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天涯沦落人。”

  “你是不是不想跳舞?还是,你是不想和我合作?”

  褚余凡终于听清了这句话,这个女孩说话的语速极快,密度又很密,他全程都靠猜,根本也插不进去。只是陈紫妍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音调忽然沉下几个key,语速也放慢了,一脸沮丧。

  他真的不知道,这女孩怎么可以和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如此坦率地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居然有些羡慕。

  “我不是……”褚余凡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不是?”陈紫妍不信,褚余凡一直很低迷,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不满意节目组的安排,不想和她合作。

  她的自尊心被打击了。

  她是凭借着舞蹈才挤进了成团的最后一个名额,但粉丝们一直诟病她的音准全靠修。

  果然,是被他嫌弃了。

  她先是看了褚余凡和GT合作舞台,褚余凡的舞蹈虽然和专业的有差距,但台风很稳,更令她羡慕的,是褚余凡天使般的嗓音。

  然后又追着看完了褚余凡所有的片段,不得不赞叹,即使在没有靠脸加分的盲盒阶段,都掩盖不了他身上的异彩。

  原本因为要和他合作,还暗自兴奋了一晚。

  没想到,褚余凡第一次见她就这么冷淡。

  心底那个自卑的小人又探出头来。

  “我不是不想合作。”褚余凡敏感地察觉到,这个漂亮的爽朗女孩似乎被自己的态度伤到了。

  陈紫妍勉强地笑了笑,“那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讨论一下?”

  褚余凡在心里叹口气,“你是不是跳舞很厉害?”

  实在不会找话题,不过他记得周思齐教过一个办法,“你让对方说,你就负责听。”

  果然,陈紫妍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的长相虽然偏御姐,但内心是个货真价实的萝莉,经纪公司一直逼她走高冷路线,但她根本就驾驭不了内心的冲动。

  “你是不是没看过我们团的表演?”

  褚余凡老实地点头。

  “那,你想不想看?”陈紫妍捏着手机的手在裤袋里跃跃欲试。

  褚余凡垂下眼睛,想了想,又点点头。

  既然要合作,清楚搭档的实力,总是好事。

  陈紫妍欢呼一声,雪白的长腿一伸,在褚余凡身边就地坐下。

  经纪人大惊失色,百米赛跑冲到摄像前挡住镜头,高高抛起一件外套。

  准头太偏,衣服直接蒙在了陈紫妍的脑袋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陈紫妍笑得喘不过气,倏地从头上扯下衣服,盖在膝盖上,头发乱蓬蓬地飞起了静电。

  这也是经纪人随时紧盯她的原因之一。

  “对不起。”她发觉褚余凡没笑,有些心虚。

  褚余凡很少见到这种大大咧咧性格的女孩,倒是觉得有趣。

  陈紫妍为了化解尴尬,装作咳嗽几声,从手机里调出工作室练舞的片段。

  “你看看,这是我的训练。”

  一旁的唐晓舟听见了动静,一偏头,就看着褚余凡认真地盯着手机屏幕,旁边坐着一个笑嘻嘻的疯婆子。

  他心里想着,如果可以,他想和褚余凡换个搭档。

  唐晓舟面前的萌妹,双马尾,JK裙,小脸粉嫩。第一眼让唐晓舟狠狠惊艳了一把。

  结果妹纸一张嘴,嗲嗲的声音刺破了唐晓舟的耳朵,好像跳跳糖在脑壳里爆炸。

  而且没说上几句话他就发现了,萌妹恨不得死盯镜头,全方位无死角欣赏自己的可爱。

  连正眼都没舍得给唐晓舟。

  摊上这么一个搭档,几乎没可能对舞台再有任何期待。唐晓舟认命了,眼睛往门口一瞥,就看见任钰博一跛一跛地走了进来。

  他乐了,任钰博为了不见前任,也是够拼的,整个脚趾撞青了,脑门还被床架加了一下。

  结果医生简单包扎过后,还不是被赶进来拍摄。

  有本事就撞个脑震荡玩失忆啊。

  “嘘,嘘嘘。”唐晓舟冲任钰博挤眼。

  任钰博根本不理会他,在训练室环视一周,然后继续一跛一跛地向角落里那个女孩走了过去。

  “喂。”他粗声粗气地打了个招呼。

  那女孩收起仓惶的神情,硬挤了一丝笑容,话说得不太利索,“你,你的脚。”

  “哼。”任钰博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人五人六地坐了下去,“我又不用脚和你合作。“唐晓舟听见啧啧不已,小博啊小博,你连装都不装一下,粉丝们火眼金睛,肯定把皮都给你扒干净。

  褚余凡也听见任钰博说话的声音,抬头看向角落,然后心照不宣地和唐小猪对视了一番,两人同时摇头,视线转回搭档的方位。

  “你跳舞很厉害。”褚余凡发自内心,跳舞的陈紫妍又飒又美,光芒四射。

  陈紫妍的嘴笑得合不拢,掩饰不住脸上的潮红,“你真的这么觉得?”

  经纪人在一边假咳嗽,表演的太用力,结果把口水呛进了气管里。

  “不过你唱得不行。”褚余凡摇摇头。

  陈紫妍撅起嘴,“果然你也这么说。”

  “但你的音色很特别,很有辨识度。”褚余凡这话倒不是客气,他本来就觉得,音乐不该千篇一律。

  话没说完,忽然听见一个抽泣的声音,吓得他跳了起来。

  “我,我不是……”

  不是,这姑娘的情绪怎么大起大落,一点预警都没有。

  陈紫妍一边吸鼻涕,一边抹眼泪,“你人真的太好了,大家都说我拖了团队的后腿。”

  团队下面的粉丝留言,她根本不敢点开,劈头盖脸地声讨她唱歌跑调,穿衣暴露,占用镜头。

  她很想为自己辩解,经纪人却不许,“粉丝们爱说什么就让他们去说,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她也不过是个22岁的女孩,被骂得多了,自信心就一点一点的磨灭了。

  到后来,连她的舞蹈都被人批评没有舞台表现力,她已经快要崩溃了。

  褚余凡无心的鼓励,戳到了她的肺管子。

  褚余凡不知该如何应付,求救地看了一眼唐小猪,结果发现他正一脸无奈地跟着搭档跳女团舞。

  再扭头转向角落,那边的任钰博已经和前任吵起来了,场面如火如荼。

  “不行,你说的这个行不通。”

  “要不试试……”

  “没必要,根本就不行。”

  “那,那你说……”

  “我说了,我没什么想法,你有想法你提!”任钰博提高了嗓门,对面的女孩一脸泫然欲泣。

  褚余凡真心觉得,任钰博对面那女孩相比陈紫妍,好像更难处理。

  转回头,陈紫妍已经拿起盖在膝盖上的外套,擦了擦鼻涕,冲褚余凡一笑。

  “我没事了,你人真好。”

  褚余凡犹豫,要不要提醒她,大地色的眼影和眼线都晕开了。

  经纪人果然又冲了上来,对摄像交待了一句,拖着她走到了镜头盲区。

  一边补妆,陈紫妍被经纪人训斥了几句,吐着舌头又回到褚余凡身边坐下。

  “对不起,我最近情绪有点……”陈紫妍皱起眉头,该怎么解释失控?

  总不能和第一次见面的人就诉苦吧。

  褚余凡低下头,“没关系,我能理解。”

  自己在练习跳舞的那段时间,分分钟就能被自我否定给压死。

  那种溺水者的痛苦,他能体会。

  听他这么说了,陈紫妍真的开心起来。她很小就在国外学习,语言能力不行,脑子也不算太聪明,靠着勤奋才把舞蹈练到专业水平,但在圈子里,她却一直没有什么朋友。

  红是经纪人给她的目标,但她觉得自己红不了。

  选女团的过程中,所有人都告诉她,不能表现出真实的一面,一定要按人设变成粉丝喜欢的样子。

  经纪公司严防死守,才把她在镜头前凹成一个swag形象。

  结果粉丝多起来了,骂她的人更多了。

  褚余凡简单一句“我能理解”,击中了她内心最软弱的地方。

  人在低落的时候,只要有个懂自己的人就好了。

  陈紫妍的眼泪又快要掉下来了,然后瞥见一旁黑脸的经纪人,赶紧把泪憋了回去。

  “那,咱俩表演什么呢?”

  经纪人暗示她应该借着褚余凡的人气,在节目里炒CP,她却很希望能帮助褚余凡拿到更好的名次。

  这样,也可以证明自己没那么糟糕吧。

  褚余凡也很苦恼,他是真的不想再跳舞了,可是陈紫妍的长处明明就在舞蹈上。

  面前这个女孩他也讨厌不起来,甚至还有一点点欣赏,如果硬要别人用短处来迁就自己,他做不到。

  “你真的不想挑战自己?”陈紫妍不放心,又追问道。

  经纪人明明告诉她,褚余凡的剧本是奋力练舞,在自己的帮助下,克服对跳舞的恐惧,一举成为男团的中坚力量。

  褚余凡脸黑,“不想。”

  陈紫妍送过去一个我也理解你的眼神。

  两个小朋友叉腿坐在地上,开始新一轮的苦思冥想。

  “要不,我和你合唱吧。”陈紫妍下定了决心。

  褚余凡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错愕,不知说什么。

  “我本来就是过来帮你的,不能喧宾夺主。”陈紫妍抿嘴笑了起来,全然不顾经纪人在后面挥舞着手势。

  她记着自己在训练生时期被人欺负,那些踩着别人上位的人,她是最讨厌了。

  再说了,暴露自己不会唱歌有什么可怕的,她又不是第一天才被网友骂。

  褚余凡皱起眉头,“你为什么要帮我?”

  虽然他这话听起来有些无礼,但陈紫妍却能感觉到,他这不是在质问自己,单纯只是好奇。

  她认真道,“我做过选手,知道被摆布的痛苦,而且我是你的前辈,就应该帮你。”

  说完,圆圆的杏眼里一闪而狡黠的光,“我是你的粉丝啊,褚余凡。”

  然后悄悄凑到褚余凡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我是奇遇CP的CP粉。”

  褚余凡的表情瞬间凝固,三秒钟后,惊恐地飞出了半米开外。

  陈紫妍一看他这副受惊的样子,慌忙摆手,“你,你不用紧张,我不是脑残粉,我不会……”

  CP粉在饭圈特别没地位,他们都不敢正大光明的表明粉籍,生怕被唯粉剿灭。

  她很懊恼,为什么要在蒸煮面前暴露身份。

  一个高大的人影迅速挡在了她和褚余凡之间。

  “你不会什么?”

  陈紫妍看见来人,一下泄了气,声音越来越小,“我不会YY。”

  褚余凡望着周思齐的背影,心想大哥你为什么每次都出现地这么巧?

  体内隐隐要爆发一场海啸。