不好?”

  “怎么玩?”曲沉舟意外,也有些兴致——他们从前也常常玩一些游戏,在外人看来傻乎乎的,他们却乐此不疲。

  柳重明莞尔一笑,扯下发带递过去:“你蒙上眼睛。”

  曲沉舟接过去,什么也没问,乖乖地蒙上眼睛,静静地站在原地。

  “把一只手递给我,”柳重明搭起一只手:“从现在起,我说怎么走,你就照着做,向前两步。”

  这是哥哥从前总跟他玩的游戏,哥哥曾说——重明,尝试着把你的全部信任交给哥哥,哥哥会带着你走。

  起初他总是心中忐忑,生怕哥哥说错口令,生怕自己一步迈出去会跌倒,总要拉下蒙眼布来看。

  渐渐地,他知道哥哥是对的,自己只需要信任就好,哥哥一定会保护他平安。

  后来他也要做那个引路人的角色,哥哥蒙着眼睛,在他使坏的带领下摔摔绊绊。

  他得意地大笑,哥哥却只拍拍衣裳,也不解开眼睛上的布带,仍让他带着走。

  再后来,他也不再故意使坏,反倒变得愈发小心翼翼——有人真心信任他,他哪敢辜负,哪舍得辜负。

  自从哥哥没了之后,更是不敢回想这些细节。越是去想,越是知道,有一个肯这样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人,是那么可贵。

  在曲沉舟蒙上眼睛之前,他们都看得到,在面前不远处就是桌子。但依柳重明的判断,曲沉舟的两步正好停在桌边,不会撞到。

  他盯着眼前的人看,很想知道,曲沉舟会不会走出这两步。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时,曲沉舟便迈出第一步,然后第二步,站住,身体距离桌边不足一拳远。

  柳重明的眼眶忽然红了,不敢立刻说话,生怕一开口能听到自己带着哽咽的声音。

  “沉舟……左转四步。”

  “向前,停,抬脚迈门槛,两步,下台阶……”

  月朗风清,虫鸣窸窸,他声音轻柔,像是端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牵着曲沉舟一步步向卧房走去。

  在中庭略站一站时,回头看见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觉得这夜色仿佛变得比从前温柔许多。

  这一夜,柳重明久违地甜睡一觉,也不知是幻觉还是做梦,他似乎始终牵着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