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第31章 崩塌

  对于柳重明来说,逢年过节并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日子。

  他必须回到侯府去,面对平时只能一个月见几次的家人不说,因为父亲也不是个喜欢热闹的性格,许多应酬和局面都需要他费心打点。

  父亲会见的只有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者和朝中的老臣,所以其他大小宗亲分家,还有许多递帖子的来客等等诸多琐事,都需要柳重明出面。

  所以虽然不在朝中任职,朝中、世家的许多人也都跟柳重明很熟悉。

  他如今年纪还小,举棋未定,父亲也说过尊重他的选择,结识这些人,进退两宜,不能不去打交道。

  而另一边,更多的人是不希望安定侯世子真的就此与朝中事隔开,当然也没有人肯相信。

  一直忙到正月十五,柳维正才会接手这些事,让儿子出去透口气。

  照着惯例,白柳两家里主家分支的同辈小辈们就有许多,更别提还有远门亲戚。

  柳重明会招呼着一起热闹轻松一下,开上几条船,在沿着熙景大街的内河上漫无目的地飘着。

  年纪大些的喜欢呆在船舱里,对诗行酒令,年纪小的都挤在甲板上,争着放河灯。

  这是一年里难得能悠闲玩耍的时候。

  柳重明和白石岩跟下面的人喝了一圈酒后,上到甲板吹吹风,夜幕低垂,河面上已经星星点点地漂了许多河灯,在漆黑的河水上映出点点艳红。

  两岸上还有许多人在呼朋唤友,买灯猜谜,好不热闹。

  柳重明拢着手炉靠在船舷上,安静得看着岸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买蜜饯的人推着独轮车,一路吆喝着走远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小辈们吵着要糖,他平日里也不会去买市井中的这些东西,也曾兴致勃勃地叫了卖东西的人上船,给船上的大家都买了不少。

  可现在看到了,居然提不起什么兴趣来。细想想看,他好像有很久没有主动尝这些东西的想法了。

  也许是因为烦恼的事太多了吧。

  “想什么呢?”白石岩倚在一旁,像是不怕冷似的,在这样的天气里只穿了一层细绒夹棉,连披风都没要。

  “你别逞能。”柳重明示意下人去拿件大氅过来:“多穿点,生病了的话,姑姑又要熬夜照顾你。”

  “有酒呢。”白石岩也没拒绝他的好意,从善如流地披了衣服,冲他晃了晃酒壶,见对方摇头,又接着之前的问题:“这一年刚起个头,难不成就开始想今年银子入账的事?”

  柳重明笑着看他:“想又怎么了?谁还会嫌银子少?”

  “那奇晟楼能入账多少?”白石岩不跟他绕弯子,冷不丁地直接问:“我记得你之前并不看好那里。”

  对于这个问题,柳重明毫不意外,他就知道对方迟早会忍不住问。

  “现在这个样子不行,明年开春需要动动土木,重新改格局。我打算的是楼下喝茶歇脚,楼上一半分了做鉴赏品玩的藏宝阁,一半招些西域胡旋舞姬、说书先生什么的。”

  白石岩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这明显是避重就轻。

  “重明,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奇晟楼又不是我花钱买的,这件事你不是知道吗?看不看好又怎样?有人白送,我为什么不要?”

  “潘赫为什么要送你奇晟楼?”

  “他去年跟人凑了一次船运,如果不是我,就赔的血本无归了,本来就欠我个人情。今年他还打算跑,又怕自己走风险大,就想着开春跟着我的商船走航道,不表示一下,怎么好意思求我?”

  柳重明说得简单,却没有将更深的事告诉好友——潘赫会主动伸手去买下奇晟楼,也是在与他闲聊中,洞悉他的打算后才买来讨好他的。

  来龙去脉听起来很清楚,白石岩琢磨下,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

  可是想想这奇晟楼转来转去的,居然真的落在重明手里,他心里怎么想都不踏实。

  “你在担心我被人算计吗?”柳重明问他。

  白石岩心有不甘地点头,可也觉得重明之前的说法有些道理。

  潘赫的船只出事前前后后牵扯众多,像是一团乱麻,如果那个人能连这个都算计到,何苦来吃那么多苦头,几次三番差点被人弄死。

  重明都想不明白这许多矛盾之处,他就更不行了。

  “如果是算计的话,对他有什么好处呢?连卖身契都在我手里,我想用他就用,想卖就卖,想要他的命,他也没有反抗的余地,能翻出什么花来呢?”

  柳重明不解释还好,解释了,反倒让白石岩放心不下来:“重明,你说的这个他是谁?”

  “石岩,不用跟我打哑谜,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担心我。”

  柳重明沉默片刻:“我承认,他的确有点意思,但也不至于让人放不下,奇晟楼那边,我让人盯着他了,有什么情况会及时告诉我。”

  白石岩一下下踢着栏杆,半晌才叹口气。

  “你心里有谱就好。前些日子你在府里忙着,方无恙也不好去骚扰你,他往我那边回了消息,说册子上的那些人,除了有六个没找,其他的都……”

  后面的话就算不说,柳重明也知道要说什么,四十八例卜卦,其中四十二例都应验了,虽然杜权没有胆子明确地记录卦言都说了什么,可这个准确度已经足够令人心惊。

  “改日见到他,帮我说声谢谢,也让他别到处乱说话。”其实最后一句嘱咐也是多余的,柳重明知道方无恙不是大嘴巴的人。

  他的手指叩在船舷上,望着河水。

  “石岩,其实我刚刚还真的没在想奇晟楼的事,你听说年前两位王爷的事了吗?”

  “怎么?”白石岩很乐意听柳重明说些朝中的事,知道重明并不是真的对仕途无欲无求,也是他愿意看到的。

  如果重明真的无心仕途,就算柳清池步步高升,恐怕柳家也会开始走下坡路,到时候白家恐怕就要试着割裂开,独立行事,而他并不愿意见到这情形。

  “去年宁王手下的人剿匪不利,反激起了乱民,皇上本来已经有了处置,还明里暗里提醒宁王约束手下,已经算是给了面子,可齐王这边还有人不依不饶上折子,一直闹到快年根上。”

  白石岩嗤笑:“皇上这个时候正潜心祈福呢,这么追着落水狗打,狗是打不到,倒让皇上不高兴,哪个没眼力见的人在拖齐王后腿。”

  “有没有眼力见,大家心里都明镜着呢,我只是好奇,有江行之在齐王身边,为什么没拦着?”

  “或许他觉得现在是弄掉宁王的好时候?毕竟宁王之前搞怀王的事还没翻过篇呢,数罪并罚,能把人压下去?”

  “开什么玩笑,宁王是嫡皇子,光这点事就能压下去,他们几个还玩什么?江行之没这么蠢。不过宁王的司天官被搞下去,倒对齐王有点好处,就是不知道这次上来的是哪家的。”

  白石岩看着江水,忽然说:“江行之上次把接风宴换去奇晟楼,又派人去小曲哥老家打听,你说……他有没有打算把小曲哥弄上去?”

  “我之前也想过,你说的不是没可能,”柳重明长长呼出一口哈气:“不过他有一点可能失算了。”

  “哪点?”

  “你又不是没见曲沉舟的哑巴样,他可不是江行之想摆弄就摆弄得了的人,更何况,他有没有糊弄皇上的本事也未可知。”

  柳重明想想自己屡次被气得急火攻心,无奈苦笑:“曲沉舟这人,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又倔又硬,你觉得皇上能忍得了他?他一身疑点,如果早上进宫,中午就该有人给他收尸,江行之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我就说我这方面脑子不行,你总跟我叨叨这些。”白石岩失笑:“那年后估计又是一场大戏,我赌这次宁王胜。”

  “那赌不起来了,我也押宁王。我爹说最近唐侍中总有小动作,手快从门下省伸到我爹这边来了,看那架势,不光想把着门下省,还想把尚书省也吞了。”

  “宫中不知道是不是太平,估计也通了气给皇后娘娘那边。年根上两边闹得狠,皇上气得病了一场,皇后这是生怕太子之位还没定,皇上就撒手没了。”

  “我真不明白皇上在想什么。”白石岩看看四周没人,插嘴一句。

  “有什么不明白的?三位王爷各有短长,举棋不定也是正常。如果皇上真的突然没了,我倒是觉得齐王希望更大。”

  白石岩也认同:“这个自然,齐王手里掌着南衙十六卫,宫里的消息最灵通,不过也说不好,皇后、明妃和瑜妃也都在宫里,一旦有万一,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这么说来,其实咱们距离最远了,”柳重明瞟他一眼,笑道:“白将军,加把劲啊。”

  “我加什么劲啊?”白石岩被气笑了:“我都有北衙六军了,你还指望皇上能把南衙也给我?”

  “那有什么不可能?我听说,以前南北衙和锦绣营都在同一个人手里。”

  “你是说裴都统?”白石岩细想想:“算了吧,我爹好像早年跟裴都统交情很好,连他都不知道裴都统最后怎样了,这么可怕的事,搞不好死无全尸,想都别想。”

  他看了看柳重明,又问:“你别光惦记挤兑我,你自己呢?”

  重明这样关心朝中发生的事,当真没有入仕的打算?

  毕竟再过一年就行冠礼了,以柳家的地位和皇上对重明的态度,去哪里都是可能的,就看重明怎么开口了。

  “还没想好,”柳重明思忖良久,才慢慢回答:“入不入仕,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哥哥当年究竟遇到了什么,石岩,你说我该去哪里呢?去哪里才能找到真相呢?”

  白石岩捂着头:“你别跟我说这些,你找别人商量去,我只是个兵痞子。”

  柳重明也苦笑,除了能跟白石岩聊这些,还有谁能说。

  如果能有一个人帮他一把……

  这个念头一出,他心中忽然出现另一个影子,还有那只从容不迫铿然落子的手,让他连呼吸也停了片刻。

  若是石岩知道他还总是时不时地想到那人,不知道又会唠叨他什么。

  “这些事你没找舅舅聊聊?”白石岩问。

  柳重明摇头,父亲跟他是截然不同的人。

  父亲虽然除了世袭安定侯,在朝中也身居尚书令要职,却看似入世实则出世,除了打理好职责之内的事外,其他事都并不多言,所以始终被看做在站在中立位置的中心人物。

  而他看似逍遥朝廷之外,却比许多入仕之人还兼顾八方,简直生来就是个操心的命。

  “那二舅呢?”

  白石岩说的二舅是柳维正的弟弟柳维贤,柳重明的二叔,任户部尚书,与白家一样,是往来最频繁的分家。

  柳重明也摇头。

  求二叔办事不难,想跟二叔聊点正经事就不太可能了。

  柳维贤风流之名誉满京城,直到现在府中也没有个正牌夫人,只有几名侍婢,虽然也有两名庶子,在柳重明面前难免畏缩,关系并不怎么亲密。

  他近几次见到二叔,二叔都笑嘻嘻地要跟他交流“男人才懂的事”,还打算送他几个,烦得他不得了。

  说句真心话,若不是有姑丈白世宁和姑姑伉俪情深,光看自己家和二叔家的情况,柳重明当真对成家这种事半点兴趣都没有。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年还没过就给自己找麻烦。”白石岩招呼人过来,给柳重明也倒了一杯酒,递过去:“又过了一年,又大了一岁,不想说点什么?”

  柳重明这次没有拒绝他的酒,只是看着酒中倒映的朦胧花灯,轻轻叹了一口气:“恭喜,又是一年了……”

  今年过年的时候天气冷,又等了将近两个月才渐渐暖和起来,可以开工了。

  奇晟楼有十多年没有动过土木,这次大改动起来,才发现有许多地方都已经腐朽,这些年没出过意外算是万幸,正好趁着这次改格局,一并翻新。

  花的时间比之前预料的还多了些,白石岩曾经笑他说,潘赫给他丢了个烂摊子,还没赚到几个钱,就大把的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

  柳重明当然知道自己不会做赔本买卖,可想赚钱总是要多花些心思,赶工的过程,他不能再做个甩手掌柜的,时不时也要过来看上几眼。

  每次他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那个身影在人群中一起忙碌。

  也许是没再受什么苛待,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过是半年多时间没见到,那人就长高了一大截,以前还带着小孩子的稚嫩模样,如今看起来已经是翩翩少年。

  即使脸上还明晃晃挂着狰狞的伤疤,在人群中也鹤立鸡群般,醒目得很。

  只有那一双波澜不惊的妖瞳,还跟从前一样。

  他第一次过去,那人就看见了他,短暂的目光对视后,又平淡地移开视线,专注地低头去做自己的事。

  之后的每次都是这样。

  柳重明一度怀疑对方没看到自己,再次去的时候,叫了所有人过来训话,特意站在曲沉舟面前。

  谁知对方也只是凝视片刻,跟其他人一样,规矩地跪下,叩了个头。

  这让他平生出一种挫败感,甚至莫名其妙有种被人白嫖了一样的委屈。

  他堂堂世子爷孤高清白十几年,在遇到这个祸害之前,连摸都没摸过谁一把,如今被街头巷尾平白造谣出无数艳情,数年清誉毁于一旦,他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毕竟始作俑者是他自己,这他妈的才是最要命的。

  连白石岩都有时挤眉弄眼地问他,有没有再去临幸欢意楼的那名小倌,还善意地建议他不妨多试几家,这种事可以向方无恙取取经。

  如果不是修养够好,他真想把白石岩和曲沉舟掐死埋了。

  从那以后,他也再不自作多情地去主动找那个人的身影,即使偶尔瞄到,也在心里絮絮叨叨地告诉自己,并不是故意看到的。

  每次回家后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这种做法真是幼稚得要死,可过不了多久,就还会故作坦然地认为,重修奇晟楼这事到底还是离不开他。

  又死性不改地过来看看,指望对方多看他一眼,然后又自找麻烦地窝一肚子火回家。

  他甚至怀疑,自己那两个月是不是跟个鬼魂过的?如今鬼投胎成了人,就彻底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旁下人看他盯着搭了一半的奇晟楼出神,神色渐渐阴沉,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忙上前问:“世子爷,哪里不满意吗?要不要叫管事们过来给您说说?”

  “不用,回去吧。”他提了提缰绳,调转马头:“天气热了,给他们多备点水。”

  “是。”

  这边马蹄还没有颠簸起来,远处的人群忽然喧哗起来,所有人都停了手,向一个方向涌过去。

  “世子爷,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

  看热闹的人群被随侍拨开一条路,还不等柳重明看到中间发生了什么,便有管事一头大汗地奔到他的马前,惶恐地频频躬身:“惊扰到世子爷!”

  “出了什么事?”

  那管事尴尬地擦着汗:“回世子爷,有……有人打架斗殴……”

  越过管事的肩膀,柳重明一眼看到人群中被按翻在地上的人,虽然那人被反拧着双手匍匐在地,可那身形却是熟悉的。

  他的声音一顿,正不知该呵斥什么时,身后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和呛人的滚滚粉尘。

  已经初具雏形的奇晟楼轰然倒塌,正在他不久前驻足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开启事业线,别怪世子慢热,一来他需要担负很多,二来小曲也的确很可疑啊2333【不要用上帝视角催他们在一起】他们需要慢慢磨合,其实如果一下在一起了,会出现突兀和降智的感觉关于之前出现的人,潘赫,齐王,江行之,之后都有出现,还有关于小曲的处境和能力,我觉得在构思中已经半点日常都没写,一直在写剧情进度了,文会很长,别着急小曲前世如果不是遇到重明,会一辈子卑微站不起来,他起初崇拜重明,直到重明离开才被迫独立,他现在是一个经历过很多,有主见的人。而柳重明本身有很多责任,但人还年少没经历过什么,他们的相处需要磨合,不要急啊我很爱你们的评论,也希望自己尽可能地不受影响,知道大家都想马上看甜,慢慢来看过我从前文的都知道,甜是有,虐也有,顺大纲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